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疑云
一篇没有鬼的鬼故事~~我们经常说“人吓人,吓死人”
生死疑云所描述的便是这样一种情景吧
同外界失去联系的探险小队
五年前幸存的“女鬼”
孤寂的山谷与别墅
人心的猜忌
朋友的反目。。。
其实很多时候
鬼只是在我们心中存活着
大袖遮天很善于渲染气氛
惊悚的气氛
让你提心吊胆却又着魔似的期待。。。
不过她写的几遍惊悚小说的结尾都感觉很潦草~~
车子在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公路拐了几个弯,路面质量越来越下降,最后变成
泥土的路面。两旁的景色也随之变换,城市里的楼房屋宇已经远去,初时还能看见大片的
稻田中有几间农舍,到了后来,连农舍也看不见了,只有延绵起伏的群山,好似屏障一般
在路两旁矗立。路上飞扬的尘土从窗口飘进来,呛得人连连咳嗽。
林霖雨看了看手机上的显示——车子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就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他和几个同学约好在这个荒僻的蝴蝶谷探险。蝴蝶谷是位于灵州东部的山谷,四周青
山环抱,只有一个朝外的狭小出口。林霖雨他们偶然从电视上得知有这么一个所在,当下
约定一起来谷中探险。林霖雨由于有事晚走一步,其他的九个人都已经先在谷中等他了。
他很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无奈蝴蝶谷实在太偏僻,是电讯信号的盲区,屏幕上一格
信号也没有。
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冒险旅程?
正沉思间,车子猛然一个急刹车,司机回头道:“到了。”司机满脸疲惫,有点不高
兴的样子。他本来不愿意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无奈林霖雨是他们局长的公子,只得勉强
跑一趟,难免有点抱怨。
“谢谢,辛苦了!”林霖雨跳下车,掏出条烟递给司机。司机收了烟,倒转车头,绝
尘而去。
林霖雨望着车子远去,吁了一口气,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蝴蝶谷四面都是青山,入口处由两块巨大的岩石包围,人站在岩石下,仰头望去,仿
佛被包围在一口深井里。车子来的那条路一面靠山,另外一面却是极深的深渊,一望下去
,看不见底。
“外面很大的太阳,怎么不开窗?”林霖雨说着便要去掀开窗帘,就在这时,他听见
好几个人同时惊叫:“不要!”声音惊慌莫名,而陈若望则已经扑上来拽着他往后拖。他
愕然回头,发现大家面上都是一片惊惧,刘莎和冯小乐胆子最小,甚至眼泪都要出来了,
鲁刚和粟诚则站在陈若望身后,身形将动未动,似乎是也要扑上来捉着他,坐在沙发里的
江欢雅、岑宇扬、杨飞和白笑笑似乎都惊吓过度,有些发呆地望着他们,脸上一丝血色也
没有。
刚才那种异样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心里又是一颤,将欲揭窗帘的手放下——所有的人
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了?”他问,“我一来就觉得不对劲,出什么事了?”他望着大家,可是
每个人都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一个个心虚地垂下眼帘。他在他们脸上扫了一眼,将目光
停留在陈若望的脸上。
陈若望尴尬地四处望望,和其他人交换了几个微妙的眼神,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林
霖雨:“小林子,实际上,我们已经准备结束这次旅行了。”他停下来,等着林霖雨说话
。
林霖雨没有做声,继续看着他。
陈若望叹了口气。
“小林子,过来坐下。”杨飞坐在沙发上对他招招手。他依言过去坐下。大家都围拢
来,坐在他的周围。
“为什么突然要离开?”林霖雨问。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露出复杂的表情。
“我来说吧。”杨飞叹了口气,“我们急于要离开这里,是因为这里闹鬼!”
“闹鬼?”林霖雨不能相信地望望其他人,大家纷纷点头。
“怎么闹的?”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杨飞一楞,过了几秒钟才道:“就在这栋房子里,昨天确实闹鬼了,但是我们已经约
定再也不提这件事情,因为实在太恐怖,我们都没有胆量再提。”他的声音小下去,低垂
了眼帘,面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林霖雨绝对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但是他也知道,这些同学都不是胆小的人,杨飞和陈若望等人都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然而他们现在都是一副被吓破胆的表情,可见昨天发生的事情确实很可怕,甚至可怕到了
他们提都不愿意再提起的地步。
“你若是不愿意走,你就自己留下来,”白笑笑突然尖声道,“谁想留下来请自便,
我是一定非走不可!”她的脸色白得有点发青,神色几乎有点狰狞了。林霖雨愕然地看着
他,在他的印象中,白笑笑一向活泼开朗、遇事大而化之,现在却变得有点不认识了似的
。
似乎所有的人都改变了,林霖雨看着大家,心里又一次产生了这种想法。他突然注意
到,客厅里放着几个旅行包,数了数,一共九个,加上他自己一直提在手里的包,一共十
个。也就是说,大家的行李都在这里了,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离开蝴蝶谷。以林霖雨对他
们的了解,如果不是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他们是不会这么做的,实际上,粟诚和杨飞
在学校里是以勇敢著称的,他们甚至曾经相约在学校后山的坟墓从中坐了一个晚上,赢来
一顿丰盛的夜宵,但是现在连他们都极度害怕…….
“好吧,我们走吧。”他说,“但是我要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我会被好奇
心憋死!”
其他人又交换了几个含义复杂的眼神,林霖雨很不喜欢他们这种眼神,那让他感觉大
家共享一个秘密,而他却被排除在外,好象他是一个局外人。
“可以,”陈若望说,“但是要等到离开这里以后。”
“成交!”林霖雨说。大家都松了口气,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东拉西扯,每个人都渐渐恢复了常态,白笑笑不断发出银铃般的
笑声,岑宇扬也慢条斯理地说他的冷幽默。
似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但是林霖雨注意到,每个人都会时不时地偷看他,等他一注意到,立刻又将眼睛移开
。他心里产生了很不愉快的感觉。
也许这别墅确实有问题,大家在这里住了一夜,仿佛都受到影响了。
他开始打量起别墅来。
这栋别墅内部结构十分简单,地面上铺着猩红的地毯,中央一张大沙发和长长的木茶
几,正对着门的是一个巨大的吧台。大厅两侧有几道门,分别通往活动室、厨房和洗手间
,另外有一扇后门,被锁得紧紧的。大厅四面墙壁上,各有一扇窗对外,但是现在都被窗
帘遮住了。
靠左边墙壁,是一道隐蔽的楼梯,直通二楼。林霖雨抬脚正准备上楼,被陈若望拉住
了:“不要上去了,不是说了这里闹鬼嘛,没离开这里之前,大家还是都留在客厅吧。”
坐到沙发上,和大家聊着闲话,林霖雨仍旧是觉得十分别扭,似乎有一层深厚的隔膜
横亘在他和其他同学之间,大家的话题都有点不着边际,带着刻意的痕迹。
他不愿意再看别人的表情,因为那些表情,无论是热情还是嘲讽,都似乎稍微过度了
一些,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只有将目光转开。
然而别墅内部如此简单,没有什么值得看的,这使他又一次注意到那些窗帘。
为什么要拉下窗帘?他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回想起他刚才想要拉开窗帘时大家的表现
,他心里的疑虑加深了。
“这里闹鬼是吗?”他装做漫不经心地说,“那么为什么不拉开窗帘让阳光进来?鬼
怕阳光的不是吗?”
谈笑声噶然而止,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有几个人明显的流露出紧张的表情,另外几
个人虽然明显掩饰,但是从他们悄悄绷直的身体,也可以看出他们的紧张。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林霖雨觉得有点尴尬,咳嗽了两声,正待开口,坐在他身边的江
欢雅突然说话了:“告诉他吧,”她的手指在膝盖上来回摩挲,“反正我们就要离开这里
了,不如告诉他算了。”
其他人没有作声,只是盯着她。
江欢雅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对林霖雨招招手:“你过来。”林霖雨正要走过去,衣
襟却被白笑笑拉住了。
“欢雅,你是不是疯了?”白笑笑又害怕又生气,咬着牙道,“你是不是要吓死他?
”
江欢雅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行了,笑笑,”杨飞轻轻拉开白笑笑,“让欢雅说吧,你还不相信欢雅吗?”
白笑笑不情愿地松开手,林霖雨走到江欢雅身边:“到底怎么回事?”
“你看这里。”江欢雅指着窗边一处地面。
那一处地面,仿佛是被火烧过,红色的地毯烧成焦黑的颜色,有几处破了洞,露出下
面的地板转来。地毯上微微散发出烧焦的味道。
“这里被火烧过,是你们不小心干的?”林霖雨问道。
江欢雅摇摇头:“不是我们,是太阳。”
“什么?”林霖雨有点不太明白,“你们在这里放了凸透镜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是江欢雅没有笑,依旧是苍白着脸,看着他,直到他渐渐止住笑声,尴尬地低下头去
。
“我们刚来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这里的窗帘,”整个大厅里只有江欢雅
一个人在说话,其他人渐渐围拢来,注意地听着,“我记得,那时候,我的旅行包是被杨
飞提着,因此我走在最前面,加上我一向喜欢阳光,所以,一进门,我便第一个冲过来开
窗。这扇窗就在门边,我当然也就先掀开这副窗帘。”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大家都静静地
等着下文。她看了看林霖雨,他脸上满是专注的表情,“你喜欢看恐怖小说么?”她忽然
这样问林霖雨。
“我从不看那种东西,全部是自己吓自己。”林霖雨说,“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很喜欢
看这种东西。”他微笑一下,催促她继续往下说。
江欢雅也微笑一下,继续说道:“我虽然喜欢看恐怖小说,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们那
天遇到的事情,绝对在任何恐怖小说里都没有出现过。我刚一拉开窗帘,还只露出一小道
缝隙,一丝阳光窜了进来,落到我身上,我觉得十分温暖,但是那阳光投射到地毯上,却
变成了火!”她的眼睛陡然睁大,吓了周围的人一跳,她的声音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仿
佛又亲眼见到了当时的情形,“你看,这地毯这么厚,寻常的明火在短时间内都很难将它
点燃,但是那阳光一落到地毯上,地毯竟然如同浇了汽油一般,瞬间燃烧起来。我当时吓
了一大跳,赶紧跳开,窗帘自然就落了下去——阳光刚刚消失,地毯上的火,又立刻如同
被水浇了一般,瞬间熄灭了。”她说道这里,已经十分激动,不由得停下来喘了口气。林
霖雨只觉得她说的仿佛是天方夜谭,简直是在说故事,不觉露出一个不相信的表情。他看
看其他人,他们的表情十分复杂,看不出内容,尤其是冯小乐,望着江欢雅,眼神有几分
微妙,似乎含着一丝笑意。
“你不相信?”江欢雅问林霖雨,“你只是听说,当然不会相信。可是当天我们都惊
呆了,站在窗前,看火起火灭,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知道,我们既然喜欢探险
,当然不是胆小之徒,仅仅是这么一点奇异的火,绝对不会令我们害怕,但是就在火熄灭
的同时,我们听到了哭泣声。”她又一次停下来,叹了口气,“我有点累了,小乐,你继
续说吧。”
[ Last edited by peak on 2005-6-8 at 20:52 ] 林霖雨从谷口进入,转过几块岩石,眼前豁然一亮。
蝴蝶谷名为蝴蝶,果然不虚此名,谷中各色蝴蝶翩翩飞舞,如同大朵的鲜花漂浮在空
中,四面青山隐隐,流水淙淙,地上长满鲜嫩的绿草,景色宜人。唯一有点杀风景的就是
绿竹林中露出的房屋一角了。那个地方是一栋度假别墅。据说灵州市政府本来是预备在此
建立一个度假村,将蝴蝶谷开发为一个新兴的旅游景点,无奈这里地势太过险要,施工不
方便,才建立了一栋别墅,就已经因为交通和采石死了6个人。民间舆论沸反盈天,政府迫
于压力,便将工程搁置一边,连本来准备修的路也只修了一半就草草了事。因此蝴蝶谷虽
然艳名远播,真正前来的旅游者却少之又少,别墅的租金也就极其低廉,正好便宜了林霖
雨这帮没多少钱的学生,将整栋别墅都包了下来。
林霖雨穿过幽凉的竹林,到了别墅门前,轻轻扣门。绿草和野花经烈日一晒,都蒸腾
出一种好闻的山野气息,另人倍觉神清气爽。
别墅周身围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屋顶有点象西方的城堡,圆圆的一个顶盖,一根长长
的避雷针直辞苍穹;而门则是模仿古代的城门,黄铜表皮上钉着许多大铜钉,还有一对兽
环,扣门之下,兽环与铜门相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
“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林霖雨不由皱了皱眉头。那女孩的声音中似乎隐含
着某种惊恐的意味,以至于林霖雨没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开门,是我,林霖雨。”他继续敲门,一边暗暗摇头——女孩子就是喜欢一惊一乍
。
门无声地开了。
林霖雨走进门,不由怔住了。
别墅内开着等,四面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住,透不进一丝阳光来。他的九名同学全
部集中在正门的大厅里,看见他进来,他们全都露出复杂的表情,似乎是高兴,又仿佛是
恐惧——恐惧?林霖雨不由暗自一笑,怎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感觉?
林霖雨站在门口,等了几秒钟,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刚才来给他开门的刘莎也悄悄地
退开了。大家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突然闯入的外人,只不过一天不见,这些平时
玩得极好的同学似乎都变得陌生了。
是我神经过敏吧?他悄悄嘀咕一声,清清嗓子,在唇边展开一个微笑:“兄弟们,看
见我怎么不欢迎啊?”
他这样一说,那些同学互相看看,发出轻轻的笑声,渐而是大笑。
“小林子,”陈若望走上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这里这么偏僻吧!”陈
若望是他们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平时俨然是老大哥,对大家都很照顾。其他同学也
都纷纷走过来,亲热地跟他打招呼,一张张笑脸十分灿烂,打消了他刚进门时的异样感觉
。
冯小乐听到江欢雅的话,似乎呆了呆,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那是一个女人的
哭泣声,我们当时听了,都并没有想到其他,只是以为房子里有个女人,于是陈若望便大
声问:‘谁啊?’”
说到这里,她望了望陈若望,陈若望点点头,似乎是赞同她的话,她微微一笑,又道
:“可是没有人回答。粟诚脾气急噪,扔下旅行包便在房中四处寻找,想要找出那个哭的
人来,我们也跟着一起找,可是几乎将房子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更加奇怪的是,无论
我们走到哪里,哭泣声总是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我们耳边,我们分散到楼上楼下地找,可
是每个人都肯定那个哭泣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不远。找了很久,我们终于有些害怕了,再想
到那道奇怪的火,更加心神不安,大家聚在客厅中,有些拿不定主义。就在此时,那哭泣
声突然停止了,洗手间却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好象有个人在用手拨水,我们一起冲到
洗手间,只看见浴缸里慢慢地装了一缸清水,表面浮着沐浴液的泡末,这倒罢了,”她忽
然睁大眼睛,凑近林霖雨,压低声音,“但是,没有任何人靠近浴缸,甚至连轻微的震动
也没有,浴缸里的水和泡末却不断自动扬起,就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那里洗澡。
那时候我们已经很害怕,但是,更加可怕的却在后头。”
她咽了口唾沫,林霖雨已经听得十分入神,不断催促她继续说下去,其他人也是一副
又害怕又想听的神情,这使得冯小乐不禁有些得意,目光飞快地扫了江欢雅一眼,继续道
:“我们正要退出的时候,那浴缸里的水突然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出——涌出的水那
么多,不但浇得我们全身湿透,连客厅里的地毯也湿了大半。”
林霖雨看了看地毯,干燥异常,没有一点湿处,不由露出诧异的神情,冯小乐注意到
他的表情,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只比你早来一天,地毯不可能这么快就变干?嘿嘿
,你一定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们当时都已经惊慌莫名,一股脑地往外冲,这时候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副窗帘忽然无风自扬,阳光从窗口透进来,金光闪闪,但是这
金光落到地毯上,又变成熊熊火焰,凡是有水的地方,都燃烧起来,连我们身上,也在疯
狂地燃烧,就好象刚才浇在我们身上的,不是清水,而是汽油。我们粹不及防,一个个在
地上乱滚乱爬,想要灭了火,但是地上是一片火海,又怎么会灭得了?我想要逃出去,陈
若望却拉住了我,他说,既然太阳光会点燃我们身上的水,那么出去暴露在太阳下,岂不
是自寻死路?那火虽然在身上燃烧,却一点也不痛楚。我们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又听见
那个哭泣的声音,哭了一阵,火又倏然而灭,地毯上和我们的身体,没有留下一点火的痕
迹,连先前的水迹也没有了。我们面面相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继续在这别墅里
呆下去了,当下提了包便打电话联系车子要出去,不料旅游局的人回话说,最快也要第二
天,也就是今天才有车。当时已经是下午,如果从这里走出去,到有车的地方,至少也要
走四个小时,我们没有办法,只得留在这里住了一夜。”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继续呀,后来呢?”林霖雨追问道。
“说完了,”江欢雅说,“你不是问我们为什么不肯打开窗帘吗?这就是原因,至于
后来的事情,我们真的不愿意再提起,只希望旅游局的车快点到。”说着她看了看墙上悬
挂的大钟。
林霖雨虽然听说这样离奇的事,但正因为太过离奇,简直有点离谱,他实在无法说服
自己相信这种事情。然而其他人的面色都十分凝重,又显然不是假的。依照林霖雨的脾气
,他是很想再在这里住一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其他人都如此害怕,他也就不
便提出这个要求,只得作罢。
“车子什么时候来?”他问。
“应该快到了。”陈若望说。每个人都流露出期盼的表情。
正在此时,忽然一道电光横贯客厅,过了几秒钟,一声炸雷在屋顶滚过,空气中迅速
浮起水腥味,没过多久,只听见外面响起了鼓点般的雨声。大家纷纷掀开窗帘朝外看,只
见漫天乌云翻卷,银亮的雨丝如同面条般一根根直往下落,四处狂风涌动,花草树木俱在
风中起舞,空气温度迅速下降,蝴蝶谷提前进入了黑夜。
“下雨了。”岑宇扬忽然低声道。
一只白色的蝴蝶被雨打得跌跌撞撞,不断往窗玻璃上撞,想要进来避雨。刘莎看它可
怜,将窗户微微开启一道逢,强烈的风立刻夹着雨水从缝隙中猛灌进来,蝴蝶却被风雨吹
落了。刘莎不由叹了口气。林霖雨知道她一向很喜欢小动物,遂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没关系,蝴蝶天生天养,等雨一停又会飞起来的。”刘莎微笑一下,两道愁眉却始终没
有展开。 茶几上的电话在此时刺耳的响起。
“喂?”杨飞接过电话。
“是不是旅游局的车来了?”白笑笑期待地看着他。
电话那边说了几句话,杨飞的脸色骤然改变:“一点办法也没有吗?”他的神色突然
如此紧张,让大家都不由担心地看着他。
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杨飞沉默了一阵,低声问:“要多久?”对放又说了几句话,
杨飞黯然道:“好的,谢谢,再见。”放下电话,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嘶哑:“旅游
局的车,到了蝴蝶谷外…….”大家都没有做声,静静地听他的下文。
“但是,”杨飞低下头,“山路被暴雨冲垮了,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进来,修好路至少
需要一个星期。”
屋内变得格外安静,只有风雨的巨响在回荡。
过了不知多久,江欢雅低声道:“那么,我们要在这个别墅里住一个星期?”
其他人没有说话。所有人当中,只有林霖雨没有觉得失望,他正想继续留下来,看看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们非走不可。
“若望,天快黑了,带我去我的房间看看吧。”林霖雨道。陈若望被刚才的消息弄得
有点魂不守舍,随口答应了一声,便带着他往楼上走。林霖雨一边上楼一边回头,见楼下
诸人依旧是一副失望的表情,不言不语。
他只得暗暗叹息一声。
楼梯是螺旋式上升的,十分狭窄,仅容一人走过,走到一半便看不见楼下的动静,只
有陈若望高大的身影在前面带路。天色本已经和夜晚一般黑,二楼没有开灯,一楼的灯光
也在楼梯的转折处嘎然而止,无法传到楼上来。因此走到一半时,他们几乎就是在摸索着
上楼了。
上了二楼,更加是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陈若望在前面走着,跟着脚步声一步步走过
去,依稀是到了一扇门前,陈若望将门拧开,走了进去。林霖雨跟进去,随手将门关上。
“开灯吧,若望。”林霖雨随口道。
但是陈若望没有出声。
林霖雨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间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但是刚才分明是
陈若望开门带领他进来的。他只得摇摇头,暗笑自己荒谬。
“若望,开灯啊。”他又一次说道。
他听见黑暗中传来“啪“地一声开关的声音,电灯倏然亮了一下,突然又黑了下去。
然而那一下的光亮,已足以让林霖雨看见一点东西。
他看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背影,却绝对不是陈若望。
他正想仔细看看,灯光却陡然熄灭。
“若望?”他轻声叫了一声,却没有人回答。
他不由紧张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大家苍白而恐惧的表情,连同
那个别墅闹鬼的故事,刺激着他的寒毛一根根竖起。
“小林子。”门外突然传来陈若望叫他的声音。
他一直以为陈若望在这间房间里,然而这声音怎么会在外面响起?
如果房间里的不是陈若望,又会是谁?除了他自己和陈若望,其他人都集中在楼下大
厅。楼梯那么狭窄,绝对不可能有人从楼下上来而不经过他身边,也绝对不可能有人经过
他身边而他会不知道!
“小林子,你慢点走,这里的灯坏了。”陈若望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林霖雨透过墙壁
仍能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而在陈若望的脚步声里,还夹杂着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
也就是说,陈若望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林霖雨再也忍不住,急忙冲到门边,奋力拧开门,就要冲出去。
但是,他一冲进门中,不到一秒钟,便立刻撞到一个软绵绵的躯体,鼻腔中也闻到一
股浓重血腥味,扑面而来的,是许多柔软的衣料。
他赫然竟是撞进了一个大衣柜!
他一时惊呆了,有几秒钟没有说话,张大口不住喘息,而那个被他撞到的躯体,已经
顺势倒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他忽然大叫一声,狂叫道:“若望,若望!”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
变形,完全不是他本来的声音。
他只听见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许多人冲上了楼梯。
灯光陡然大亮,粟诚和杨飞首先出现在门口:“小林子,你没事吧?”
然而他们没看见林霖雨,没看见任何人。在林霖雨发出狂叫的房间里,只有空空的床
和家具,没有人的影子。
他们不由呆住了。
其他人随后赶来,也不由得呆住。
呆了一小会,他们立刻大声叫林霖雨和陈若望的名字。
“我在这里。”陈若望的声音从对面的房间传出来。
这里的房间共有十一间,环绕成一圈。粟诚他们推开的是正对楼梯的房间,而陈若望
的声音,则从与这间房间相对的另外一边传来,他们只得绕过一个半圆,走到那边房间里
。
陈若望独自站在房间中,有些发怔地看着他们:“出了什么事?我好象听到小林子的
叫声?”
粟诚狐疑地看着他:“他叫得那么大声你没听到?你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吗?他哪里
去了?”
陈若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哪里去了?他不是就在你们前面?”
粟诚等人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你说什么?”
他们前面除了陈若望,没有其他任何人。他们朝前后左右都看了看,仍旧不见林霖雨
的踪影。
陈若望额头开始淌下冷汗:“小林子,你怎么不说话?”
粟诚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直看得他极不自在。他面色本已惨白,如今更加有几分惨绿
。
“小林子,你说话好么?”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前面。他的目光似乎真的是正在盯着
某个人看,但是其他人只看到他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大家的目光充满怀疑和恐惧。
陈若望一边不住抹汗,一边走近林霖雨。他分明看见林霖雨站在他和粟诚之间的地方
,看着他微笑。他伸出手,碰了碰林霖雨,分明是柔软温暖的人的身体,为什么其他人就
是看不见?
然而接下来,他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就这样穿透了林霖雨的身体,而林霖雨,
依旧保持微笑,望着他,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吭。
他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慢慢抬起那只手,举到自己面前,仿佛要将那手掌看
个清楚。
粟诚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
“你到底在干什么?”粟诚厉声道。
陈若望慢慢抬起头,一个个地看过去,看着这些好朋友们。这些朋友,竟然都那样怀
疑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露出少许的信任。
他忽然惨笑一声,往门外走去。
大家不知为何,竟然都纷纷让开道。
没有一个人敢阻拦他,也没有一个人敢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陈若望慢慢地走下楼梯,走到大厅,忽然大叫一声。
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看见林霖雨。
林霖雨站在大厅中,面色苍白,喘息未定,看见他下来,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迎上来:“若望,你到哪里去了?”他的声音很大,楼上的粟诚等人也听到了,只听见又
是一阵楼梯乱响,大家都跟下楼来。
“小林子?”杨飞第一个冲上来,握着林霖雨的手,“你到哪里去了?”
