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3:36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心里冷哼一声。老四倒像是被他说服了,暗地里兴奋地扯我的衣角。别的不说,杨界河似乎天生具备一种令人信服的坦然态度,只用几句平常的话,便可以随意操纵人心的流向。在这一点上,不用提,我早已吃过他的苦头。
于是我假装被他笨拙的伎俩所蛊惑,和老四一起走出小屋,只把杨界河锁进房间里。我才没有奔到现身于肉票家属的面前,身为绑匪,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永远隐身于暗处,绝不可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迹。幸好我早有准备,拿出从报纸上剪贴字拼成的绑架信。这年头,任何一个脑子没问题的绑匪,都晓得使用这种招数。
可惜现在是半夜,杨家又是著名的豪宅,被高墙、自动报警门禁系统、几名保安和狼犬守卫得极为森严。我们又不是武侠小说里的飞贼,想要秘密潜入府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投下勒索信固然不可能;而我所想到的办法,则是赶在明天清晨之前,等报童往报箱里塞入报纸之后,偷偷把勒索信也放进去。我抬腕看了看表,淡蓝色的荧光指针正指向午夜12点。也就是说,我们起码还要在外面等六七个小时。
这时候,两道雪亮的灯光划破了夜空的黑暗,我迅速望去,一辆丰田花冠出现在杨宅的大门前。我全身的神经顿时在一瞬间绷紧,花冠上的司机是一个女人。
她正要从杨宅里出去。
她一抬手,指头上几枚钻戒争相闪烁出妖莹的光芒,足见价值连城;即使隔了几十米之远,我们仍被那些珠宝所散发出的豪奢气氛所慑服,一时间谁也说不上话来,只觉得口干舌燥。过了好久,老四才怯怯地问我,“毛哥,那些……是真家伙吧?”
我这才缓过神来。“快跟上!”我喊他赶快开车,盯紧前面的女人。从杨家出来的女人,自然没有必要佩戴假珠宝招摇过市,更何况她夤夜出门,开的是市价八十万的花冠车——综合以上几点,如果我预料得没有错,她应当是杨宅的女主人。
也就是杨界河的老婆。
我的眉头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这个行为古怪的女人,接到绑匪电话也断然挂断,明知丈夫失踪却深夜出门,该不会……?花冠熟练地穿过十几条街道,停在市郊区一家偏僻的旅馆旁。这里我曾相当熟悉,虽然店面不大,外观简陋,内部却别有洞天,是一家专门提供情人相会的地方,按照客人所付金钱的多寡提供档次不一的服务,以“安全性高,从不外泄”为口号招揽顾客的特殊旅馆。我曾试图打探过里面的情形,却被训练有素的保安识破,无情地赶出门外——保安的职责,就是保护那些前来偷情之人的隐私,因此,这里也是进行秘密商谈的绝佳地点。
我瞥见那女人不慌不忙下车,迈着模特儿般的步伐,夸张地摇摆着臀部晃进旅馆的大门。虽然她的脸孔被宽大的墨镜和帽子所遮掩,可从她窈窕的体态和轻盈的脚步看来,她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岁。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杨界河那张虚肿的胖脸,如果不是为了钱,那样漂亮风骚的老婆,会嫁给那种老怪物才怪!
杨界河的老婆去找她的情人去了,这一点我可以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杨界河现在死去,对于她来说求之不得。
虽然可能无济于事,我们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把勒索信投入杨家的信箱。回到藏身地时,天还没全亮,杨界河已经睁着眼睛等我们了。“肚子饿……一晚上都没睡好。”他哭着脸对我说。
靠!吃了满满一碗撒尿牛丸还敢叫饿!可怜我们两个绑匪,整个晚上又是跟踪女人又是守株待兔,东奔西跑地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咧!“多买点早点回来,等会我们边吃边聊!”我吩咐老四。
“鸡蛋饼还是煎饼?前两天听兄弟说刚开了一家灌汤包子铺,据说味道好得不得了,毛哥要不要尝尝鲜?”老四问。
还没等我回话,杨界河倒是抢先开了口,“包子铺?”他不屑地皱起眉头,“这种庶民的食物怎么能拿来说呢?至少也得来点蟹黄酿烧卖、松化叉烧酥、荀丝文肥肠、海皇鲜虾饺、鼓椒蒸凤爪什么的吧?当然,要是有鱼翅饺、带子饺之类的红点就更好了!不过,想必你们不知道什么是红点吧?”(注:广州早茶,点心一般分为小点,中点,大点,特点,超点;也有分得更细致高级的,还有红点。)
可怜的老四,唯有目瞪口呆,他大概死活也想不通,为何我们日常吃的煎饼包子,到了杨界河嘴里就翻出那么多的名堂来。“您您您还要点什么?”一激动,他连自己绑匪的身份都忘了,居然称呼肉票为“您”。
“让我想想,”杨界河一翻眼睛,认真地开始思索,“既然你们穷到那个分上,我也不好意思要些超点特点,让你们破费太多。就这样吧!”他潇洒地正要一挥手,却发现双手被缚在身后,挥舞不开,“虾仁蒸肠粉、黑椒牛仔骨、潮州蒸粉果各一份,对了,不要忘记来份爽滑牛肉丸。昨晚你买的啥撒尿牛丸啊?硬邦邦一点弹性韧劲儿都没有,吃得我现在牙都疼!”
老四认真地将菜单一一记下,最后,还不忘殷勤地添上一句:
“您还需要什么饮料吗?”
完全一副伺候大款的服务员排头嘛!真是贱骨头!杨界河猛地一点头,“不说我差点忘了!早茶早茶,怎能没有茶呢!说说看,有什么茶水?”
这可把老四难住了,这小子除了喝过小饭馆提供的免费茶水,只怕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好茶。“大概……大概是碧螺春龙井什么的吧?”他支支吾吾说道,“您看成不?”
杨界河又是一皱眉头,这一下,完全没有掩饰他鄙夷的心思。
“小兄弟!”他语重心长地开了口,“所谓雨前碧螺春,陈藏普洱,新摘龙井,还有顶级冻顶乌龙茶,那不过是寻常人家入口的茶水罢了。像我这种身份地位的成功人士呢,唯有金牌马骝槭才配得上,就算我迁就你们,稍微降一降格,至少也得是寿眉、毛尖或者凤凰单枞呀!”
这一系列高档茶讲座终于将老四的心理防线彻底击跨,他只是脸色发白,呆呆地站在那儿动也不动,杨界河喊了一声,“还不快去?要让我等到中午,早茶变午茶是不是?”他这才撒丫子狂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3:37
还没奔出多远,他又溜达回来,伸手招我。“毛哥~”他拖长了声音叫我,一脸愁苦,“能不能借点钱给我?我只有十块钱。”
我不悦地哼了一声,“三个人的早点,十块钱还不够打发?你当我是猪啊?”
“不是啊,毛哥!”老四脸一会红一会白,吞吞吐吐道,“你刚才不是也听到了?又是虾仁又是什么马,这点钱显然不够他塞牙缝嘛!他是首富唉,首富!”他重重强调了后者。
“那又怎么样?”我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口烟,“说来说去,还不是咱们的阶下囚?咱给他吃什么,他就得吃什么,哪怕是屎!”我狰狞地说。
“不要这样啊,毛哥!”老四直摆手,“想想咱们马上到手一亿元呢!比起那个来,这点早茶钱根本不算什么!毛哥,您一向目光远大,”他开始迂回包抄,“这点子事,哪会放进你的眼里哦!”
说的也是,只要能顺利拿到一亿元,别说马骝槭,就算他要喝金子,我也负担得起!老四走了之后,我再次来到杨界河面前,开始盘算我的一亿元,该如何从他老婆那里弄到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我不慌不忙地开了口,等老四买回早点还有十分以及非常漫长的时间,足够让我慢慢对着杨界河唠嗑。
他眨巴着小眼睛,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你说过,你老婆是糟糠之妻,人老珠黄对吧?”我故意漠视他的脸孔,以给他施加无形的压力,“可据我们所知,你的老婆……”我有意在这里停下来,盯着他闪烁的眼睛。
“不是你的原配吧?”我说。
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轻松的表情,“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他乐开了花,“没错,我第一个老妻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就死了,我一直忙于生意,没顾得上续弦。现在的老婆嘛,是第二个……”他嘿嘿一笑,“也娶了快十年啦!”
果然,她并非杨界河一双儿女的亲生母亲。就算她二十五岁结婚,到现在至多不超过三十五岁,正是风韵犹存,如狼似虎之年。而从杨界河的语气听来,却似乎早早把她归入老人的行列,打入不受宠爱的冷宫。对于一个徐娘半老的少妇来说,没有子女,没有丈夫的疼爱,她那张首富太太的宝座早已摇摇欲坠,在这种情况下,红杏出墙早已不足为奇,更何况可以趁火打劫,借绑匪之手干掉花心的丈夫。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铁定拿不到赎金了!
真是糟糕的家庭关系,我们偏偏倒霉,硬是纠缠进来,死活都挣脱不开。现在人质无法脱手,钱也拿不到!唉,我暗地里叹了一口气,平日里看那些警匪剧里,所有的绑匪无不把一群群警察耍地晕头转向,斗智斗勇好不酣畅淋漓,怎么一到我们手里就这么猥琐呢?“你老婆有情人,”我只是简单地这样告诉他,“她巴不得你死。”
“这个贱人!”杨界河恨恨唾骂了一句,唾沫星子喷了我满脸都是,“我供她好吃好穿,她却拿我的钱去养小白脸,你说,我冤不冤哪!”
我敷衍地直点头,他呢,还在一个劲儿地骂:
“……居然串通外人,想害老子死?看老子自由之后,怎么变着法子收拾你!不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啃你的骨头,老子就不姓杨!”
再呆下去也是无益,我索性躲到屋外抽烟,企图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一条简洁的勒索之法。远远的出现了老四的身影,他双手各拎着一大沓白色泡沫塑料饭盒,香气数里外都可以闻到。
“刚新鲜出炉的虾仁蒸肠粉,来了~!”老四兴奋地拖长尾音,把饭盒一一打开,“毛哥,这是特别孝敬您的,凤爪!来,托杨首富的福,咱们也尝尝鲜!”
什么孝敬不孝敬?还不是我自己掏的钱?!一百多块啊,就买了这么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我恨得连牙都在痒痒,这时候杨界河倒是眼睛一亮:
“哟,小伙子很会买东西嘛!”他拍了拍老四的肩膀,那傻小子害羞地一缩脖子,“嗯~好香,我来尝尝这里的手艺!”
二话不说,他便扑到饭盒上,用嘴叼起一个鲜虾饺,咕噜咕噜地乱嚼一阵,便吞了下去。“这味道……”他话还没说完,突然白眼一翻,口吐白沫地倒了下去。
“这……这是怎么了?”老四一时慌了手脚,连忙扶住他。只见杨界河话也说不出来,只用一根手指执拗地指着桌上那热气腾腾的茶点,嘴里咕嘟咕嘟地直冒白沫。老四不明所以,也顺势要夹起一个鲜虾饺往嘴巴里送。
“慢着!”关键时刻,还是我沉着,“他八成是中毒了——赶快让他把刚才吃的东西吐出来!”
