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6
第八章 吹拉弹唱化五行
人都有惰性,开车的不爱走路,上网的不爱写信,打字的不爱写字。
久而久之,惰性成了习惯,再久而久之,惰性和习惯也就分不清了。
方展喜欢管这叫:“进化引起的退化”。
现在看来,从第一次运用卜术演卦的那刻起,每个卜者都在慢慢地“退化”着。一旦他们所依赖的卜术出现了盲区,大多数人只怕都要无所适从了。
幸好方展不属于大多数人,也幸好他“退化”得还算缓慢。
可在座的卜术高手们却有些奈不住了,刚才的凶手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天卜都感觉不到?是日本人故布迷阵?还是自己人从中作祟?
“世界如此美妙,我们却很浮躁,这样不好,不好。”方展摇头晃脑地来了一句,顺手点了支烟。
苏彦见他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追根究底这气氛是他给弄紧张的,折腾半天倒说起别人来了,要不是冲着他“天卜”的名头,现场想揍他一顿的人估计不在少数。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方展摆出一付幼儿园老师的架势。
屋里这些人被他弄得云里雾里的,可到了这份儿上,也只好听听他要说什么了。
“说从前啊,有两座山,东边山上有头犍牛,骠悍无比;西边山上有只猛虎,凶猛非常。这山里的野兽都怕它俩,遇上了全得绕着走。可就有这么一天,山里来了只狐狸,没费多大功夫就把它俩给摆平了。”方展说书似地顿了顿,“你们猜,这狐狸是怎么做的?”
底下坐着的都是卜术界里有些脸面的人,对这种小孩子听的故事,大多不屑一顾,谁还真的去应方展的话头?现场一阵哼哼哈哈,也没什么人接嘴。
“狐狸找猎人来,打死了老虎,抓走了犍牛?”刚才那小胖子倒挺起劲,看看周围没人回答,直接蹦起来就说。
“有创意,不过不合理啊。”方展挠挠头,“狐狸找猎人合作,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也对啊。”小胖子愣了愣,“那你说说看,这狐狸是怎么做的?”
“咳,那狐狸上了东山,把犍牛的幼仔偷来咬死,丢在了西山口上;又上西山,把猛虎的幼仔偷偷叼来,在尖石上插死,丢在了东山口上。” 方展咳嗽了一声,“然后就……”
“啊,我知道啦!”小胖子又蹦了起来,“然后狐狸又分别告诉了犍牛和猛虎,让它们以为自己的幼仔是被对方杀死的,让它俩打架,趁着它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一下把它们都咬死了。”
“恭喜你答对了!”方展冲他一竖大拇指,“晚饭我请客。”
小胖子笑得是阳光灿烂,得意地扫了眼周围的人,这才坐下。
屋里人根本没在意小胖子,他们已经明白了方展话里的含义。
凶手杀警察是为了引来警方的注意,扮忍者是为了挑起中国卜术界和日本九菊一派的争斗。除此之外,还把嫌疑引向了召集众人的方展,让这个本来就树大招风的天卜成为众矢之的。
谁是犍牛,谁是猛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狐狸不仅仅是狡猾,它的实力也已强大到连天卜都难以卜算感知的地步。照这么说,众人预见到的凶兆应该是人祸,而这只狐狸就是祸根。
不过,这狐狸未必只是一只,也许是好几只……
“天卜,大家心里都有数,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吧。”有人按不住,高声提议。
“对,说吧。”
“说说怎么做。”
“合理的一定照办。”
一个故事搞定了一群人,苏彦不得不承认,虽然方展行事有些不循常理,但却很有收效。
方展的思路并不复杂,他提议大衍论卜开始后,卜术界各派系放下私人恩怨,公平参赛,以防受人挑唆,引发内讧骚乱。在此期间,卜术界各派系间保持联系,对凶兆相关的可疑线索进行关注。
权衡利弊之后,所有人一致通过了方展的提议,并当即和各自的派系联络,把消息通报了下去。
趁着众人忙作一团,方展走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柳晓羽身边。
“咱俩的恩怨,迟早会有个交待。”方展的声音很低,“不想当靶子的话,就让柳家上下都老实点。”
柳晓羽莞尔一笑,没说什么,眼里却闪着异样的光芒。方展并没有理会她的反应,叼着烟,转身走开了。
杨择的尸体早就没了影,确切地说,连带那四个刑警的尸体也都一并失了踪。这得归功于秦扬,刚才他消失的那会儿就是去处理这些尸体的。不久之后,杨择等人的失踪成了一个永久的迷案。
有时候做事不能太隐密,否则连死了都没人知道,方展替杨择惋惜起来。
“卜监会排好了名单,正月十六当日公布。”秦扬凑近方展,低声道,“这次卜监会的首席监察就是鬼算苏正。”
大衍论卜每七年举行一次,开始日期便是人皇伏羲的生日-正月十六。作为卜术界交流切磋的盛会,保证公平公正自然是首要前提,所以在每一届大衍论卜举行时都会由卜术界德高望重的卜术高手组成卜监会,负责监督评审,保证大衍论卜的顺畅进行。
“有苏老前辈坐镇,这事情就有看头了。”方展看着陆续离开的人们,随手掐灭烟头,“对了,我记得只要不弄虚作假,小组内自行附加规则应该不受约束吧?”