他们一冲下来,陈若望又是全身一震,似乎要说什么,却又止住,只是摇头叹息。 林霖雨茫然地摇头,他望着陈若望:“这间别墅的确有古怪。”
听得他这样一说,陈若望露出一个十分怪异的表情,似乎是惊讶,又似乎是害怕,林
霖雨朝他走近一步,他却猛然往后一退,才退得一步,却又立刻站住,喃喃道:“不可能
是你,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你!”
“你说什么?”林霖雨大惑不解。其他人却仿佛都听懂了陈若望了话,本来已经握着
他手的杨飞,突然松开手,也是一样后退,一边退一边摇头:“怎么会是你呢?不可能!
”粟诚等人望望他,又望望陈若望,显出极度迷惑的样子。
林霖雨再次分明地感觉到他们隐藏着一个秘密。
“到底怎么回事?”他直盯着陈若望。
其他人也都望着陈若望,似乎他们也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
而陈若望的表情,也是万般疑惑,仿佛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么?”江欢雅突然开口道,“既然大家都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如将自己遇到的事情都说出来,或许可以弄个明白。”她的提议一出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林霖雨首先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拍拍他身边的位置:“若望,坐下
来说。”
但是陈若望迟疑地看着他,并没有坐到他身边,而是坐到了一米外的一张椅子上。
其他人也都没有坐沙发。
大家都小心地与林霖雨和陈若望保持一定距离,陈若望苦笑一下,表示理解。而林霖
雨却有些愤怒,腾地从沙发上站立起来,一个人远远地离开人群,走到窗边,深吸一口雨
中潮湿的空气,这才觉得心中郁闷稍解。
“谁先说?”他冷冷道。
大家都默不作声。陈若望见林霖雨表情非常难看,只得清了清嗓子:“我先说吧。”
他张嘴欲说,却发现一时很难说清楚,只得皱眉苦笑:“大家不如跟我们上楼,边走
边说,坐在这里说,只怕说不清楚。”
大家交换一个眼神,望了望隐藏的楼梯,心里都十二分不愿意再上去。然而想到要在
这里住一个星期,这种奇怪的事情如果不弄清楚,这整整七天又如何度过?
于是大家再次上楼。
这次上楼,因为已经有所准备,先提了一个手电筒,一上来就立刻打开走廊里的灯,
四处豁亮,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若望在前领路,沿着走廊,朝他先前从里面冲出来的那间房间走去。大家都默不作
声,只有沉闷的脚步声响起。走了几步,陈若望猛然站住,转过身来,望着大家:“不对
”他面色煞白,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大家。大家都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跟在他后面的林霖雨
低声道:“什么不对?”
未等到回答,粟诚也低低惊呼一声:“是不对!”
他这么一声惊呼,其他人也跟着“啊”了一声,面色也都改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可
怕事情,有几个人甚至准备掉头下楼。只有林霖雨什么也不明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沉默了一阵,陈若望一咬牙,加快脚步,朝那间房走去。林霖雨正要
跟上,却发现其他人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有些惊讶,不由皱着眉头扫了他们一
眼,自己跟了上去。其他人被林霖雨这么扫了一眼,竟然都露出心虚的表情,互相望了望
,竟似乎不敢对视,低下头去。粟诚和杨飞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想了想,也跟着走上去
。
由于他们当时下去得匆忙,谁也没有想到关门,那房间的门仍然大敞着。陈若望走在
最前面,很快就到了门口。刚刚抵达门口,他便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正
好撞上跟在他身后的林霖雨。
“怎么了?”林霖雨一边问,一边走上前,朝房门内看去。
那间房内堆满杂物,看来是个专放杂物的房间,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狐疑地回头望望,陈若望额头冷汗涔涔,张大嘴望着他,十分害怕。粟诚和杨飞也已经
走了过来,两人身材高大,站在林霖雨身后,越过他的肩头望去,只看了一眼,两人也是
同声惊呼,往后退去。
林霖雨终于忍耐不住,转过身,面对他们,愤怒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和我
打哑谜了!”
他的愤怒起了作用,陈若望抹了一把冷汗,分开杨飞和粟诚,走到他身边,指着房间
道:“就是这里。刚才,我就是带着你进了这间房。”
“是吗?”林霖雨又一次打量着这间房间,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是。我进的那
间房,有一个巨大的衣柜…….”说到“衣柜”两个字时,他突然打了个寒噤。
陈若望的表情又变了变,他的面色本已惨白,这番一变,却又变得通红,然而这红色
只迅速一闪,复又恢复惨白。他喃喃道:“真怪,真怪,这里怎么会有衣柜?”
“不错,”粟诚也喃喃道,“这里只是杂物间,没有衣柜,也没有床,也没有桌子和
椅子——莫非,我们记错了?开始并不是这间房?”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精神也振奋
起来:“是的,一定是我们记错了……”
“没有记错,”杨飞苦涩的声音打断了他话。杨飞指着门上飘飞的一片破布:“你看
,这是我们刚才出来得匆忙,我不小心在门上挂了一下,留下来的。”
几人又是惊疑地对望。
留在他们身后的其他人,这时也已经慢慢走过来,看见房间里的景象,面色也变得和
他们一样难看。
林霖雨只感觉有一团烟雾笼罩在别墅里,谁也不知道完整的细节,大家都不知道其他
人遇见了什么。他在楼上那一小段时间里的遭遇也是非常令人骇异的,然而自从下楼,直
至现在,他竟然一直没有机会找个人说说他的遭遇,也似乎没有人关心他遭遇了什么事情
。这令他分外憋闷。
“你们不想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事么”他决定先说。说完这句话,其他人仿佛有些惊讶
,望着他,有点发呆的样子。粟诚轻轻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出来。他看了看其他人,
没有人表示反对。
于是他慢慢地说起了自己遇见的事情。
走廊里虽然灯光明亮,但是大家都各自被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所惊吓,加上林霖雨的描
述也确实令人心惊,几个人不由越来越靠拢,女孩子们将手紧紧攥在一起,以驱赶越来越
重的恐惧。等到林霖雨说到衣柜里那个躯体朝他身上倒下来时,有三四个人同时发出惊呼
。
“后来怎样?”刘莎的声音有些变调,睁大眼睛问他。
林霖雨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那个沉重的躯体,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倒在林霖雨身上时,他的确是非常害怕,以至
于他发出了尖利的叫喊声。
喊过之后,他便听见大家上楼的声音,接着房门被人打开,灯光刷地亮起来,粟诚和
杨飞出现在门口。他来不及说什么,立刻低头看倒在自己肩上的是什么。
在灯光下,可以看得分明,倒在他肩上的,并不是什么人的身体,而是一个装满了破
布的袋子,袋子里还塞着一些鸡毛,那股腥味便是鸡毛所发出的。他暗暗松了口气。
然后,他看见陈若望站在他面前,他立刻伸手出去,想要拍拍陈若望的肩膀,却不料
,他的手就这样穿透了陈若望的身体,仿佛穿过空气一般轻松。
他目瞪口呆。
“不对!”他说到这里,陈若望、粟诚和杨飞同时打断了他的话,令他全身猛然一震
:“有什么不对?”
杨飞正要开口,江欢雅道:“一个一个地说罢,我看这事古怪得很,大家一起说,恐
怕说不清楚!”
杨飞等人张大嘴,半天没有做声,终于点点头,示意林霖雨继续说下去。
林霖雨接下来说的话,却又让他们吃了一惊
林霖雨正在发呆,却看见陈若望大叫一声,转身跑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跑了出去。
他楞了一下,正要也跟上去,灯却在这一刹那突然熄灭了。
突然陷入黑暗之中,他本能地凭着记忆朝门口走去。
从陈若望冲出门,到灯黑,之间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从林霖雨站立的地方,到房间门
口,不会超过2.5米的距离。
因此林霖雨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弄错门的方向。
然而,他一直这么走下去,一直走,终于发现不对劲——这个房间远没有这么大,他
走了这么久,早就应该到了门口。
冷汗从他背上一粒粒地冒了出来,他不知自己是应该继续走下去,还是回头。
或许,自己已经在无意中出了门?他心存一丝侥幸。
忽然有一丝风吹来。
有风,就是有一个开放的空间,这么说,他的确是走出来了 ?他惊疑不定,迟疑地摸
索着继续前进,不久便摸到了一排光滑的扶手。
这是走廊的扶手,上楼时曾经摸到过。沿着扶手朝前走,他慢慢下了楼。
他本以为会看见那些先冲出门的人,但是楼下的大厅,却是静悄悄、空荡荡,只有他
一个人。
他不觉有些晕眩。
正在此时,陈若望从楼上冲下来了,而其他人,也紧跟在他身后。
“以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林霖雨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陈若望嘶哑着声音道。林霖雨望着他:“那么,你说是什么
样的?”
陈若望喘了口气,将他所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若望领着林霖雨到了楼上,由于楼上很黑,他们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一路摸索
。他很想将灯打开,怎奈他也只在这里住过一夜,昨夜的灯也不是他打开的,一时竟然找
不到开关。
他只得凭着直觉,先带着林霖雨朝杂物间走去,一路上,他不断和林霖雨说话,却没
有听到人回答,只有脚步声跟在后面。说到后来,他也没趣,只得住口。
摸索到杂物间,他打开门,将灯打开,不料灯光只闪了一下,就灭了。
“小林子!”他高叫一声,却没有听到回答。
他正要再叫,却蓦然听到一声惨叫从外面传来,正是林霖雨发出的,他不由一呆,正
要冲出门去,却被墙上的一枚钉子勾住了衣角,急切间无法挣脱。
不多时,粟诚和杨飞便出现在门口。
“后来发生的事,你们都看见了。”陈若望无奈地道。
他和林霖雨的叙述,显然有诸多矛盾之处。
谁在说谎?
其他人在他们两人脸上扫来扫去,狐疑猜测。杨飞道:“若望说得不错,我们都看见
了。”
“你说什么?”岑宇扬道,“我们看见的情况,岂不正是和小林子说的差不多?”
“什么?”杨飞变色道,“你说什么?难道你看见的不是若望?”
“难道你看见的不是小林子?”江欢雅和白笑笑同声道。
陈若望又苦笑一下:“大家各自说罢,我早就知道情况很不对劲。”
空气如蹦床一般绷紧,大家的目光中充满怀疑和恐惧,每个人的胸口,都仿佛压着一
块巨大的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说吧。”粟诚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他慢慢地将他冲上楼梯至看见陈若望的经过
说了出来,“在这间房里,我只看见若望,没有看见小林子。并且,”他咽了口唾沫,继
续道,“并且这间房,在那个时候,并不是现在这样的。”
“那个时候,这房里有一张床,有桌子,有椅子,”杨飞接道,“和别的卧室没什么
两样。可是那时候我们的注意力都在若望和小林子身上,谁也没想到,这本来是杂物间,
根本不应该有床和桌椅。”
现在这个房间,凌乱地堆放着许多杂物,不要说床,连一张完整的椅子也没有。
“但是我看到,却不是这样。”江欢雅冷静道,“我没有看见若望,也没有看见床,
只看见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除了一个衣柜,什么也没有。小林子站在大衣柜前,肩膀上靠
着一个大麻布袋,当时你们正站在我前面,”她指着杨飞和粟诚道,“小林子的神情,仿
佛是前面有一个人,伸手似乎要拍那人肩膀,我正要问小林子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人却突
然转身跑了,我也就跟着跑。”
“我们跑的时候,走廊里是很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岑宇扬接着道,“但是我们很
慌,仍旧是跑得很快,到了楼下,却看见本应该在我们后面的小林子,已经在大厅里,而
若望,也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跑到了我们前面。”
“大家看见的都不一样,”陈若望喃喃道,“欢雅,你们没有看见我,可是你们知不
知道,在这房间的门口,除了粟诚和杨飞,我也没有看见其他人。”
“我们是不是都疯了?”刘莎嘴唇失色,低声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没有人回答她,因为谁也不知道答案。
过了许久,一直没有说话的鲁刚突然说到:“那就是说,在刚才那一阵,若望和小林
子互相看见,但是互相无法触摸;若望除了小林子外,只看见粟诚和杨飞;小林子也是一
样,除了若望之外,只看见他们两人;粟诚和杨飞没有看见小林子,却看见了若望;而我
们这几个人,则看见了小林子,没有看见若望;我们和粟诚他们可以互相看见。是不是这
样?”
大家听了他的话,默默地想了一阵,纷纷点头。
“我看我们不要再想了,”白笑笑道,“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想清楚。就算我们中
间有鬼,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乱七八糟的局面,完全找不到规律!”
“我们中间哪来的鬼?”江欢雅静静地道,“你不要乱说话。”白笑笑看看她,想说
什么,又止住了。
“我的房间在哪?”林霖雨突然道。大家都吃惊地看着他,好象对他此时还有闲心关
心房间的问题感到惊讶。他耸耸肩,笑了笑:“天已经黑了,我总要有个地方过夜,是不
是?”
“还是我带你去吧。”陈若望说着便要走。
“等等,”粟诚跟上来,“我也去。以后大家行动时,最好是三个人一起行动,不要
落单,也不要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若望你不记得了?”
陈若望定定的看了他一阵,叹了口气:“是,是我糊涂了。”
林霖雨的房间,是正对着楼梯口的那一间,在它的正对面,就是杂物间。粟诚他们起
先听见林霖雨的惨叫声,正是从这间房里传出来的。
“这间房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个大衣柜?”陈若望突然道。
林霖雨听得心头一惊,赶紧推开门,一看之下,松了口气:房间内没有什么巨大的衣
柜,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
他们将东西放好,便走了出来。
其他的人已经将楼下各人的旅行包提了上来,原本是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现在也只
得重新拿出来。
楼上一共十一间房,除去杂物间,正好一人住一间房间。林霖雨房间左边,依次住的
是陈若望、刘莎、冯小乐和鲁刚,右手边,依次是粟诚、江欢雅、岑宇扬、杨飞、白笑笑
。大家默默地整理好房间后,便一起去楼下吃晚餐。
发生了刚才的事情,谁也没有心情做晚餐,好在冰柜里不缺面条,冯小乐发挥手艺,
煮了十大碗面条,大家就着几袋熟食,随便对付一下。餐厅里只听见哧溜哧溜地吸面条的
声音,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面条吃完,还只有8点多钟,谁也不习惯睡得那么早,有人打开了电视机,大家便坐在
一起看电视。其实看电视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大家都害怕上楼去,然而坐在客厅里又无话
可说,有电视机喧哗着,可以掩盖尴尬的气氛。
林霖雨觉得这种情形很不正常。在发生了那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惊疑、恐惧、慌
乱和各种猜测都是正常的,然而在这别墅里,除了最初引起的慌乱之外,大家似乎都刻意
地想要回避对这件事的讨论。好几次他提起这个话题,却没人响应,被轻描淡写地忽略过
去了。尤其令他不解的是,他的这些朋友,平常都是玩闹惯了的,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今日却都沉默非常,似乎根本没有交流的欲望。
他们到底怎么了?他又一次深深感到自己是个局外人。
别人不讨论,却不能阻止他自己思考刚才遇到的事情。然而无论怎样想,他也理不出
个头绪来,只觉得这件事情太混乱、太没有逻辑性,即使是鬼做的,也似乎太无章法。他
们都说别墅闹鬼,但是除了地毯起火的事情之外,他们又不肯说得更多,这反而更加激发
了林霖雨的好奇心。
这间别墅,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好不容易挨得夜深了,大家各自睡去。
白天经历了那件事,林霖雨一时无法入睡,在床上辗转良久,听得窗外的风雨之声慢
慢平息下去,夜晚变得寂静无声,他的眼皮也渐渐沉重,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间,忽然听
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是从楼下传来的,似乎是一个光脚板的人,在楼下沉重地走来走去。
或许是谁上厕所吧?他想。不再理会,翻了个身,便要沉入梦乡。
那脚步声在楼下盘垣一阵,慢慢地往楼梯上走来。走路的人没穿鞋子,脚板走在地毯
上,本应是很轻的声音,但是那人却同时用手拍打着栏杆,一路“啪啪”之声不断。
林霖雨的房间是正对着楼梯口的。那人上得楼来,“啪啪”之声消失,林霖雨猜他或
许是回房了,只是不知道是谁。正在猜测间,忽然有人“笃笃”地敲他的门。
这么晚了,谁来找他?林霖雨藏身于温暖的被中,实在懒得起床,大声问道:“谁呀
?”
门外的人并不回答,仍旧是不紧不慢地敲着门。
林霖雨无可奈何,只得起床。他坐起来之际,听得两旁房间一片细细的脚步声,似乎
陈若望和粟诚也下了床。
尚未走到门边,他便听见粟诚和陈若望的房门同时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他们发出一声
惊呼。
敲门声在这刹那噶然而止。
林霖雨飞步跑去,将房门打开。走廊里的灯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门口空荡荡,什么人
都没有。陈若望和粟诚从自己房间探出半个身子,呆呆地望着他门前的地面。他顺着他们
的目光望去,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门前地毯上,有一串红色脚印。那脚印只有长着脚
趾的前半部分,却不见脚跟,似乎留下脚印的人,是踮着脚走路的。
脚印从楼梯口通向他门前。他冲出门,朝楼梯上望望——楼梯上深色的地毯干干净净
,什么也没有。
三人对望一眼,目中尽是惊恐的神情。陈若望和粟诚慢慢从房间里走出来,蹲下身,
仔细看了看脚印。
“是血迹。”粟诚说。
林霖雨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你们都出来吧,”粟诚忽然大声说,“我知道你们都听见了。”林霖雨正不知他是
在对谁说话,只听见各个房间里一阵骚乱,大家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个个都是一副惊惧
的表情。
原来这个夜晚,竟是谁也没有睡着。
“每个人都要验一下脚印。”粟诚说。其他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本能地将自己的脚
动了动。
“恐怕没用。”杨飞穿着睡衣,足上拖着一双棉布拖鞋,揉着眼睛看了会地上的脚印
,“你们仔细看这脚印。”
地毯是深棕色的,血迹印在上面,是一种暗红。
足印在纹理鲜明的地毯上,早以失去了留下足印的那双脚本身的纹理,加之在地毯上
渲染扩大,连本来大小也无法辨认,更加无法从脚印推断脚印的主人了。
似乎大家都松了口气。 似乎大家都松了口气。
林霖雨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问了出来:“粟诚,你为何要大家验脚印?难道你怀疑
自己人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他想问的是,难道粟诚竟然怀疑自己
人是鬼?敲门声是在粟诚他们开门的一刹那停止的,他一打开门,就不见人影,难道那个
人会飞?何况,除了门前这块地方,其他地方都没有脚印,这岂不是奇怪?经过了白天的
事情,本来不信鬼神之说的林霖雨,也不由自主地将此事归结于鬼怪所为了。这些事情,
他能够想到,粟诚自然也会考虑到,却依然要大家验脚印,这说明,粟诚显然怀疑脚印是
自己人留下的。
也就是说,粟诚怀疑自己人中间有鬼!
林霖雨想到这里,忽然不寒而栗。
他再想到大家今日古怪的态度,弥漫于众人之间不信任的气氛,不由越来越是惊恐—
—难道粟诚怀疑竟是有道理的?他凭什么这样怀疑?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背上冷汗早冒了一片,粟诚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挥了挥手,
叫大家去睡觉。
而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异议,似乎谁也不曾听到他问的那句话。
他更加觉得事情古怪。
“粟诚…..”大家散去后,他张口欲问,粟诚却转过身,给他一个背影:“睡吧,小
林子。”说完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霖雨独自站在敞开的房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走廊上暗红的脚印,不知从哪里吹来一
阵冷风,让他打了个寒噤,赶紧进了房间,关上门。
躺进被窝,他却是再也睡不着。
为什么大家对这行血脚印,开始表现得如此惊慌,但立即又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
般,一点也不追究,就这样去睡了?这完全不符合他们的性格。
他越想越觉得古怪,却始终无法想得明白。
在他没有来的那一天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左思右想,在床上折腾了不知多久,直到东方泛白,他才沉沉睡去。
林霖雨平时有长跑的习惯,每天早晨都会在7点钟准时起床,跑上几圈。时间长了,不
用闹钟,7点整必然会自己醒来。这天也不例外,虽然前夜睡眠严重不足,他还是在准7点
便睁开了眼,看了看时间,翻个身,又继续睡。这一次睡,却怎么样也睡不塌实,始终处
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耳边只听得其他人陆续起床的声音,还有人在门前走廊里走动。闹了
不知多久,大家似乎都下楼了,楼上终于安静下来。他将被褥卷紧一点,换了个姿势,仍
旧不肯睁开眼。
“喀哒。”一个极轻微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迷糊中他辨认不出那是谁的房间。他
有些奇怪:大家都已经下楼,又不曾听见上楼的声音,怎么会有这种声音传来?
可能是风吧?他懒得多想。
过了几分钟,隔壁又传来“喀哒”一声轻响,接着,他听见自己的房门把手被扭动的
声音。他夜里是锁了门睡的,因此别人无法从外面将门打开。
“谁呀?”他大声问,眼睛还是闭着的。
门外声息全无。他又等了一阵,再没有任何声音。
奇怪,是谁啊?怎么不敲门呢?他似睡非睡间迟缓地疑惑着。
敲门?
这两个词在他脑子里闪过,宛若一道电光撕破黑暗,他一下子睡意全无,蓦然从床上
坐起来。
他忽然想起昨夜那神秘的敲门声,以及那一行古怪的血脚印。
难道又是那个人来了?
想到这里,他再不迟疑,立即一跃下床,冲到门前,飞快地拧开门。
门外,是空荡荡的走廊,灯已经全部熄灭,但是并不象前一天一般的黑暗,只是光线
暗淡一些,却可以清楚地看见,整个二层楼,只有他一个人。
刚才是怎么回事?他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回到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也已经能看得清东西。一道微弱的晨光从窗口射进来。外面,
暴风雨不知何时停了,太阳却没有出来,满天密布着灰色的阴云。
他又看了看时间:已经是9点半了。他赶紧穿好衣服下楼。
楼下,杨飞、粟诚和陈若望三人正在看电视,其他人却不在。见他下来,陈若望站起
身笑道:“睡得好吗?”他摇摇头:“他们呢?”
“他们都出去玩了。”杨飞说,一边递给他一碗白米粥,上面盖着几片咸菜,“吃吧
,是冯小乐的手艺。”
他闻了闻,果然很香。冯小乐的父亲是酒楼的大厨,她虽然没有跟随父亲学习,但是
平时耳濡目染,倒也练出了一手家常妙技。这碗白粥煮得令人垂涎欲滴,他赶紧漱洗完毕
,坐到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喝粥。杨飞见他如此贪谗的模样,笑道:“看来冯小乐这1个小时
没白干啊,一碗粥就让大家都露出本来面目拉!”
“1个小时?”他惊讶地道,“煮粥要这么久吗?”
其他三人笑而不答。
蝴蝶谷形状狭长,以谷中多蝴蝶得名。谷口朝南,西边是一片肥沃的谷地,长满各色
花草,从西边山上留下一股泉水,汇到谷地中央,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潭边排布着
桌面大小的石块,被水冲得光可鉴人。潭水满溢出来,顺着谷中南高北低的地势,弯弯曲
曲朝北方流去,形成一条蜿蜒细长的溪流,穿越西北方向密密从从的树林,到山脚下打个
回旋,仍旧形成一个池塘。北方的山与其他三面的山不同,形状稍微突兀一点,树木稀少
,山上以乱草和巨石为多。东边则是一溜菜地,和一系列矮小的山冈,山冈上覆盖着绒毛
般的嫩草。
别墅位于谷中央竹林之中。林霖雨等人出门后,直往西走,不多时便听见溪水潺潺,
谷中花草夺目而来。四人行至水潭边,各各捧起一捧潭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春天的潭
水冰凉透骨,潭中荡漾着融融绿意,仿佛是潭边低垂的长草融化在水中一般。
“真美!”林霖雨抬起头来,团团望着四面景色,由衷赞叹。
“你们也来了!”说话间,西边山上下来几个人,领头的是鲁刚,跟在后面的是江欢
雅和刘莎。
大家一见,都很高兴。刘莎挥舞着在山上采的一束花,十分兴奋。那花似乎是才从土
中拔出,根部还带着大团的泥土,刘莎将花在潭水中小心清洗,其他人在一边慢慢说话。
在这样融洽的气氛中,昨日的阴霾仿佛已经消散了。
也许昨天是我多心了,林霖雨想。他看了看大家,每个人都似乎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并没有什么异样。
刘莎将花清洗完毕,便待将花从水中取出,一提只下,似乎花根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她心疼这些花,将手探入花根,慢慢摸索,却摸到有一根细细的铁丝,牢牢地缠在花束上
,急切间解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刘莎向其他人求援。大家见她遇到了难题,纷纷取笑一番。鲁刚
探手入潭中,抓住那根细铁丝用力一拉——男生力量大,花束连同铁丝都被拉出水面。
“奇怪!”鲁刚忽然一皱眉,不顾刘莎强烈要求他快点将花束从铁丝中解救出来,反
而探头朝潭中望去。
“怎么了?”粟诚问道。
他皱着眉头,将铁丝慢慢往上拉:“这上面好象系着什么东西。”
那铁丝十分长,鲁刚愈往上拉,愈觉手中沉重。大家全都探头望着水潭,好奇地想要
知道铁丝另一头拴着些什么东西。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一大团东西被拉出水面。大家一见这东西,都不由一怔。
铁丝的另一头,赫然是几双捆绑在一起的拖鞋。这些拖鞋,每一只内部,都浸透了鲜
血,被水一润,显得越发鲜艳,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些拖鞋。”江欢雅道,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不会是我们别墅里的拖鞋吧?”