老四扶着杨界河去了厕所,用一根筷子抵在他的喉咙里,催他吐出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身为绑匪,我们总不能堂而皇之送肉票去看医生,唯一的对策只有这种土办法,如果造化不济,肉票抗不过去,我们也只有默哀一声。还好,幸运之神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经过一番折腾,杨界河总算勉强保住了性命。“虾饺的味道……”他用力瞪起眼珠,总算把刚才没讲完的话说了出来,“怪得很!只怪我吃得太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吞下去了!”
果然是茶点中有毒。我点了点头,这不是一般的食物中毒,见效如此之快,只能是人为投毒。问题是,是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下毒呢?
“是我老婆!肯定没错!”杨界河的整个脸孔都扭曲变形,用太监一样高亢的嗓子尖叫起来,“她恨不得亲手杀死我!”
可是,去买茶点的人明明是老四啊,她不可能认识的……慢着!
该不会是,昨晚或者今早跟踪她的时候,被识破了吧?或者是在塞勒索信的时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3:38
因为接到绑匪的电话,所以机灵的她一下子便猜到我们的身份,不仅如此,说不定她还反过来跟踪了我们……我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她在老四所买的茶点中下毒,绝不仅仅想毒死杨界河一个人!
连同我和老四这两个绑匪,她也想一并抹煞掉!这样一来,警察只会发现绑匪和肉票暴毙在一起的尸体,根本不会怀疑到身为受害者家属的她!好阴险歹毒的计策,好阴险歹毒的女人!
这一下,不仅仅是绑匪与肉票家人之战,而是绑匪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不得不奋起抵抗!刚才的有毒点心,若不是杨界河抢先吃下又发作得快,我和老四都要玩完,栽在这小娘们手里!退一步讲,就算我和老四侥幸不死,杨界河一时不慎挂掉,那个女人也一定会指控我们两个是杀人凶手,把我们拉去枪毙!不行,得赶快转移住处,以免再次遭遇不测。只要肉票发生哪怕一丁点意外事故,我和老四都会成为最顺理成章的替罪羊!
……怎么好像立场反过来了?身为绑匪的我们,现在不得不为了肉票的安全而殚精竭虑,以免冤狱的大帽子扣在我们的头上?
就在这个时候,杨界河提出了一个令我们怦然心动而又终生难忘的建议。
杀了我老婆。杨界河那张肥肿的嘴唇,贴在我们的耳边,仿佛恶魔一般呢喃道。
“杀?”老四第一个反应过来,从嘴里艰难地挤出一个词,“不……”
“我们不是杀人犯!杀人,可是要一命抵一命的!”他喊道。
杨界河老练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出条条沟壑,“小伙子!你以为你们现在是在干什么?搞慈善?不要逗我发笑了!”
老东西在一瞬间给予老四的压迫感,几乎要把他压垮,“你们绑架我,只要被警察抓到,还指望活着上法庭吗?”
他嘴角噙着的冷笑是这样说的,“在那之前,我便会命令监狱犯人把你们整死!”
“你们现在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杀了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他只用眼角瞥向我,含义不言而喻。
不能杀他!因为他老婆,兴许就在不远处监视着;再说,一毛钱都没拿到,便杀肉票罢手,未免也太蚀本了!
“所以我,真诚地向你们提出一个双赢的建议,”他松了一口气,一双小眼睛狡猾地盯着我的脸,“我想你们一定会感兴趣。”
“实际上呢,我和我老婆,都买了几份数额庞大的人寿保险;一旦意外事故死亡或是被谋杀,对方都会领取双倍保险金赔偿。我老婆的保险金,七七八八加起来……”他歪着脖子,想了许久,哪里是在盘算,完全是在考验我们的耐心,“大概有八千万左右。”
一听到这天文数字,我和老四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唾沫,不愧是豪富之家啊!
“你们帮我把那臭婆娘杀了,这八千万我一分都不要,统统给你们,怎么样?”他笑呵呵地说,满眼全是期盼的神情。
“……空口无凭,”犹豫了许久,我终于开了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你忘了吗?我是你们的人质啊!”杨界河夸张地耸起肩膀,“连命都捏在你们手里,还能赖帐不成?”
而我,则沉着地笑了起来,“我是个谨慎的人。”
于是,我们要求杨界河把刚才的话,对着录音机又讲了一遍;还让他签了好几份委托我们杀人的文件,签名加摁手印。证物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又亲自带着这些生死攸关的东西出门,藏在一些隐秘的地方。“我已经把它们交给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一旦我们出事,他马上会通知警方。”我这样告诉杨界河,而他则是笑眯眯地不置可否。
“那么,我们该上咯,老四!”老四则无声地点了点头,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小子还是嫩了点,我心想。
……那女人的血比我预料地还要多。毕竟是第一次杀人,一刀捅下去她居然还叫了出来,死死地揪住我的衣角不放,嘴巴一张一合地想跟我说什么。旁边的老四一时慌了神,连连向她的喉咙、胸腔招呼刀子,流出来的血几乎将她的尸体浸泡成红褐色。“八千万。”我从后面拍了拍老四的肩膀,他正扶住墙角,呕吐个没完。
好不容易把身上、手上的血迹收拾干净,我们拖着疲累的身子回来了。然而眼前的景象令我们大吃一惊,杨界河正笑容可掬地迎接我们,桌上还是那几个装满早点的饭盒。
“成了吧?”他问。
靠在我肩膀上的老四无力地点了点头。这时候,老东西突然嘿嘿冷笑起来。
“再见到自己的初恋情人感觉很好吧,小冒?”
我没有抬头,只是眼睛下方的肌肉用力地抽动几下。小冒?对了,我不姓毛,而是冒,冒名顶替的“冒”。十多年前,我曾是杨界河的下属,被四方看好的明日之星,而那时的我,意气风发,不仅事业有成,而且还有一个娇嫩欲滴的未婚妻。
然而,有一天她参加我们公司的party,酒酣耳热之际,我却发现她被杨界河搂在怀里,老头子还色迷迷地对我说,“我很喜欢你朋友哟!”
当时她被灌得烂醉如泥,如果我不出手,她很可能被杨界河那个畜生……尽管职场经验提醒我,只要顺应上头的“意思”,熬过这个晚上,我便能飞黄腾达,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当我抱着她坐进汽车的时候,心里面没有懊悔,只有无限的深情。
之后的事便顺理成章,我因为贪污公款被关入大牢,她与我解除婚约,投入富豪鳏夫杨界河的怀抱,成为他的妻子……在狱中的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报复杨界河,不仅仅是夺他的钱,还要他的命!我要复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3:38
这也是我为何痛快接下这宗杀人委托的原因。为了救那个女人,我搭上自己一生的事业与名誉,却反过来遭遇她绝情的背叛。当冰冷的刀锋刺入她坚挺的胸脯时,我这郁积多年的怨气终于得到了宣泄。
老四松开了杨界河的绳索,他似乎感觉到我们之间,存在着什么不同寻常的过往。
“我认出你的时候便意识到,”杨界河大大咧咧地捡起几个冰冷的粉果,扔进嘴里,“这一次不管交不交赎金,我恐怕都不会活着回去了。”
说的没错。因此就算眼睁睁看着你吃下这些有毒的点心,我也不会再阻止你。
“啊?你们要不要尝尝?”他刻意殷勤地招呼我们,“坐班房之后,只怕吃不上这么可口的茶点了!”
老四木然地指着饭盒,“有毒……”他说。
“笑话!”杨界河一口气又消灭了几个,“虽然凉了,味道倒依然可口,哪里来的毒?”
老四的头上似响起一道闪电,“可你早上不是……?”
杨界河阴险地笑了起来,嘴里突然涌出白沫,不停地向外喷,同时身体抽搐个不停。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便停了下来,“挺像那么一回事,对吧?”
他一直是装的!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你为什么要假装被老婆毒杀?仅仅只是想让我们去杀掉你老婆吗?”我问,“付得起八千万,相信有数不尽的杀手愿意揽这笔买卖,何苦找我们?”
他点点头,“你说得对,如果付得起八千万的话……”
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
“上哪里去找像你们这样愚蠢,又不要钱白干活的杀手呢?”他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多谢你们给予我这么丰盛的早茶,对于一个已经破产的富翁来说……”
破产???
“虽然并没有向外界宣布,可是相信也是迟早的事。”他脸上的皱纹如今看起来,每一条都刻着苦难的阴影,“就连我的车也被债主拿走抵债,即使想出去找杀手,也只得步行。”
“所以你老婆才会挂我们的电话,因为一个破产的人已经不足以拿赎金去赎?”老四恍然大悟。
杨界河点了点头,“欠下几十亿的债务,除了自杀之外别无他途。可我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没有使出来。”
保险金。
自杀的话,只能拿到百分之五十;而若是被人谋杀,则获得双倍赔偿。杨界河的一双儿女都在国外读书,高昂的费用使得他不得不头痛。找杀手把自己干掉好了,费用从保险金里扣除,可最麻烦的就是预付款——他到哪里找这笔钱呢?
“正巧碰上你们,解决我一个大难题。”他兴奋地搓着双手,“不要订金,只要我留下足够的凭证,而且,还帮我先杀了老婆。”
“只要你们现在这里杀了我,我们夫妻二人的保险金都会自动划归儿女的名下,”他的双眼发射出异样诡秘的光芒,“你不是想报仇么?快杀了我吧?”
我堵起耳朵,老四则可怜兮兮地算起帐来:
已经杀了一个人,光早茶就花了一百多块,还不包括茶水;还有租房费、租赁汽车的费用、汽油钱、录音机费、道具杂物费,我们两人又饥又饿又渴,花费了无数体力脑力精力,整整忙活了两天,还不算前面蹲点和拟订计划……
结果一毛钱都没有捞到!!!!!!!!!!
“喂,快杀了我!要不然我会告发你们谋杀我老婆哦!”杨界河的声音袅袅升起,盘旋在这间小屋的上空,阴魂不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3:39
外篇
平安夜艳遇
这兴许是个糟糕的决定,占星师站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门口,心中隐隐掠过一丝不安。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识过这样热闹的场合,低矮的房里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夹杂着人们兴奋而怪诞的种种叫声,可以想见里面展开的将是一幅多么激情四溢的画卷。在这举国狂欢的圣诞平安夜里,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邀请,对于同样孤单的占星师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他的一袭黑衣在这极具现代感的酒吧里是那样格格不入,然而身为食尸鬼的他,全然无视身边那些年轻人怪异的目光。贴着舞池的角落而站,天顶上的彩灯时不时为他的黑衣抹上五色斑斓的光影,在这劲爆的乐曲声中,荷尔蒙和汗水的味道四下充斥,使得每一个纵情欢乐的人类看起来,都如同一头头五颜六色的妖怪一般,和占星师一起,群魔乱舞。
占星师突然感到一阵香味暗自妖娆,仿佛一只无形的柔软的女人手臂悄悄缠上了他。“一起跳舞!一起跳!”有人似乎尽量凑在他的耳边大声呼喊,然而在这隆隆的噪声中,占星师只听到一些轻微的声音。尽管他尽可能礼貌地大声回绝,然而对方不为所动——不,兴许单纯只是没有听见而已。
她竟然伸出修长的手指,直接抚上占星师清隽的脸庞。她那修剪得十全十美的一双玉手,在彩灯的照耀下发出灼灼动人的闪光。
占星师反倒是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女人捂着嘴巴,吃吃地笑了起来。“占星师先生,”她明亮的眼波如磷火之光,她柔媚的声调如乘着一缕香风,徐徐吹入他的耳朵,“你不是专程来见我的吗?”