大衍论卜为时四十九天,采取分组淘汰制,通常以六人为一组,由卜监会根据实际情况编排名单。每组将各取胜出者一名,经过重新编组后再轮入下一场较量,以此类推,角逐出最后的胜利者。而至于论卜的具体方式和规则,每届都会不同,只有论卜开始的当天才会公布。
原则上来说,在遵从论卜规则,保证公平公正的前提下,各小组可自行附加组内规则,以增加论卜的技术性和竞争性。
“没错。”秦扬点点头,肯定了方展的说法。
他心里知道,方展绝不仅仅是要增加这些而已,他要的应该更多。
“天卜,今天晚上吃啥?”刚才的小胖子突然冒了出来,一付口水横流的样子。
晚饭我请客,这是方展说的,小胖子还真就惦记着那顿饭了。
“喜欢吃啥就吃啥。”方展看着小胖子笑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战归元。”小胖子乐呵呵地说道,“晚上我要吃狗肉!”
“战归元?”刚刚走来的苏彦打量了一下小胖子,“卜术界姓战的只有一家。”
“三弦战,五行乱,纳音归元铁指算。”小胖子拍手唱了句,冲着苏彦挤眉弄眼。
苏彦没理会战归元的怪样,继续问道:“你们战家一直是不参与大衍论卜的,怎么这次也来了。”
“那是我太爷爷说的,战家只有到我这代才可以参加大衍论卜。”战归元揉揉鼻子。
苏彦听完没说话,拉了拉秦扬,示意他去边上说话。
“那就好好露一手,给你们战家争争光。”方展倒挺喜欢战归元,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就是那么一拍,方展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战归元的胖脸抖了一下,刷地白了。
方展的右臂上隐隐飘过一股淡淡的黄色烟气,那条沉寂多时的勾陈竟从他的手臂中冒出了头来,冷冷地盯着战归元。
胖手一翻,战归元从背后摸出根东西,凑近嘴边。
一阵生机盎然的旋律传了出来,那曲调听着十分的亲切爽朗,让人隐隐感到大地回春,万物萌生的景象。
勾陈像被旋律吸引了似的,露出的脑袋不停晃悠着,一付悠然自得的模样。
这曲子来自战归元手中的东西,方展认出那是一支青色的长笛,可这笛子和一般的有些不同,似乎不是竹子做的。
战归元眼睛盯着勾陈,右手突地一拔,那长笛顿时被拔去三分之一,战归元手一转,将剩下的笛管竖起,嘬唇吹出一阵沉而细长的声调来。
说来也怪,他之前吹奏的旋律竟没有立即消失,而是回荡在屋内。悠然爽朗的旋律被这细长的声调一激,奇妙地产生了共鸣,整个屋子里弥漫起一股自然清新的气息。
吸了吸鼻子,方展不由笑了出来,那是树木独有的气息,这个小胖子还真不简单。
一旁的人也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对战归元的手法好奇不已。
“中华大地,藏龙卧虎。”福山雅史望着那根奇怪的笛子道,“金先生,你要小心了。”
“要小心的是他。”金时喜脸上满不在乎,手却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背后的背包。