她这样一说,大家都觉得心中一寒。
拖鞋以这种方式沉于水中,一定是有其特殊的原因。别墅昨日刚刚发生那些事情,大
家心情才稍微平复一点,却又发现了这些拖鞋。
这些拖鞋,为什么会被沉没在水中?鞋上为什么沾满鲜血?它们是不是就是大家昨天
夜里穿的那些鞋子?
几个人心中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不管怎么说,这几双拖鞋的出现,彻底毁掉了大家好不容易调节起来的轻松气氛,天
空中阴云似乎更加浓重了。
“又要下雨了。”陈若望望着天空喃喃道。
“回去吧。”杨飞将那些拖鞋提在手上,站起身。
没有人反对,大家默默地朝别墅方向走去。 到了别墅门前,远远的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色衣服,在那里张望。那人
面色苍白,长发过肩,表情十分紧张,正是白笑笑。
见他们回来,白笑笑松了一口气:“你们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陈若望看看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白笑笑的神色惊慌不定:“他们不见了!”
“不见了?”陈若望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白笑笑咽了口唾沫,和他们一起走进别墅,边走边说。
早晨吃过粥之后,白笑笑便和岑宇扬、冯小乐一起,去西边的谷地上游玩。那里风景
迷人,蝴蝶飞舞,让几个人开心不已,暂时忘记了别墅里发生的事情。
白笑笑记得,当时他们三个人,坐在水潭边说话,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啪”地一声响
,几人蓦然回首,却见身后不远处,一株小树在剧烈摆动,仿佛有个人在大力摇撼。
彼时四面无风,寸草不动,只有那一株树,摇动得如此疯狂。
而那株树,高不过一米,枝叶尚稀,四面的草也只是一层绒毛,白笑笑他们可以清楚
地看见,树的旁边,绝对没有任何人或动物在摇动。
天色阴沉,山谷沉寂,谁也不说话,那树摇动时沙沙的声音,便显得分外刺耳。
几个人盯着那棵树,眼见它渐渐停止摇动,终于完全静止。
到这个时候,冯小乐才颤抖着说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别墅里发生的事情,依照他们往日的脾气,一定会对此事大感兴趣,要探察
个究竟,但是现在,他们互相对望一眼,看着彼此苍白的脸色,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离
开。
冯小乐的问话一出口,在空寂沉默的山谷里,有一种异样的尖锐感,又令他们心头更
加紧张。
“快走!”岑宇扬大声道。
两个女孩原本就已经十分紧张,被他这么一喊,立即象个弹簧一般从地上蹦起来,朝
别墅的方向狂奔。
白笑笑身高体长,跑了几步,就将冯小乐甩在了身后,她回头看看,岑宇扬已经赶上
来,拉着冯小乐的手一起奔跑。她放下心来,被心中的恐惧驱使,全力朝前跑。
冯小乐被岑宇扬拉着,很快就跑到了她的前面,她跟在他们身后,顾不得看周围的环
境,一路狂奔。
跑了一阵,她渐渐发现不对。眼前的路,似乎并不是来时的模样。来时他们一路坦途
,视野开阔,没有什么遮挡在眼前,现在却四面都是高大的树木,树下的荆棘与灌木不时
挂着她的衣裳,竟然不知不觉跑到了西北方的树林里。她一向方向感很差,在这种惊慌的
情形下,跑错路也不足为奇。幸好并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冯小乐和岑宇扬。
一想到他们两个,白笑笑心中又是一动。
她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并不仅仅来自于周围的环境,似乎还有一点别的什么。她
一直不清楚那另外的因素到底是什么,直到想到冯小乐他们,她才猛然醒悟。
跑了这么久,始终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开始由于慌张,她并未曾注意到这件事,
现在发现了,立时抬头望去,只看见密密从从的树林,也不知有多深、有多远,没有阳光
的天气,密林中分外阴暗。
而冯小乐他们,踪影全无。
她张大嘴,冷汗开始冒了出来。
她想回头往来路上走,却见身后是层层杂草,被风一吹,翻起一波一波的草浪。原来这
里根本没有路,他们太慌张,才会一头撞了进来。在树林中,四面八方都是树,每棵树看
起来都是一样的,白笑笑在树林中走了几步,转了几个身,便完全辩不清方向了。
白笑笑的性格,其实是相当刚强的,虽然被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惊吓,又独自困在树
林之中,但是在最初的惊慌与恐惧过后,发现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自己时,她拼命努力冷
静了下来。
她先是闭上眼睛站了大约一分钟,然后才睁开眼睛。这次,她不再那样慌乱地四处张
望,而是竭力保持着镇静。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一处灌木新折断的枝桠上,有一丝
长发在飘,淡淡的,如蛛丝,偶尔轻微地闪亮一下。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她走过去,将那一丝长发捕捉在手里。那发丝纤细绵长,乌黑如漆,显然不是她自己
的头发。她的头发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而其他人,除了冯小乐,头发都没有这么长。
冯小乐的头发,正是这般乌黑柔顺。
“小乐!”她大叫起来,但是又立即想到,这或许是在冯小乐他们失踪之前留下的头
发。
这样一想,她心中又是一动。
既然冯小乐会在灌木上留下长发,那么她自己当然也会,说不定还会有其他踪迹。只
要寻到这些痕迹,就可以顺原路回去了。她当时也有一丝疑虑,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游客
曾经到过这片树林,但旋即又释然:这里通常不会有游客过来,即使有其他游客,他们留
下踪迹的地方,应当也离出路不远。
如果她便这样循迹而返,或许很快便可以出来。但是就在她正要开始行动时,却听见
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难道是野兽?
她这么一想,有些紧张,随手从地上攥了一块石头在手里,准备应付突发的情况。 那脚步声似乎并没有朝她走来,沙沙地响了一阵,忽然急促起来,转为奔跑的声音,
她朝那声音望去,只见灌木与杂草豁然一开,猛然一个人影从树丛间掠过,又不见了。
那人影闪过时速度太快,她没有看清是谁,甚至连是男是女也分不清,但是她看清了
一件事。
她看清了那人穿的衣服。
他们十个人,为了这次旅行,特地到裁缝店定制了十件旅行服装。那服装款式十分别
致,黄红相间,据店里的裁缝说,自从五年前一支小型探险队定制过以后,这款服装还没
有其他人做过。
白笑笑看见的那件衣裳,正是黄红相间,独特的款式,与他们的旅行服装一模一样。
既然这套服装没有其他的人做过,那么穿这中衣服的人,当然就是他们十人之一了。
这么一想,白笑笑心中一宽,立即跟了上去,并且大声呼唤。
那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呼唤,沙沙沙沙地跑得十分急促。白笑笑好不容易在密林中遇
见同伴,生怕又走失了,迈开长腿刷刷地跟上去,有好几次她都看见那人的背影一闪,但
立刻又不见了。
这样追逐了好一会,她渐渐地发现,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么乐观。前面这个人,没有
理由这么久了还不发现她的存在,但是那人却丝毫没有停留下来等她的意思,反而好象是
故意带着她兜圈子。
兜圈?
白笑笑心中一凉,猛然站住了。
那个人在前面继续沙沙地弄出响声,那声音忽儿在左,忽儿在右,仿佛是在召唤白笑
笑跟着他走过去。
白笑笑没有再动。她在这个时候,才记起一件令她脊背发凉的事情。
他们一行十人,总共十件这种衣服,自从在别墅里第一天之后,其中九件衣服已经被
锁进了杂物间,而林霖雨的那件,也随后一起锁了进去,大家约定在谷内再也不穿这种衣
服。
既然如此,身边这个神秘人物的装扮,又是怎么回事?
白笑笑很想将这件事情定位为同伴们的恶作剧,也许是谁偷偷地取出衣服来故意吓唬
她——但是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别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很清楚,没有人会开这种愚
蠢的玩笑。
林间的风冷而潮湿,仿佛要渗进她的皮肤里去。白笑笑打了个寒噤。如果这个人不是
她的同伴,在这个暂时与外界隔绝的蝴蝶谷内,只有一种可能——她又打了个寒噤——别
墅里发生的事情,无比鲜明地浮现在脑海里。
必须马上离开树林!
那个沙沙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似乎那人对引诱白笑笑已经失去兴趣,整个树林静悄悄
的,连虫子也不叫。
安静,原本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声音,因为你不知道下一步出现的,会是哪一种声音
。
白笑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再次留意观察周围的环境。她方向感一向糟糕,刚才以为
有人领路,完全没有注意沿路的环境,现在一看,四周的树木和杂草,都仿佛是一个样,
没有任何标识能够帮助她出去。灰色的天空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露出破碎的面孔,偶尔
也有只鸟掠过林间,也是悄无声息。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流失了,几乎是绝望地在附近转悠,犹豫着该往哪个方向走。
一点小小的白色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团小小的纸巾,在整个色彩斑斓的树林里,这点白色显得分外耀眼。她蹲下身
仔细看了看,那纸巾一点脏污也没有,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显然扔过没有多久,因为昨
夜残留在地面上的雨水并没有将它弄湿。白笑笑自己没有用过纸巾,她猜测这团纸应该是
冯小乐他们或者那个神秘人物留下的。
前面不远处,又有一点白色,她跑过去一看,仍旧是一团这样的纸巾。
白色的纸巾不断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仿佛在指引她的方向。她沿着纸巾指出的方向走
去,心里充满疑惑和恐惧——是谁在指引她?她将被指引到什么地方去?
但是她已别无选择,除了这团小小的纸巾,再也找不到人的痕迹,她没有办法走出树
林。
她甚至想过,或许,这又是那个神秘人物的一个陷阱?
然而什么可怕的事情也没有发生,白色纸巾安全地指引她出了树林。
走出密林,山谷里潮湿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大口喘了几口气,立即朝别墅方向
飞快地跑过来。
可是别墅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在这里心慌意乱地等了十多分钟,才看到陈若望他们出现。
白笑笑说这些话的时候,背对着门口,她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描述中,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面色的变化。当她说到那个神秘人物出现时,她身后有个人发出了一声惊讶的低呼,但是
旋即被人用眼色制止了。白笑笑没有听到这声惊呼,直到她说完,都不知道身后有两个人
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你也遇到这种事情了?”她一说完,身后两人中的一个开口道。她大惊回头,却发
现冯小乐和岑宇扬正站在身后。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惊讶地指着他们,又看看其他人,面上露出迷惑的神色
。
冯小乐他们脚上沾满泥土和草叶,看起来疲惫不堪。他们的说法和白笑笑基本一致,
白笑笑看见的那个神秘人物,也引得他们兜了好大一个圈,最后也是顺着纸巾的指引出来
的。因为奔跑,冯小乐的脚甚至都扭到了,走起来一拐一拐的。
“你们在那个树林里跑,却始终没有互相看见?”江欢雅疑惑地问。
他们三人点点头,发现大家都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白笑笑首先忍受不了,叫
了起来:“难道你们不相信?”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怀疑象细菌一样在空气中滋生,杨飞慢慢举起一直提起在手中的
那一串拖鞋:“你们看。”
拖鞋上红色的血迹,即使在这阴沉的别墅大厅里,也仍旧十分醒目,两个女孩子看见
之后,同时发出惊叫声,岑宇扬虽然没有叫出来,面上也是一副惊恐的表情。
别墅里其他人都密切注意他们的表现,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岑宇扬问道。
杨飞将他们发现拖鞋的经过简要说了。他说话时声音十分低沉,在他的口中,娇艳动
人的山谷,忽然变得神秘不可预知,人们不觉朝四周看看,仿佛想看到隐藏在灰色空气中
不知名的东西。
“这是不是我们别墅里的东西,上楼看看就知道了。”刘莎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
楼梯在别墅的角落里安静地立着,敞开的窗口里,一片树叶被风吹得旋转,粘在楼梯
的扶手上。
杨飞和粟诚交换一个眼神,两人点点头,决定上楼查看,林霖雨自告奋勇,和他们一
起上楼。
楼下的人们,听得他们的脚步一步步高上去,一扇扇房门被打开,他们进入房门又出
来。
等了大约十分钟,他们总算下楼了。
还没有问问题,一看他们那种低沉肃穆的神色,人们便已经知道答案——拖鞋果然便
是他们昨夜所穿的那些鞋子。
看看那些被血和水浸透的拖鞋,想到前一天夜里,这些鞋子还被自己穿在脚底,大家
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被血染红的不是鞋子,而是自己的双脚。
“所有的拖鞋都不见了。”杨飞说,他看了看白笑笑,“不知道是谁,将这些拖鞋沉
到了水潭里。”
“要将这些鞋子沉到潭底,”林霖雨道,“就必须在我们离开别墅并且到达水潭之前
动手,这中间只有20分钟的时间,在这之前,别墅里一直有人。没有人能够做这件事而不
被人发觉。”
这样一说,每个人便都望着白笑笑。
白笑笑不安地看看众人,忽然发怒道:“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怀疑是我干的
?”
陈若望看着她,低声道:“大家都是三人以上一组行动,每个人都有人证明自己当时
不在别墅里,只有你是单独一个人,你在树林里的遭遇,谁也不知道真假。”
不错,白笑笑所说的一切,都没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冯小乐和岑宇扬虽然是和她一道
出门,但是后来却迷失在树林里,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是单独一人。
“那段时间很长,”刘莎颤抖着道,“如果认识路,从密林里出来,躲在别墅附近,
等到陈若望他们离开别墅再将拖鞋偷出来,从荒山上绕路到水潭,只要走得稍微快一点,
就可以赶在他们到达水潭之前,将鞋子沉下去。”
白笑笑不能置信地看着刘莎:“刘莎,我们不是好朋友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的
话?冯小乐他们在树林里,也和我遇到了一样的事情,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
?”
她的表情如此愤怒,其他人都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不明白,”林霖雨疑惑地道,“为什么要怀疑笑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都
是朋友,发生这种事情,应该一起来找原因,为什么你们第一个怀疑的,竟然就是自己的
朋友?”他大惑不解地看着每一个人。白笑笑原本倔强地强忍着不哭,现在见终于有人为
她说话,再也忍不住,一腔眼泪夺眶而出。
见白笑笑哭了,其他人都低下了头。冯小乐原本就心软,更是连眼圈也红了,一拐一
拐地走上来,搂着她的肩膀:“笑笑,别哭了,我相信你。”
白笑笑哭得更厉害了。
冯小乐这样说的时候,江欢雅一直在盯着她看,那眼神冰冷而充满嘲讽,让冯小乐浑
身不自在,眼睛不知该往哪里躲才好。直到大家都发现不对劲了,江欢雅才移开目光。
“我们也别乱怀疑谁了,”江欢雅道,“这间别墅本来就古怪,也许除了我们,还有
别的……”她犹豫一下,“……东西,或许是那些东西干的。”
她这样一说,大家也都不再说话,可是怀疑的神色,却象面具一般,停留在每个人的
脸上。
“你们忘了那件衣服吗?”一直沉默的粟诚忽然道。
衣服?
不错,他们共同订制的旅行装,一共十件,每人一件,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地被锁在杂
物间里,但是白笑笑和冯小乐他们却都曾经一个神秘人物,穿着他们特制的衣服,带领他
们兜圈子。
那件衣服,会不会也是他们这十件衣服中的一件?
当初订制的时候,为了区分,所有的衣服口袋内面,都用细小的红线缝上了各人的名
字,也就是说,现在只要上楼看看少了哪件衣服,就可以确定那个神秘人物究竟是谁了。
“也许那个人,就在我们中间。”江欢雅幽幽道,特别盯了冯小乐一眼,让她往后缩
了缩身子,细小的手指紧紧捏住手中的挎包。
“那我们上去吧。”鲁刚忽然开口道,不等别人响应,他便朝楼梯走去,走得非常快
。其他人怔了怔,也跟在他身后上去了。
鲁刚仿佛是急切地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楼梯上迈步如飞,将别人甩开了几步远,
当他进入杂物间的时候,其他人还刚刚上到二楼。只听见杂物间里传来一阵响动,同时传
来鲁刚惊讶的叫声。
当所有的人都赶到杂物间,只见鲁刚怔怔地站在屋子中央,脚下零散地落着满地的衣
服,原本装衣服的箱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江欢雅厉声道,眼神锐利地看了看鲁刚。
鲁刚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我一进门就是这个样子,这口箱子还绊了我一跤
。”
江欢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慢慢蹲下身,将那些散落的衣服捡拾起来,数了
数,一共九件。
也就是说,少了一件。
大家都心中一紧——难道那个神秘人物,果然就在他们中间?
江欢雅拿起其中一件衣服,翻开它的口袋,其他人紧张地望着。
口袋是空的。
江欢雅将手伸进原本是口袋的地方,却发现口袋的衬里不见了,那里只剩下一个空洞
。
所有的衣服,口袋衬里都消失了。
他们的名字,就是用线绣在口袋衬里上,现在既然不见了,也就无从分辨是谁的衣服
丢失了。
不知为什么,大家仿佛都松了一口气,连林霖雨,也觉得这样更好。
仿佛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盼望不要知道答案。
是不是因为答案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
口袋衬里消失,事情仿佛更加神秘而复杂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查不出来。”粟诚缓缓道,他很少开口,一说话,都会引起大家
注意。
“还有什么办法?”江欢雅蹲在地上望着他。
“号码,”粟诚说,“从衣服的号码,可以分辨出丢失的衣服是男人穿的,还是女人
穿的。”
他这话让大家心中一颤。
不错,当初订制这些服装时,所有的男生都是用的特大码,而女生全是中号。
江欢雅在地上查看一阵,抬起头来,每个人都紧盯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是男的。”江欢雅说。
白笑笑松了一口气——她的嫌疑,总算被洗脱一部分。
但是新的疑问又来了:那个神秘人物,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那些拖鞋,为什么会被沉在水潭里?
“这说明不了什么。”杨飞说道,“那个人,不一定要穿合适号码的衣服,无论男女
,都可以穿那件衣服。”
他说得没错。如果是蓄意要扰乱人们的视线,那么那人的确没必要非穿和自己号码一
致的衣服才行。
衣服口袋衬里全被剪掉,这一点,已经让大部分人都想到一个问题,只是谁也不愿意
说出来。
沉默了半晌,白笑笑才幽幽地说出了谁也不愿意说的话:“那个人,一定知道口袋衬
里中绣着我们的名字。”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每个人都知道她没有说出来的那一部分是什么意思。
一个对他们的情况如此熟悉的人,有一大半可能,就是他们十人之一。
如果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人,情况很可怕;如果不是他们中的人,那就更加可怕了。
每个人都感觉到强烈的威胁感,这威胁就在身边。
而林霖雨,除了那种威胁感,还有一种刻骨的孤独。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他产生了
这种感觉,这种气氛从他第一天迈进别墅时,已经深深感受到了。
他忽然觉得有点窒息,看着一双双充满怀疑的眼光,一股厌倦油然而生。
这次旅行,忽然变得毫无趣味了。
“我不明白,”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语调会这样冷漠,甚至有点
讽刺的意味,“你们为什么总是在我们自己人中间寻找答案?”
回答他的是一阵惶恐的沉默。他等了一阵,没有人说话。
他不再说什么,扭头下楼。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们跟来了。
林霖雨不想回头,他不愿意看见他们此时的表情,自顾自地出门朝东边的菜地走去,
朝身后扔下一句话:“我去弄点蔬菜来。”
走出别墅,屋内的压抑和沉闷被外面的清风吹散了一些,天空依然是阴沉的,但是这
种阴沉不能掩盖树林葱翠的绿色,被雨水润湿的泥土发出亲切的香味,踩上去,一步一个
绿色的脚印。他的心情开朗了很多。
东边的菜地里,种着一些白菜、土豆之类的东西,一片青青绿色。他深呼吸一口,朝
那些菜地微笑一下,慢慢走过去。
白菜长得非常茂盛,绿油油的叶片在空中恣意舒展,等候人们来摘取。他拿起菜地边
放着的一把小菜刀,小心地对着白菜根部剁下去。
一只蓝色的蝴蝶飞过来,象一片彩色的云,在他周围飘荡,他隐隐闻到一阵说不出来
的味道,或许是菜地,或许是蝴蝶,也有可能是长在菜畦边那朵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他没
打算深究,仍旧专心剁着白菜。
蝴蝶飞舞着,忽然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上,一头栽了下来,落在他脚边,一动也不动
了。
他怔住了,用手轻轻碰了碰那对蓝丝绸般的透明翅膀。
蝴蝶没有反映,任他怎么拨弄,这个蓝色的精灵始终一动不动。
看来蝴蝶是死了。他有点遗憾,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蝴蝶——是不是越是美丽的生命
,就越是脆弱?
他的肩膀上仍旧残留着一点蓝色的粉末,那是蝴蝶翅膀的痕迹。他轻轻一吹,那些粉
末就全都消失了。
他的脚边已经堆了三棵白菜,大致估计一下,十个人,每两人一棵,他还需要再剁两
棵白菜下来。
林霖雨的外婆住在乡下,暑假的时候,他经常回去住一段时间,对收拾菜地很有心得
。剁白菜是他喜欢的活计——因为他知道一刀剁下去,只是收获一点绿色的叶子,不会要
了白菜的命,过一段时间,在刀剁过的地方,又会长出新的叶子来。
第四棵白菜在他的刀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菜汁溅到他手背上,微微的绿色,发出独
特的清香。
这棵白菜很肥胖,一刀无法解决,他再挥一刀。
那种清脆的断裂声再次响起,一些浓稠的液体溅到他的手背上,带着些微温度。他注
意到这些液体,竟然是红色的。
他不由呆了一呆。
他这么一呆,手里的刀便停止运动,嵌在白菜兜上。
那菜兜上,被刀砍出来的缺口里,正源源不断地流出浓稠的血液,整个空气中充满厚
重的腥味,那些血液喷溅到他的身体之上,散开成艳丽的红色斑点。
林霖雨张大嘴,咬紧两鳃的牙齿,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白菜忽然发出尖叫,就象一个婴儿半夜发出的凄厉叫声,突然朝林霖雨的耳膜冲击过
来。
他猛然捂住耳朵坐倒在地。
他听见另一个叫声,叫了许久,他才知道,那个声音,竟然是他自己传出来的。他感
到背后冰凉一片,汗水冰冷地从脊背上流下来。
脚下的土地开始翻腾起来,一波又一波地冒出一个个突起,仿佛地下有个什么生物,
正要从那里钻出来。
一个土堆在他的脚前突然冒出来。
他发出更大的叫声,连连后退,但是更多的土堆在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新翻出来的泥
土潮湿而松软,带着一股热乎乎的腥味。
他猛然站起来,想要赶紧离开这块地方,但是一个土坑象花朵开放在他的脚下,将他
的脚牢牢陷住。
带着雨水的泥土,具有不可思义的粘力,他无论怎么用力,那只脚始终拔不出来。
他看着土堆小小的、尖尖的,象花苞般不断突起在菜地里,偶然一个土堆绽开来,仿
佛一个变形的笑脸。
整个菜地的白菜都在凄厉的尖叫,血液四处飞溅,他的衣服班驳陆离,仿佛一只红色
的斑点狗。
他的心跳已经快到了极限,头脑因为血液的冲击,有点眩晕。
他不敢再低头,一边努力拔他的腿,一边抬头朝天上望去。
整个天空一片血红。
没有一点别的颜色,除了血红,还是血红,红色在天空中凝聚,仿佛正在酝酿一场血
雨。 林霖雨凝视天空半晌,忽然大叫一声,跌跌撞撞朝别墅跑去。
他冲进别墅的大门,便再也没有力气,膝盖一软,跪倒在柔软的地毯上,两手撑着地
面,大口大口地喘气。急剧的心跳耗费了他大量的氧气,面对众人惊讶的目光,他露出一
个苦笑,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陈若望疾步走过来,将他扶到沙发上坐好。
他摇摇头,疲倦地指指自己的脚——那里溅满了大量的血迹。
“怎么了?”其他人纷纷朝他的脚看去,“扭到脚了?”