的确,占星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一位客户,一位光从语音留言中便听得出妩媚入骨的女性客户,约他在此时此地相见。平安夜,情侣相会、夫妻合欢的团圆日子,占星师却不得不为了生计奔波在这喧嚣的酒吧里,想必这位女客人,也为着某些迫在眉睫的大事而烦恼吧!
女人的手又不安分地伸了过来,这一次,她试图钻入占星师的手掌中。温热的暖流自白手套的薄层中汩汩流出,占星师不由古怪地全身一抖。
于是她顺利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出了酒吧。
“那么,请问客人想和我谈些什么呢?”占星师只觉得自己被她握住的手,连带那半边身子一起,都开始僵硬到发麻——不,他本是毫不畏惧寒冷的食尸鬼,然而,比起面前那位衣着单薄却伫立在寒风中的美人,他似乎连舌头都要开始打结了。
女人并不回答,只从嘴里呼出大口大口白色的气。她长得很美,长而浓密的睫毛又卷又翘,向天空骄傲地扬起成四十五度角;一双黑得发蓝的大眼睛,蕴得满满的是浓情蜜意;当她用肆无忌惮的火辣眼神逡巡着占星师的身体时,后者没来由地一阵头皮发麻。他想抽出那被她紧紧握住的手,但是女人看似轻柔地揉捏了他几下,动作极其暧昧。
“果然如传闻一样,是个百里挑一的帅哥。”女人抬起涂成宝蓝色的双眼皮,直勾勾的眼神里流动着情欲的味道,“想要多少直接说,我照给不误。”末了,她还添上一句,“只要你让我满意的话。”
就连一向从容游走的占星师,头上也不免渗出些许汗珠。这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吧?没错,占星师的宗旨就是让客人满意,而他索要的代价的确是对方的“身体”,可是……所谓的满意,并不是“那个”意思啊!他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商人,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从不做“那种”生意……
于是他板起脸孔,尽量温和地告诉她:“小姐,恐怕你认错了,我不是那种人……”
“哪一种人?”女人猛地转过脸来,那张明显经过精心修饰的脸孔在街灯下是那样艳丽夺目,却又带着丝丝不真实的味道。如果去除掉她脸上所有的浓妆,只怕占星师压根儿就认不出她究竟是谁。她笑起来的时候,挑逗与魅惑的香味在空中暗暗流传。
占星师尴尬极了,居然被误认为是靠身体吃饭的“鸭子”,对于他来说不啻于一个意外打击,而且更可悲的是,还需要他自己亲口说明。“我想我并非客人等待的人,请恕我失礼。”他意欲离开那温柔之乡。可女人不依不饶,依旧如蛇一般,将柔软的全身悉数缠绕在他的身上,幽蓝的双眸如夜色下的大海,静悄悄地涌动着暗潮,“占星师先生,传说你可以满足任何人的心愿呢~”
就是那一句话,使得占星师不得不停下脚步,于是女人趁机更紧地楼住他瘦削的胳膊,吹气如兰——占星师不由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这可能真的是一笔有违原则的交易呢!
“那么,”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顿时一阵香风徐徐倾袭,“请赐给我一个美妙的夜晚吧!”
……难道没有告诉她,我不接这类型的生意吗?站在宾馆房间的一角,占星师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是怎样在女人的生拉硬拽之下进了宾馆开了房,又是怎样穿越服务员诧异的目光,被女人挽着走进房间,他此时竟是毫无印象。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升腾的热气中飘散着沐浴液的香味,似乎暗示着一墙之隔的浴室里那旖旎无边的春光。
他想起了刚才的一幕,当女人提出她的要求之后,占星师凝视着她漂亮的双眼,尽量用不至于吓倒她的温柔语调说道:
“可以倒是可以,但要用你的身体来交换。”
他满指望她会害怕得打退堂鼓。
然而女人只是浮现出了狡黠的笑容,纤纤十指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胸膛:
“好坏哦!”她娇笑了一声,从眯起的双眼下偷偷瞥他,“你要把我吃掉吗?”
……占星师的脊背上不由冒出了涔涔的冷汗。“从头到脚吃得精光”——这本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大实话(对于食尸鬼来说),但在女人听来,却犹如一针强力的催情剂,使得她的双眼闪闪放光。于是乎女人浑身上下被沐浴液的香氛包围着,只裹着一条雪白的浴巾出现在占星师的面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3:40
占星师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说的那个‘吃’呢,”素来冷静如恒的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是真正的‘吃’的意思,不是你所想的那种……而且,我所说的交易,也是要等到你的心愿满足以后,才开始收费——也就是‘吃’的……”
“当然,我知道。”女人一脸轻松地往床上一坐,两条修长白皙的腿交叠在一起,“反正,只要你情我愿,互相满足对方的需要不就好了?”
怎么感觉……越描越黒啊……占星师望着面前那个香艳而美丽的女人,视线像磁石般被牢牢吸引——没办法,毕竟那是他最理想的食物嘛!虽然那只是单纯食欲的表现,但女人似乎把之默认为自身魅力的体现,于是她唇角含着春意,径自走到占星师面前。
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他瘦骨嶙峋的怀里。
“抱我……”她发出的娇吟柔若无骨,却丝毫无法穿透占星师的内心,他那厚重的黑色风衣如同一层结实的外壳,将他的全身紧密包裹起来。她更紧地抱住了他,企图把自己的热情与活力悉数注入到他的身体里,然而她感受到的唯有冰冷。
寒彻心扉的冰冷。
“我美吗?”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占星师冰绿色的眼睛。
占星师郑重地点了点头,“很美。”他回答。
“你喜欢我吗?爱我吗?”她的玉指急切地攀上他的嘴唇,他那薄薄的冷得仿佛冰刃的嘴唇。
占星师温柔地俯下身去,凑在她的耳边做了一个轻声回答。他明白,此刻的她需要的并不是他的赞美,她的双眼正透过他,凝视着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可你为何那样对我!”女人猛地爆发了;如同沉眠的火山一般,从那苗条修长的身躯中竟迸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使得她竟然一举将高挑的占星师推倒在床上。她跪坐在占星师的身上,娇小的双手用力握住他的手掌。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她的声音渐渐喑哑,“我不会落得如此田地!为着你,我背弃了父母、家庭和儿子,只为和你长相厮守!可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
透明的泪水从她精雕细琢的眼眸中涌了出来,在空中摇曳个不停,晶莹透亮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占星师闭上了眼睛。他不忍见到泪眼滂沱的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温热的物体猛地贴住了他的嘴唇,来自年轻女人的芬芳热气加上一句近乎梦呓的“我爱你——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了啊,亮!”,使得占星师不得不睁开眼睛。“我一生不会离开你。”他的嘴里机械地重复着甜言蜜语,然而在那双冰绿色的眼眸中,飘散的是万年不化的雪花。将诺言从口中吐出只需瞬间的时间,然而实践它则需要几十年乃至一辈子的光阴。“我爱你……”这只是工作的一部分,给予一个孤寂的女人一个美妙的梦境——可在那早已不属于人类的躯体里,却有着某个部位,正狠狠地痛着。女人狂乱地吻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吻他高挺的鼻子,吻他裸露在风衣外的脖子,然后,顺着他的身体一路往下吻着。
“只怕会让客人失望的呢,如果您想要的只是这样的话……”占星师的内心苦笑着。
他一动不动地,任凭女人解开他风衣的纽扣,一个一个地解开。然后,女人用激动而颤抖不已的手指,轻轻拉开拉练,从上面一拉到底——她喘着粗气,以一种病态兴奋的表情,小心地把他的包裹层一一剥开。从未暴露在人前的占星师身体,从来只被他谨慎地包藏起来,就连手指头也未曾被人窥视过,这一次,将在这个女人的面前袒露无遗——
他再度闭上眼睛,出于极度的疲惫,深深叹了口气。
“呀啊——”女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叫声惨烈得连占星师都想捂住耳朵。那是人类受到极度惊吓之后才能发出的声音,占星师静静地等她叫完。
然后,等着她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地晕过去。
他不慌不忙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重新把自己包裹在层层叠叠的黑色中。与撒满阳光的人类世界不同,那是暗夜的颜色,是早已被驱逐出人类一族的他所适合的颜色。与从前的他唯一还有联系的,就剩下他那张清隽的脸孔,就是凭借那张还算俊朗的脸,才会有如许多心灵被黑暗所引诱的女子,即使同恶魔进行交易也在所不惜,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养料。他不禁想起了颜无月,那个一直生长在明媚阳光下的女孩子,她的心灵是否如水晶般纯净澄澈呢?
“你我寻找的都是同样的东西。”他把女人抱上了床,为她清理嘴角的污迹之后,将她的被子掖好,“放纵的快感永远无法填补内心的空洞,很遗憾,你真正需要的,”他握住女人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上冰凉的一个吻,“恐怕我永远都没办法满足你,直到你生命的尽头。”
生命的终结意味着她永远的解脱,然而对于拥有永恒寿命的食尸鬼来说,占星师不得不背负这受诅咒的命运,继续蹒跚前行——即使前路乃是用无数不知名的女人血肉所铺陈的。他存在的意义本就是虚无,然而,在这漫长而空虚的生命天空里,偶尔还是会划过一两道稍纵即逝的流星吧?
“在此,祝你今夜美梦成真。”就像对待自己的情人一样,他在女人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走向了屋外的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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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23:41
第一卷 七宗罪 特别篇
死灵协奏曲
十一的七天长假终于到了尽头。10月7日上午,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雨缠绵,是一个久违的可爱晴天。姑娘们迫不及待套上了艳丽的短裙,男人们也纷纷拾起了节前的短打装扮,个个露出肌肉发达的胳膊,然而,依然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用黑色风衣将全身捂得严严实实,丝毫不在意路人的奇怪目光,行走在雨后初霁的街道上。
K大附属医院。占星师默默望着医院大门的金色铜牌,是这里没错了。
他径直朝住院部走去,悄无声息地踏上病房大楼的楼梯。与往常一样,雪白的大楼里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住院的病人——这起码说明K大的学生健康良好。兴许她,是唯一住院的倒霉蛋呢!于是他轻轻叩击302病房的房门,一下,两下。
“请进。”里面回答。下一秒,颜无月的嘴巴因为吃惊张得好大,来访者显然大大出乎她的意外。
“听说你生病住院,所以特意和真夜一起,来看望你。”占星师温和地说道。
还没等颜无月回答,真夜那漆黑的脑袋便猛地从占星师的大衣兜里钻了出来,“你好吗,男人婆?据说你是吃了食堂的饭菜,结果生病住院?其他人都没你运气衰,哇哈哈,有够蠢的!”