那是个很长的包,样子很像装吉它的背囊。
梆,战归元手中两截笛管互击,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屋内的旋律戛然而止。
方展甩甩手,勾陈的脑袋早就缩了回去,就连手腕上那个黑色的钩状印记也淡了许多。
“你怎么带着条蛇到处跑?”战归元的声音居然带着哭腔,“我最恶心这东西了。”
“我也不想带着,但它倒是能帮我点忙。”方展笑着冲他点点头,“谢谢你的纳音曲。”
“你还挺识货的。”战归元咧嘴笑了,“那等会儿多点几斤狗肉吧。”
这边他俩笑作一团,那边苏彦和秦扬却严阵以待。
“角音属木,其声呼以长,生机盎然如大地回春;羽音属水,其声沉以细,行云流水如天垂晶幕。”苏彦沉声道,“水生木,木克土,以音化五行,生克自如,这小胖子真是战家的人。”
“战家被逐出卜术界多年,直到前年才被你爷爷他们调停接纳。”秦扬淡淡道,“现在派这个小胖子参加大衍论卜,应该是别有用意的。”
用属木的角音克制属土的勾陈,再用属水的羽音辅助,引发浑然天成的五行音律,最后完全封住勾陈的异动。能够将音化五行运用到如此娴熟的地步,眼前这个看似傻呼呼的战归元还真有点扮猪吃老虎的嫌疑。
“我最好奇的是。”苏彦两眼紧盯着战归元,“为什么勾陈会出现。”
如果秦扬看得见的话,一定会注意到苏彦的双眼已变成了淡蓝色,那是兆卜者的一项绝学――“明瞳观量”。
看来,除了担心之外,苏彦也起了好奇心,她是要查一查战归元的底细。
“不可能……”苏彦的瞳孔紧缩,有如针尖一般,“他怎么和方展一样?!”
“卜监会排好了名单,正月十六当日公布。”秦扬凑近方展,低声道,“这次卜监会的首席监察就是鬼算苏正。”
大衍论卜每七年举行一次,开始日期便是人皇伏羲的生日-正月十六。作为卜术界交流切磋的盛会,保证公平公正自然是首要前提,所以在每一届大衍论卜举行时都会由卜术界德高望重的卜术高手组成卜监会,负责监督评审,保证大衍论卜的顺畅进行。
“有苏老前辈坐镇,这事情就有看头了。”方展看着陆续离开的人们,随手掐灭烟头,“对了,我记得只要不弄虚作假,小组内自行附加规则应该不受约束吧?”
大衍论卜为时四十九天,采取分组淘汰制,通常以六人为一组,由卜监会根据实际情况编排名单。每组将各取胜出者一名,经过重新编组后再轮入下一场较量,以此类推,角逐出最后的胜利者。而至于论卜的具体方式和规则,每届都会不同,只有论卜开始的当天才会公布。
原则上来说,在遵从论卜规则,保证公平公正的前提下,各小组可自行附加组内规则,以增加论卜的技术性和竞争性。
“没错。”秦扬点点头,肯定了方展的说法。
他心里知道,方展绝不仅仅是要增加这些而已,他要的应该更多。
“天卜,今天晚上吃啥?”刚才的小胖子突然冒了出来,一付口水横流的样子。
晚饭我请客,这是方展说的,小胖子还真就惦记着那顿饭了。
“喜欢吃啥就吃啥。”方展看着小胖子笑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战归元。”小胖子乐呵呵地说道,“晚上我要吃狗肉!”