“血。”他喘着气吐出一个字。
“什么血?”大家疑惑地看着他,“在哪里?”
他惊讶莫名,低头朝自己的脚看去,立时怔住了。
他的脚上,沾满雨后的湿泥和草叶,但是一点血迹也没有。
他再看看自己全身,包括溅了许多血液的手背,发现所有的血迹都消失了,一点痕迹
也没留下。
难道刚才发生的,全都是幻觉。
他喘着气,看看其他人——他们正疑惑地等着他的解释。那种不信任的气氛又开始在
空气中浮起,他摆摆头,想要摆脱那些怀疑和揣测的目光。
但是那目光如蛛丝粘在他全身,让他有点乏力。
“我在菜地里遇到怪事了。”他疲倦地说,不再考虑后果,将他在菜地里看到的一切
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发觉自己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也不再看其他人的表情,就势倒
在沙发上,不到两秒钟就睡熟了。
他的叙述令其他人害怕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江欢雅小声道,有点不相信。
“是真的,一定是真的,”刘莎拼命点头,“这里本来就十分古怪,何况小林子比我
们都晚来一天,他,”她顿了一下,“他应该不会说谎。”说最后一句话,她怯生生地扫
了其他人一眼,看见他们都是一副赞同的神气,终于放心了。
“我们去菜地看看!”陈若望和杨飞、粟诚道,鲁刚也想要去,被他们阻止了:“你
留在别墅里照看他们。”
陈若望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带回几兜被林霖雨砍下来的白菜。
菜地里什么也没有,没有血迹,没有土堆,天空中的云,仍旧是灰色的,一点别的颜
色都没有。
大家听完陈若望的描述后,什么也不说,反而神色黯然。
冯小乐见大家都沉默不语,乖巧地用一次性茶杯为每个人倒了一热茶。她倒水的?音让林霖雨醒了过来,他原本就不困,只是精神紧张导致疲倦,小睡了一会,恢复了许多
。听了陈若望他们查看的结果,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林霖雨不相信那是幻觉,那种令人窒息的场面,再次浮现在他脑
海里。
但是谁又能回答他呢?他面前只是一张张恐惧而苍白的面孔,谁也不知道答案,谁也
无法逃离山谷。
冯小乐的热茶,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人们将茶杯捧在手心里,喝一口,一
股热流涌下,稍微冲散了心中的凉意。
天空突然迅速阴暗下来,大朵大朵的云朝蝴蝶谷上空聚集,风从窗口灌进来,带来浓
厚的水腥味,窗帘被风吹得飘起又落下,发出劈啪的响声。光线一点点在云层下消失,很
快便如黑夜一般暗。
要下雨了。
大厅里的光线被阴沉的天气吞噬,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家将窗户关好,开了灯,
大厅又骤然明亮起来。
在开灯之前,天气的变化,加上林霖雨的遭遇,让大家觉得紧张,每个人都不由自主
地拼命喝茶,似乎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只有热茶是唯一的安慰。
那种一次性茶杯容量很小,三口两口就喝完了,当灯光亮起时,茶几上乱七八糟地摆
放着十个空杯子。
冯小乐取了个托盘,将这些杯子一个个放进去。
她忽然发出“咦”的一声,将一个杯子单独拿了出来,托在手里仔细查看。
大家都探询地看着她,不知她发现了什么。
她查看一阵,全身忽然剧烈颤抖起来,脸上被热茶冲出来的红润,在一瞬间消失,连
嘴唇也变得苍白。
大家心里都升起不妙的感觉: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杯子,”冯小乐虽然在颤抖,但是仍旧竭力维持镇定,慢慢将手里那个杯子放
到茶几上,指着它道,“这个杯子上,没有手指印。”
她这句话,除了林霖雨,其他人都明白了,大家纷纷朝茶杯看过去,却谁也不敢再
碰一碰那些纸杯。
林霖雨虽然不完全知道她话中另外的含义,却看得明白。他看见那些纸杯上,都印着
深红色的指印,除了冯小乐手里的那个杯子,托盘里还有一个纸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
有。
“那个杯子也没有指印。”他说,同时不解地看看自己的手,赫然发现自己手掌一片
鲜红,沾满了细小的红色粉末。
他再看看其他人,自觉地摊开手给他看,除了冯小乐,其他每个人的手,也都沾满这
中红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他问。
杨飞笑了笑:“这是沾在楼梯栏杆上的一种红色的东西,或许是粉笔,也可能是别的
粉末。”
楼梯高而陡峭,每个人上楼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用手扶着栏杆,沾上这种东西是
很正常的。但是林霖雨清楚地记得,昨天楼梯上并没有这种东西,甚至他今天早晨下楼时
,手上也是干干净净,否则他那条雪白的毛巾一定会被染红。
“这些东西,可能是在我们离开别墅之后沾上的。”粟诚道,“但是是谁干的,为什
么要这么干,我们却不清楚。”
在林霖雨出去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发现自己的手掌被染红的时候,都大吃一惊,并且
立即清理干净栏杆上残余的粉末。
虽然这件事情让人觉得很奇怪,但是和别墅里发生的其他事情相比较,倒也不是特别
令人难以接受。大家都被两天多来的所发生的一切弄得有些疲劳,也就没有深究。
大家清理干净栏杆,还未来得及洗手,林霖雨便已经进来了。因此在那些纸杯之上,
都留下了他们的红色的指印,而冯小乐的手,因为要给大家倒茶,已经在厨房洗干净,所
以她也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既然每个人的手指都是红色,那么,没有留下指印的那个杯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林霖雨仍旧不明白。
“意味着,”江欢雅声音低沉地道,“那个人,也许已经不是人!”
林霖雨霍然站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大家之前的怀疑和古怪态度,就是因为怀疑同伴的人之中,有人不是人。
“你们早就这样怀疑了,是不是?”林霖雨凝视着江欢雅,“在我来之前,到底发生
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怀疑?”
江欢雅别过头,望着大厅的角落,刻意不看他的眼睛。
其他人也露出尴尬的神情。
“要查出那个人是谁,其实也很简单,”林霖雨低声道,“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一样
的。”
他的话提醒了大家。 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一样的,只要核对一下指纹,就知道谁的指纹没有留在纸杯上,
那么怀疑也就可以终止,大家一直想找的那个人,也就可以找出来了。
但是大家的神色,竟似乎十分不情愿,或者说是害怕这样的核对。
他们在害怕什么?林霖雨疑惑地看着他们。别墅第一天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
已经知道,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被怀疑不是人。
不是人,又会是什么?他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为何大家都有些害怕的样子?
难道,连他们自己,也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这太可怕了!
林霖雨的表情随着思想瞬息万变,陈若望却在这时说道:“那么,大家就来验验指纹
吧。”
陈若望的话,让大家都露出明显的惊慌神色,连一贯冷静的粟诚,也咬紧了嘴唇。
陈若望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从茶几下面抽出一张白纸,摊到茶几上,他自己先在白
纸上按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除了林霖雨之外,这里最轻松的人,就算是冯小乐的了。因为她的指纹没有留下是理
所当然的,因此这次测试她被安全地排除在外了。
于是检验的任务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这句话,除了林霖雨,其他人都明白了,大家纷纷朝茶杯看过去,却谁也不敢再碰
一碰那些纸杯。
林霖雨虽然不完全知道她话中另外的含义,却看得明白。他看见那些纸杯上,都印着
深红色的指印,除了冯小乐手里的那个杯子,托盘里还有一个纸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
有。
“那个杯子也没有指印。”他说,同时不解地看看自己的手,赫然发现自己手掌一片
鲜红,沾满了细小的红色粉末。
他再看看其他人,自觉地摊开手给他看,除了冯小乐,其他每个人的手,也都沾满这
中红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他问。
杨飞笑了笑:“这是沾在楼梯栏杆上的一种红色的东西,或许是粉笔,也可能是别的
粉末。”
楼梯高而陡峭,每个人上楼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用手扶着栏杆,沾上这种东西是
很正常的。但是林霖雨清楚地记得,昨天楼梯上并没有这种东西,甚至他今天早晨下楼时
,手上也是干干净净,否则他那条雪白的毛巾一定会被染红。
“这些东西,可能是在我们离开别墅之后沾上的。”粟诚道,“但是是谁干的,为什
么要这么干,我们却不清楚。”
在林霖雨出去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发现自己的手掌被染红的时候,都大吃一惊,并且
立即清理干净栏杆上残余的粉末。
虽然这件事情让人觉得很奇怪,但是和别墅里发生的其他事情相比较,倒也不是特别
令人难以接受。大家都被两天多来的所发生的一切弄得有些疲劳,也就没有深究。
大家清理干净栏杆,还未来得及洗手,林霖雨便已经进来了。因此在那些纸杯之上,
都留下了他们的红色的指印,而冯小乐的手,因为要给大家倒茶,已经在厨房洗干净,所
以她也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既然每个人的手指都是红色,那么,没有留下指印的那个杯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林霖雨仍旧不明白。
“意味着,”江欢雅声音低沉地道,“那个人,也许已经不是人!”
林霖雨霍然站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大家之前的怀疑和古怪态度,就是因为怀疑同伴的人之中,有人不是人。
“你们早就这样怀疑了,是不是?”林霖雨凝视着江欢雅,“在我来之前,到底发生
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怀疑?”
江欢雅别过头,望着大厅的角落,刻意不看他的眼睛。
其他人也露出尴尬的神情。
“要查出那个人是谁,其实也很简单,”林霖雨低声道,“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一样
的。”
他的话提醒了大家。
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一样的,只要核对一下指纹,就知道谁的指纹没有留在纸杯上,
那么怀疑也就可以终止,大家一直想找的那个人,也就可以找出来了。
但是大家的神色,竟似乎十分不情愿,或者说是害怕这样的核对。
他们在害怕什么?林霖雨疑惑地看着他们。别墅第一天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
已经知道,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被怀疑不是人。
不是人,又会是什么?他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为何大家都有些害怕的样子?
难道,连他们自己,也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这太可怕了!
林霖雨的表情随着思想瞬息万变,陈若望却在这时说道:“那么,大家就来验验指纹
吧。”
陈若望的话,让大家都露出明显的惊慌神色,连一贯冷静的粟诚,也咬紧了嘴唇。
陈若望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从茶几下面抽出一张白纸,摊到茶几上,他自己先在白
纸上按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除了林霖雨之外,这里最轻松的人,就算是冯小乐的了。因为她的指纹没有留下是理
所当然的,因此这次测试她被安全地排除在外了。
于是检验的任务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冯小乐拿起那张印有陈若望手印的白纸,正要和纸杯一一对照,却见杨飞忽然神色一
动,侧耳凝听:“什么声音?”
大家见他神色郑重,也都屏息凝听。
“好怪的声音……”江欢雅皱着眉头,缓缓道。
林霖雨疑惑地看看他们——除了窗外的风声,他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我们去看看吧,这声音太古怪了。”鲁刚沉声道。
“但是我什么古怪的声音也没听到啊!”白笑笑和林霖雨一样,也是一脸疑惑。
“你仔细听听,”岑宇扬将一个指头竖在嘴边,低声道,“你听!”
其他人凝神细听,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又仿佛果然听到一种特别的声音,在竹林里穿
行而过。
林霖雨用足耳力,果然听得有些声音从漆黑的窗外传来,比风声还要轻,沙沙沙沙,
仿佛有人在竹林里徘徊,又似乎是门外有个人在走动,那种声音似有若无,很难捕捉,在
这种神秘的气氛下,的确令人心中惕惕。
“我们去看看吧。”林霖雨霍然起立,其他男生跟在他身后,女孩子们都坐在沙发上
,挤成一团。
大家走出别墅,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只闻见浓重的水腥气,伴随着风吹来。
林霖雨茫然地朝黑暗中张望,忽然觉得,也许还是回到别墅会比较安全。
“听!”鲁刚忽然叫了一声,转身朝别墅后面跑去。其他人不知他听见了什么,也都
跟了上去。
黑暗中,大家看不清路,只是凭直觉辨认着方向,身边的人都已经看不清了,陈若望
在黑暗中呼唤着各人的名字,大家一一回答,但是在奔跑之中,被风一吹,这回答的声音
,竟似乎来自四面八方,辩不出回答者具体位置。
竹枝在风中摩挲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到处都是人在走动。林霖雨竭力镇定心神,勉强
跟着前面一个人的足音往前跑。为了不跑错路,他一边奔跑,一边用一只手摸索着别墅的
围墙,那些爬山虎叶片冰冷而柔软,在墙上拂过他的手心。
“大家用手摸着墙壁,小心不要走错路了。”他大声听醒其他人,隐约听见几个人答
应了几句,说的是什么,却听不清楚。 风更大了。
风穿越竹林吹来,带着阴凉之气,天空中忽然一亮,露出耀眼的白色,四周的景物有
一个短暂的瞬间看得清楚了,林霖雨趁这个机会寻找其他人的身影,却发现,自己的身前
根本没有人!
他蓦然一呆,立即回头朝后看去,天空却在此时又变得漆黑。
与黑暗伴随而来的,是大滴的雨水。
暴雨在一瞬间降临了,雨水密集地投射到地面上,粗大的雨线打在身上生疼,气温骤
然降低,林霖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了几个喷嚏。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再也看不见
任何东西,那些从天而降的水,仿佛打定主意要将世界淹没,一点空隙也没有留下,在他
脸上和身上肆意冲荡,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必须回到别墅去!他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转身摸着墙壁朝回走。
衣服都贴在身上了,鞋子里灌满了水,走起来滑溜异常,林霖雨感觉自己象一条没有
鳍的鱼。
似乎有人在雨中大声喊叫什么,但是这声音被雨声掩盖,完全听不清楚。
他虽然走得十分小心,但是鞋子实在太滑,还是摔了一跤。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感觉
到身上除了雨水,又沾了大团的泥,但是雨水很快又将泥冲得干干净净。他伸出手去,摸
索着墙壁的方向,却无论如何也摸不到了。
他有些惊慌。如果摸不到墙壁,在这样的黑暗和暴雨中,他等同与瞎子与聋子,根本
无法辨认出方向。
他伸出手,四处乱摸,走了几步,又摔了几跤。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究竟是到了别墅门前,还是已经离开别墅。
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离别墅一定不远,因为他现在还没有摸到一根竹枝。别墅四面都
是竹林,他若是离别墅太远,那些在风中剧烈摇动的竹子,绝对没有理由不碰到他。
这令他稍稍宽慰一点。
他原本不是胆小的人,但是这栋别墅里不断发生古怪的事情,加上不久前在菜地里的
亲眼所见,令他也心神不安起来。
他伸着双手朝前走,忽然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那东西很快缩开,但是那一瞬间的碰触,也可以让他感觉出,那是一只手,一只人的
手。
“谁呀?”他大声道,声音被雨水和风声冲得七零八落。
没有人回答他。也许回答了,只是他听不见。
正在此时,他隐约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小团光。在滂沱大雨中,那团光显得十分微弱,
但是已经足以让他找到方向,他看见墙壁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赶紧走了过去。
而那光却又突然熄灭了。
他清晰地听见一阵女孩子的尖叫声传来。
他忽然明白了,那团光,实际上是别墅的窗口,别墅里的灯光从窗口透了出来,女孩
子们的叫声从别墅内部传来,所以才会那么清晰。
但是那灯光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难道是灯灭了?
女孩子们的叫声十分惊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霖雨沿着墙摸索,一边听着别墅内的惊叫声,一边努力寻找别墅入口。他的手指被
雨水泡得冰冷,几乎失去了感知能力。
他的手在墙壁上一路摸索过去,过了一小段时间,手底骤然一空。他粹不及防,全身
的力原本有一大半都用在那只手上,这样一来,身子立时便朝那空挡处倒去。
他心中微微一惊,但是很快又释然,甚至格外轻松起来。
虽然眼前漆黑一片,但是他闻到了家具和地毯的气味,雨水有一个瞬间没有淋在头上
,而女孩子们断续的叫声,就如同响在耳边。
他明白了,这个空挡,正是别墅的某一扇窗口。
他摸索着,吃力地抬起被泥和水包裹的双腿,迈了进去,被雨水淋湿的窗帘扑扇着打
在身上,弄得他不胜其烦。
“江欢雅,冯小乐,”他一边朝里面爬,一边大声叫唤着女孩子们的名字,“怎么不
开灯?”难道是暴雨导致停电?他担心起来,不知道别墅里有没有准备蜡烛和电筒。
别墅里忽然陷入了沉默,原来的尖叫声也停止了。
他站在干燥的地毯上,用窗帘将自己的头和脸胡乱拭干,疑惑地又叫了几声。
终于,他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颤抖着问:“林霖雨,是你吗?”
“是我!”他大声道,慢慢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过去。
“你身上有打火机吗?”另外一个声音道,这声音比较冷静,是江欢雅的声音。
他在黑暗中苦笑一下——他从来不抽烟,又怎么会有打火机?
“没有。”
“那怎么办?你快点过来。”
“好。”他觉得自己已经靠近她们了。风从背后的窗口朝他身上吹来,他觉得全身凉
飕飕的。
四面八方似乎都有冷风吹进来,夹着大滴的雨水,别墅里的窗,都没有关上。他叹了
一口气——这些漂亮的地毯要遭殃了。
“你走过来了吗?”冯小乐的声音也恢复了镇定。
“快了。”
然后他又听见女孩子们发出尖叫。他没想到女孩子的尖叫声会这么刺耳,令他有点头
晕。
“怎么了?”他焦急地问。
“你是谁?”江欢雅的问道。
他觉得奇怪:“我是林霖雨啊。”
“你的到底是谁啊?”白笑笑带着哭腔的声音又道。
他没有再回答。
事情有点不对劲。
“小林子,你到底在哪里?”刘莎叫着他的名字,“你是谁啊?”
他终于听明白了。
别墅里除了他和女孩子们,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如果是他们的同伴,为什么不出声?
透过呼啸的风声和雨声,从女孩子们说话的方向,传来一阵凌乱的巨响,而女孩子们
,发出一阵又一阵惊恐的尖叫。
他心中一紧,顾不得许多,迈开大步朝那个方向跑去。
跑得两步,他听见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朝他跑过来,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砰”的
一声闷响,他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地捉住那人的胳膊。
那人全身都被雨水泡湿,散发出一股汗水和雨水混合的味道,从他胳膊上粗壮的肌肉
,林霖雨知道这是个男人。
“你是谁?”林霖雨厉声道。他心中十分紧张——一个男人,是不是他的同伴呢?
那人什么也不说,在黑暗中默默地与他扭打一阵,便将林霖雨的手挣脱了。
林霖雨倔强地追上去。
在黑暗中,两人都无法辩明方向,只听见两人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在室内追逐。
那个人显然是想从窗口或大门逃出别墅去,一直沿着墙壁在逃。
黑暗中,又是一声巨响,陈若望的声音传来:“谁呀?”
林霖雨心中一喜,大声道:“若望,抓住他。”
又是一阵无声的撕打。
“他跑了。”陈若望懊恼地道。
“若望,站在原地别动!”林霖雨说着,便朝那个慌张逃窜的声音追过去。
又是一声碰撞声。
“你是谁?”这回是鲁刚的声音。
“抓住他!”陈若望和林霖雨同时叫道——鲁刚也和那人撕打起来,他们喘着粗气,
分不出谁是谁。
同时,从几扇窗口,传来其他人的声音:“你们在搞什么?”
风雨之声更大了,别墅内开始弥漫起一股浓重的汗水味道。
大家都回来了。
林霖雨总算松了一口气:“大家守住出口,不要让他离开。”
“发生了什么事?”杨飞问道。他们都停留在自己进来的出口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
什么事情。
“待会再解释。”林霖雨非常兴奋,他认为这个黑暗中神秘的人物,与他们遭遇的一
系列事情,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糟糕,他跑了。”鲁刚道。
“大家都不要动!”林霖雨道。
只要大家都不动,那么跑动的那个人,一定就是第十一个人。
他们一共十人,难道还抓不住一个神秘的家伙?
其他人也都明白了他的想法,大家都停留在原地,谁也不说话。
只有风雨之声,不知疲倦地轰响着。
别墅里,忽然显得非常安静。没有脚步声和说话声。那个人显然也明白他们的用意,
也停止了疯狂的逃窜。
双方都在等待着。
“我在找蜡烛。”江欢雅冷静的声音道。接着,从她说话的地方,传来一阵细小的翻
找的声音。
其他人屏息凝神,仔细辨别着每一声响动。
“没有。”江欢雅道,“还是没有,刚才我已经找过了。” “厨房里有的,”是岑宇扬的声音,“今天早晨我在厨房看见了,就在碗柜里。”
他说完之后,大家一阵沉默——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谁又能到厨房里去取蜡烛呢?风
雨之声原本已经将大家的听力下降了许多,如果再有人走动,那么很可能就会忽略神秘人
走动的声音。
沉默了一阵,刘莎忽然怯生生地道:“我的项链,”她顿了一下,“是那种玩具荧光
项链。”刘莎平时很喜欢搜集一些小孩子的玩具,此次入谷,便戴了一串那种卡通形状的
荧光项链,当时还被众人取笑了一番,此时却派上了用场。她翻开衣领,只见一阵绿色光
芒闪耀,刘莎的面孔在绿芒衬托之下显得阴森可怖——这也是这种项链为何如此受儿童欢
迎的原因之一。
那项链光芒虽然不大,但是在这黑暗中看来,已是难得。江欢雅取过项链,和刘莎手
拉手,朝厨房走去。旁人只看见一团微弱的绿光,包裹着两个似有似无的影子——其实真
正看得清的,只有江欢雅那只拿着项链的手。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她们两人走得很慢,
脚步声很轻,这是为了避免干扰其他人的听力——他们仍旧在努力捕捉黑暗中神秘人的声
音。
大家屏息目送绿光缓慢移动,估摸着到了厨房门口,只听轻微的“喀哒”一声,她们
拧开了厨房的门,渐而只听一阵开箱倒柜之声,接着他们打开了煤气灶,一团蓝色火苗刹
那间夺目而出,照亮了小小的厨房,大家都可以看见,江欢雅和刘莎两个人淡蓝色的身影
。她们一人手里拿着几支蜡烛,一支支地凑近火苗,每点燃一芝蜡烛,光线便明亮几分,
大家心情也就轻松几分,等到点亮七八支蜡烛时,厨房里已经和开了灯没什么区别,从厨
房溢出的光线慢慢扩大范围,在厨房门外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扇形光圈,大家渐渐可以看
清其他人的位置了。
此时,林霖雨站在进门左侧窗口近旁,他旁边站着的是粟诚,陈若望则站在门口的位
置,鲁刚、杨飞和岑宇扬分别站在其他三面窗口,冯小乐和白笑笑坐在别墅中央的沙发上
。光线虽然不是很强烈,但是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除了他们几个,再没有别人。
神秘人哪里去了?
大家心中都疑惑之极。
江欢雅和刘莎将蜡烛从厨房里拿出来,插在大厅里各处,厅内立时明亮起来。明晃晃
的烛光之下,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了。只见四面窗户洞开,窗口的地毯都已经泡得透湿,风
雨从出口涌进来,窗帘已经象打湿的蝴蝶翅膀一般,沾在墙上。
大家先将窗户和门关好,风雨之声小了许多。
然而,那个神秘人哪里去了?
“刚才我们分别守住了出口,绝没有人可以从我们身边逃出去而不被我们发觉。”陈
若望道。
“除非他不是从这些出口出去的。”林霖雨道。
大厅里除了大门和四扇窗,还有几扇门通往其他房间,这些房间都有窗户对外,那人
偷偷地从那里逃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霖雨这样一说,几个男生交换一下目光,立即起身,每人拿了一支蜡烛,分别到各
个房间巡视,甚至连厨房也看过了。很快,大家便从各个房间出来,面上都带着迷惑不解
的表情。
其他房间的窗户都从内部关得好好的,没有一点漂湿的痕迹,显然没有人从那里出入
过。
女孩子们一直在看着他们行动,见他们一无所获,白笑笑忽然起身,朝后门走去——
那里的门锁依旧锁得好好的,一点动过的痕迹也没有。
那个神秘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女孩子们回到沙发上坐好, 身子略微缩在一起,仿佛怕冷似的。男孩们默默地用毛
巾擦拭着身上的水,他们走过的地方,都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既然神秘人没有出去,那么,他就一定仍旧留在这栋别墅里。
他会在哪里呢?