确实有够衰。自从C市旅游归来,颜无月只在K大食堂吃了顿午饭,下午便上吐下泻。鲁冰等人慌忙把她送到校医院,经化验,医生判断是食物中毒引起的急性肠胃炎,必须马上住院吊水。于是,在这倒霉的国庆假期,继搅入“哆来咪”连环杀人案之后,颜无月不得不躺在病床上诅咒她不幸的假日。
“最近一周土星和火星正经过你的上升星座,这两颗正是传统意义上的凶星,故而严重影响了你的运气,”占星师一本正经说道,“要我告知你趋利避害之法吗?”
“吓?”颜无月睁大了眼睛,“我不记得拜托过你占星啊,你怎么知道我的上升星座和命盘的?”
占星师狡黠地笑了,“我也有我的商业机密,客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变魔术般从怀里掏出一盏玲珑剔透的五彩玻璃空心球,“怕你一个人待在医院里闷得慌,我和真夜,昨晚赶做了这盏灯给你解闷。”
颜无月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盯着他的大衣,小声说了一句,“我一直很奇怪……先是真夜,后又是玻璃球,你的大衣里到底能揣下多少东西?”
那玻璃球灯的口径至少有海碗大,然而,当它藏在占星师怀里的时候,外面看来竟平坦得很,丝毫不见凸起。颜无月拎起那灯的乌银堑花提手,慢慢拨动玻璃球旋转,里面一些绿莹莹的光球也随之飘动,撒下一道道淡淡青绿的光之弧线,十分迷人。颜无月玩得兴起,不禁问了一句,“里头是什么?萤火虫吗?”
“萤火虫!!!”真夜怒气冲冲地回答,“你这人果然眼睛不管事,连亡灵都不认得!萤火虫何等微弱烛光,怎配当灯使?亏得先生连夜为你做‘灵灯’!”
“这是……”她一时懵了。
“灵灯,灵灯啦!说几遍你才懂!”真夜不耐烦极了,“里面聚集的是先生近期搜集的‘七宗罪’亡灵,也就是你们常说的鬼魂!”
用鬼魂做的灯……颜无月顿觉一阵凉意袭上心头,推托道:“呵呵呵呵……多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甭客气甭客气,”占星师满脸堆笑,将她的手推了回去,“这种东西占星馆多得是,我正嫌它们太刺眼,晃得我头疼……反正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晚上拿这个灯上厕所啦,看小说啦,比手电筒方便不说,还节约能源!随身携带,无需充电,光能永不衰竭,而且,我为你制作的这盏灯吧,经过特别调制,光线柔和,保护视力,绝对不伤眼睛!”
……在一大堆鬼魂的照耀下上厕所???亏他想得出来,我哪有那么豪放!颜无月越想越惊心,她忍不住想问他好多问题,比如“这些灵魂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它们怎么会到你的手里,是不是你把他们吃了啊?”之类的问题,但她转念一想,恐怕那食尸鬼会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回答她:
“是啊,我吃了他们。”
“不过,我只吃女人,”占星师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顽皮地直眨眼睛,“所以,请不用担心上厕所的时候被人偷窥。”他慈爱地拍了拍灵灯,那些绿莹莹的鬼火仿佛听到召唤似的,纷纷朝他的手聚拢来,“这些孩子都是女的啦!”
我、没有在考虑被偷窥的问题啦!她无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跟这个一脸无辜笑容的占星师,简直不能用常理来沟通!她快要气疯了,连占星师起身告辞,都懒得搭理他。灵灯依旧搁在她的床上,她觉得心里毛毛的,想把它踢远点,突然却又停住了。
奇怪得很,为何被他吃掉的女人,灵魂也随之被囚禁呢?难道他有“虐魂癖”,以搜集灵魂为爱好?或者,借着那些灵魂来计算吃掉的人的数目?可从他那满不在乎的态度来看,又不太像……不知道若把这灯砸了,那些鬼魂会不会从此超升呢?
她的手缓缓扬起,灯里的鬼火在她的手掌上不安地颤动着。你们放心,马上就放你们出来……她暗想着,正凝神贯气,将那灯朝地面掷去……
“不要!
一个女童尖声叫道,不知为何,真夜的小脑袋竟从床底下冒了出来,一向刁钻尖刻的她,此刻却仓惶无主,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劲儿,她猛地扑到颜无月身上,一把抢过灵灯,掖在怀里,搂得紧紧的。
“你要干什么?毁了这杰作吗?她一来就气势汹汹,“你可知道,这是先生辛辛苦苦花了一个多月才完成的作品,你就这样一砸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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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23:42
“我……我看它们在里面怪憋气的,想放它们出来放放风……对,放放风,透透气,散散心什么的,哈哈哈哈……”她开始胡乱瞎掰,“等会就把它们塞回去。”
骗谁呢,真夜一脸不信的表情,将那灯紧紧裹在身下,“‘先生特地将‘七宗罪’灵魂高度浓缩成肉眼可见的光球,还不是为了你,灵冷感的家伙!再注入这个玻璃球中。”
“七宗罪?就是圣经上说的那个,淫乱,饕餮,嫉妒,骄傲,懒惰,暴怒和贪婪吗?”
“哟,不错嘛,还知道一点。”真夜心想,其实灵灯里只有六个,另外的暴怒之灵魂也已经到手,那就是谢丰泽的一部分生灵,由于唯恐它强大的火星能量随时爆发,所以先生不敢随意处置,而必须由我——真夜将它封印在自己的体内。
晚上,林娜给她送来了晚饭。一看又是清淡的白米稀饭加榨菜,颜无月不禁大声呐喊:“肉!我要吃肉!嘴里都淡出鸟儿来了!”可在林娜的微笑攻势下,她只得委屈地含着眼泪,把稀饭咽了下去。
“医生说,明天再留院观察一天,如无意外便可出院,”林娜笑眯眯地看着她难看的吃相,“等你完全恢复了,我们寝室一起去吃巴西自助烧烤,怎么样!”
“林娜!”颜无月一阵欢呼,一把揪住她,两眼泪汪汪地说,“实不相瞒,其实我今天……已经完全康复了!快走吧快走吧!巴西烤肉,等我!我来了!”
林娜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拧住她的腮帮子,“你个馋嘴猫!就是你太贪嘴才闹肚子的,还不吸取教训哪!”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颜无月理直气壮反驳道,“不就是比你们稍微‘多’吃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午餐之后,还要吃十二个肉包当饭后点心的人,仅仅比我们‘多’吃了‘一点点’?”
“……”
“别人要是像你一样能吃肉,早就肚皮撑破了,肉娃!”林娜吃吃地笑了起来,居然翻出了寝室间内部的外号。颜无月暗暗叫苦,果然,林娜前脚刚走,真夜后脚就从被窝里出来,“哦~”她不怀好意地眨巴着猫眼,“原来你的名字叫肉娃啊~”
糟糕,得想办法敷衍过去,于是她一脸严肃,“真夜,其实我这次食物中毒,完全是食堂的责任,所以医药费都是食堂出的。哪,隔壁住的女孩子,大概也是这样住院的。”
“隔壁?”真夜敲了敲雪白的墙壁,“就在这里的?”
“对啊,”颜无月回答,“这几天我不是闹肚子吗?上厕所的时候,那女孩总也在厕所里。她拉得比我还久呢,肯定因为吃得比我多,”她特别强调了这一点,“因为我每次回病房的时候,她还蹲在里面不出来。有时候,直到我上床睡觉,才听到她冲水,然后回房睡觉。那女孩准也是食物中毒,症状比我还严重。”
真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就像打量一头珍禽异兽一样,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叹息。
“你真不是一般的迟钝哪!”
“怎么了?”
真夜死死盯住她纯黒的双瞳,声音低沉犹如大提琴琴弦的颤动,“隔壁房里根本没有一个人!”
“事实上,整个住院部,就只有你一个病人!”
颜无月愣了一下,先是大笑了起来,然后拎着真夜下了床。走廊里一片光明,除了她自己的病房和洗手间之外,其他的地方一概漆黑一团。颜无月拧住隔壁房门的把手,不出所料,门是锁住的。从门上透明的玻璃小窗望进去,里面太黒,根本什么也瞧不见,颜无月只看到玻璃上反射回来的,自己被染得乌黑的脸孔。突然,她竖起了耳朵,把真夜举到小窗上。
“听,”她悄声说,“歌声。”
的确,门里飘来一阵似有似无的歌声,仿佛那声音的主人有气无力,故而唱得断断续续。不过,房里有人是确凿无疑的了。颜无月得意地把真夜抱回病床。
“隔壁的女孩呀,一到晚上就开始唱歌。她最喜欢在厕所哼了,好多不成调子,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歌,”颜无月侧耳倾听着,也哼了起来,“今天的倒听起来耳熟。妈妈唉……这是什么歌来着?”
“大海,故乡。”真夜简洁地回答。
“不,不对,调子不是这个味儿,应该是……妈妈唉……”
“喂,我说肉娃,”真夜冷冰冰地打断了她的个人演唱会,“信不信由你,今天下午先生和我经过这里的时候,隔壁那个房间的确是空的。”
“也许她当时出去了吧,”颜无月不以为然,“白天我也没见过她。听,她又从头唱起了。”
这回的声音大了些,也清楚多了,不过,这样更暴露出隔壁女孩的弱点来,她气太短,连声音都在颤抖。即使这样,那首歌她唱了一遍又一遍,毫不厌烦。颜无月实在是忍不住了,“唉,今天怎么回事,翻来覆去都是那一首,您好歹考虑一下我们的审美疲劳呀!”说着,她拉开房门,便要出去,却正和护士迎面撞上。
“躺下,吃药!”护士只简单地呵斥了两句,颜无月便乖乖躺回病床。护士正给她分配药片,颜无月愁眉苦脸地提出请求,“可不可以转告隔壁女孩,叫她换首歌来唱?或者干脆别唱了,我们这边好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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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23:42
“隔壁?女孩?”护士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对呀,从刚才起她一直都在唱……妈妈唉……咦?”颜无月忽然觉得耳中一片寂静,这世上仿佛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寂静地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猛地抓住护士小姐的胳膊,“怎么突然停了呢?刚刚明明还在唱的啊!那个晚上喜欢拉肚子,蹲在厕所里不出来,还在里面唱歌的女孩子……”
“呀!!!”护士一声惨叫,手里的药瓶全都打翻了。她哆嗦着嘴唇,紧紧握住颜无月,仿佛那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你是说,厕所里唱歌的‘那个’女孩?”
颜无月重重点了一下头。
“可那女孩……早就死了呀!大约半年以前……!”