“战归元?”刚刚走来的苏彦打量了一下小胖子,“卜术界姓战的只有一家。”
“三弦战,五行乱,纳音归元铁指算。”小胖子拍手唱了句,冲着苏彦挤眉弄眼。
苏彦没理会战归元的怪样,继续问道:“你们战家一直是不参与大衍论卜的,怎么这次也来了。”
“那是我太爷爷说的,战家只有到我这代才可以参加大衍论卜。”战归元揉揉鼻子。
苏彦听完没说话,拉了拉秦扬,示意他去边上说话。
“那就好好露一手,给你们战家争争光。”方展倒挺喜欢战归元,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就是那么一拍,方展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战归元的胖脸抖了一下,刷地白了。
方展的右臂上隐隐飘过一股淡淡的黄色烟气,那条沉寂多时的勾陈竟从他的手臂中冒出了头来,冷冷地盯着战归元。
胖手一翻,战归元从背后摸出根东西,凑近嘴边。
一阵生机盎然的旋律传了出来,那曲调听着十分的亲切爽朗,让人隐隐感到大地回春,万物萌生的景象。
勾陈像被旋律吸引了似的,露出的脑袋不停晃悠着,一付悠然自得的模样。
这曲子来自战归元手中的东西,方展认出那是一支青色的长笛,可这笛子和一般的有些不同,似乎不是竹子做的。
战归元眼睛盯着勾陈,右手突地一拔,那长笛顿时被拔去三分之一,战归元手一转,将剩下的笛管竖起,嘬唇吹出一阵沉而细长的声调来。
说来也怪,他之前吹奏的旋律竟没有立即消失,而是回荡在屋内。悠然爽朗的旋律被这细长的声调一激,奇妙地产生了共鸣,整个屋子里弥漫起一股自然清新的气息。
吸了吸鼻子,方展不由笑了出来,那是树木独有的气息,这个小胖子还真不简单。
一旁的人也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对战归元的手法好奇不已。
“中华大地,藏龙卧虎。”福山雅史望着那根奇怪的笛子道,“金先生,你要小心了。”
“要小心的是他。”金时喜脸上满不在乎,手却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背后的背包。
那是个很长的包,样子很像装吉它的背囊。
梆,战归元手中两截笛管互击,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屋内的旋律戛然而止。
方展甩甩手,勾陈的脑袋早就缩了回去,就连手腕上那个黑色的钩状印记也淡了许多。
“你怎么带着条蛇到处跑?”战归元的声音居然带着哭腔,“我最恶心这东西了。”
“我也不想带着,但它倒是能帮我点忙。”方展笑着冲他点点头,“谢谢你的纳音曲。”
“你还挺识货的。”战归元咧嘴笑了,“那等会儿多点几斤狗肉吧。”
这边他俩笑作一团,那边苏彦和秦扬却严阵以待。
“角音属木,其声呼以长,生机盎然如大地回春;羽音属水,其声沉以细,行云流水如天垂晶幕。”苏彦沉声道,“水生木,木克土,以音化五行,生克自如,这小胖子真是战家的人。”
“战家被逐出卜术界多年,直到前年才被你爷爷他们调停接纳。”秦扬淡淡道,“现在派这个小胖子参加大衍论卜,应该是别有用意的。”
用属木的角音克制属土的勾陈,再用属水的羽音辅助,引发浑然天成的五行音律,最后完全封住勾陈的异动。能够将音化五行运用到如此娴熟的地步,眼前这个看似傻呼呼的战归元还真有点扮猪吃老虎的嫌疑。
“我最好奇的是。”苏彦两眼紧盯着战归元,“为什么勾陈会出现。”
如果秦扬看得见的话,一定会注意到苏彦的双眼已变成了淡蓝色,那是兆卜者的一项绝学――“明瞳观量”。
看来,除了担心之外,苏彦也起了好奇心,她是要查一查战归元的底细。
“不可能……”苏彦的瞳孔紧缩,有如针尖一般,“他怎么和方展一样?!”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7
第九章 狗肉好吃火难消
要说请客吃饭,没有比簋街更好的去处了。一千四百多米的街上,大大小小的小吃铺子足足有一百四十多家,那菜式花样是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着的。
从进簋街开始,战归元的鼻子就一个劲的抽,四处闻着味儿的往前走。
“小胖,别走了,这就有家花江狗肉。”方展跟在战归元身后叫道。
“这家不吃。”战归元摆摆手,继续循着味,脚下走得更快了。
苏彦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面,两眼死盯着战归元的肩膀,她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战归元的身上会附着这东西。
走了几百米,战归元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右边的一家铺子。
“嘿嘿,就是这儿了。”战归元咽了下口水,冲方展笑道,“吃狗肉,跟着我准没错。”
铺子不大,也就四十来个平方,里面摆着四张桌子,除了一张桌边有个老头自斟自饮之外,也没别的什么客人。
战归元一马当先冲进店里,就近选了张桌子,秦扬挨着他坐了,方展和苏彦跟着坐在了对面。
“几位想吃点什么?”先前自饮的老头站起身,慢声慢气地问道,看来他就是店主。
“狗肉,砂锅炖的。”战归元舔着嘴唇道,“要黄狗,公的,五岁左右的。”
这小胖子吃个狗肉怎么和相亲似的,还讲究起毛色、性别、岁数来了。方展听着有趣,一边笑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苏彦。可苏彦却无动于衷,依旧出神地盯着战归元的肩膀看个不停。
“一黄二黑三花四白,小朋友倒是内行人。”老头掰着手指算了算,“公的黄狗有是有,不过都是小狗和老狗,这中狗就紧了点。”
“能说紧,那就是有。”秦扬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钞,“开店做生意,有钱就有货。”
老头看看桌上那钱,约摸有四五百的样子,点了点头:“有是有,你要多少?”
