民间故事：鬼仙救产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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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说文史



明朝宣德年间，成都有一位秀才，叫周绍栾，还不到二十岁，风流倜傥，俊逸多才，他已经娶妻成家。妻子郑氏，年方二九，漂亮贤惠，文静温柔，夫妻二人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郑氏自幼身体不太好，体质弱，怀孕以后，她身体更差了。她已经快生孩子，但她几乎撑不住了，不仅瘦了，还很没有精神，看起来很糟糕。

这一日，郑氏白天睡觉，迷糊中，她看到村里一个妇人来到床前，告诉她：“妾身求了很多年，直到今天才得到小娘子你，这是天帝之命，希望小娘子不要怨恨妾身。”

郑氏一听，觉得很奇怪，拼力挣扎坐起来，问妇人：“你是什么人？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妇人忽然笑了，说：“小娘子，你不知道吗？妾身是前村张三的妻子，因为难产而死。如今，小娘子你也很不幸，会因为难产而死。妾身是奉天帝之命，在此等候小娘子。只要小娘子死了，妾身就可以投胎转世了。”

显然，这个妇人已经成了小鬼。

（多说一句，中国古代对投胎转世，有一种看法，认为怎么死的人，要想转世，就必须找到同样死法的人来代替。比如溺死鬼要想投胎，就得找同样要淹死的人；吊死鬼要想投胎，就得找上吊自杀的人。难产而死的女人，要想投胎，自然也得找到同样会难产而死的人。

所以，这个因为难产而死的村妇，要想投胎，就得来找同样会难产而死的郑氏。

不过，从村妇的话里可以知道，她是求着天帝，让郑氏难产而死，这样她才能投胎转世。所以，她才会说“求了很多年”。）

郑氏听到后，大惊，苦苦哀求，说：“我跟你无冤无仇，何必如此？希望你放过我吧，我还想活着看我的孩子长大呢！”



但是，无论她怎么哀求，妇人都不肯答应。

郑氏不肯甘心，依然在求妇人，妇人不耐烦，怒了，说：“小娘子，不要再说了，这是什么事啊，岂能容你求情？天帝之命，谁也改变不了！从今天起，我哪里也不去，就等你死了。”

果然，从那天开始，妇人就坐在郑氏床前，一刻也不离。别人都看不到她，只有郑氏能看到。

郑氏悄悄跟丈夫周绍栾说了，周绍栾难受，打算请高僧或者法师来对付妇人。

妇人也听到了，笑着对郑氏说：“你家官人，可真是够坏的呢，居然还想请高僧来赶走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奉着天帝之命来的，别说是人间的和尚，就是西天如来佛祖到这里，又怎么能奈何我？”

郑氏一听，知道她说得不假，更加愁闷了。她告诉了周绍栾，周绍栾也没有好办法。两人如此，反而让郑氏身体越发虚弱了。

过了两天，又来了一个少女，大约只有二十岁，化着淡妆，头上有高高的发髻，极为漂亮，她推开门帘进了郑氏的房间，来到郑氏床前，笑着对她说：“夫人，别来无恙啊？”

郑氏疲惫，在床上打着呵欠，问道：“姐姐，你是什么人啊？咱们好像没有见过面呢，到这里是，是要做什么？”说着，她已经有些喘粗气了，显然身体虚弱至极。

少女说：“妾是苏州惠氏，丈夫周琪，我因为难产而死，要转世需要找替代，所以奉着天帝之命，来此等待。”

郑氏一听，万念俱灰，心想：我还没死呢，已经有两个人等着我死了，唉，可怜我看不到小宝贝了啊！

正在感慨呢，只见那个妇人生气了，瞪着眼冲惠氏吼道：‘我奉天帝之命在先，你怎么能来争夺呢？’

惠氏不生气，笑着说：“你奉了天帝之命，难道我就不是奉着天帝之命了？目前只有这一个即将难产而死的人，大家不来这里等，要去哪里？”



妇人不肯，说要有个先来后到。

惠氏呵呵冷笑，道：“先来后到？你我都是想要转世投胎的人，都是为了活着而已，这时候了还论先来后到吗？如果后面还有人来，你觉得她们会跟你讲道理？如今只有我一个来，你就偷着乐吧，不然大家一起跟你斗，看你还说什么先后！”

妇人一听，觉得有点道理，就说：“既然只有咱们二人，那为了避免伤和气，咱们抓阄来定？”

惠氏摇了摇头，说：“我不跟你抓阄，这样吧，你白天守着她，到了晚上，我来守着她，每人六个时辰，就看她产期是在白天还是晚上，咱们这样也算是听天由命，如何？”

妇人觉得可以，于是点头答应了。

郑氏听了后，更加难受，可是又没有办法，只好任由她们。她已经知道，两个女子都是难产而死的女鬼，倒也不怕，甚至有些同情她们。

这样，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郑氏觉得，惠氏这个女子年轻，懂事，心地善良，就求她救自己。惠氏一开始叹息，说自己不能帮忙，后来不再拒绝，似乎答应了。

邻居有一位年轻人，叫李散，会扶鸾之术（也叫扶乩、请仙等，神仙会附身在某人身上，写一些字，或者用其它方式，来表达意思，类似于笔仙），他时常扶鸾，大家都知道。

这一天，李散又在扶鸾，惠氏抓住机会，附在他身上，写了一首诗，落款写道：妾是苏州周惠氏，因为羡慕诸君风雅，所以戏题小诗以博大家一笑。

李散跟周绍栾关系不错，也知道周绍栾家，妻子被两个女鬼等着替代的事儿。他看到诗后，知道了还以为是女鬼在作弄自己，于是就讽刺她：“我拜读了你的佳作，也能看出来你的善良之意了，你应该就是周秀才家，守着替代的女鬼吧？”