除了客厅,其他房间的地毯都非常干燥,一点湿痕也没有,全身湿透的神秘人,不可
能经过那些地方而不留下痕迹。
如果他既没有出去,也没有去别的房间,那么,他只能留在客厅里。
但是客厅在七、八支蜡烛的照射下,颇为明亮,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下一个人而不被
人们发现。
如果他不是躲藏在客厅里,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唯一的可能——那个神秘人就在他们十人之中。
林霖雨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他终于理解了大家先前的疑虑,原来那些猜疑不是没有
道理,在他们内部,就有值得怀疑的对象。
问题是,那人是谁呢?
那人一定是个男人——林霖雨曾经和他撕打过一阵,这点可以肯定。他一个一个地望
着那些同伴们。
会是谁呢?
他想到的,其他人也都想到了。只是他们不象林霖雨这么吃惊,他们似乎早就猜到,
这些事情,一定是内部人干的。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想?
为什么每次发生事情,他们都会先从内部找原因?
林霖雨心头的疑虑更深——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那个人,他进来是想干什么?”陈若望缓缓道。林霖雨望着他,心里有个声音在暗
暗问——“是不是他?是不是陈若望?”怀疑朋友的滋味非常之不好受,他一边在心里发
问,一边不断摇头,在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小声道:“不是若望,一定不是他!”
“纸杯!”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冯小乐突然惊叫起来,“纸杯不见了!”
冯小乐的叫声,将林霖雨从沉思中唤醒。大家围拢至沙发边,只见茶几上空空如也,
那十个纸杯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张沾着陈若望指印的白纸,落在茶几下面的地毯上。 茶几上,有几汪清水。
“是他,”白笑笑脸色苍白,指着那滩水,喃喃道,“是那个人干的!他当时就在这
里,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水腥味,你们还记得吗?”她询问地看着其他女孩子,“他当时在
我们面前一阵乱翻,一定就是翻这些纸杯,是不是?”
女孩子们咬紧嘴唇,点点头。
“就在小林子进来不久,”江欢雅道,“这个人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也许他早就
进来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他进来就是为了这些纸杯吗?”冯小乐小声道,仿佛无法置信,“但是他要这些纸
杯干吗?”她忽然抬头看了看男孩子们,“他要这些纸杯干吗?”
他要这些纸杯干吗?
林霖雨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那个人,之所以要拿走这些纸杯,目的很明显。
“因为那些纸杯上的指纹,”白笑笑幽幽地道,“就是因为那些指纹。”她蓦然睁大
眼睛,站了起来,望着大家,“到底是谁干的?是你们中间的谁干的?”话一出口,她自
己仿佛吓了一跳,露出后悔不已的神情,缓缓坐下了。
她将事情说破了!
这件事情,这些怀疑,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一直没有说破,现在被她这样说了出
来,大家都仿佛在黑暗中呆久了,突然见到阳光,有些不敢睁眼的感觉。
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每个人都在仔细考虑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其实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复杂。
那个人是个男人,因此女孩子们的嫌疑可以排除;当那个人首先被女孩子们发现时,
林霖雨正站在另外一个地方说话,显然林霖雨并不是那个神秘人;在林霖雨之后,第二个
和神秘人撕打的,是陈若望,在此之后,第三个和那人撕打的,是鲁刚,而在鲁刚和神秘
人撕打时,每个人都听到了陈若望发出的说话声,可以肯定,那个神秘人,也绝对不会是
陈若望;在鲁刚与神秘人撕打的同时,大家都听到了岑宇扬、杨飞和粟诚从各个不同方向
发出的声音,因此他们的嫌疑都可以被排除。
于是只剩下了鲁刚。
神秘人从鲁刚手中逃跑之后,大家便都没有移动过,连神秘人也没有移动。也就是说
,最后一个和神秘人接触的,是鲁刚。
唯一一个没有和神秘人同时在不同地方发出声音的,是鲁刚。
如果神秘人没有出去,仍旧留在别墅里,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鲁刚。
在黑暗中,大家只听到一片撕打之声,却谁也看不见是否真正发生了撕打,因此很有
理由怀疑,那个神秘人,就是鲁刚,他自己撕打自己的身体,让人误以为那个神秘人在和
他撕打。
难道真是鲁刚?
这些分析过程并不复杂,大家只要冷静下来一想,就想明白了。怀疑的目光,象一道
道炽热的火焰,集中在鲁刚身上燃烧。
鲁刚自己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的脸色本来就因为风雨和寒冷而苍白,现在更加难看了。
“似乎我最值得怀疑。”他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其他人的脸色也并不比他好看多少,大家脸上,表情十分复杂,难过之中,隐隐搀杂
了内疚,内疚之外,又似乎有些轻松。这些表情被林霖雨看在眼里,却反而更加引发了他
的疑惑。
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目前看来,的确你最值得怀疑,”林霖雨说,同时望着鲁刚,“但是只要你说不是
你,我就相信。”他满怀希望地望着鲁刚。根据他对鲁刚一贯的了解,这个人敢作敢当,
就算他真的出于某种理由做了刚才的事情,他也必定不会撒谎。一个人有时候会做一些让
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性格却没这么容易改变。
鲁刚跟他对视了两秒,眼睛移往别处,嗓音有点发干:“你这么相信我?”
林霖雨点点头。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么信任他,但如果不是这样,那又该怎
么样呢?莫非这么多年的朋友,竟连最后一点信任也不存在了吗?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心里
发冷。
“不是我。”鲁刚望着他,声音有点颤抖,眼神也似乎飘忽不定,这让林霖雨觉得他
的回答十分之不可靠。
“不是你,那又会是谁?”杨飞望着鲁刚,冷冷地道。鲁刚用羔羊般的目光望了望他
——鲁刚的眼光从来坚定明亮,从来不曾如此惶惑,他的眼神让每个人心头一震。
一时之间,大家似乎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霖雨隐隐觉得,大家仿佛都希望这件事情就此结束,就这样认定鲁刚是那个神秘人
物,好让他们心头轻松,虽然他们看起来也很愧疚,却有另一个更大的理由,一个林霖雨
至今仍不知道、但是从一进别墅就让他感觉不自在的理由,让所有的人都抛下愧疚和友谊
,只想快快了解这件事情。
更让他奇怪的是,鲁刚虽然十分惶惑而苦闷,却并没有多少怨恨,他好象很理解其他
人的行为,仿佛别人这么对他,是十分正常的。
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林霖雨紧锁眉头。
“就算是鲁刚,那又如何?”他问道,“就算是他扮演了神秘人物,那又如何?就算
是他将纸杯拿走,那又如何?这些不过是小事,何必弄得如此惊慌?”他说这些话的初衷
,原本是想为鲁刚开脱,但是说到后来,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些话十分有道理。
是啊,就算这些事情真是鲁刚做的,那又如何?为何大家对这样一些小事,都如临大
敌?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不觉被大家那种紧张的气氛所感染,将这些事情看得十分严重
。现在仔细一想,其实都只是一些小事,很小的事情,既无犯罪,也无阴谋,充其量只算
得一些小玩笑而已。大家是老朋友,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何以表现如此异常?
他的问题让大家面面相觑,良久,陈若望才用一种没有把握的声音道:“关键是那些
纸杯,那些纸杯上,有一个没有指纹。”
不错,这件事情也的确有点奇怪,但是放在平时,谁也不会留意这样的细节,为何一
到这别墅里,这样的小事情,也仿佛变成了大事情?
“没有指纹,又怎么样?”林霖雨问道。他决意今天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没有指纹,意味着……”陈若望飞快地说着,看来是想将那件林霖雨不知道的事情
说出来,但是好几个声音同时叫道“若望”,其他人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
“现在可以说了,”陈若望道,“现在,我们……”他顿了顿,忽然改口道,“鲁刚
就是那个人,将事情说出来,对我们没有妨害了。”
鲁刚脸色惨白,无力地辩解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的声音
越来越低,到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
见他如此模样,林霖雨心中忽然一痛。他不知道这种痛,是因为鲁刚的表现太可怜,
还是因为其他人显得太强大。
他只知道,鲁刚是他的朋友,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朋友。
“鲁刚说不是他,那就不是他。”林霖雨说。
“小林子,”冯小乐低声道,“所有的情况都表明,这的确就是鲁刚干的。”
“哦?”林霖雨将目光转向她,“还有什么其他情况能说明这点?”
冯小乐舔了舔嘴唇,看看其他人,似乎想从别人那里获得支持,但是每个人都垂下了
自己的眼睛,只有江欢雅,炯炯地看着她,眼神却十分奇特,仿佛在琢磨着什么。她咽了
口唾沫,用她一贯的柔声细语道:“你不记得了?当初我们上楼检查衣服时,鲁刚的表现
,是多么的积极。”她说这话的时候,愧疚象一片浮云,在她白色的面孔上漂移不定。 鲁刚的面色更加惨白了。他紧抿着嘴唇,什么也不说。
“你一提衣服,我倒想起来了,”林霖雨道,“如果现在这件事情是鲁刚做的,那么
那些拖鞋呢?又是谁干的?别忘了,鲁刚自始至终都和刘莎他们在一起,那件事情可绝对
不是他干的。”
他的话,让众人悚然动容。原本就是那几双拖鞋败坏了大家今天的游兴,后来由于指
纹的事情,再加上风雨大作,神秘人搅得别墅里一片混乱,人们都忘了拖鞋的事情了。
“那件事,那件事,”陈若望低声念叨了几句,“那件事,唯一有可能做的人,是白
笑笑——但是,不会的,”他抬头疑惑地环视大家,“不会是这样的,莫非竟然有两个人
?”
有两个人?
他的话让大家吃了一惊。林霖雨更加听得莫名其妙——有两个人?什么意思?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大声道,“有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大家仿佛都陷入了沉思。
“又怀疑到我头上了?”白笑笑愤怒地问。江欢雅朝她挥挥手:“别激动,我们慢慢
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乱。”
但是怎么可能不乱?每个人都心头一片烦闷,没有心思理顺思路,只觉得今天发生的
一切,都仿佛潮水般涌上心头,充满黑色的诡异,令人无法捉摸。
客厅里十分安静,除了风雨之声,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大家都坐在沙发上,鲁
刚独自站在一边,以一种僵硬而尴尬的姿态,自动从人群中分离出去,而白笑笑却挺直身
体,竭力作出满不在乎的神态。
虽然安静无声,每个人心中,却是风雷涌动。林霖雨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客厅中
正有一个迷雾般的旋涡,所有的人都被旋涡所包围,而答案,就在旋涡的中央。
答案是什么?
他没有再问——无论怎样也问不出答案,这点他已经明白了。他取下粘在楼梯扶手上
的一支蜡烛,独自上楼。
“你干什么去?”陈若望问他。
“上楼,”他简短地说,“我想静一静。”
“不要一个人呆着,和我们在一起比较安全。”
“未必吧?”他冷冷道,“危险不正是来自你们中间吗?”
他的话让众人悚然动容,杨飞霍然起立:“你知道什么了?”
他惊讶地看着他们,那句话原本只是对他们胡乱怀疑同伴的愤慨之语,但是从他们的
反应看来,这话却仿佛正击中他们的心事,这让他心头震荡更加激烈。
他强忍住继续追问的冲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举着蜡烛上楼了,众人只听见他沉重
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却是谁也不敢上来劝慰他。
林霖雨故意用很重的脚步声走上楼,却又蹑足悄悄下来,躲在楼梯转角处,从这里,
他可以看到整个大厅的情况,别人却看不见他。
大厅仍旧是一阵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粟诚慢悠悠地道:“现在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鲁刚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能怎么办呢?”陈若望苦笑道,“难道能将他杀了?”他说这句话时,人人脸色都
改变了,鲁刚更是紧张万分。
“怎么杀,难道你能杀死一个…..”粟诚道,他说最后一个字时,大家齐声对他嘘了
起来,同时警惕地朝楼上看看,似乎是怕林霖雨听见。
杀死一个什么?林霖雨心头快速思考,却始终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为什么现在还要瞒着他?”白笑笑不满道,她脾气暴躁,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却还
是被林霖雨听得清清楚楚,“既然你们现在已经找出了那个….那个东西,又何必再瞒着他
?”
“问题是,我们不能确定到底有几个。”粟诚道,他一向沉闷,此时却露出锐利的眼
光,盯着白笑笑,白笑笑的脸被沙发档住,林霖雨看不见她的神情,却听见她大声道:“
你仍旧怀疑我?”
粟诚没有说话。
“不错,”刘莎颤抖着道,从林霖雨的角度,也能看见她的膝盖因为紧张而不住抖动
,“不错,我们不能确定到底有几个,就算刚才那个神秘人物是鲁刚,就算鲁刚是…..那
个,但是,但是,也许还有其他的呢?”她原本将整个身体都蜷缩在沙发中,现在却猛然
坐直,声音也高了起来,“你们难道不记得了?小乐,欢雅,你们还记不记得,刚才突然
停电时,我们遇见了什么?”她这样一说,林霖雨只见正面对着他的冯小乐和江欢雅脸色
骤变。
“不错,”江欢雅缓缓道,“刚才,在鲁刚拿走茶杯之前(鲁刚发出微弱的抗议声,
却没有人理会),这里还有另外的人想拿走那些茶杯。”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粟诚却打断了她的话,转而问杨飞道:“那张照片收好了没有?
不要让小林子看到才好。”
杨飞点点头,表示已经收好。
林霖雨心中一动。
这次出游,杨飞将他家的一次成相的相机带来,给大家拍照,据说那种相机能够在黑
暗中拍摄,大家一直想见识见识。但是林霖雨进别墅以来,还不曾见过那个相机。现在他
们提到照片,难道,在他进来之前,他们已经拍过照了?
拍过也就拍过了,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林霖雨不明白的是,为何他们怕他
看见那张照片?
莫非那照片上,就隐藏着他们古怪态度的秘密?
想到这里,林霖雨再也没有心思听他们对话,复又蹑足上楼。他擎着那支忽明忽暗的
蜡烛,小心地在二楼走廊上移动,慢慢移动到杨飞的房门前。
照片一定就在杨飞的房间里。他推了推门,门已经上了锁。但是这难不倒他。他从裤
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用小刀在锁孔中搅了一阵,小心地不弄出声音,门便“
咔哒”一声开了。锁孔周围留下军刀的划痕,肯定瞒不过杨飞的眼睛,不过他已经不在乎
了。
他打开门,走进去,将门轻轻关上,审视一番室内的情况,便开始动手搜寻起来。
别墅里每间卧室的结构都是一样的,一个书桌,一张卧室,一个一柜,别无他物。蜡
烛的光芒非常微弱,这影响了他搜寻的速度。他首先在书桌上翻找一阵,那上面堆了一堆
乱七八糟的纸,抽屉也没有上锁。
他什么也没找到。
接着是衣柜和床,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连相机也不见踪影。
他轻轻笑了。
杨飞这个家伙的脾气,他和了解。这家伙喜欢看侦探小说,也喜欢将自己的生活弄得
象侦探小说一样复杂。跟他同寝室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将重要的东西放在很隐秘的地方,
有时候自己都找不到。
房间里有什么隐秘的地方可以藏下一台相机呢?
他四处看了看,只见靠墙的角落里,地毯微微凸起一角,掀开一看,果然一个小巧的
相机就在那里。
但是里面没有相片。
林霖雨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他原本就应该要寻找照片,找相机干吗啊?他看
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20多分钟。
必须尽快找到那张照片,不然他这么久没动静,他们会起疑了。 按照杨飞的习惯,象照片这样东西,他绝对不会夹在书里——据他的理论,任何人都会想
到的地方,他绝对不利用。这倒让林霖雨省下不少力气,否则一本本书过目,不知要找到
什么时候。
林霖雨站在房间中央,环视四周,没有发现特别容易藏照片的地方。
那么,什么地方是绝对不可能的呢?对杨飞来说,绝对不可能的地方,就是绝对安全
的地方。
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可能,没有什么地方不可能,杨飞应该能够想到,如果有人
要找这张照片,那么,第一个想要搜寻的地方,当然就是他的房间。
林霖雨心中一动。
难道照片不在杨飞的房间里?
他摇摇头,不会,一定就在这间房里。依照其他九人之间互不信任的态度来看,杨飞
除了自己的房间,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到底在哪里?
如果杨飞不能相信其他人,又明知自己的房间会是一个明显的搜索的目标,他会将照
片放在哪里?
林霖雨眼睛蓦然一亮——如果是这样,照片只有在一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那就是杨飞自己身上!
只有随身携带,才可以保证不会被人搜到。
他想到这里,有点沮丧,用手摸了摸前额——要是照片真的在杨飞身上,那么要搜出
来就很困难了,明抢显然是不行的,偷?他苦笑,只遗憾自己为何没有早去拜小偷为师。
一滴水从他的一袖上滴到额头上,刚才被暴雨浇过之后,他只是随便擦了擦,没有换
衣服,现在衣服还在滴水。
等等!
想到滴水,他立刻想到一个问题。
杨飞今天穿的衣服,不是很厚,他和林霖雨一样,全身都被湿透,没有一根干纱。如
果照片在他身上,岂不是已经变成一团纸浆?
如果照片有变成纸浆的危险,杨飞会不会依旧如此冷静、一点慌张也没有?
杨飞毫不在意身上的水,只能说明一件事——照片并不在他身上。
原先的推测错了,他烦闷地揉揉头发,到底在哪里?
他默默回想刚才的一幕——粟诚向杨飞询问照片下落时,并没有隐瞒其他人,可见其
他的人,都知道照片的事情。
粟诚问的那句话是“那张照片收好没有?不要让小林子看到才好。”
不要让小林子看到才好!
林霖雨反复咀嚼这句话,再回想大家的态度,似乎每一个人都怕让他知道发生的事情
,每一个人都刻意隐瞒他。
而每一个人都互相提防,却似乎没有人提防他小林子。
这意味着什么?
杨飞将照片藏起来,不知道是否要隐瞒他人,但是肯定最需要隐瞒的,显然就是林霖
雨。
同时,杨飞和其他人一样,对除林霖雨外的每个人,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
如果杨飞不将照片藏在自己的房间,又不信任其他人,那么,他能够藏照片的地方,
应该就是那里。
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因为谁也想不到,他们最需要瞒住的那个人,就和他们最需要瞒住的东西,距离那么
近。
因为那个他们希望隐瞒真相的人,很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照片的存在。
所以那个人的房间,反而是隐藏照片的绝好地点。
那个人,就是林霖雨!
林霖雨一想到这里,立刻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声。
他将杨飞的房间原样整理好,整理得完全看不出有人来过的样子,然后小心地退出了
杨飞的房间。虽然门锁上的痕迹会让杨飞明白房间里曾经有人来过,但是既然照片不在他
房间里,杨飞想必也不会那么细心地发现门锁的问题吧?何况二楼这么黑,也许等他发现
,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那么他也没有理由怀疑自己。林霖雨抱着侥幸心理想。
手里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一半了,他小心地走在走道上。
二楼的十一间房,形成一个环行,杨飞的房间,离林霖雨的房间很远,几乎就在他房
间的正对面。
当林霖雨走到江欢雅的房间门口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不奔楼上而来。
林霖雨自己的房间,正对着楼梯口,依照那脚步声上楼的速度,他已经来不及回到自
己的房间而不被人发觉。情急之下,他顺手推了推江欢雅的房门,没想到那房门竟没有上
锁,一推之下,顺势打开了。
他鼻间闻到一阵幽香,就这样进入了女孩子的房间,烛光一闪一闪,他屏住呼吸,不
敢出声。
脚步声已经上楼了。
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一群人的脚步,他们急匆匆地走过林霖雨藏身的房间,
直奔杨飞的房间而去。
林霖雨嘘了口气,悄悄朝房门移动,预备趁他们不注意溜回自己房间,却不小心碰到
一件东西。那东西原本是放在靠近房门的椅子上,被林霖雨一碰,便掉到了地毯上,发出
不轻不重的“砰”的一声,吓得林霖雨张大嘴,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侧耳听了一阵,门外
没有动静,或许其他人没有听到这声音吧?他渐渐放了心,烛光照见地上落下的,是一本
书。他刚刚将书捡起,便听见江欢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回房间一趟。”同时门被
轻轻推开了。
林霖雨在听见江欢雅说话声时候,心头大急,来不及多想什么,刚刚吹熄蜡烛,江欢
雅便已经推门进来,手里也擎着一支蜡烛。
房间内地方狭小,摆设简陋,林霖雨无处藏身,只能暂且躲在门后,幸好烛光微弱,
一切都有巨大的投影,江欢雅暂时没有发现他,仍旧径自朝屋内走去。眼见她再走一两步
,烛光便会越过门扇的阻隔照到林霖雨身上,那时就真的无法隐藏了。林霖雨情急之下,
拼足全身的力气,朝江欢雅手上的蜡烛吹了一口气,那烛光原本微弱,被他一吹,摇晃了
几下,熄灭了。
房间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江欢雅“咦”了一声,似乎是怔住了。林霖雨趁她没有回过神来,赶紧从门边溜了出
去,大踏步、放低声,好似做贼一般,又没有蜡烛照明,只能借着从杨飞房间里透出的微
光,勉强认清回房间的路。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霖雨才发现,自己原本被雨水淋湿的身体,又被汗水再湿一次。
才嘘得一口气,只听一阵脚步声到了门前,敲门声响起,看来是他们在杨飞房里找不
到他,便来他的房间看看。这令他心头非常不愉快,正要开门,却发现手里还紧紧捏着在
江欢雅房间里拾到的那本书,刚才情急之中,竟然连同这本书一起带了出来。
敲门声更急,伴着陈若望的喊声:“小林子,开门呀。”
林霖雨答应一声,摸黑掀起地毯一角,将书藏在下面,这才将门打开。
面前烛光摧残,大家在烛光里的面孔,忽明忽暗,摇曳不定,看不清表情。
“小林子,还是下去和大家一起呆着吧。”陈若望道,“你怎么将蜡烛吹灭了?”
“哦,”林霖雨随口捏了个借口,“刚才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将我的蜡烛吹灭了,正
好你们来了,借个火。”他从陈若望手中蜡烛上将自己的蜡烛点燃。
大家陆续进了房间,房间原本就不大,一下子塞满这么多人,更加显得拥挤狭小。
“我的蜡烛,刚才也被一阵风吹黑了,”江欢雅道,默默地凝视林霖雨一阵,仿佛在
想什么,“而且,当时我还感觉到,有个人从我身边溜出了房间。”
“哦?”其他人露出惊讶而紧张的表情,林霖雨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摆出同样的表情
,但是江欢雅灼灼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看,看来是有些怀疑他了。
“鲁刚呢?”林霖雨赶紧岔开话题。
除了鲁刚,大家都在这里。林霖雨一问起他,其他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到外面去散散心。”粟诚道。
“散心?”林霖雨很是惊讶,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外面,风雨依旧,墨色当空,
这种天气,鲁刚冒着大雨出去做什么?
“小林子,下楼去吧,”陈若望道,“该吃午饭了。”
林霖雨这才记得,原来现在才是中午,怎么他感觉好象是在夜晚?而且是一个如此漫
长的夜晚,仿佛白昼永远也不会来临一般。
陈若望说过这句话,便朝其他人点点头,他们打了声招呼,又一起下楼去了,留下林
霖雨一个人怔在房间里。
他们这么急地来找他,就只是为了告诉他午饭时间到了?
如果只是要说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又何必来这么多人?
他们显然是害怕他在楼上发现什么。
林霖雨将蜡烛放在桌上,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衣服换上,换衣服的时候,想到一个问
题,令他几乎惊叫起来。
他在楼上呆了将近30分钟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却一直没有换衣服,这显然太不符
合常理,同伴们都不是傻瓜,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为什么他们问也不问?
如果刚才他们问起,他又将如何回答?他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暗自庆幸他们没有继续
问下去。
换了一身干燥衣服,身体舒服许多,心绪也更加宁静,让他有时间仔细思考问题。
为什么他们不问这个问题?
从他们来的人数之众,还有江欢雅那种毫不掩饰的怀疑态度来看,他们显然已经做好
了某种决定,为何又临时改变?