“我要十斤,他们三个最多吃三斤。”战归元也掰起了手指,“就先来十三斤吧。”
一个人吃十斤狗肉?方展他们都愣了。狗肉这么热的东西,一口气吃十斤,流鼻血都能流死。
“哦,十三斤,有,有。”老头倒没怎么奇怪,“三十五块一斤,一共四百五十五块,桌上这点钱差不多刚好。”
拿了钱,老头转身进去,没多久的功夫,店里飘起了一股浓浓的肉香。
“啧啧,香啊,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战归元只顾着流口水,完全忽略了身边的这三个人。
“小狗补肾,中狗补血,老狗去风湿。”苏彦拉了下方展的衣角,悄悄说道,“难怪他……”
话说了一半,方展却递过杯茶打断了她,顺势冲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不要多说。
“是你答应的,我可没赖你。”战归元倒是会错了意,“最多我自己付一半好了。”
“别误会,我们只是有点好奇。”方展点了支烟笑道,“你从小就这么吃狗肉?”
“哈哈,是啊,从五岁起就这么……”战归元顺口答着,却突然住了嘴,眨眨圆溜溜的小眼睛,扫了眼方展和苏彦。
“肉来了。”老头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个硕大的托盘,上面放着两大一小三口砂锅。
“大砂锅五斤一锅,小砂锅三斤一锅。”老头又端出四壶烫好的黄酒,“酒算我送的。”
见着喷香的狗肉,战归元眼都直了,当即甩开腮帮子一顿猛吃。奇怪的是,他却一点都没碰那些黄酒。
方展苏彦也陪着吃了点,秦扬却没动筷子,只是静静地喝着酒。
十斤肉一会儿功夫就见了底,这还不算,连方展他们面前的那三斤肉,也有一半进了战归元的肚子。
“吃饱了?”方展笑嘻嘻地看着战归元道,“要不要再来几斤?”
“饱了饱了。”战归元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惬意道,“抵得上好几天,再多就不好了。”
“狗肉性热,中狗犹为胜之,入血化阳火,善克阴水之寒。”方展笑得有点贼,“凡玄武神煞附身者食之,佐以服气之法,调和三焦经呈水火互搏之势。”
“卜者擅用此法,水火合攻观、聆、采三门,可成不世之功。”苏彦接着方展的话头道。
战归元的胖脸抖了两下,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背后,他背上一直背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之前那支像笛子似的奇怪乐器就是从包里拿出来的。
可这会儿他却没摸到,那只黑色背包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秦扬的手里。
“天卜是个无赖。”战归元气鼓鼓地说道,“三个欺负一个。”
坐在一边的老头瞅着情形不妙,忙不迭地收拾了砂锅酒壶,看样子是怕这桌人打起来砸了家什。
“先别急着扣帽子,我只是有点奇怪而已。”方展喷了口烟,望着眼前幽蓝的烟雾道,“战家刚刚回归卜术界,大衍论卜就出现了凶兆,而你又是个附着玄武神煞的人。”
玄武性阴私,主贪欲、偷盗,见污秽,在四神煞中是最为奸猾的一煞。
苏彦之前在战归元身上看到的东西就是玄武神煞。这个小胖子和方展一样,都是被神煞附身的人,但他却巧妙地利用了玄武神煞的特性,将自身的能力提升到了一个常人很难达到的程度。
“玄武属水,勾陈属土,土水相克。勾陈起反应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身上和我一样附有神煞。”方展盯着战归元的眼睛,“用四神煞中最奸猾污秽的玄武附身,战家在你身上押的是什么宝?”