惠氏又附在李散身上，说：“惭愧，惭愧！太冤枉了啊，妾身死于难产，所以知道难产的痛苦，也理解周夫人（郑氏），我已经放弃了替代，还经常暗中救人，天帝知道后，觉得我很善良，已经把我封为鬼仙，而且没有拘束。所以，我已经不用替代了，只是我与郑氏颇有缘分，知道她要被那个村妇替代，所以想救救她，但又没有办法。你们啊，怎么不体会我的良苦用心，反而来嘲讽我呢？”



周绍栾知道后，连忙来到李散家，给惠氏磕头，他看不到惠氏，但知道惠氏附在李散身上，就不断给李散磕头。

惠氏继续写出乩书，上面说：太难，太难了！如果尊夫人是在夜里生孩子，我或许还能救一救她，但是谁又能保证她生孩子在夜里呢？你先等着看。

又过了几天，郑氏倚着枕头，跟惠氏在说话，只见外面来了一个蓬头女鬼，招手让村妇去。

郑氏看到了，就问惠氏：“发生了什么事？”惠氏用眼色制止了她说话。

李散又在扶鸾了，惠氏趁机附在他身上，说：“我一直想救周夫人，但却苦于没办法。现在我有了一个办法，你们可以祝贺周秀才了。”

李散赶紧叫来周绍栾，然后问惠氏，到底怎么办。

惠氏说：“这事儿需要保密，你们都要守口如瓶。那个村妇来这里，确实是奉了天帝之命。对面有一位卖酒的妇人，雄壮有力，也会难产而死。有个难产而死的小妇人，也在等她，只是小妇人不敌，就找村妇帮忙，两人合力，提前弄死了卖酒的妇人，这样一来，她们就是谋害人命了。你可以为卖酒的男子，到城隍庙里去控告，就说村妇无故害人，冥府不像人间，律法公平，如果知道这件事，就不会让村妇来替周夫人了。这样的话，周夫人就会安全了。”

周绍栾大喜，到卖酒的人家一打听，果然他妻子难产死了，正说着话呢突然就死了，很突然。

周绍栾知道，这是两个妇人合伙害死了卖酒妇人。于是，他写了状子，到城隍庙里去控告村妇以及小妇人。第二天，城隍就告知了阎王，阎王果然派了两个小鬼，把村妇抓去了。从那以后，村妇就不来了。

惠氏大喜，对郑氏说：“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替代者不会再来了，夫人安心养好身体，静候弄璋之喜吧。”（生儿子，古代说是弄璋，故而称之为弄璋之喜。生女儿，古人说是弄瓦，也叫弄瓦之喜。）

几天后，郑氏果然安全生下了一个孩子，全家欢庆。不过，郑氏身体还是太差，而且产后一直流血，看起来很危险，周绍栾很担心。



又过了一阵子，郑氏忽然看到青面鬼，紫色长髯，断断续续的，似乎被割过，他嘴里一直吼着“索命”，想要进入房间里，但又好像被限制住了，进不去。

周绍栾大骇，立马让李散扶鸾，请惠氏救救妻子。

李散果然扶鸾，惠氏附在李散身上，写了一句话，大意是说：妾为了让夫人安全生子，已经耗费了许多法力，已经撑不住了。再者说，这一次意外，也是宿孽，妾身也不好办！

周绍栾当然不肯放弃，苦苦哀求。

过了半天，惠氏又写了 一段话，意思是：我看你诚恳，觉得你妻子可怜，心中不忍，想了一个办法。下个月初一，太白金星会经过成都，到时候你天刚亮就去西门静候，见到一位白须老者，两肋之下挂着两半个葫芦，两手拄着拐杖的人，就是他。等他进了城，你就去求他，看看他会不会救你妻子吧。切记，成败在此一举，一定要打动他，不然就没办法了。

说完后，惠氏不见了，周绍栾又赶紧跪下磕头感谢。李散醒了，扶起了他。

次月初一，周绍栾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到了西门等候。天刚亮，城门大开，就见到很多人进城来。

人群中，有一位乞丐，长长的白胡须，一直到小腹。他身上挂着两个水瓢，就是葫芦一劈两半，挂在两边胸口处，两手拄着拐杖，但步履轻盈。

周绍栾上前拜见老者，老者假装看不见，只顾走。周绍栾紧追不舍，一直跟了半里路，老者才低头说：“放他去吧，放他去吧！”

很快，人更多了，老人转眼不见了。

周绍栾找了半天，再也没有看到老人。他很沮丧，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郑氏忽然很高兴，对丈夫说：“外面的青面鬼，刚才念叨着‘太白金星有命，放你去吧，我不敢在这里了’，然后就离开了。”

周绍栾大喜，很快，妻子身体也好了。夫妻二人为了表示感太白金星，为儿子取名感金，意思是感激太白金星。他们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感惠，意思是感激惠氏。

周绍栾还请人画了惠氏和太白金星的画像，挂在家里，日日供奉，早晚烧香。

最后，作者感慨：天下最惨最苦的女人，莫过于产妇了，如果产妇再因为难产而死，那就更是悲惨痛苦了。幸亏太白金星来了，救了郑氏。只是很可惜啊，还有很多难产而死的女人，得不到救命，甚至连孩子都保不住，唉！
如果每天都有像惠氏一样的鬼仙，像太白金星一样的神仙，来到人间，救助那些难产的妇人，那可就太好了！
诚如是，则天下产妇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