半年多以前的一个深夜,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晕倒在K大对面的人民巷里,好心的群众便把她送到了K大附属医院。医院检查后发现,这女孩无非是又饥又饿,体内脱水而一时晕厥,并没有其他大毛病。可是,自从入院以来,医生和护士就从没见过她其他的表情,她只会笑嘻嘻地唱歌,从厕所到病房,她总是走一路唱一路。她最喜欢蹲在厕所里唱歌,任凭别人如何劝说,死活都不肯出来。护士们可怜她,遂也由她去了。
她竟是个智障。
没过多久,市内一家福利院就找上门了。负责人称这女孩是先天性智力障碍,也就是俗称的弱智,在十多天前偷跑出院。那人随身带来的种种资料证实了他的话,于是那女孩就让他带走了。
“既然那女孩回去了,你又怎么知道她半年前死了呢?”护士的解说刚告一段落,颜无月马上发现了其中的疑点。
“那当然是……!”护士正要回答,突然发现自己无意中扮演了证人的角色,不由板起脸孔,“你个小孩子家,管这么多闲事干什么?还不赶快睡觉!”
唉,只差一点就问出真相了。一等护士的身影离开,颜无月马上圆睁双目,把真夜举到胸前,“真夜,我们去隔壁房间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在作怪!”
“讨厌死了,你弄痛我啦!”真夜不悦地大叫,“要去你自己去,反正你又看不到鬼……”
不管她情愿与否,颜无月拎着她,一溜烟窜出门外。刚才的歌声,在护士进来的这段时间内曾停滞过,如今,又响起来了。颜无月趴在玻璃窗上,屋里依旧黑漆漆的,连窗外稀薄的月光都未能刺透这黑暗。稚嫩的歌声仍在继续,颜无月灵机一动,索性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妈妈唉……妈妈……”
“走调啦!”真夜恶狠狠吼了一声,“五音不全就别出来献丑,ok?”
她刚一开口,屋里的歌声顿时消弭得无影无踪。颜无月苦等了许久,那歌声都未曾再度响起。她只得失望地回了房。
第二天早班换了一个护士,姓柳,这个人年纪稍大一些,看上去慈眉善目,倒蛮健谈的。于是颜无月开始跟人家套瓷,大拍一通马屁之后,慢慢将话题引了过来。
“现在社会上都说医务人员医德怎么怎么不好,依我看,那都是有害群之马在作怪,败坏了整个医疗行当。像咱们校医院这样,既有医术又有医德,怎么能叫大家不心服口服,竖起大拇指称赞呢!”
“那是我们的本分,应该的嘛!”柳护士被黄汤灌得眉开眼笑。
“我听说校医院做过不少好事,好像是救过什么晕倒的老爷爷,还免费治疗呢!正好我准备向K大校报投稿,这种好人好事怎能错过!”
“不是老爷爷哟!”柳护士的眼睛笑弯成两条缝,“人家比你年纪还小,花枝儿一般的小姑娘呢!而且后来,福利院那边汇了医疗费过来,还写信感谢我们照顾她呢!”
“真的?”颜无月眼睛倏的一亮,“你有那封信吗?你知道那女孩是哪家福利院的吗?我想亲自去采访她。”
“这个啊……”护士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毕竟是半年前的事了,我不太记得……对了,黄护士曾经护理过她,应该比我清楚。”
不用问了,黄护士就是昨晚脱口而出“女孩已死”的那位,她才不会像柳护士一样,相信颜无月临时编的“采访”谎话。颜无月眼珠一转,继续问道:“那么,给那女孩检查或者治疗的医生,现在还在这里吗?”
杜健明医生。看到颜无月进来,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一副不感兴趣的冷淡模样,“嗯,我都听柳护士说了。你要写校医院的好人好事投稿,对吧?”从那金边眼镜下面,他那锐利的视线迅速瞥了颜无月一眼,“说实话意义不大。”
“首先这不是新闻而是旧闻,半年前的冷饭,你指望有多少读者?再次,校医院也没做什么,那女孩没灾没病,纯粹是饿坏了,渴坏了——我们不过提供了点葡萄糖和几顿饭,而且这笔帐,福利院后来还还清了,不但还清,还大大地富于。你说这算得上好人好事?笑话。”
“可那女孩是弱智,校医院是在帮助残疾少女……凭这一点,就有吸引力。”颜无月临时编了一个理由。
杜医生的神色陡然一变,“弱智?什么叫弱智?所谓的智力障碍,就是脑筋比不上你们这些所谓社会菁英、天之骄子的可怜人吗?!”
没等颜无月回过神来,杜医生“砰”地拍案而起,用手一指大门,“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突破医生的尝试可耻地失败了。真夜直抱怨她笨,颜无月挨骂之余,倒觉得杜医生心肠耿直,不失是个好人,心中也不甚难过。
他似乎对那智障女孩颇有善意,这一点倒可以利用……颜无月马上拨通了鲁冰的手机,拜托她上网调查。本市的福利院,收留智力障碍少年少女……符合这两样条件的应该不多,同时,她问真夜,“今天,占星师薛先生,他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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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23:43
杜医生呆呆地望着报纸上的讣告栏,一坐就是一下午。讣告栏里充溢着逝者的赫赫威名,往昔荣光,遗属的悲悲切切以及故友的溢美之词,缅怀之情——没有颜面的死者是配不上这白纸黑字的,就像那女孩一样,被一阵风遗弃在人间,又被一阵风毫不留情刮走生命,如同午后路面上的水珠一般迅速消逝,不留下一丝痕迹。没有人记得她曾存在,也没有人在乎过……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医生!那歌声!”黄护士猛地推开门,直喘粗气。她的神色极为可怕,那是死人一样苍白的脸色,“厕所里的歌声,我也听到了!”说着,便晕了过去。
“那女孩!”黄护士猛地尖叫了一声,吓醒了一身冷汗。她一把揪住杜医生的衣袖,两眼死死地瞪着他,“医生!那女孩是死了,没错吧?”
医生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尖,“是……”他的目光发飘。
“那她为什么在厕所里徘徊不走???”黄护士将脸深深地埋进肩膀,“我们又不曾亏待过她……她为什么要唱歌来吓我?……”
“你是说……”杜医生有些迷惑。
“鬼!那女孩变成了鬼!在厕所里唱歌!”黄护士口齿不清地叫道。
出乎意料之外,杜医生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是不是太想念那个孩子,所以出现了幻觉?世界上哪会有什么鬼呢?”
“不可能!我亲耳听到,和那时一模一样的歌声!……”
“好了好了,就当她是鬼,”杜医生站了起来,“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看不出你我有什么害怕那孩子的理由。”
黄护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是低沉不已的呜咽,“你的确没什么亏心事可怕,医生,可是我有……”
“是我将那女孩的消息,告诉‘那家’福利院的……”
H市儿童福利院,是民政部可查到的H市唯一一家福利院。它是由国家兴办的综合性福利事业机构,隶属于H市民政局,是目前省内规模最大的一所福利收养机构。近年来先后荣获省一级福利院、市文明单位、市先进基层当组织、市军民共建模范单位、市花园单位等称号。“似乎有点不对头,”鲁冰告诉颜无月,“但我找不到其他的福利院了。”
是有些不对。如果是H市唯一的福利院,黄护士就不会说“市内的一家福利院”,而应该说“本市福利院”或者直接是“福利院”,按照她的口气,似乎还有一家别的……但是无论怎么查,网上都无法找到第二家福利院的任何资料。看来还是得从杜医生那里下手。她悄悄蹭到杜医生的办公室外,正听见黄护士的抽泣。
“是我将那女孩的消息,告诉‘那家’福利院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杜医生问道。
“是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寻人启事,找一个离院出走的智障女孩,提供线索的报酬很高。恰巧就是那个女孩,于是我给那个福利院打了电话……下午福利院就过来接人了……后来,果然给了我一大笔钱,真的,一大笔,我做梦都没想到会那么多!那钱我至今都没敢碰……”
“为什么不?换做是我,我也会通知那家福利院,让那女孩回到她应该去的地方。”
“可那女孩死了呀!”黄护士绝望地喊道,“还是你告诉我的,那女孩回到福利院不久就死了!在这里明明身体很健康的,怎么会一回去就死了呢!”
杜医生陷入了沉默,而黄护士则继续絮絮叨叨地念着:“没准她觉得是我出卖了她,是我害死了她,所以她回来找我算帐来了!老天在上,我压根就没想过呀!我只是想帮她!不过话说回来,那家福利院真的很奇怪,找一个丢失的女孩而已,用得着给那么多酬劳吗?整整五万哪!”
“砰!”门被旋风般踢开了,颜无月再也忍不住了,冲了进来,“你们的话刚才我全都听见了。那女孩的确变成了鬼,游荡在这家医院里,”她决心利用黄护士畏惧的心理,吓她一吓,“但是我想,她应该不是找你算帐的。她都干了些什么呢?在厕所里唱歌,在她生前的病房里唱歌,都是让人快乐的事,不是吗?也许在附属医院里呆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所以她的魂魄徘徊在这里,死也不愿离去。”最后则是完美的煽情,“我们应该找出她死亡的真相,然后,让她往生极乐,去她该去的地方,不是吗?”
“太可怜了!”黄护士掩面哭泣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了不起!”真夜在颜无月的背后,罕见地赞叹了一句,“骗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高杆哪,只比我差那么一点点了!”
颜无月则含笑向杜医生伸出手,“杜医生,你也想让那女孩快乐地走吧?”
首先搜集线索。柳护士曾说福利院写过感谢信,可档案室里并没有这封信;黄护士则说过,她在报纸上看过“寻人启事”,还打过电话,可那份报纸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电话也忘了。
“福利院不是给你五万块钱吗?汇款吗?这样就有银行帐号了。”颜无月说。
“不是汇款哟,”黄护士愁眉苦脸地回答,“是福利院的人来接走那女孩,临走前突然拉住我,对我说,‘黄护士对不对?你给我们打的电话?’”
“我当时吓了一大跳,打电话的时候我只说自己姓黄,并没有透露身份,不知道他们怎么查到的。他盘问了我几个细节,然后,直接塞了一个纸包给我,就走了。”
颜无月凝眉想了片刻,“那负责人是一个人来的?”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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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23:44
“开车还是走路?”
“应该没有开车,我不记得了……可能是走路来的。”黄护士回答。
“没有车,这点我记得很清楚,”杜医生插嘴道,“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居然不派车接一个智障女孩,起码也叫个出租车才对。那人就大喇喇地拉着她的手走了,万一又跑了怎么办?”
“难道坐公共汽车走?不,不可能,”颜无月暗自揣摩,“公车人多混杂,逃跑的机会更大。身为福利院的负责人,怎会连这一点都没想到?”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颜无月说,“福利院离K大其实非常之近,近到只需走两步路便可到达的距离!”
那两人暗暗点头,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了:
“你错了!那正是他的狡猾之处!”
占星师正飘然立于门外;他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袭黑衣包住了阴阳妖发,雪白的手套,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嘲讽的微笑。但不知怎的,颜无月那原本忐忑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怎么错了?”她不服气地反问。
如果那家福利院真的存心瞒天过海,就算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也该弄辆汽车在城里绕来绕去,以造成长途跋涉的假设——这是常识,同样的道理,假装步行而来,给医生他们造成“福利院很近”的假相,不正说明福利院并不在这附近吗?
这样一来,那女孩简直就如同泥牛入海,毫无踪迹了……慢着,还有一个地方!“医生,你是从哪里得知,那女孩已经在半年前死了的?”她问道。
杜医生无奈地耸了耸肩,“说巧也不巧,前些天我在街上遇到了那个接走女孩的男人,顺便问了他。他开始还想装作不认识我,但我认人的能力很强,他瞒不过去才承认的。”
一阵沉默。
“就这么简单???”颜无月难以置信地叫道,“也太凑巧了吧?”