“没有宝,我爸说了,培养我的目的就是要卜术界见识一下战家的实力。”战归元涨红着脸辩驳道。
“原来你身上的玄武神煞是被你爸害的。”方展露出一脸的惋惜,“唉,为了战家扬名立万,拿自己的儿子当炮灰,你爸也太冷血了点。”
“我爸没把我当炮灰,我命格五行水旺,其余全缺,我五岁第一次学卜术就惹上了那对臭蛇乌龟。”战归元恼怒着,眼里却有了泪光,“是我爸把我救下来的,他自己却丢了一条胳膊……你要再敢说我爸坏话,我就杀了你!”
最后这句,战归元差不多是用喊的了,一张圆脸忽青忽红,十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打起来。
看似随意的敲打下,一张普通的木桌居然被战归元变成了战鼓,那声音雄壮跌宕,声调激昂上冲。
苏彦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竟不知不觉地和这节奏同步了起来,并且还在不断地加快中。
“其声雄以明,疾如战鼓,飞掠如火,是为徵音。”苏彦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徵音为火,可入心,这小胖子是想用徵音引爆我们的心脏!”
想是这么想,可苏彦的心脏却在节奏的影响下,无法抑制地跳动着,浑身的神经和肌肉已完全僵硬。别说去阻止战归元了,她连手指都没法动一动。
啪,一片酒水洒在了桌上,战归元敲在打湿的桌面上,战鼓声的节奏顿时变了调。
酒水来自秦扬手中的酒杯,他不动声色地这么一洒,刚好把那密集的战鼓声截了下来。
战归元一翻手掌,十指内曲,改用指节敲击桌面,战鼓声再次响起。苏彦注意到,他的胖脸已红得几近出血。
“唉……”方展做作地大叹了一声,那样子似乎十分惋惜。
咔嚓,一阵木头的爆裂声突然响起,战归元呆呆地望着桌子,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哗啦,面前这张结实的实木桌子瞬间变成了一堆柴火。
“徵音属火,桌子是木头的,这本来就已经够呛了。”方展戏谑道,“你刚才吃了那么多狗肉,遇酒体内阳火上冲,再那么卖力一敲,可不就成柴火了吗?”
简单的两句话,把个发呆的战归元说得更懵了。这年纪轻轻的天卜果然不好惹,还有旁边这个瞎子,居然只用一杯酒就破了他的纳音绝技。
可他心里还是有点火,那样说他老爸,就算是天卜,也不能原谅。
“滴嘟……”“呜……”几乎是同时,战归元和方展身上的手机发出了响动。
方展随手掏出手机,显示有新的短信,打开一看,脸上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战归元本来准备和方展没完,看见他那模样,禁不住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短信只有简短的八个字:“若再私斗,莫来论卜。”
没有署名,没有号码显示,方展一定也收到了相同的短信,所以才会惊讶。战归元虽然有点愣头青,但并不傻,他很清楚这短信是哪里发来的,也很清楚继续斗下去的后果。
“看在这顿狗肉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战归元撇了撇嘴,冲秦扬伸出手“瞎子,把包还我。”
秦扬眉头一皱,倒也没发作,递过背包,坐着继续喝酒。
“不对,没扯平,这顿本来就是你该请我的。”接过背包,战归元像想起了什么,“今天我吃不下了,改天记得再请我吃,不许赖账!”