在他们突然退出之前,林霖雨记得自己问了鲁刚的去向,似乎就是这句话,让他们乱
了阵脚,改变了原有计划。就是这句话,让那八个人,由一支有备而来的问罪之师,转瞬
间仓皇离去。
鲁刚真的是散步去了吗?在这样的天气里,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林霖雨不相信他
还有心思出去散步。
逐一回想他们说过的话,一股巨大的寒意,逐渐从林霖雨心里浮起。
“难道能将他杀了”陈若望这句话忽然浮现在耳边。当时听到这句话,他并未往心里
去,只觉得是随口说的,并无含义,现在回想起来,却令他不寒而栗。
因为不仅仅是陈若望说了这样一句话,粟诚还说过——“难道你能杀死一个…..”
林霖雨当时就对这句话略有怀疑,不知道他省略的那些话是什么内容,现在看来,莫
非竟然是……朋友?
难道你能杀死一个朋友?
林霖雨倒抽一口凉气——如果是这样,他们口中的这个朋友,指的是谁?是鲁刚,还
是自己?
这究竟只是无心之言,还是他们真的动了杀机?
他再想到鲁刚当时紧张的神态,更加担心——他现在哪里去了?林霖雨无论如何不相
信他会外出,何况大家在提到鲁刚时显得如此失措,莫非,鲁刚——被他们杀了?
林霖雨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又想到另一件事。
在他上楼的这30分钟里,他固然没有换衣服,其他人,也依旧穿着在雨中淋湿的那些
衣服。
为什么他们也想不到要换衣服?
林霖雨看看自己房内,地毯上留着大滩的水迹,再看看自己脚底,虽然也湿了,却没
有湿得那么厉害。
陈若望他们的衣服,似乎比刚才他上楼之前看到的,更加湿了一些,林霖雨刚才由于
慌张没有注意到,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衣服,原本在楼底下已经用毛巾大力揩干了不少
,至少已经不再沾在身上,但是刚才,他们的衣服,却又分明地紧帖在身体之上,呈现半
透明状态,露出里面的肌肉来,仿佛是又到雨里走了一遭。
又到雨里走了一遭?他仿佛看见几个人拖着鲁刚的尸体,穿过密密层层的大雨,将尸
体掩埋在泥土之下。
他甚至仿佛看见鲁刚死去的面孔,被雨水浸得苍白。
林霖雨用力甩了甩头,竭力告诉自己这些想法是多么荒唐——毕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只是大家的态度有些古怪而已。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要甩开,就真的可以不再去想。他越是想逃避这个问题,这
个猜想就越是自动跳出来,如跗骨之蛆,缠绕着他的一切思想,让他无法忍受,无法逃避
。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不断在房间里踱步,走来走去,脚下触到一处突起,原来是藏
着从江欢雅房间里拿来的那本书的地毯。他掀开地毯,将书拿出来——虽然这本书在他手
中已停留了一段时间,但是由于黑暗和紧张,竟是到此时才知道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这
是一本恐怖小说,封面是血红的火焰,狰狞恐怖。他笑了一笑,不以为意,将书提在手里
,准备趁江欢雅不在房间,将书还回去——希望她还没有发现书已经不见了。
由于心中着急,他走得十分匆忙,不留神脚下一绊,几乎跌倒。人虽不曾倒下,手里
的书却飞了出去,翻开成翅膀形状扑在地面上。他俯身拾起那本书,顺便朝书上展开的部
分瞄了两眼,瞄到一段话,让他原本就不曾平复的心跳,又更加剧烈起来。
那段话是这样的:
“……窗帘掀开的一刹那,一缕阳光投射到地毯上,仿佛一星火焰落到汽油桶里,地
毯迅速燃烧起来,火势来得非常快,令人粹不及防,当人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整个地面
已经被熊熊烈火覆盖。盖雅(书中一名角色,当时正站在窗边掀起窗帘)出于吃惊和恐惧
,从窗口跳了出去,窗帘落下了。窗帘落下只一小会,整个房间里的火都突然消失,仿佛
从来就不曾燃烧过,地毯上没有半点烧焦的痕迹……”
林霖雨将这一段话反复看了三遍,越看越是心惊。这段描写,和他刚来别墅时江欢雅
对他所说的话何其相似!当时他也是要掀开窗帘,江欢雅便告诉了他这样一个关于别墅闹
鬼的故事。
他固然曾经怀疑过那个故事,但是也只是怀疑故事本身背后的真相,对江欢雅说的话
,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然而现在看来,江欢雅那番话,显然是依照这本书编出来骗他的
! 不仅仅是江欢雅,他将书翻了一遍,发现其中有一处描写,和冯小乐当时所说的内容
,也是一模一样——原来她们都在骗他!怪不得她们要问他看不看恐怖故事,原来是害怕
他看过这本书。
她们为什么要骗他?
看大家恐惧和疑虑的态度,别墅里一定是发生过可怕的事情,也许真就是他们所说的
闹鬼——既然是闹鬼,为何要编造这样的谎言来欺骗他?闹鬼的事情,有什么不可以对他
说的?
江欢雅和冯小乐骗了自己,还有谁也在进行欺骗?林霖雨忽然开始怀疑每个人,他开
始怀疑,自己在别墅里所经历的一切,甚至包括他的亲眼所见,究竟是真的发生了,还是
仅仅是一场骗局?
那本书在他手里被他用力地捏着,捏得起了皱,他怔怔地看着那些皱纹,它们是如此
深的褶皱伤痕,在书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这下他再也不可能隐瞒过江欢雅了,他也
不想隐瞒了。他望着那本书,心里五味杂陈,又是难过,又是愤怒,一阵翻江倒海之后,
忽然油然而生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他走出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烛光伴随着他的脚步。江欢雅的房间依旧没有锁
门,他走进去,将书放在原地,又悄悄地退了出来。
下楼之前,他仔细搜寻自己的房间,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地方有可能隐藏着一张照片
,这令他烦躁异常。他感觉全部的真相就锁在这张照片里,只要找出它来,云雾都将散去
——然而它在哪里呢?
“你到底在哪?”他忍不住大叫起来。
他的叫声很快引来其他人的回应,有脚步声蹬蹬上楼。
又是一群人的脚步声。林霖雨冷冷地听着那些脚步逐渐上升。他们永远要这么一伙一
伙地整体出动,谁也不敢独自呆着,谁也不敢和大伙分开。
“小林子,怎么了?”敲门声伴随着呼唤声,声音还是那么亲切,就象当初欺骗他一
样,依旧是那么亲切平和——这是冯小乐温柔的声音。
林霖雨打开门,暗暗点了点人数,果然没错,一共八个人,大家又是一起上来了。他
注意到大家都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冯小乐的腰间系着围裙,显然是正在做菜。
“没什么。”他说着,关上门和大家一起走出来。
“欢雅,”他装做不经意地道,“我刚才听到你房间里有响动。”
“是吗?”她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其他人,于是,九个人一起朝江欢雅的房间走去
。
江欢雅打开房门,烛光照耀下,那本书在她的椅子上毫不起眼。
但是江欢雅却一眼就看见了那本书,她惊叫一声,飞快地瞟了林霖雨一眼,又赶紧捂
住嘴。
“怎么了?”林霖雨问道。那本书现在已经不止是被弄皱这么简单了,整本书仿佛被
猫爪子抓过,封面被撕成一条一条,内部也被撕透。这本不是什么恐怖的画面,但是,在
此时,此地,如此烛光,一切都配合这本书,营造出一幕令人心悸的场景。
“没什么。”江欢雅强自镇定道。
她的回答,让林霖雨的心彻底凉透了。
林霖雨很清楚那本书是怎么回事——是他用剪刀在书上划过,故意留下那些痕迹。他
这么做,一半是出于愤怒,另一半,却是为了让江欢雅主动说出真相。江欢雅不是笨蛋,
她看到这本书变成如此模样,应当可以猜出这是谁干的,自然也就明白,她欺骗林霖雨的
事情已经暴露。
但是林霖雨没想到她竟然到此时还不肯说真话。她假作对一切视而不见,就只是为了
不要说出真相。
“这本书变成这样,你也认为是没什么?”林霖雨逼问道。
“这本书为什么变成这样,你当然比我要清楚。”江欢雅望着他,一点也不惊慌。这
反倒让林霖雨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恢复了镇定,不由暗暗佩服。
“你刚才在楼上呆了这么久,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换衣服,”江欢雅从容道,上下打量
他一番,“刚才我们到你房间的时候,你的衣服还是湿的,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你在干什
么?”她微笑一下,“你从我房间里出去的时候,我并不是没有感觉的。”
林霖雨先是紧张,继而放松了,笑道:“你既然知道了,也该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江欢雅点点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白笑笑大声道,“我怎么听得稀里糊涂的?”
林霖雨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继续凝视着江欢雅:“既然你已经知道,就该告诉我——
为什么?”
江欢雅摇摇头,看了看其他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能做主。”
林霖雨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依旧不肯告诉他原因。他冷笑一声,环视所
有人一眼:“真的不告诉我?”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苦笑,陈若望上来,拍拍他的肩膀:“不告诉你,是因为那样对你
比较好……”不等他说完,林霖雨已经一甩膀子,挥开他的手,冷冷道:“谢谢了!”言
毕一转身,自顾自下了楼。
谁也没有阻拦他,大家都知道,这时候,唯一可以让他回心转意的,只有真相。
可是真相偏偏是不能说的。
“不能说,不能说,”陈若望喃喃道,“他只知道自己被隐瞒的痛苦,他怎么会理解
,我们不能说,才是真正的难受!”
他叹了一口气。
所有的人都叹了一口气。
每个人都仿佛回忆起初到别墅时所发生的事情。
两天前,他们一行九人,来到这栋别墅。当时阳光明媚,四面清风徐徐,花团锦簇的
蝴蝶谷,以它的妩媚和温和欢迎他们,令他们心旷神怡。放下行李,他们便在谷中转了一
圈,转到西面的荒山,几人停下了脚步。
与蝴蝶谷生机盎然的景象不同,西面的山,高而孤峭,尖耸的山峰在四周柔和的曲线
中,格外显得遗世独立,冷冷地传递着一种孤独与高傲。山上没有树木,只有嶙峋的怪石
,大大小小地横陈于草地上。那些草也不是谷中常见的那般嫩绿柔软。那是些长长的黄草
,看起来干燥得没有一点水分,乱七八糟地铺在地上,象一把把没有梳理的乱发。即使是
在明媚的阳光下,这座荒山也显得有几分阴森,风吹过怪石上的小洞,发出呜咽般的鸣声
。
众人原本就喜欢探险,见了这种景象,不以为惧,反以为喜,当下便跃跃欲试地要上
山探险。
名为探险,其实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一座样貌古怪的山而已,并没有什么凶险惊奇
之处。只是在谷中转悠许久,见的都是柔媚风光,突然见到这样一座与众不同的山,如同
在脂粉从中见到一位鸡皮鹤发的老人,不为之赞,却为之叹。
那是大家心境如同阳光般明亮,一丝恐惧也无,只有对未知的好奇。
(“如果我们不是那么好奇,该多好。”粟诚忽然叹息道,其他人手擎蜡烛,黯然点
头。)
如果他们不是好奇,他们不会上那座山,后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他们九人,穿着特制的旅行装,每人背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火把、电筒之类的常用
探险工具,爬上了荒山。 那山虽然尖峰高耸,山坡却并不十分陡峭,加之只有草与石块,没有灌木与树枝挂碍
人身,反而比寻常的山要好攀许多。几人都是爬惯山的老手,不多时,便到了半山腰。阳
光朗照之下,大家都微有汗意,偏偏一路爬来,居然都一丝风也没有,到了山腰,便都坐
下来休息。
才坐下不久,便感觉一丝阴凉之意,丝丝缕缕从脚下泛出,足下一丛乱草,也被不知
从哪里来的风,吹得微微飘拂。他们四面一望,满山的荒草都安静地伏在山坡之上,先前
引他们入谷的那阵凉风说停便停,连山谷内的树木,也纹丝不动。只有脚下这一处地方,
凉风沁骨。这种情形让他们非常兴奋——多年的旅游探险经验让他们知道,这种情况,通
常代表着此处有洞穴之类的隐秘空间。他们一时顾不得休息,纷纷用手探测着那风的来处
,渐渐发现,那阵风,来自一块巨石底部。
那块巨石约一人多高,立在山腰,底部被许多乱草缠绕,其势相当稳固。陈若望用手
推了推,居然纹丝不动。那阴风便是从石头底部丝丝渗出,刘莎用手在底部轻轻挖了挖,
那里的泥土也较别处的更为松软冰凉。
几个人来了兴趣,围拢在巨石周围,想要打探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陈若望用随身的
瑞士军刀割断缠绕在石头基部的乱草,割到一大半时,其他人都小心地让开,以免被石头
坠落所误伤。
乱草将近割完,只留得十数根时,陈若望止住了。他直起腰身,与其他几名男生一起
,用力一推,便将这块石头推得松动,摇了两摇,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石头颓然倒下,
顺着山坡一路滚下去,滚到山脚,不动了。
石头一移开,一股凉意豁然涌出,底下一个黑沉沉的大洞露了出来。
众人发出一声惊叹,朝洞口探头望去。
那洞口略略倾斜,朝下延伸,从洞口望去,一片黑暗,不知有多深。洞口的空气潮湿
而阴冷,却没有其他异味,杨飞用一星小火在洞口探测一番,火苗十分正常,显见得洞内
氧气充足,没有易燃气体。
众人跃跃欲试,便要进洞探险。
粟诚心思缜密,建议先派几个人进去,其他人在洞外接应。这个提议原本也无可厚非
,无奈大家对这个洞都极端好奇,谁也不愿意留在洞外,一番争执讨论,大家都认为这个
洞在山腰之上,多半是个浅浅的野洞,想来不会太深,一起进去看看也无妨,如果情况有
变,再退出来也不迟。
决定已毕,大家整整衣衫,便一个接一个进去了。
洞内黑暗异常,刚进去还略有阳光照明,但是走不过十米,便是一个拐弯,立时什么
光也没有,大家只得拧开了电筒。杨飞一直擎着一支小型的探险火炬,测试洞内空气成分
,以免缺氧或中毒。
洞口原本是略微朝上,但是这一个拐弯之后,便进入一个长长的通道,朝下延伸,不
知伸到什么地方去。通道有一人半高,可容五人并行,顶部拱起,密密地贴着红砖,两边
墙壁也帖满了红砖,地面虽然没有帖砖,却也是光溜异常,仿佛被踩过不知多少遍。
这显然不是一个野洞,而是人工建造。或许是当初留下的防空洞。解放初期,这样的
防空洞在全国遍布,后来随着战备状态的解除,这些洞都挪作他用,不能利用的,也都废
弃了。
确定了这洞是人工建造,大家更加放心,杨飞连火炬也熄灭不用,大家边走边议论,
兴致盎然。
愈往下走,愈觉得寒气森森,通道如一条长蛇,弯曲延伸,不知通向何方。左曲右转
之间,便到了一个岔道口。两边各有一条通道通往远处,大家商量一番,决定逢右而转,
走进了右边的通道。这条通道依旧和他们进来时的那条通道一般宽阔,只是土腥味重了许
多,穹顶上许多木梁支撑着洞顶。那些木梁因为年代久远,许多处已经开裂,露出细小的
裂纹,大家小心地从下面经过,不去碰它。
走了好一阵,沿途又经过几个岔路口,众人一律向右转,每转一次,陈若望便在笔记
本上记录走过的路线,记录得多了,他终于发现,这个防空洞内的支路繁多,交织成一道
网,渐有迷乱之势。他将路线图展示给其他人看,大家都不是傻子,也都看出这个防空洞
太过复杂,不能再走下去,否则恐怕会有迷路的危险。他们原本就只是出于好奇才进来,
并不想遇到真正的危险,何况走了这么久,除了一条又一条通道,并没有见到什么新奇景
象。
于是众人便往回转,依照陈若望所画路线图小心行走。
走不过几分钟,忽然听到一阵极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如丝如缕,若断若续,无从分
辨。大家凝神细听时,那声音却又蓦然消失了。虽然有些疑惑,众人却也不以为意,继续
往回走。
又走了一阵,已经越过来时的两个岔路口,那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这回大家听得真
切,声音虽然很细,却十分清晰,是一个女人,在号啕大哭。哭声凄厉之极,仿佛就在耳
边,却又分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这样黑暗而阴凉的地道里,突然听见女人的哭声,
再胆大的人,也会难免有点害怕,众人只觉得全身寒毛竖立,不自觉地紧靠在一起,警觉
地四望,想找出哭声的来源。
他们边看边走,哭声一路伴随,转眼又是一条岔路出现在眼前,哭声骤然大了起来。 声音是从他们右手边的岔路传来的了,由于他们进来的时候逢右而转,那条岔路他们
并没有进去过。大家听得那哭声越来越是凄厉,站在原地踌躇许久,既有点害怕,又恐怕
是有什么游客在其中迷了路,斟酌许久,终于还是觉得不能见死不救——这地道如此隐秘
而复杂,进来的人如果迷了路,恐怕很难出去,而蝴蝶谷已经被他们包了下来,短期内不
会再有其他游客前来,如果他们不加以援手,被困的人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商量既定,大家不再迟疑,朝右边岔路走去。
眼见入洞渐深,大家将电筒放入背包,仍旧点燃火把。
那条通道,和他们一路走来所遇见的每条通道一样,没什么区别。哭声从通道深处传
来,比先前更加清晰,看来是走对了方向。大家擎稳火把,朝通道深处走去。走了一阵,
大家稍微放松一些,注意到一些先前不曾注意到的情况。
这条通道,和其他通道一样,墙壁上贴满了红砖。所不同的是,这些红砖上,留着大
小不一的划痕。那是些用尖锐的石头划过的痕迹,在幽暗的火把照耀下,轻易不容易看出
,淡淡的白色伤痕,密密麻麻地布满两面墙壁。大家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痕迹,
将火把凑近一些,渐渐看出,这些痕迹,原来是尺来方寸的大字,潦草的字迹,划满整个
通道,仔细辨认,字的内容,让每个人心中都打了个突。
那些字是——
“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
这些字,伴着从深处传来的哭声,直接刺激着众人的心脏。大家默默地阅读着这些用
力刻上去的字。刻字的人,看来情绪十分激动,笔画常常走形,看得出来用了很大力气在
墙上画,有些痕迹又尖又深,带着一种强烈的感情。越往里走,字迹越密,新的字迹盖在
旧字之上,无从辨认。这些字迹都十分陈旧,看来颇有些年头了。众人看了一阵,讨论一
番,一致认为这或许是一个新时代的白毛女故事,虽然心头有些发毛,但是那哭声已经近
在咫尺,谁也不甘心就此打转。
于是依旧朝前走。
通道走到尽头,蓦然一个转弯。
一股强烈的土腥味迎面扑来。
这个通道和前面的通道迥然不同。通道顶部的横梁已经折断,地面散落着碎裂的木块
,墙壁上的砖块掉得差不多了,裸露出黑色的泥土。
而通道的尽头,已经塌陷,一堆泥土与砖块的混合物,严实地堵住了去路。
看来这通道曾经发生过塌方事件。众人走道通道尽头处的土堆前,那些土已经凝聚成
一团,显然塌方也不是近期的事情了。
哭声就从土堆后传来,一声声,刺入耳膜。
如果这里曾经发生过塌方事件,那么土堆后的人,多半就是塌方中的幸存者。
“幸存者”这三个字是杨飞说出来的,话一出口,大家立即想到,既然有幸存者,与
之对应的,自然也有不幸的人。
那些不幸运的人们,他们的命运如何了?
塌方发生了多久?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样黑暗的通道中苟且生存,那是种什么滋味?
无数问题涌上来,各人都不由紧紧朝其他人靠近一点——同伴的体温,在此时变得如
此温暖。
“有人吗?”杨飞对着土堆后大声喊道。
哭声骤然终止,大家等了一阵,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有人吗?”大家纷纷喊叫,然而那个声音完全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几乎
让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飞朝土堆靠得更近一些,正准备再次发出喊叫,他手中的火把,却发生了一点变化
。
火把上的火焰,一直都燃烧得不甚热烈,微弱的一点光,直立在他手中,勉强为大家
提供一点光明。现在,那点火光,仿佛被什么东西扯过去一般,蓦然朝土堆那边一弯,几
乎与火把手柄成90度。
这种情形,通常是某处的空洞或者通道,火有趋近氧气的特性,这也不足为奇。但是
这个土堆档在路的尽头,看不见任何有可能透过空气的地方,这就有些奇怪了。杨飞看看
火把,询问地看看其他人。粟诚走上前,将火把朝右平移,移了两公分距离,火焰又恢复
了直立。
如此左右移动一番,终于确定空气透过来的位置,就在杨飞正前方与他鼻子平行处。
杨飞靠近那地方仔细一看,这才看出,土堆之上,有个硬币大小的小孔,孔周围被一层浮
土遮住,寻常看不出来。他将手朝孔前探了探,微微有一丝凉风略过指尖。他将一个手指
伸进孔中,感觉孔内泥土非常松软,随手挖了挖,居然便挖出了一小撮土。众人身上都带
有简单的挖掘工具,见他挖得轻松,也便纷纷挖了起来。
这土堆外表看上去虽然很久没有动过,挖起来却一点都不困难,内部的泥土新鲜松软
,很快就被他们挖出一个大洞。
原来土堆的另一面,也是一条通道,坍塌了半边,仅容一人猫腰通过。杨飞一猫腰,
便钻了进去。大家心里都有点不安,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被埋在洞中的什么人。
杨飞什么也没有发现,在洞里招呼了一声,其他人也都钻了进去,坐在狭小的洞中,
通道细细长长,蜿蜒曲折,通向远方。
大家在洞内寻找了一阵,并没有找到先前哭泣的女人,也没有发现任何人的痕迹。倒
是火把的光芒,照耀了满墙的字迹。
由于塌方,墙壁的砖块早已完全剥落,这些字迹是用石块写在松软的泥土上的,字迹
中的泥土仍旧十分潮湿,可见才写下不久。
这些字和先前看见的字是同一笔迹,内容却大不一样,让他们更加悚然心惊。
这些字,一声声,是在呼喊——“你们都是鬼!你们都是鬼!你们都是鬼…….”
众人原本就觉得那个哭泣的女声消失得奇怪,现在看了这些字,更加觉得害怕,不再
多想,便准备从原路钻出来。
正在此时,又一阵声音从洞的深处传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笑声。
在这之前,他们从来没想到,笑声也可以这么恐怖。那笑声毫不拘束,得意非凡,又
充满着无法言说的恶意,听起来十分疯狂,象一个黑色幽默。
他们无法忍受在这样一个洞中听到这样的笑声,手脚并用地便朝外走。
那笑声渐渐从洞深处移动,越来越近,几乎近在耳旁。
当先出去的是冯小乐,她的身子才探出他们挖出的那个土洞一半,整个通道忽然发出
一声巨想,地面强烈地震动起来。 眼前骤然一黑。
黑暗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泥土纷纷掉落,落在头上很身上,进来的那一端通
道轰然落下一道横梁,泥土一瞬间砸下来,发出可怕的闷想。幸好冯小乐及时抽回了身子
,否则定然无法幸免。
他们一阵惊慌,来不及取出背包中的电筒,被活埋的恐惧充斥着每个人的心,他们摸
着黑,慌忙逃命。为了不落下任何一个人,大家互相手拉手,陈若望一个一个呼唤同伴的
名字,确定每个人都牵在一起,这才略微放心。
大家牵在一起,摸索着连爬带走,朝洞口深处走去。这一路上,再也没有听见那女人
的声音,也没有再发生任何震动。原先那声巨响来得颇为蹊跷,仿佛是炸药爆炸的声音。
但是他们顾不得探究那么多,只求快点走出去。
走了不知多远,不知拐了多少弯,总算道路渐渐畅通,大家可以直起腰身了。大家略
微镇定一些,摸索着掏出电筒,拧出亮光。无论多么黑暗的地方,亮光总能令人看到希望
。大家借着电筒的照明,发现自己处于一处完好的通道内,墙壁和横梁都不曾经历过塌方
。
看来他们暂时是安全了。
微微吁了口气,他们又发现墙壁上仍旧有一些巨大的字迹,仍旧是那些话——
“你们都是鬼!”