“也许真的是巧合,”占星师突然开口,“请问医生,你遇到那个男人的时间是几号?”
“嗯,我想想……十一放假之前的星期六,我母亲生日的前一天……9月24日,对。”医生回答。
占星师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纸张的边缘微微泛黄。他那雪白的手套在报纸上无声地移动,最后,定格在一条新闻标题上。
“无名男子飞来车祸 肇事车辆连夜逃逸”
本报讯:9月24日晚,本市兴隆街发生一起重大车祸,一名不明身份的男子被当场撞死……文字旁还附有车祸现场的照片,惨不忍睹。杜医生只瞥了一眼,惊奇地叫了起来:
“正是他!好端端地竟死了?”
问题顿时严重起来。福利院和医院之间唯一的联系人——无名男子已经死了,就在杜医生认出他之后,这一方面说明,那女孩的鬼魂并不是无端唱歌,那家福利院的背后的确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以至于为了保护这秘密,连无名男子的嘴都必须封上;另一方面,颜无月他们面对着是如此灭绝人性,凶残而狡猾的对手,能赢吗?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调查。首先要找到黄护士说的“登了寻人启事的报纸”,锁定大致日期之后,颜无月带着一包饼干,一头扎进了图书馆。真夜回到了占星师的肩膀上,对着颜无月直撇嘴。
“男人婆真笨!一点都没有怀疑过那人撒谎了!”
“怀疑又如何?”占星师凝神道,“我总不能把真心话逼问出来。”
真夜捧着小脑袋仔细一想,突然拍手大叫道:“谁说不能!先生忘了,还有‘她’呢!”
“如果是‘她’的话,什么狗屁线索,通通不在话下!”
“竟要出动‘她’了吗?”占星师苦笑着,“不过,‘她’对于这方面地敏锐,倒真的是无人可比肩。”
“白夏……”
搬进如今这个占星馆的时候,占星师曾将两个箱子视若珍宝,定要随身携带,不许其他人碰哪怕一下。第一个箱子自然就是他自己的“床”了,晚上他躲进箱子里睡觉,白天起床,他还会小心翼翼给箱子贴上封印,除了颜无月那次误打误撞揭开符咒,还没有人能进那箱子里一探究竟。第二个箱子则要小得多,暗沉的紫檀木所雕就,箱子外面横亘着十把胳膊粗的黄铜大锁,倒衬得这箱子越发嬴弱不堪。真夜站在一旁的桌上,屏气望着占星师掏出一串黄铜钥匙,慢条斯理将那十道锁一一打开。
箱子咯吱一声打开了,岁月累积的灰尘扑面飞来。躺在灰蒙蒙尘土里的,是一个身量大小和真夜差不多,感觉却迥异的人偶娃娃。占星师赔着十万个小心,扶住那娃娃的头,把她轻轻地抱出来,立于桌上。那娃娃一头长发,霜银如雪,只在头顶揪成一把辫子,却不朝天,随余发一起悉数披散下来,颇有飘飘欲仙之感。她肤光胜雪,星眸紧闭,只见一点猩红点缀唇上,更衬托得唇红肤白。她的双手交叉相握于胸前,一颗金色的铃铛系于腕上。她仿佛童话中沉睡百年的美丽公主,只需轻轻一吻便可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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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23:45
占星师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白夏,白夏,醒来吧!”同时,他的手伸向了她腕上的铃铛,轻摇了一下。叮当。
叮当。
叮当。
突然,白夏的身躯娇颤了一下,占星师急忙后退。只见白夏扬起双臂,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等到她将腹中积年之气一并释放,占星师这才笑了。
“睡得好吗,白夏?”他上前吻了吻她的小手。
白夏并不睁眼,她的声音仿佛自古代穿梭而来,充满了神秘和悠远的味道。
“我睡了多久?”
“三十年,”占星师答道,“抱歉刚睡下就把你叫醒。不过,这一次我需要你的帮助……”
白夏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用说了。
“速战速决。我不想浪费时间,梦境还在召唤着我。”
甚至连来龙去脉都没有理清楚,白夏便坐上了占星师的肩膀,而真夜则被迫看家,眼睁睁地瞅着他们二人出了门。她想起自己曾满怀嫉妒地对占星师说过,“反正,你从来都只听‘她’的话……”。不错,只要有“她”,白夏在的一天,占星师便只会听她的话。
因为,白夏从不,也永远不会犯错……
占星师赶到医院的时候,颜无月还呆在图书馆里翻阅报纸。他借故和黄护士、杜医生分别聊了几句,然后,他问白夏:
“需要我为你装上眼睛吗?”
白夏冷笑了一下;她高深莫测地牵动着嘴唇,笑了。
“凡人的眼睛虽然不在了,但心眼犹存。”
“那个人在撒谎。她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全南辕北辙。”
占星师松了一口气,“果然如此。我早就怀疑过,福利院花了五万元才买到信息,这样重要的电话号码她怎会不记得?连报纸名都忘了。”
“不止如此,”白夏一脸讥讽,“根本就没什么报纸。”
“没有?”占星师吃了一惊,“那她从哪里得知的?”
“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映象,似乎有人把纸一样的东西塞到她的手上,两个人说了好久的话。”白夏答道。
“哦,那可能是传单。”占星师补充了一句,“对了,白夏,你睡着的这三十年间,世上又发生了很多变化,让真夜给你传递些知识吧。”
“这个容后再谈,”白夏温和地堵住他的话,“然后我看到,她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很古怪,她拿起盒子上面一个长长的、两头弯曲的东西,还有一圈一圈的线连着……”
占星师迅速把她抱到电话亭,指着电话对她说:“是这个吗?”
“对。”
“这个叫电话,”占星师又好气又好笑,“你真该学点现代知识了。”
不知道白夏的脸红了没有,反正她停顿了一会,接着又冷淡地说:“看来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了。我睡觉了。”
“等等!”占星师也慌了手脚,连连摇动她的金铃铛,“等你帮完这次,我一定请你舒舒服服洗个澡,请你吃香喝辣,然后送你安寝,如何?现在不要那么见外嘛!”
兴许是他的贿赂产生了效果,总之白夏又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号码!”占星师脱口而出。他生怕白夏不明白,自己对着电话按了几个健,“就是这个东西,上面的数字,她依次按动的顺序是怎样的?记下来,告诉我!”
颜无月还在查阅资料。本地出售的报纸顶多不过十来种,时间区域也不算太宽泛,以半年为坐标原点,前后平移顶多三个月,按理说很好找才对,然而,她累得两眼充血,都没找到“福利院的寻人启事”。这可真怪了!难道,我漏了哪种报纸?或者,不是报纸,而是杂志不成?
她坐在窗前,继续翻动着报纸,直到阳光猛地晦暗了下来,直挡住了她的视线。怎么回事?才下午而已,没到黄昏呀!难道天气一下子转阴了?她嘟嘟囔囔抬头望去,不禁大惊失色。占星师整个儿趴在窗子上,那张惨白的脸正冲着她微笑。他那黑色的长风衣将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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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23:45
你疯啦???这是颜无月的第一反应,还不快下来!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是“蜘蛛人”,专门来擦玻璃呢!她赶紧跑出图书馆,占星师果然神出鬼没,此刻又安然靠在图书馆前的旗杆上,含笑等着她了。
“你干吗那么夸张啊???!!!”颜无月一见面就大吼大叫,“故意引人注目还是骚包啊?要是让保安看到了,不把你扭送派出所才怪!”
“你尽管放心,”占星师一脸天真无邪,“再杰出的人类,哪怕刘翔,都无法跟上我的速度。”
“我没让你们比速度!你又不是田径冠军!”颜无月气坏了,“你就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方式叫我吗?万一让其他同学看见了,你叫我该怎么解释啊?”
“哎呀,你生气了,”占星师耸了耸肩,“算了,本来想告诉你福利院的电话号码的,不过你大概不需要了。”他转身便走。还没等他迈出步子,颜无月早已抢先扯住了他的大衣,一脸谄笑,“占星师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那是只存在于黄护士心中,白夏用心眼看到的电话号码。黄护士曾经按照传单上的指示,给福利院拨打电话,透露了那女孩的消息。她曾因为害怕女孩的鬼魂索命,无意中抖搂出自己的出卖行为,被颜无月发现之后,她又编造谎言,企图瞒天过海。
“语言对白夏是不起任何作用的,”占星师说,“因为她可以直接聆听人类心底最深的声音。”
“类似于读心术?”颜无月问,“她可以将对方的脑波直接转化为声音?”
“正是如此。”
颜无月大大地吸了一口气,“你怎么不早说!”她兴奋地叫了起来,“那我们根本就不用那么费劲了嘛!只要让白夏去听听那些人的心里话,所有的线索不就统统出来了吗?”
占星师微微皱起了眉头,“没那么简单。读心术对白夏的精神负担相当之重,并非你所想象的那般轻松。我也只敢偶尔拜托她一次,如今她已经回去睡觉了。也就是说……”
“之后的事情,得全靠我们自己了。”
他口中的“我们”二字,听起来有些暧昧,然而颜无月一心记挂着福利院和那智障女孩,根本没有在意。如今占星师和颜无月一起,拨动了同样的号码。在经历了难以忍受的、漫长无垠的等待声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电话线的那头,传来了一个机械而甜美的女声:
“您好,这里是恩宠天使福利院,请问您需要我们的服务吗?”
按照福利院的指示,占星师和颜无月来到H市郊外的白马广场,那里是H市高速公路的入口。远远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高速公路上驶了下来,正和电话里说的一样,颜无月的脊背突然一阵发凉。未知的恐惧油然而生,她不知道自己即将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因为一个女鬼的歌声追查至此,最后冒失地进入恩宠天使福利院,是否也会遭到同样的厄运?她也许会死……占星师看出了她的动摇,只无声地将手搁在她的肩膀上,他的手套冰冰凉凉,然而,一股暖意却从他瘦骨嶙峋的手上直传递到她心里。她不再发颤,腿也不抖了。
轿车果然径直开到了他们的面前,坐在里面的司机稳稳地问了一声,“薛先生吗?”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俩上了车,朝着高速公路进发。
一路上,司机板着脸,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占星师也不慌不忙,悠然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只把颜无月急得咬牙切齿。沉闷地行驶了大约两个多小时之后,轿车猛地一转身,从一条偏僻的岔道下了高速公路,开上了一条颠簸的乡间小路。颜无月忽然觉得有哪点不对劲,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上下颠簸的小路给了她启发,“收费站!”她心里暗暗叫着,“这不是高速公路的正常出口,因为它没有经过收费站!”
轿车仿佛惊涛骇浪里挣扎的渔船,摇来晃去令人晕眩不已。也不知道颠了多久,车猛地刹车停住了。颜无月睁开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她的眼前是一栋风格独特的西式建筑,雪白而尖耸的墙上高悬着十字架,宽大的门廊前则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周围异常幽静,和这建筑的沉静风味非常搭配。总之一句话,不像是在中国。颜无月吃惊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除了这一栋房子,周围还是她所熟悉的黄土地,只是荒凉得很,杳无人迹,田里乱七八糟的是疯长的野草。
占星师问了一句,“这里是福利院?”