说着冲方展挥了挥拳头,气哼哼地走出了店门。
“还是老秦厉害,刚才我都不能动了。”苏彦捏把冷汗道,“好险,要不是那杯酒,我的心脏就成烂蕃茄了。”
“和我没关系。”秦扬揉了揉腿,“方展,下次踢我别那么用力。”
看着秦扬那模样,苏彦恍然大悟,原来当时秦扬也一样不能动,他端在手里的那杯酒是被方展踢翻的。
“不好意思,怪我太好奇了,想试试这小胖子的能耐。”方展挠着头笑道,“结果自己也着了道,卯足了劲才能动,踢老秦的那一脚没注意轻重。”
试试能耐?苏彦听了一脸不快,方展试试倒不要紧,差点把她和秦扬给试进去。
“战家为了重振威名,居然由着自家子弟被玄武神煞附身。”秦扬沉声道,“不过,战归元似乎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身上的神煞。”
“嗯,刚才他发怒的时候,从狗肉中聚集的阳火居然会上冲。”苏彦点头道,“而且他也不敢喝黄酒,可能是怕性温的黄酒影响他提炼狗肉中的阳火。”
“这一切都证明,战家还没找出完全利用玄武神煞的法门。”方展笑了笑,“可就算这样,这次大衍论卜,我还是不太愿意碰上战归元这个对手。”
的确,不说战归元身上的玄武神煞有多难缠,光他那手纳音化五行的绝技就够头痛的了,这样的对手,即便是方展摊上了也不会有多少便宜。
话说到这儿,方展突然打住话头,眼睛迅速扫了扫四周,眉头略微一皱。
“怎么?战归元留下什么猫腻了?”苏彦注意到他的异状。
“刚才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现在总算明白了。”方展叹了口气。
秦扬侧了侧耳,脸上一阵愕然:“那老头……”
店里空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三个,就再没别人了。
那个老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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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3 11:57
第十章 天地牌柴爿馄饨
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很多,有吃饭吃进厕所的,有吃饭吃进医院的,可大多没怎么见过吃饭吃进警局的。
方展他们就进去了,还是被一群警察给请进去的。
他们所在的这家狗肉铺子是对夫妻开的,生意一直不错,别看店面不大,每天晚上都挤满了来吃狗肉的客人。今晚的客人也不少,这夫妻俩忙得不可开交,特制的灶头上摆满了炖狗肉的砂锅。
当然,这一切都是方展他们进铺子之前的事情了。等他们进去的时候,铺子里就剩下那个喝酒的老头。
奇怪,店主夫妻和其他客人去哪儿了呢?
其实他们没走远,全都窝在后门小巷里。
客人十三个,店主夫妻俩,这十五个人靠着墙根一字排开,脑袋耷拉在胸前,死了。
按说这巷子平时是没人去的,正好隔壁店有个客人喝高了,又正好钻进巷子呕吐,再正好看见了这场面,还正好身上带着手机。
于是,警察来了,“正好”留在店里的方展他们便成了嫌犯。
“这小子真是个瘟神……”带队的是刑警队的老吴,进店第一眼看到方展时,他的头就开始痛了。
方展见了他们倒是没怎么惊讶,带着秦扬苏彦,合作地上了警车。
“身边跟着个天卜,被人算计却不知道。”苏彦低声嘀咕道,“这话说出去会被人活活笑死。”
“天卜再强也是人。”方展一脸无辜道,“孙悟空还被如来佛算计呢。”
苏彦白了方展一眼,往车厢边靠了靠,没再多说什么。
“忍者、老头,也许是同一个人。”秦扬低声道,“看来有人不想你参加大衍论卜。”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方展一咧嘴,“那人不够了解,我是驴脾气。”
秦扬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自担心,如果真是只老虎,再犟的驴也是个死。
车子很快就到了警局,一通笔录、取证之后,三人被刑警老吴带进了审讯室,局长张正健独自一人坐在那里。
“张局。”方展微笑着冲张正健点点头,并不惊讶于他的出现。
张正健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一旁的老吴早已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拉面馆意外事故、垃圾堆无名女尸案、逃犯击毙案、电信营业所绑架案、刘孜飞追杀案、红灯区凶杀案、管一家袭警案、杨择失踪案、狗肉店恶性凶杀案……每一宗都和你有关,而且愈演愈烈。”张正健数着面前的一大摞卷宗,“方展,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无头公案究竟该如何处理?!”