他们心中一凛。
虽然仍旧担心有游客被困在洞中,但是刚才生死一线的经历,那些奇怪的笑声和哭声
,还有墙壁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字迹,已经将他们的好奇心打消得差不多了。他们决定先将
自己弄出去,再和外面的人联系,来营救困在洞中的游客——如果确实有人被困在洞中的
话。
刚才慌不择路,又没有照明,谁也不清楚自己走过了什么样的路径,只得碰运气地一
阵乱走,每走过一条通道,便留下一点记号。这样不知迂回转折了多久,终于看见前面有
一丝亮光。
洞口就在眼前了。
众人欢呼一声,加快脚步,一个跟一个走出洞口。
出来时,人人都不由一怔。
进去的时候是上午,艳阳高照,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薄暮,一缕残阳投射在树丛间
,晚景醉人,风凉如水,众人都有些恍惚,仿佛专世投胎了一回。
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洞口的位置。
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口,在西面荒山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之下,然而此时,经历洞中的曲
折之后,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却在山脚之下,洞口被深深的黄草掩盖,不是有心寻找,根
本看不出来这里有个洞。
残阳虽然没有中天的威力,照在他们被洞中空气浸得冰冷的肌肤上,格外温暖,令人
心中觉得塌实。
身后,乱草从中的洞口,丝丝缕缕地冒着寒气。
他们在洞口站立一阵,立即赶回别墅,准备打电话给别墅管理人员,来营救被困在洞
中的人。一路往回走,他们还在一边议论着洞中那奇怪的女人,那些古怪的文字。
回到别墅,众人都觉得疲惫不堪,将身上臃肿的旅游服脱下,背包随手放在地毯上。
杨飞取下胸前挂着的一次成相相机,发现相机上显示已经拍过一张照片。他看了看相机,
并没有发现任何照片——这种相机通常都是一照完就弹出照片来,多半是刚才在慌乱中奔
走时,不小心按动了快门,照片应该是落在洞内了。
陈若望给管理处打了个电话,告之洞内的情况,那边显得十分惊讶,根据他们的记录
,所有入谷的游客都已经返回。由于蝴蝶谷与世隔绝,所有入谷的乘客都必然在谷口的管
理处备案,那管理处位于入谷的唯一路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不放开护栏,没有
任何人或车辆能够出入。
虽然记录如此显示,毕竟人命关天,管理处还是答应立即派人过来查看。别墅中的九
人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因为心中牵挂洞中情形,无心玩耍,便在别墅呆坐聊天。
天近擦黑时,三名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带了工具入谷来,先到别墅问了问情况,接着便
去了洞口。他们直接从山脚下的洞口进入,陈若望等人在洞外。
其实天已薄暮,红日沉山,山谷又呈现出另一番醉人风貌。西山上的荒草在风中低伏
,山脚下的洞口阴风阵阵,而其他地方,倦鸟归山,蝴蝶成双结伴飞入花丛中,阵阵晚香
袭来。一样山谷,两种风情,一边是美不胜收,一边是诡异苍凉。众人望着这般景象,胸
中一时赞叹,一时惆怅。
似乎没有多久,管理人员便出来了。他们根据当年修建防空洞留下的图纸,将洞中翻
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游客。
“这洞本来早就打算封上,可是上头又说可以考虑改成迷宫,”一名工作人员有些抱
怨,“经常有游客因为好奇困在里面出不来,真是名副其实的迷宫——只是苦了我们这些
打工的!”
“好了,不要抱怨了,”另外一人看来是个小头目,打断了他的话,将一张薄薄的纸
片递给他们,“这是在塌方的通道里发现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
那是一张照片。
陈若望随手接过来,接着残阳的最后一缕光,看见上面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认得这是杨飞那种一次成相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没有深究,随手往口袋里一放。
管理人员叮嘱他们再不可入洞,便离开了山谷。
他们望了望洞口,也迅速离开了山脚。
回到别墅没多久,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一点光也看不见。折腾了一天,大家都觉得
又累又饿,便以冯小乐为主力,开始作饭。一边作饭,一边笑闹,话题还是离不开那个山
洞。东说西说,便扯到了照片上面。
“杨飞,你不是说你的相机是好东西吗?怎么拍了那么一张照片,什么都看不清!”
陈若望嘲笑道。
大家都知道杨飞的脾气,说他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他的相机不好,一听这话,他
立即大声道:“什么照片?拿来我看看!进来以后,我还一张没拍呢。”
陈若望将照片的事跟他说了,大家都猜测是在黑暗中慌忙逃窜时不小心按了快门,所
以照出了莫名其妙的东西。杨飞更加激动,便要看照片。
“在客厅里我上衣口袋里,自己去拿。”陈若望道。
当时众人都集中在厨房作饭聊天,杨飞独自一人去客厅取照片。
众人只听得他走到沙发边,不多时便发出一声惊叫,接着,他冲进厨房,手中高高举
着照片,满面惊诧:“你们看,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一边嘲笑他的惊慌,一边将头凑过去。
那张照片,照着一堆泥土和砖块,显然是个坍塌的通道。
“奇怪啊……”陈若望喃喃道,“刚才我明明看见这上面是一团迷雾,什么也看不清
啊……”不等他想明白,其他人已经将他挤到一边,只剩他一个人皱着眉头,不明白是怎
么回事。
“这有什么奇怪?”看过照片,鲁刚漫不经心地道,“你的相机有夜拍功能,这一定
是我们逃命的时候拍的……咦?”话犹未已,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将照片抢到手中,仔细
地看了起来。
其他人在这个时候,也已经看出这照片的不妥之处。
这张照片上,除了坍塌的通道外,还照到了一样东西,是他们先前乍一看之下所没有
注意的。
那是一个人。
那个人,被泥土和砖块压住了胸部以上的身体,四周散布着红得发黑的血迹,从血的
面积来看,这个人应该已经没救了。
除了血之外,在压住他头部的那一堆东西周围,散落着一些白色的豆腐脑一般的东西
,在这种情形之下,那是什么东西,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是个死人!”冯小乐睁大眼睛,惊慌地道,“一定是那个我们要找的游客,我们经
过她身边,居然不知道!”想到他们自己也曾有可能这样死去,她打了个寒噤。
其他人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低头看照片。
陈若望原本被他们挤到一边,见他们神色有异,又走了过来,仔细观察照片。
起初,他也和冯小乐一样,发现了死人,发出一声惊呼。
紧接着,他发现了让其他所有人都怔住说不出话来的另一件事。
照片上的这个人,他没有被坍塌的通道压住的那一部分身体,穿着的服装,是他们再
熟悉不过的。
红蓝相间的旅行装,独特的造型,是他们一行十人,旅行之前特地到专门的专门的裁
缝店定制的,因为款式很旧,已经移到裁缝的杂货间里,是江欢雅在一大堆准备扔到垃圾
堆里的衣服中淘出来的,当时大家一眼就看中了它那种奇特的造型,一致通过。裁缝对他
们的审美观表示惊异,虽然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为他们做了十套,但是在他们取走衣服的
那天,将那件旧衣服也给了他们,发誓以后再不做这种衣服,据说是又土又难做,费力不
讨好。
那十件衣服,每人一件,原来的那件样品,被冯小乐的妈妈拿去做了厨房里的工作服
。
据那裁缝说,这样的衣服,除了5年前一支小探险队做过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有过。
也就是说,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和那支探险小队的人才有这样的衣服。
他们九人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林霖雨还没有进谷,冯小乐的妈妈更在遥远城市中的
某处厨房中。
那么照片上的人,就只能是5年前的探险队员。
让他们震撼说不出话来的,不是因为这个人穿着和他们同样的衣服,而是因为,这个
人是一支探险队的一员——他穿着探险队的服装,这就表示,他是以团队成员的身份出现
在通道之中。
大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个人被压在通道中,多半已经死了,那他的那些同伴们
呢?
通道中的黑暗与阴冷,虽然已经离开,也还仿佛就在眼前,他们不知道,一支探险队
被困在里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让他们更加不明白的是,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分明已经依照地图仔细搜寻过了,甚至
连这张照片也搜了出来,可见搜索绝不是走走过场。
那么其他的探险队员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是在这谷中的其他地方,还是仍旧困在通道之中?是不是在那个迷宫般的洞里,
还有一些通道,是连管理员也不知道的?
大家议论纷纷,不明所以。加之先前陈若望曾见到照片上与此时迥然不同,这件事情
显得颇为奇怪。众人回想今天的遭遇,自从进入那个山洞,就不断遇见诡异的事情,对那
个迷离的洞,既充满好奇,又有些害怕起来。
大家议论一阵,渐渐产生了两种不同的意见。
陈若望、杨飞、粟诚和鲁刚,坚持要到洞中看个明白,如果能救两个人出来,就更加
是好了;其他的人,则坚决反对,他们的意见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点古怪,不如趁早
抽身,在谷中平安地玩过这几天,再也不要靠近那山洞,以免发生不测。
“但是那些人怎么办?”粟诚道。
“你能肯定那些人一定在山洞里?”江欢雅道,“那只不过是我们的推测,连管理员
都找不到他们,我们没有地图,更加不可能了!”
双方激烈争论一番,直争到晚饭已熟,吃过饭,争论仍旧继续,渐渐到了半夜,依旧
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陈若望等人在楼上回想当时情景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满天依旧覆盖
着浓重的乌云,天色却不那么阴暗,一点亮光从乌云背后透出来,能够看得清远处的东西
了。
林霖雨从楼上冲下来,由于四面的窗帘都已经放下,他没有发现外面形势的变化,紊
乱的心情下,他甚至没有发现雨声已经消失了。
楼下大厅的地毯上,留着深深浅浅的水印,是不久前黑暗中惊悸的遗迹。林霖雨紧握
手中已经只剩一小截的蜡烛,独自在幽暗的大厅中,让烛光笼罩着自己,烛光照不到的地
方,仍旧是黑暗。他静静地站了一小会,无来由地,忽然打了个寒噤,有些害怕起来。刚
才的愤懑还没有完全消失,现在的恐惧,却来自于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地方。
烛光幽微地辐射到大厅中央的沙发上,朦胧间,他仿佛看见一个人影,飘忽不定地在
沙发边游移,似坐似立,似有似无,看不真切。
“鲁刚?”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听见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从沙发边传来,再看时,那人影又不见了。
他快步走过去,在沙发附近,只有冰冷的长木茶几,没有人的影子。
难道是看错了?
他其实也不能确定刚才看见的究竟是否人影,抑或只是光影?
而那声叹息,那样轻柔,轻得没有痕迹,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内心的叹息产生的错觉
。
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空气被雨水浸地冰凉,此时仿佛更带了一
丝阴冷之气,自由掌心里盈寸的蜡烛,给了他些许的温暖。他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怯懦和惊
恐,然而这种情绪却无法控制,让他甚至不敢回头,生怕在身后有什么东西躲藏着。
越是不敢回头,越是觉得身后有东西,他僵直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既不敢回头,也
不敢朝左右看,只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木茶几。
那是一张非常光滑的茶几,深红色的表面,漆得亮可鉴人,即使是在如此幽暗的烛光
下,林霖雨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在烛光的包围下,他的影子在红色茶几上反射出来,使得他整个身影都带了红色,一
圈烛光在四周造成了迷雾般的光圈,他本人在那发射中反而不甚分明,仿佛一个形状不确
定的东西,烛光略一摇晃,那影子也随之变动,在茶几上泛起光与影的奇妙波纹。
他忽然觉得这茶表面的反光,也是如此令人恐惧。
他正要抬起头,从那反光中解脱出来,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他身后有人或者其他
什么东西,那么,这个红色的茶几,是不是也会将那东西反射出来?
他握着蜡烛的手绷得更紧了。
竭力镇定心神,让自己虚到极点的内心略微宁静一些,他遏止住对茶几表面发射的畏
惧,继续看下去,并且看得更加仔细。
仍旧是只有他自己,一个红色的自己。他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在他身后,除了被
茶几染成红色的黑暗,什么也没有反射出来。他一点点朝自己的影子靠近,影子也一点点
朝他靠近,不知不觉,他的上半身已经与茶几表面平行,茶几上一个飘忽的自己凝望着他
,那目光也是飘忽的,随着烛影摇动,那个身影的表情,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在哭。 仔细凝望着那个身影,越看越觉得那其实不是自己。
正在看得入神之时,一缕凉风拂过他的后颈,似乎有个人对他吹了一口气,他浑身一
激灵,猛然回头——
身后什么也没有。
右边的窗帘飞扬起来,风从窗外吹进来,冰凉。
原来是风。
林霖雨提起的心放下了。
他这才发现雨已经停了,站起身,将窗帘卷上去,阴天冷冷的光倾入大厅,虽然依旧
昏暗,却看得清周遭的一切了。
他吹熄蜡烛,回想刚才的一切,不由暗暗嘲笑自己——人在恐惧中,连平常极普通的
景象也会变得骇人了。
他又想到楼上那些同伴,他们常常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紧张,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们心中充满恐惧?
他们在恐惧什么?
一想到这件事,他就觉得十分烦闷,客厅里阴暗的空气仿佛不够他呼吸,他走到窗边
,将头伸出去,伸道雨水洗得清爽透明的空气中,大口呼吸着竹林和泥土潮湿的芳香。随
着新鲜空气涌入肺中的,还有一种轻松的心情。在这别墅里住的这段时间,他的心中充塞
了太多疑问和郁闷,也许他的心,也需要一场这样的雨来彻底的冲洗一下,才能恢复到从
前的单纯明快。
他看看天,看看竹林,再看看地面——地面的泥土潮湿可爱,松软异常,居然已经有
一些毛茸茸的绿草尖从土里冒出来了。
他不由一笑。
当他的目光移到窗户下方时,他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见了一些东西,一些曾经让他的朋友们大为惊恐的东西。
那是一些白色的纸杯,零散地扔在地上,颇为醒目。
他刚刚平静一些的心,又砰砰跳动起来。他抬起脚,从窗口直接跳了出去,站在指杯
面前,低头数了数,一共10个。
看来这就是那些留下每个人指纹,然后又神秘失踪的纸杯。怪不得他们找不到,原来
被人扔在了这里。
他小心地拾起一个纸杯查看——上面没有指纹——每一个纸杯上都没有指纹,那些红
色粉末造成的指印,已经被大雨冲洗得一点痕迹也没有。
他原本认为大家对这纸杯的紧张实在过度,现在看来,他们的紧张,显然是有道理的
。那个黑暗中的神秘人物,果然是为了这些纸杯而出现的。
想到神秘人,他又想起了鲁刚。大家都认为那个神秘人物就是鲁刚,可是他始终不相
信。鲁刚一向是个诚实善良的人,他有什么理由要做这种事情?这种事情简直毫无道理—
—如果真有道理,显然还是和他们一直隐瞒着他的那件事有关?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太多遍,都已经有点麻木了。
鲁刚哪里去了?这个问题忽然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
一阵冷风吹来,他缩了缩脖子,四面望望,被雨水清洗过的山和树木,都格外清秀,
蝴蝶们一只两只得尝试着在饱含水分的空气中低低飞舞——他们说鲁刚出去散步了,这仍
旧不能让他相信。
正在想时,一声低低的叹息在耳边响起——是鲁刚的声音。他蓦然抬首,四处寻找,
四面只有风在吹,没有人的影子。
“鲁刚!”他压抑地喊了起来,不敢太大声,怕被楼上的人们听到,他感觉他们对鲁
刚有些忌讳。
没有回答。
他屏住呼吸,凝神倾听一阵,隐约听见一阵细细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仿佛是什么铁
制的东西在地板上拖动,叮叮铛铛。
他蹲下身,一膝跪地,将耳朵紧贴地面,仔细聆听。
那声音更加清晰地从地下传来,是铁链在地上拖动,还有一个人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
,那人不时发出低低的叹息,如果不是贴在地面上,这样的叹息,会被他误以为是风声。
“鲁刚,是你吗?”他紧张地将嘴对准地面,小声道,同时用手敲了敲地面。
别墅墙角那一圈地面铺了一层水泥,敲起来一种空空的声音,看来地面下是空的。
依旧没有人回答。连走动声也没有了,似乎地下那人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林
霖雨等了一阵,有点犹豫了。他不确定这个是否的确就是鲁刚,一切都只是推测。
如果不是鲁刚,他又会是谁呢?
虽然那个人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林霖雨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他从来不知
道别墅底下还有这样一个空间,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这个人,和他们在别墅里遇到的
一系列怪事有关,也是朋友们态度怪异的根源。
找到这个人,也许一切问题就水落石出了。
他坚决地抿了抿嘴,露出倔强的神情。如果他的朋友们看见他现在的表情,一定会知
道,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要找到这个人,首先要找出这个隐藏在别墅地下的空间。这个小问题难不倒林霖雨。
他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在地面上四处敲打。在别墅外墙角的水泥带,有大约三米长的距离
发出空洞的声音,他用泥土在这个地带作了记号。
然后,他翻身入别墅,对应别墅外记号所指的同一范围内,继续敲打,很容易就确定
了那个秘密空间的大致范围。
确定了范围,要找出入口,就只是时间问题了。他抬头朝楼上看看,有些奇怪为何其
他人在楼上呆了这么久还不下来。不过这正好为他的寻找创造了便利。他估计了一下那个
地下室的墙壁厚度,在别墅内打量一番,甚至掀开地毯查看了许久。
入口绝对不在大厅内。
他又跳到窗外,在地面搜寻了许久。泥土的地面不似水泥地板那么坚硬,敲击起来几
乎没有声音,无从判断地下是不是空的,只有一阵乱找。他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根一米多长
的竹枝朝地上乱插,泥地被雨水泡得极为松软,竹枝一插就是一尺多深。
插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将竹枝一扔,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这泥地分明是一个整体,又怎么可能会隐藏着一个出口?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极细微的,在地下走动,铁链拖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
音。
林霖雨跟随那个声音移动的方向,在地面上移动着自己的位置,不知不觉,便走到了
大门口。
走到了这里,铁链一阵哗啦啦响动,又转身往回走。
林霖雨正要再跟随着那人移动,想找出个究竟来,无意中朝门口的地面上看了一眼,
不由怔住了。
门口的地面上,留着一堆凌乱的脚印,泥土被踩得稀烂。
那些脚印,大小和花纹都不一样,看起来是好几个人一同留下的,只是已经被大雨淋
得十分模糊,看不大清楚。
这些脚印提醒他一件事,让他回想起刚才在客厅里看见、但是被他忽略的事情。
他猛然推开大门,站在门口朝里一瞧——果然如此,他果然没有记错。
别墅里的地毯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各各朝不同的方向,脚印里都带着泥。这些脚
印,都是大而宽的男生脚印,是林霖雨他们在大雨中从外面带进了泥和水而留下的。
让林霖雨注意的,不是所有的脚印。
别墅内部靠近门口的地方,一共有五组脚印:
第一组,是大家早晨从别墅外游玩归来,脚底沾满了半干的泥土,脚尖朝内——这一
组脚印,已经被后来的足迹破坏得差不多了;
第二组,是林霖雨一个人留下的,当时大家都怀疑白笑笑,他出于义愤冲了出去,留
下一组朝外的脚印——也被破坏得几乎看不出来。
第三组,是林霖雨从菜地回来的脚印,已经变得相当模糊。
第四组,是大家正要验证指纹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古怪的声音,六名男生一齐朝门
外冲去所留下的。这一组脚印还十分清晰,但是却被第五组脚印所覆盖了。
在第四组脚印和第五组脚印之间,还有一组脚印,是大家从雨中回到别墅时留下的,
但是这组脚印大多数留在窗边,因为当时一片漆黑,大家多半都是从窗口摸索进来的。只
有一个人是从门口走进来的,这一个人的脚印,也被第五组脚印踏得模糊了。
让他注意的,正是这第五组脚印,虽然也很凌乱、很分散,但是都明显地是朝门口走
来,这些脚印,覆盖在其他脚印之上,也就是说,这些脚印,是最后留下的脚印。
这些脚印沿着不同的路线,从窗边、沙发边、楼梯边,各个不同的方向走来,集中到
门口。
这些脚印集中到门口,却没有互相覆盖,可以清楚地看出,每双脚印都不同,林霖雨
数了数,一共五双。
蝴蝶谷总共六个男生,第五组脚印,是五个人留下的,他仔细查看了一下,独独缺少
他自己的脚印。
这一组脚印,潮湿异常,泥土稀烂地留在脚印中,明显是从雨里沾来的泥土。
林霖雨从大雨中回来之后,不久便独自上楼,没有出门。从脚印来看,其他五名男生
,在他上楼之后,显然又出门了,这就是为什么林霖雨在楼上看见他们时,他们的衣服都
还是那么湿。
他们出去是要干什么? 据他们告诉林霖雨的,鲁刚独自一人出去散步去了,当时林霖雨便觉得这非常不可能
,现在看来,鲁刚确实出门去了,却不是一个人出去的,如果他是一个人出去,或者是他
先出去其他人再跟出去,他的脚印一定会被覆盖掉。从门口的情况来看,除林霖雨之外的
五名男生,不但是一起出去的,甚至是并排走出去的,门口反正足够宽敞,五个人挤一挤
也是能够通过的——他们的脚印并排显现,互相毫不践踏。
林霖雨感觉真相已经呼之欲出,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为了不破坏室内的痕迹,
他脱下鞋,光着脚又走了进去。
这些脚印提示了他,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个他们怀疑是鲁刚的神秘人。
那个神秘人全身也已经湿透,应当也会留下脚印。
他仔细地在地面搜寻,努力回忆当时自己的位置。他记得,在黑暗中,他曾经和那个
神秘人迎面撞上。
也就是说,找出他自己当时的位置,就能找到那个人的脚印。
找到他当时的位置并不是很困难,他是从窗口爬进来的,江欢雅她们找到蜡烛之后,
他借着烛光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很快,他就在左边最靠近门口的窗边,找到了自己的脚印,与他自己的足迹脚尖对脚
尖,是另外一双脚印。
那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的脚印,当时只有那神秘人曾与他如此接近。
他查看一番那双足迹,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双脚印,并不是属于别人的,而是属于门口第五组脚印中的一双。
这意味着,那个神秘人,的确是在他们六个中间。
找出了这双脚印,要确定神秘人行动的轨迹,就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林霖雨对蜡烛亮
起来之后各人的位置记得很清楚,根据这个神秘人的脚印轨迹我,再对照当时各人的位置
,他发现大家的猜疑并没有错。
那个神秘人,果然就是鲁刚。
他忽然觉得极其难过。
这种难过,不仅仅是因为鲁刚是神秘人,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知道该相信谁。
一个鲁刚可以骗他,那么其他人,同样也可以骗他。
他该相信谁?
依稀的铁链声又传来,将他从难过中惊醒。他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寻找地下室的
入口的。
他又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第五组脚印,是通向别墅外的,除了鲁刚之外的其余四名留下足迹的男生,现在在楼
上——他们已经从别墅外回来了,理论上说,应该会有第六组脚印——他们从外面回来的
那组脚印。
但是没有,门前,窗前,没有他预计中的第六组脚印。
这让他兴奋起来。
如果他们既不是从门口,也不是从窗口回到别墅,那么,他们会是从哪里回来的呢?
林霖雨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如果他们五个人,出门之后,到了地下室,那么,会不会在地下室里,有一扇门是通
往别墅内的?他们直接从地下室回到别墅,这才没有在门口和窗前留下脚印?
但是,如果是这样,他们大可以从别墅内部直接去地下室,为何要走出去呢?
这一点,林霖雨没有想明白。
何况,经过开始的探测,地下室在别墅底下的范围已经被他确定了,他甚至已经断定
,地下室入口,绝对不会在别墅内部。
这样一来,他的想法就前后矛盾了。
到底哪种推测才是对的呢?
-- 他一边想,一边在屋内转来转去,直到看见地面上另外一排脚印,这才停了下来。
那一排脚印,在楼梯内侧的阴影里,要不是他这样乱转,恐怕很难发现。这些脚印全
都湿漉漉的,凌乱地叠加在一起,看不清是几个人留下的。
但是有另外的东西,依稀出现在这些脚印之中。
那是几个手印。
这些脚印既潮湿,又泥泞,人的手微微一按上去,就能产生明显的痕迹,虽然这些痕
迹很难辨认,但是在某些部位还是可以分辨得出,这的确是人的手印。
这让林霖雨高兴万分。
他一直在寻找地下室的入口,现在这里出现了手印——试想谁会将手按在地毯上呢?
尤其还是按在这样脏的足迹当中。但是如果地下室的入口在这里,情况就不同。假若那个
入口出来并不容易,需要用手攀援,那么这些手指痕迹就很容易解释了。
他低头在这些痕迹附近仔细查看。根据脚印和手印的位置来看,地下室的入口应当就
在楼梯内侧的这个地方——他用手在地面上划了个大致位置,发现就在他划定的这个范围
内,地毯的边缘微微翘起,掀开一看,下面竟然是一块一米见方的木板。木板上有一个生
锈的铁环,这就是地毯为什么翘起来的缘故。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拉住铁环,轻轻朝上
一提,木板便被掀开了,露出下面一个方形入口,入口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一个声
音传来:“谁?”