司机一句话也不回答,便发动了汽车。颜无月正要喊,占星师一把摁住了她,“既来之,则安之。有我在。”
他的意思是有他在的地方,颜无月便不用担心了吗?她差点忘了,他本是吃人为生的食尸鬼,又有着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区区人类怎么可能入他的眼里呢?于是她松了口气,“说话要算数,知道不?”于是两人朝大门走去。
屋子里迎面而来一股消毒药水的味儿,然而却不见一个人。颜无月好奇地拉开一间又一间房门,直到一扇毛玻璃雕花的木门。她的手刚放到那圆形的把手上,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Come in.”
奶奶的,好好的中文不说,非要讲英语,当汉奸?占星师将颜无月掩在身后,伸手打开了这扇门,里面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子,看到他们连忙起身。
“您就是……?”
“薛见愁。”不愧是傲视人类的食尸鬼,占星师稳稳当当地回答。这次行动,他扮演“嫌弃智障侄女的狠心叔叔一名”,而颜无月呢,自然就是那弱智的侄女了。他把颜无月拉到身旁,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我在电话说的侄女。我哥哥嫂嫂早就去世了,她又是这副德性,智力有问题,所以想送到你们这家福利院。请问您怎么称呼?”
男子点了点头,“明白了。首先我要检查一下那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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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23:46
“检查?”
“对。进福利院之前,孩子们都要先进这里做检查的,我好对他们的智力水平作出权威估计。……这里是恩宠十字医院,福利院没跟你说吗?”
原来如此。“隶属于福利院的私人医院?”占星师问道,“很阔气嘛。”
“那是自然,”身份应该是医生的男子答道,“我们福利院本身就是由私人财团筹办的慈善机构,为了就近医治那些残疾儿童,顺便建立私人医院再合理不过了。”
私人机构?慈善团体?占星师的唇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早知道就该把白夏带来,这个医生嘴里还有很多内幕尚待挖掘呢!可惜他无法再问下去了,那医生正儿八经拉住颜无月,要带她去诊疗室,做所谓的智障鉴定。
颜无月来之前补过课,什么叫智障?根据美国智障协会的最新定义,确定一个个体是否属于智力发育不全应根据以下三个标准:智能水平(智商)低于70-75;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适应性技能方面存在明显缺陷;以上症状出现在18岁之前。这个嘛,装装智力低下还是比较容易的,大不了做智力检测题的时候故意答错若干就行了。至于18岁……颜无月今年不过19岁,大家都说她看起来脸嫩,有人甚至问她是不是少年班的——这张嫩脸冒充18岁应该混得过去吧?
医生先是问了问她的姓名,来历之类的问题,颜无月装疯卖傻说不清楚。智障是这样的吗?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影视剧上倒是看过不少,比如《射雕英雄传》里的傻姑。如今她就在模仿傻姑呢,歪着脖子,直起两眼,说一些疯疯癫癫的话。医生连韦氏智力表都不屑拿给她做,便深深叹了口气:
“这么明显的智力障碍,怎么到如今才送到福利院来呢?”
很明显吗?颜无月心中一阵窃喜,这么说我演的很成功咯?医生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像你们这样对社会无用的蛆虫,就应该早点爬回你们的下水沟里去!”
他的唇间倏的泛起恶毒而冷酷的笑意。颜无月正觉不妙,没想到她的双手双脚被突然冒出的皮带紧紧缚在椅子上。接着,那医生冷笑着按动了桌旁的按钮,于是颜无月便坠落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去了。
她是被恶臭熏醒的。
仿佛地狱一般可怕的情景,四溢的臭气,恶心至极好像腐烂碎肉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围攻着她的鼻子,熏得她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她睁开眼睛,却发现看得见与看不见一样令人恐惧——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将她的全副身心都吞噬下去。她只得手脚并用缓缓爬行,摸索着前进,满手都是湿漉漉粘答答的泥土,臭气随着她手指的翻动,一波一波钻入她的肺中。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颜无月记得刚刚还坐在恩宠十字医院的诊疗室里,却突然摔进了如今这个可怕的地方。难道这里就是恩宠天使福利院?她侧过头凝神细听,果然远方隐隐传来阵阵呻吟。她心头当下一凛,刻不容缓朝那声音的来源进发。近了,更近了,她猛吸一口气,正要冲上前,却一头撞到了木板上,咚的一声,动静好大。
那呻吟顿时停住了。颜无月的心猛地一沉,她直拍打那扇横亘在中间的木板门,“喂?有人在那边吗?回答我呀!”
头顶上方,而不是旁边,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双人类的硕大无朋的眼睛出现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她:
“Curiosity Kills the Cat(好奇心害死猫).小姑娘,不好好待在学校里读书,你管得未免太宽了些!”
那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那位医生的声音。这么说,颜无月的身份,他们一早便看穿了?猎物反过来设下陷阱,诱猎人上钩?
医生艰涩地干笑了一声,“还有你,真看不出来,一个堂堂高级知识分子,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竟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咦?他在说谁啊?没等她想明白,一旁有人用发虚的声音哼了一声:“我丧心病狂?”
“你们以收养残疾儿童为名,背地里才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我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哟,伟大得很嘛,”医生讥诮了他一句,“所以你就撞死了阿强,在你从他嘴里掏出了想要的东西之后……!”
一个念头火花般闪过颜无月的脑海,杜健明医生!那呻吟,那愤怒反驳的声音,分明是他没错!可是,他怎么会一个人到福利院来的?
难道说,他早就知道了这个福利院的所在地?
还有一点,医生所说的什么阿强,撞死……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切都是从福利院的一个看守打了一个哈欠引起的。先是小绢趁看守不备偷跑出院,饿晕后被K大附属医院收留。幸亏有黄护士协助,那个中间人——阿强才赶在秘密泄漏之前把她领了回来。可是,却有一个人至始至终抱持着怀疑的态度,那就是杜健明医生。
“你们自以为天衣无缝,是吧?”杜健明仰天大笑,一口喷出嘴里的血沫,“你们不要忘了,我好歹也是个医生!”
“其实,早在半年多前我就发现了,可我却一直怯懦着不敢说。直到9月初小绢的鬼魂在医院里显灵,我才意识到,那是她哭着,求我为她报仇的!”
“她身体里的一个肾,还有子宫,早就被切除了!”
杜健明双拳紧握,毫无畏惧地与那医生对视,“然而除了阿强的相貌之外,其他的线索我一无所知。于是我铁了心找,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9月24日,让我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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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23:47
慢着,这么一来,其实那个叫“小绢”的智障少女,早在9月初就已经出现在校医院里了?听起来,反倒是颜无月打扰了人家的清静呢!怪不得杜医生不怕鬼,他早就跟小绢对话过了!
杜医生为了找寻阿强的下落,早已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描画他的形象,就算阿强化成灰,杜医生也有足够的把握从人海中一眼认出他来。所谓“医者父母心”,杜医生上前询问阿强有关小绢的近况,可心中有鬼的阿强越是竭力否认,神色越是慌张,就越引起医生的怀疑。直到他把阿强梆在电线杆上,威胁要用汽车撞死他,阿强才连哭带喊,招认了所有的事实。
而那残酷的真相,只要良心尚存的人都不忍聆听的。
于是杜医生一怒之下,全然忘却了自己的承诺,活活撞死了阿强。剩下的,还要继续向福利院和医院复仇。得到阿强所说的地址之后,终于在今天,他站在了恩宠十字医院的门外。
“可我早该猜到,黄护士会继续通风报信。五万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比小绢的命可值钱多了!”杜健明剧烈地咳了一声,继而惨笑了起来,“如今,轮到我掉进陷阱了!”
医生慢吞吞地答道,“接下来,你就带了个装疯卖傻的女孩和阴阳怪气的男人。直扑我们医院,对吧?你以为我们会笨到上当吗?”
杜健明倔强地闭上了嘴巴。不管他是为小绢报仇,还是因听闻小绢的死讯一时怒火中烧,他都无法抹煞“他曾杀人”的事实。他低头打量自己的双手,仿佛那手上正有无穷无尽的鲜血渗出,滴滴答答滋养着身下腥臭的泥土。
“你们到底对小绢做了什么?在福利院的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的阴谋?”他疯狂地捶打着木门,一如他此刻绝望的心情,“小绢到底是怎么死的?告诉我!”
“这个嘛,你永远也用不着知道,”医生丢下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向往黑暗的生物,就永远被黑暗埋葬吧!”
颜无月忽觉一阵香气袭来,那是与先前迥然不同的甜美气味。她用力吸了两口,突然一阵晕厥。不好,有毒!她急忙掩住自己的口鼻,然而,毒气又岂是区区这样能打发的?那香气直渗入她的五脏六腑。连骨头都化了:于是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木板门“砰”地一声被捅了一个大洞,一只戴着雪白手套的胳膊伸了进来,一把揪住她的腰肢。新鲜的阳光和空气涌进了狭窄的地下室,在飞舞的灰尘下,占星师一手揪住一个昏倒的人,将他俩拽了出来。他那深邃的目光从颜无月紧闭的双眼上,一直扫过囚室地下那泛着褐红色腥臭的土壤。他的鼻翼有力地扇动着,那分明是积年的血迹混合尸臭的独特味道。
对于占星师的到来,医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很好地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只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问了一句:“你没事?”
占星师惨白的脸庞上裂开了一丝笑容,“当然。”
“我的体质相当特殊,普通的毒药根本对付不了我。”
医生缓缓地点了点头,“可能吧。注射了足以杀死三十头大象的氰酸钾,还能若无其事站在我面前的人,你是头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他猛地拉开抽屉,掏出一把手枪,枪口直指占星师的额头之间。
占星师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你是否耳朵不太好?”
“什么意思?”
“我说你,还有你们福利院的那些人,是耳背还是有意充耳不闻?在这房子的下面,”占星师的脚尖轻点地面,“可是有一大群屈死的鬼魂夜夜恸哭呢!”
医生愣了一下,突然朗声大笑起来。
“你发现啦?”他轻松回答,“这也难怪,他们埋得太浅了。我们曾建议送到后山的坟场去,但院长说,唯有这房子方可镇压鬼魂……无稽之谈,哪里有什么鬼!活着的时候就是废人,死了自然也是无用鬼!结果还是拗不过院长,全埋在这房子的地下室里了,层层叠叠,越埋越浅,成了如今这副样子,臭气熏天,简直都没法正常上班!”
“可谁又会想到,医院的下面竟埋着无数的尸体呢?”占星师的眼神透明而冰冷,“从牺牲者的尸骨上攫取血肉以养肥自己,这样的人类才是真正的食•;尸•;鬼!”
医生嗤笑了一声,“不要逗我发笑了!什么尸体,什么牺牲者,说得那般可怜……”他突然正色道,“他们只不过是残废!若不是福利院好心收留他们,供他们温饱,他们早就横尸街头了!他们之所以现在能快活地活着,那全是拜我们所赐!他们应感激涕零,知恩图报才对!”