这声音又让林霖雨一震。
这是鲁刚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是在遥远的地方才传来,带着一些沉闷的味道。
“鲁刚!”他喊了一声,不等对方回答,便探头朝内望去。这个入口下有一张简陋的
木梯,他从木梯爬下去,爬了大约有两米深,这才落到地上。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并没有铺上水泥。他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大约一平米宽,面
前一条通道直通向前方,隐隐有烛光传来。
“鲁刚!”他又喊了一声。
“小林子!”鲁刚激动的声音伴随着铁链声传来。
林霖雨沿着通道朝烛光的方向走去,通道倾斜朝上,不多时便到了一个宽敞地下室。
他这才明白为何先前测量时断定地下室入口不在别墅内,但是入口却又偏偏在别墅内
——这并不矛盾,地下室离地面很近,所以他能够听到鲁刚在室内发出的声音,但是入口
到地下室之间的通道,却是深埋在地面以下两米左右,光靠他用手敲,自然无法探测得到
。
他到了地下室,并没有立即看到鲁刚。
这是个大约有五平方米大小的空间,地面铺着水泥,墙壁也用砖块垒得很结实。四面
墙壁上都帖着一道一道黄色的符咒,画得乱七八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些什么。
蜡烛就插在墙上一个小小的托盘里。
而鲁刚,站在墙壁角落里,惊讶而激动得看着他。
林霖雨在地下站定,这才看见鲁刚,一看之下,又是惊异,又是愤怒。
鲁刚的手和脚,都被一跟铁链锁住,铁链的另一端,用大铁钉钉在地下室的地板上。
“这是怎么回事?”林霖雨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抚摩着铁链,不敢相信他的朋友们竟
然会这样对待鲁刚。虽然鲁刚就是那个神秘人,但是好歹大家也是同学一场,感情一向很
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到这个地步?
鲁刚苦笑一声:“这也怪不得他们。”
当林霖雨在地下室遇见鲁刚的时候,陈若望等人在楼上的过道里,沉湎于回忆之中。
蜡烛已经燃烧将尽,烛光飘扬欲灭,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大家却已经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弄得疲倦不堪,现在在这个过道
里,伴随着烛光,听各人用缓慢的语调说他们的亲身经历,恍若隔世。
当时他们一直在为要不要进洞去看个究竟而激烈争吵,到了半夜,也没有争吵出个结
果。白天在洞里转了许久,大家都很累了,见时间已晚,也就暂停争论,各自回房睡觉去
了。
那张照片,就放在客厅的红色木茶几上,照片上被压在石头下的人,孤零零的,一个
平面的尸体,没有人理睬。
睡到凌晨时分,他们都被一阵声音吵醒了。
声音是从其中一间房间里传来的,在睡梦中,他们无从辨认是哪间房间,只听到一阵
叹息,一阵哭泣,却又不知究竟是男是女。那声音似有若无,飘荡在夜空中,伴随着风声
,呜呜咽咽,将他们惊醒。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大家都纷纷坐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每一间房门都走出一个人,大家虽然被惊醒,还是依旧睡意朦胧,互相看了
一眼,不由吃了一惊。
才从梦中醒来,各人只顾着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留意自己身上的变化,现在互
相看见,这才发觉——他们原本是穿着睡衣入睡,旅行装被放在床边的地毯上或椅子上,
但是半夜醒来,在走廊里,每一张敞开的房门前,所有的人都穿着旅行装,全套装备,甚
至连鞋子都穿得好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陈若望不解地看看其他人,再看看自己。
大家都露出疑惑而惊慌的表情。
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每个人心里都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们九人,加上当时还没有来的林霖雨,一共十人,平时都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常
常会产生一种他们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心意相通的现象,尤其在危险的境地下,这种心意相
通更加明显,有好几次甚至帮助他们化险为夷。
现在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他们总觉得,就在这栋别墅里,小楼上,他们自己身边、面前,最亲近的这些人中间
,有一种诡异的氛围产生了。他们不明白这种情况是如何出现的,那种感觉,萦绕心头,
挥之不去。起先谁也不说,只是疑惑地互相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有这种感觉,并不仅仅是自己——多年的默契,使他们从对方
脸上发现,原来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同样的东西——但是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种没来由的感觉,令他们浑身都有些发冷,一时都忘了追究旅行装是如何穿在身上
的,与那种奇特的感觉相比较,莫名其妙穿在身上的衣服,倒仿佛不那么重要了。
互相看了一阵,差不多又是同时,他们忽然产生一种冲动,想要数一数人数。这种冲
动毫没来由,但是每个人却忽然觉得,清点人数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清点之下,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他们一共九人,林霖雨当时并没有到。
他们在楼上,一共看到了九个人。
一共九人,看到九人,这原本就是应当的事情。
然而他们偏偏就是觉得不正常,仿佛不应该是这样的数目。
或许是因为刚刚起床,大家的头脑都不是十分清醒,理性似乎仍旧在沉睡,只是凭借
一种直觉,让他们围绕人数这个话题,虽然没有说话,却各自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着人数。
点到后来,刘莎已经忍不住数出了声:“一、二、三、四………..九……”她数完一
遍,又从头再数一遍,寂静的空间里,除了她机械单调的数数声,就只有每个人剧烈的心
跳回荡在耳膜。
这样的数数,竟然让所有的人都出了一头大汗。
每个人都仿佛被催眠一般,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刘莎一起,数着:“一、二、三、四…
…”他们觉得自己和别人的行为都十分怪异,甚至有些恐怖,九个人的声音整齐划一,仿
佛一个人的声音,单调而缓慢地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过程。谁都知道这样不对头,但是谁都
没有力量停下来。
冥冥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操纵他们,让他们感受到一些异样的东西,让他们觉得,
人数并没有点清,而如果不点清人数,他们就无法摆脱那种异样的感觉。
就在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着人数的时候,窗外的风,忽然吹裂了一根数枝,发出“
卡嚓”一声脆响,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令他们蓦然一震,从机械的数数中清醒过来。
他们终于发现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一共九个人,林霖雨没有来。
他们数数的时候,并没有数自己。
那就是说,他们应当数到的人数,是八个。但是他们数来数去,除了自己之外,仍旧
是九个人。
这意味着,这楼上,一共有十个人。
谁是第十个人?
他们记得,刚才数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陌生的面孔。
但是他们也可以肯定,绝对没有看见林霖雨。
那么,为什么会有十个人?
并且每个人都穿着他们特制的衣服?
这个问题让他们心中一沉,心中泛起的恐惧,在大家脸上表露无疑。
倘若他们不是同时发现这个问题,或许事情不会不变得象后来那样棘手。
或者,倘若刘莎没有发出那样一声惊叫,也许他们就能找出那个多余的人是谁。
但是刘莎惊叫起来了。
她刚刚发现原来这里竟然多了一个人,并且从其他人脸上也看出了这一点,还没有等
大家来得及仔细看看那个人是谁,她已经大声道:“怎么多了一个人?”
她的话音刚落,眼前蓦然一暗,灯光骤然熄灭。
-- 整个走廊陷入黑暗之中,大家不由自主得发出惊叫声。待众人稍稍安定,却又听见一
阵极细的哭泣之声,蜿蜒飘荡于走廊上,如蛛丝般萦绕在众人耳边,凄惨非常。
众人只觉得一阵心悸,那声音无从捕捉,也无从躲避,就这样飘忽游荡,在黑暗中轻
轻掠过耳膜,重重揉捏人们心脏。
“大家打开电筒!”杨飞大声道。
他的话提醒了其他人,大家赶紧回房,寻找旅行包,电筒就放在包里。
黑暗中,每个人都一时无法搜寻到自己旅行包的位置。陈若望分明记得自己将旅行包
就放在床边靠窗的地上,但是此时去摸,沿墙根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摸到。其他人也都
发现自己的旅行包不在原来的位置上,鲁刚在黑暗中大叫:“我的旅行包哪里去了?”
众人的旅行包,仿佛都自己长了脚,跑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但是房间只有这么大,旅行包虽然不在原来的地方,却是谁也没有放弃,仍旧一阵瞎
摸,终于,只听得乱翻乱摸的声音中,穿出轻轻的“咔”的一声,同时传来粟诚欢喜的声
音:“我找到电筒了!”
其他人在黑暗中直起身,朝门外看去,只见漆黑的走廊中,突然有一线微光,虽然不
甚分明,却也能驱赶黑暗,以及由黑暗带来的恐惧。
大家不由欢呼一声。
欢呼声尚未落下,眼前蓦然一亮,灯光又恢复了明亮,整个走廊沐浴在电灯的光芒中
,人们冲出房门,看见走廊中,粟诚举着电筒,呆呆地看着前面。
在粟诚前方,一扇房门仿佛被大风吹动,忽然“砰”地一声自己关上了。
关上的房门内,又传出了幽幽的哭泣声。
众人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纵使他们再如何胆大,面对这些事情,也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粟诚原本胆子不小,
这时却脸色有点发白,他指着那扇传出哭声的房门,说出了他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在他找到电筒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出去,与大家分享电筒的光芒,因此在
所有人都没有走出房门时,他独自来到了走廊上。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出来的时候,很自然地就是面朝楼梯口,举着电筒照明。
就在大家纷纷出来的时候,他看见,面对楼梯口的那扇门,也就是现在林霖雨住的那
扇房门,忽然自己动了几下。
那扇房门原本就是敞开的——所有的房门,在众人被奇怪的哭声吵醒出来后,就都是
敞开的——那扇敞开的房门,自己动了几下。
由于门开的方向,正好朝向粟诚站立的地方,所有他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情景。
正是这情景,让他心头一颤。
那间房间的门,虽然在来回摇摆,但是,粟诚却分明看见,那间房间里,空荡荡的,
一个人也没有。他用电筒照着那间房,照得里面清清楚楚,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而门,还在无风自动。
这一切,只不过是短短一个瞬间,却让粟诚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立即想到,这间房,原本就是为林霖雨预备的,林霖雨还没有来,房间门又是
谁打开的?
他还来不及想到其他,同伴们已经出了房门,就在人们出来的那一刹那,林霖雨的房
门,便如众人所见,自己关上了。
哭声,也就在那个时候从门内传来。
他的话一说完,众人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凉,好似有一阵冷风从背后掠过。
众人慢慢聚到一起,面对着传出哭声的房间,竟然都没有勇气打开房门看一看。
他们在门口站了很久,渐渐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让他们发现的,是走廊里的灯。
他们当初从梦中被惊醒时,大家打开的都是自己房间里的等,走廊里的灯的开关,距
离每间房都有一两米,任何人都必须走出房门才能将灯打开。
而那个时候,大家都站在自己房门口,数着人数,没有任何人离开房门。
走廊里的灯,在那时候也没有亮起来。
但是,从停电到再次来电,走廊里的灯却莫名其妙地亮了起来。
会是谁将灯按亮的呢?
大家首先想到了粟诚,因为是他发现了电筒,其他人在黑暗中是不可能摸到走廊里的
电灯开关的,即使侥幸能摸到,也没有人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是粟诚摇头否认。
众人再一回想,他们出来看见粟诚的时候,他的确是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根据他找
到电筒和众人出门的时间来推断,他绝对没有足够时间去按亮走廊里的电灯。
这是第一个疑点。
另外一点,就是那多出来的人。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数出多出一个人来?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发现多出来的人是谁?
还有,是谁在哭泣?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穿上了旅行装?
……
无数的疑问提出来,那时候大家虽然害怕,但是因为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人多胆壮
,互相一鼓励,便有了勇气。每个人都觉得,要解开这些迷团,最好的办法,就是冲进那
间关着的房门,看看是谁在里面哭泣。
这么一想,大家也就不再迟疑。粟诚看看大家,其他人朝他点点头,他便握住那房门
的手柄,轻轻一转——房门没有锁,发出“呀”的一声,打开了。
哭声嘎然而止。
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着的,粟诚将房门打开,人们可以看见,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大家都怔住了。
人们冲进那间房,将衣柜门打开,有的人低下头查看床低下和书桌下,所有能藏人的
地方都找遍了,还是什么人也没有。
窗子也紧闭着,从内部闩好了。
那个哭泣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大家正在发怔,哭声,如同遥远的琴音,隐隐从楼下传来。
“怎么回事?”白笑笑小声问。
人们没有回答她。他们互相看见,每个人的脸上,都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他们再没有说什么,仿佛有了默契,一起转身冲出房门,冲到楼下。
他们冲出去的速度非常快,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但是,在楼下,黑暗笼罩着大厅,
粟诚用电筒在大厅里扫射,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
杨飞打开楼下的灯——大厅里除了他们九个,再也没有别人。
哭声也消失了。
他们疯狂地搜索大厅里的每一处地方,却发现门窗紧闭,根本不可能有人从这里逃出
去而不被他们发现。
江欢雅想到了浴室和其他房间——经过搜索,那里面也是空的。
大家是分头搜索的,每个人负责一间房,很快就搜完了。只有冯小乐负责的厨房,因
为她害怕,站在厨房门口,迟迟不敢进去,等大家将其他地方搜完,厨房门还没有被她打
开。
岑宇扬拍了拍冯小乐的肩膀安慰她,自己去将门打开。
门刚一打开,一片触目惊心的颜色夺目而出。
红!
整个厨房,都是红色。
血红!
-- 厨房的墙壁上,血淋淋的粘稠液体不断朝下滑落,一滴一滴,散发出强烈的腥味。血
水滴到地面上,形成弯曲的细流,在厨房中央的地板上,汇聚成一个鲜红的血潭。
血潭上,清楚地映出众人惊恐变形的容颜。
众人发出可怕的尖叫声,慌忙从门边退开,远离了厨房,才稍觉安心。
直到远离厨房,在沙发上落定,他们才发觉,厨房门口的地面上,躺着几具美丽的小
尸体。
那是蝴蝶,是蝴蝶谷赖以成名、花朵般艳丽的飞舞精灵,一共九只,躺在地上,静悄
悄,失去了生命。
从厨房敞开的门口,依旧透出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血光,红艳艳地照着门口的地面,
大家一时都不敢再朝那个方向看,挤坐在沙发上,安慰着狂跳的心脏。
“啊!”又是一声尖叫,吓得众人惊跳起来,待得站定,才发觉惊叫声来自冯小乐。
冯小乐惊恐地盯着面前的茶几,面色煞白,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一只手指着茶几
上的什么东西,双唇微微翕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些东西。
茶几上原本放着他们在防空洞内不小心拍下的那张照片,现在却多了几张。
多了九张。
一共十张照片,放在茶几上,排列成整齐的一行,茶几上反射出淡淡的红光。每张照
片的内容,都仿佛是第一张照片的克隆,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姿势,照片上的人都是那样
僵卧死静。
唯一不同的是,第一张照片上的背景是那个不见光的防空洞,死者的头被压在大石头
下,看不清面容,四周有着粘稠的血液;而其他九张新出现的照片上,背景是不同的房间
,九个人,九个不同的房间,每个人的头,都被自己的枕头压在下面,看不出是谁,而洁
净的床单上,只有光的阴影,一丝血迹也无。
大家看得心头一颤,各自勉力对照照片上的房间,来辨认哪一张是自己。但是无论他
们怎么看,所有的房间布局都一样,照片上只照出床和枕头,实在不知哪张照片是谁。
这让他们想起在被惊醒之前做的一个梦。
那个梦,其实他们每个人都做了,内容大同小异,但是谁也不敢先说出来——如果不
是发生了这一连串怪异的事情,或者说,如果不是这九张不知从何而来的照片,对他们来
说,无论梦境如何古怪,也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他们还不至于被一个梦所吓到——然而
照片出现了,走廊里多了一个人,一切仿佛都与那个梦惊人的相似。
白笑笑首先说出了那个梦。她直直地看着那些照片,又颤抖着回头看看还没有关上的
厨房门,那里似乎正有血液流出,甚至能听到血一滴滴滴落的声音。
“我做了一个梦,”她颤声道,面色苍白如纸,她没有发现,其他人在听到她说到一
个“梦”字时,已经全身绷紧,面色大变,“那个梦,”她继续说道,“非常奇怪。我看
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带着我往前走,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它走,我问它是谁,它却反过来问
我——‘我是谁,我是不是你?’——我不知道它说的是什么意思,正要再问,它却带着
我,一路走下来,走到茶几前——在梦里,茶几上并没有照片,一张也没有,只有一张白
纸……”她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正待继续说,杨飞已经接过话头,缓缓说道:“那张
白纸上,是一道选择题,一共九个选项。”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纷纷点头——白笑笑和杨飞的梦境,和其他人所做的梦,几乎一
模一样。
他们每个人在梦里,都经过同样的过程,见到了茶几上的白纸。纸上的选择题,是一
个在当时让他们非常困惑的问题——“你们中间死的是谁?”
在梦里,他们只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再一看答案,竟然就是他们九人的名字。
他们的第一个反映,就是离开这里,但是那个模糊的影子在旁边说道:“必须选择一
个。”
奇怪的是,他们听了那个影子的话,竟然都觉得确实有必要选择一个。
他们当时头脑一阵混乱,随手在纸上划了一道,也不记得选的是谁,接下来的梦境也
变得模糊,毫无印象。
现在,面对这些照片,逐一回想,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照片上死的是谁?
其他九张新的照片姑且不论,那个梦也暂且抛在一边,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在防空
洞里拍的照片上,死的人真的是五年前的探险队员吗?
他们凭什么这样断定?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在那个狭小的通道里,如果说有一个人和他们在一起而又不被他
们发现,那实在太荒谬。
他们之所以会毫不怀疑地认为那个人并非来自他们中间,是因为他们从不相信世界上
有鬼,也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中间会有人死去。
假如,世界上果然有鬼存在,假如,那个死去的人,就是来自他们九人中间,那么…
…
他们讨论到这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已经比鬼好看不了多少,刘莎和冯小乐将自己缩
成一团,大声道:“求求你们不要再这样想了,这太可怕了。”
这的确是太可怕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个死去的人是谁,是不是就坐在自己身边,甚至,是不是就是自己
?
这种想法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如果不是鬼,我们怎么解释发生的一切?”陈若望喃喃道。
这一切都如此古怪,超出他们的常识和想象,如果没有鬼,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他们原本紧靠在一起,在这个离奇恐怖的夜晚,在厨房血色背景之下,在九张古怪出
现的照片前,似乎只有彼此依靠,才能让他们感觉到安全——然而现在这种安全的感觉被
彻底打破,他们不知道,九个人中间,谁才是死去的那一个,是不是就是坐在自己身边的
朋友。
他们忽然不敢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
有一种牢固的纽带,就这样绷断了,每个人心中一紧,又一紧,紧得连心脏都仿佛要
绷裂了。
“不是,一定不是我们中间的人死了!”杨飞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他拿起那张
照片,仔细观看,想要找出死者不是他们中间某人的依据。
但是结果却让他全身一颤,他的手几乎捏不住薄薄的照片,那张照片在他冰冷的手指
间,象风中树叶般抖动。
“怎么了?”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其他人嘴唇发绀,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看着他—
—看他的神情,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每个人心里当时都产生了一个令他们汗颜的想法——看杨飞如此震惊,莫非死者竟然
就是他自己?
这个想法,竟然让他们心中微微一喜,又微微一痛,还有实实在在的恐惧。
每个人都忽然离开了杨飞身边,在他身边,形成一个夜色与灯光包围成的虚空。
如果杨飞是鬼,那么应该如何对付他?大家心中各自琢磨,急切间却找不到答案。
“这个人,”杨飞的声音虚弱无力,他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变化,只因为他自己内心
已经翻江倒海,他苦笑着朝众人走过来,其他人不由后退一步,他依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警
惕和疏远,将照片放在茶几上,指着照片中人的身体道,“这个人,果然是我们中的一个
。”
他的话,令大家的猜想变为现实,众人又是一抖,纷纷低头朝照片看去。
照片上,杨飞手指的地方,是衣服上一处细小的刺绣,在这么小的照片上,不仔细看
,那刺绣很容易被忽略掉。
每个人的心中一凉——再也不用怀疑,死者就在他们中间。
因为那个刺绣,刺的是“2004”几个阿拉伯数字,以纪念他们在2004年的探险。
可以想象,五年前的探险队,无论服装和他们的如何相似,也绝不会在衣服上刺上“
2004”几个字,因为那个时候,距离“2004”,还有5年。
他们不由自主地抬手看自己的胳膊肘——刺绣就在那里,2004。
死者 他们互相看看,又赶紧低下头,竟不敢再有目光上的接触。
目光的距离如果有一米,那么心的距离,又有多远?深渊一瞬间形成,咫尺天涯,原
来就是这个意思——近在身旁的人,心思却如在远方的云雾里,不知他是人还是鬼;近在
胸腔的心脏,也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脏,究竟是跳、还是停?
谁也不敢想,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大家默默起身,那几张照片,被杨飞收了起来。
“大家睡去吧。”陈若望低声道。无数迷团没有解开,无穷疑云荡漾在胸中,但是每
个人都忽然觉得十分疲倦,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竟然都没有心思细细去考虑这些事情。
他们原本应当是要细细考虑的,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他们经过厨房的时候,才想起厨房里还有一室血迹未曾消去。依照他们的本意,是很
想仔细勘探一下现场再洗去,但是大家心中实在已经紧张虚弱到了极点,再也没有力量来
思考,也没有勇气再面对这样可怕的红色。
几乎是闭着眼睛,陈若望、杨飞和粟诚用大桶大桶的水将厨房冲得一干二净,什么痕
迹也没有留下。
他们茫然上楼,进入房间之前,都有些迟疑,心中充满畏惧,不知道又会碰到什么事
情。
在走廊中,大家又一次互相看看,目光却和以前有了不同含义,似乎是询问,却又充
满戒备。
每个人心里都忽然感到无比悲哀。
“我们明天就走!”粟诚低声道。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都吁了一口气。
离开,是那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无论死去的是谁,他们其实都不想知道,他们只想赶紧离开这栋别墅,想到人群中去
——也许在外面的世界里,他们会将这件事慢慢忘记。
在外面的世界里,有精彩的生活等着他们,那时候,即使是死去的人,也会被五光十
色的世界所吸引,即使已经死去,也不会象现在这样,封闭在小小的峡谷里,吓唬无辜的
人们。
他们心头,都十分疑惑,不知道那些怪事是怎样发生的,不知道,制造这些怪事的死
者,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这样的想法,让他们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如果一个人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实在是
太可悲也太可怕了。
可是这许多疑问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已经决定第二天就走,大家仿佛都放下了心头
的大石头。
这一夜,注定无眠。
他们没有想到,第二天的太阳,依旧那么灿烂光明。因为心中有了疑惑,谁也不敢走
到阳光底下,甚至不敢掀起窗帘。
他们害怕自己在阳光下没有影子。
他们害怕,忽然看见昔日的朋友,在阳光照射下变成烟雾。
他们拒绝揭开答案——虽然答案就在阳光下。
林霖雨来之前,大家已经预先商量好,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个决定,一半是
出于保护他们自己,一半也是出于一种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心境——在那个时候,朋友
间的友谊已经被疑云阻隔,唯一能让他们感受到往日温情的,恐怕也只有不知情的林霖雨
了。
当林霖雨对他们如此害怕阳光感到疑惑时,大家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幸好江欢雅和
冯小乐喜欢看恐怖故事,急切间便用故事中的情节,编造了一个闹鬼的故事。
也幸好林霖雨对他们十分信任,并没有多怀疑就相信了。
原本事情到这里都还算顺利,鬼魂的阴影虽然破坏了他们之间的信任,但是这种伤害
还不深刻,仅仅是一种揣测,一种疑惑。如果事情能如他们所愿的发展,如果他们能够尽
快离开蝴蝶谷,也许一切都会是另一番景象。
也许友情会在人群中恢复。
然而事情的发展脱离了轨道,阳光消失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仅仅带走了他们所
畏惧的阳光,也冲垮了他们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
在与世隔绝的封闭空间里,恐惧真正地开始了。
发生了一系列古怪的事情,他们互相猜疑,互相提防,而林霖雨对所发生的一切毫不
知情,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为朋友之间的猜疑而痛苦伤心,却依旧什么也不敢说。
对所有的人来说,林霖雨的友谊,不仅仅是疑云密布的别墅里唯一的安慰,也是往日
美好心境的唯一痕迹。
因为珍重,反而处处制肘,欲说还休,欲说还休,终于连林霖雨的信任,也渐渐流失
了。
他们怀疑陈若望,怀疑白笑笑,怀疑鲁刚,那些被他们怀疑的人,心里又何尝不曾怀
疑过自己?
而不久前在漆黑的客厅里所发生的事件,使他们终于可以确定,那个他们一直不知道
是谁的人,就是鲁刚。
对鲁刚的怀疑显然激怒了林霖雨,所以他独自上了楼,没有听见其他人对鲁刚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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