“所以,作为报酬,你们便贩卖他们的器官?”
“贩卖?说得难听了吧?”医生摊开双手,作无奈状,“准确地说,是‘收割’。就像豢养家畜,种植庄稼一样,在付出辛勤的劳动之后,获得丰收,那是天经地义的!”
“可他们不是家畜……”占星师的绿眸燃烧如鬼火,“人!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好问题!”医生叫了一声,“那么我且问你,什么叫做人?没有感觉,懵懂无知,连话都不会说的白痴叫人吗?不事生产,只会白白消耗他人创造的财富,甚至会危害到他人和社会安定的傻子和疯子,他们叫做人吗?我告诉你!”他兴奋得唾沫横飞,非得站到办公桌上说教才甘心,“只有被他人和社会所需要,才是真正的人!像他们这种被社会和家庭弃之不顾、置之不理的垃圾废品,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人渣,畜生!”
占星师对他身后的东西突然产生了兴趣。那是一幅风景画。起先他并没有太注意墙壁,只当那是医院里一幅普通的装饰画罢了,然而,当医生站在桌上,对着他手舞足蹈的时候,那幅画中黑沉沉的月亮,正升起于他的头顶,构成了一幅古怪的画面。
“……月?”一个久违的词即将脱口,他又硬生生地将它吞了回去。他想凑上前看个仔细,但一个冰冷的硬东西顶住了他的头顶。是医生,正狞笑着用枪指着他。
“Farewell(永别了).”扳机扣下的声音。
火光过处,占星师苍白的额上顿时添了一个黑色的大洞,在巨大冲击力的作用下,他的身体随之重重地倒下。然而,还没等医生得意的笑容收敛,他却发现了一件怪事。占星师脑后被贯穿的洞里,本有一条血浆线一般迸出,然而占星师却用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将那血浆一把拢在手心里。雪白的手套上,一滩血颜色正酽。
接着,占星师缓缓直起身子,伸出长长的舌头,啪嗒啪嗒直舔自己的手掌。等那血悉数吸尽,他才满意地摸摸后脑勺,“还好,还好,一滴也没有浪费。”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腿像生了根似的死活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看着占星师不徐不疾朝他走来。那阴阳妖发的男人,此刻双唇被鲜血染得通红,却绽放出明媚的笑脸,愈发阴森可怕。
“我早就说过,你耳朵不太好,不是吗?连群鬼夜哭都听不到。”
医生的胆子都快唬破了。他手指发软,再也没力气扣动扳机。毒针,枪弹,对眼前这个一脸天真的男人毫无杀伤力。他简直不是人,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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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23:48
“Monster!Monster!”他撕破喉咙大喊着,“Help me!”
占星师一把握住他的手,将那手枪抵在自己的心窝,温柔地摇着头,“你错了……为贪婪而灭绝人性的你们,才是真正的怪物……”
“而这一次,愤怒的不是别人,而是我……我所搜集的七宗罪之灵魂,愤怒的居然是我,真是讽刺。”他微笑着,凑近了医生的耳朵。
“那么,来聆听由我指挥,亡灵倾情演出的协奏曲吧!”
他扣动了扳机,在医生错愕的视线下,枪声响了。一条血线诡异地沿着他的胸口急速蜿蜒而下,流过地板,一直淌到地下室的最底层,被那腥臭发黑的泥土吸收干净方才停止。那一瞬间仿佛永恒,异乎寻常的寂静,然而,在医生的耳朵里,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格格的破土之声。那分明是人体的骨节相互摩擦撞击的声音!
首先站起的是新腐的尸体,他无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腹部,仿佛那样就能遮住惨青皮肉上黑红的大洞,遮住从洞里脱出来的一截肠子,一群绿头苍蝇嗡嗡地在肠上安居乐业。接着则是下葬几个月的残尸,用腐烂生蛆的左腿撑住身体,另一条腿则白骨森森,仅靠蚕食未尽的白色肌腱拖动;他那全身腐烂的血色肉块,随着肢体的摇晃而一滩滩地抖落,啪嗒作响;‘他’或许是个女人,仅仅因为她那头黑色的长发,一大把一大把顺着头骨脱落。她的眼睛只剩下两个窟窿,嘴唇也没有了,只剩下两排发黄的、肥大的牙齿,因此她似乎有些羞涩,急急举起手掌捂住自己的脸,然而透过那血肉稀烂的骨缝,她那两排牙齿,起先咬合得紧紧的,现在却呲开了一条缝,从那缝里肆无忌惮地笑。
一只雪白晶莹、修长纤细的骷髅手掌搁在了她的肩上,那是被埋的更深的、时间更久远的牺牲品。全身散发着莹白光泽的骷髅,每一个从土里爬出,都自觉排成整齐的一排。骷髅们交头接耳,黑洞洞的眼窝里空无一物,只有点点绿光,令人不寒而栗。
一、二、三!它们迈着整齐的步伐,骨骼间摩擦碰撞之声如同它们行军嘹亮的军号。咔嚓、咔嚓、咔嚓!它们步履缓慢而坚定,途经之地留下了噩梦般挥之不去的恶臭,最终它们雄纠纠气昂昂,千夫一指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占星师张开双臂,热烈欢迎这支骷髅军团的到来。“演出即将开始,”他叫道,“观众准备好了吗?”
“哇!”医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救命!救命!”被他割草般摘去器官的残疾人们,曾经狗一般被践踏在他的脚下,如今,那些地下的亡灵回来复仇了!仇人!黑幽幽的骷髅眼窝里,亢奋的绿光一点一点灼烧着,为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提前预热着情绪。医生用力拉住占星师的风衣下摆,绝望地哀求道:“救救我!钱!多少钱我都给你,只要你肯救我!……”
占星师只冷冷地睨视着他,那目光尖锐得简直像一把刀,“你的命太廉价了,一分钱也不值。”
话音未落,医生一声悲鸣,早已被骷髅拽住双腿。人类的求生意志是如此强烈,在被亡灵拖入复仇地狱之时,他仍死死揪住占星师不放。仇恨的力量固然强大,然而濒临死亡的人类同样不容小觑。即使身体被撕裂成两半,即使下半身进了地狱,至少,他也要上半身逃出去——
“非常遗憾,”占星师蹲下身,认真捧起他的脸,“不让它们餍足的话,连我也会被怨恨的哟。”
他轻轻伸出两指,做成剪刀状,那动作他仿若信手拈来,秀雅之极,然而在医生眼里,那却是他生平所见过的,最可怕的手势了……!
喀嚓一声。占星师剪断了自己的衣服。
不幸的医生顿时如狂风暴雨中的一片树叶,箭一般被卷进了骷髅们的雪白骨海。它们争相撕扯、啮咬着他的身体,他的血肉,拼命把那热乎乎血淋淋的肉块粘在自己枯瘦的骨架上,似乎那样它们就可以再度获得生命。医生发出了心惊胆战的哀嚎,那一阵阵杀猪似的嚎叫令人头皮发麻,毛孔直竖。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剧烈挣扎,挣扎得血肉四溅,但他最终还是渐渐沉沦下去了,沉没在这片亡灵的白骨之海中……
占星师伸手打开了房门,这屋里的臭味让他难受极了。他凝望着刺目的血色残阳,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他不想,也不愿回身看那房里的惨状,剩下的一切都交给警方处理吧。亡灵协奏曲,但愿以后再也不要听到,他抚摸着自己的胸膛,枪伤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平复如初,而那用于召唤骷髅的宝贵血液,又得吃掉多少女人才能补偿?
对了,还有一件事——怀里夹着的“风景”画。他看走眼了,原以为画中央是一轮硕大的紫黑色月亮,其实不然。画中站着一个全身黑色的男人,黑得几乎溶入那浓浓的黑夜中去。他背着身,手握一柄月牙状的巨大镰刀,刀刃上闪烁着荧荧的暗色光芒,恰恰酷似那月亮。
“哈迪斯之月……我怎么早没想到……”他沉思似的眯起双眼。几乎在同时,他的目光扫向几乎被他遗忘的两个人,他俩还在昏迷。
“说起来,我还真有点饿了。”他习惯性地坏笑了一下,接着,抱起了颜无月。
后记:颜无月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占星馆硬邦邦的红木八仙桌上,而占星师一本正经端坐在箱子里,一边吮酸奶一边看报纸。对于她连珠炮似的发问,他只是无声地指指报纸,并不作更多回答。
报上说,昨日,H市附近G镇一栋别墅里传来阵阵恶臭,大胆乡民于是发现恐怖一幕:别墅里竟有三四十具腐烂程度不同的尸骨,堆积如山,现场血肉横飞,惨绝人寰。据称该别墅属一美籍华人所有,房主失踪,疑为继911事件之后恐怖活动云云。
“这算怎么回事?”颜无月一脸迷惑不解,“福利院呢?还有那个什么恩宠十字医院呢?那一堆尸骨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一眼瞥见占星师躲在报纸后阴笑,飞身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说!看你那副坏笑,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占星师连连摆手,“总之,鬼魂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报仇雪恨,从此它们不会再显灵了。”
“真的?那个小绢也不会在厕所里唱歌了?”
“是的,所以黄护士可以安心了,”他低声对自己说道,“尽管她昨天便失踪,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
“可是,”颜无月一反常态,露出了严肃的神色,“其实我倒觉得,那个时候,小绢的鬼魂,说不定不是为了报仇……”
“她的歌声单纯而快乐,”她黯然道,“想唱就唱,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也许,因为在校医院的日子是她一生中过得最快乐的时光,所以,就算肉体死了,灵魂依然徘徊在这里,继续歌唱……对了,杜医生怎么样了?”
占星师微微一笑,“迫于人类的负罪感,他自首去了。”
“他是个好人,是真正关心小绢的人……可惜,为了给小绢报仇走错了路,就算把那些残害小绢的人统统杀光,我相信在天之灵的小绢也不会开心的……”颜无月正沉浸在感伤的少女情怀里,突然发现箱子里的占星师神色不对,马上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占星师轻轻捂住嘴巴,“某人不是从不相信鬼魂、亡灵之类的吗?无神论者!”
“……当然不信!那是人类临死前残存的意识好不好!对了,”她突然停下了目光,狐疑地打量着墙上的画,指着问,“你从哪里搞来的?扛大镰刀的男人?”
“这个嘛,”占星师用力吸了一大口酸奶,“正常的商务往来,客户送的。”
颜无月愣了片刻,突然叫了起来,“我不信!你又在瞒着我!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秘密!”
“也许吧。”占星师意味深长地笑了。
~~~~~~~~~~~~~~~~~~~~~~~~~~~~~~~~~~~~~~~~~~~全文完~~~~~~~~~~~~~~~~~~~~~~~~~~~~~~~~~~~~~~~~~~~
lei_99
发表于 2007-5-3 12:42
$送花$ but puppet villa of death has no ending
caiyu523
发表于 2007-5-3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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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罗马
发表于 2007-5-6 22:26
为什么没有白虎跟薛见愁得对决呢?还以为要引出薛见愁,以及白虎的身世了呢。。。$fr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