话音铿锵有力,三人都感觉到了张正健身上那股极强的威摄力,很明显,他是动真怒了。
“抱歉,给您工作上添麻烦了。”方展淡然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卷进这些事件中去。”
“我让鉴证科复查过,现场证据显示,案发前你都没有到过现场,却对现场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张正健盯着方展的眼睛道,“换句话说就是:你对每一个案件的发生都有预见。”
方展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似乎对张正健的说法表示惊讶。
“你不必否认,我也并不好奇。”张正健点起一支烟,“但我希望我们的城市能够安定和谐。”
“从个人角度来说,我也喜欢安定和谐。”方展摸了摸眉角,“不过,我只能保证管好自己。”
两人的对话陷入了僵局,苏彦在一旁暗暗叹息,方展没主动杀过人,但因他而间接死亡的人已有不少。从现在他们遇到的事情来看,张正健的希望也许只能是个希望而已。
张正健继续抽着烟,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方展。他承认,自己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可这个年轻人给城市带来的杀戮事件实在太多了。张正健不是个徇私的人,如果可能的话,他现在就想把方展关进看守所里最严密的监房。
可证据呢?从事三十多年公安工作的张正健恰恰被自己最注重的东西困扰了。
“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够尽力避免类似案件的再次发生。”张正健用力摁灭了烟头,“否则,我将会不惜一切警力和资源,以确保你不再和任何案件有关联。”
掷地有声的话语中,张正健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五分钟后,刑警老吴进门,带方展等人又做了次笔录,随后将他们送出了警局。
时间已是深夜一点,三人并没有急着返回方展的住处,而是顺着大路慢慢溜达着。
“看来他们并没有安排监控人员。”苏彦靠近方展道。
“张局是个聪明人。”方展懒懒道,“他不会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你干嘛还要我们陪你在街上瞎转?”苏彦瞪大眼睛道,“大半夜的不说请吃夜宵,倒让我们喝西北风。”
“我在想事情。”方展一本正经道,“清凉的夜风有助于思维。”
苏彦并不笨,这么冷的天气,方展带着他们在路上慢悠悠溜达,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想什么事情。
梆梆,一阵清脆的敲击声传来,苏彦这才发现,街头不远处孤零零地摆着个卖馄饨的小摊,敲击声正是那里发出的。
“走,我请你们吃夜宵。”方展冲苏彦眨眨眼,“路边摊的馄饨可比店里的好吃。”
说话的当口,三人已走到了馄饨摊前,摆摊的是个约摸四十左右的精壮汉子,一脸钢针似的络腮胡比秦扬的还要浓密,大有三国猛张飞的神采。
“来三碗馄饨。”方展招呼了一声,挨着摊边坐下。
汉子爽快地应着,丢了几把馄饨下锅,随手给炉子加火。
“唔,柴爿馄饨。”秦扬嗅着香气道,“现如今难得一见的江南小吃。”
原来这摊主是用木柴烧的火,据说这种烧法是将木柴烧着,等火头过去后,慢慢添柴,保证炉子里不出大火,靠木柴低温小火把馄饨煮熟。按以前的说法,这叫“文火”煮食,煮出来的柴板馄饨皮薄馅嫩,美味爽口,可就是因为太耗时耗材,所以现在基本见不着了。
今天倒是碰巧遇上,看来方展他们的口福确实不浅。
吃着馄饨,喝着热汤,感觉很是不错,那摊主咧嘴笑着,一边给三人加了份榨菜末,权当调味。
“香,真香,不过就是可惜了点……”方展喝完最后一口汤,咂巴着嘴道。
好吃就好吃,可惜什么?换别人肯定要问个明白,那摊主却没接茬,只是继续笑着,看样子是直接等方展的下文。
苏彦和秦扬也被他勾起了兴趣,一样等着下文,可方展没说下去,悠哉游哉地抽起烟来。
“可惜什么?你倒是说啊。”苏彦忍不住了,她最烦方展这种说话说半头的毛病。
方展摇摇头,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彦恨得压根痒痒,就差没抽他两耳光了。
那摊主倒是不急,笑呵呵地又端过一碗馄饨,放在了方展面前,示意他再吃吃看。方展也不客气,稀里呼噜地干掉了这碗馄饨。吃完咂咂嘴,眯着眼像在琢磨什么。
苏彦彻底糊涂了,难道方展和这摊主在打什么哑谜?可刚才方展也只是吃了两碗馄饨说了一句话而已,这要是哑谜的话,未免也太玄了点。
“柴爿馄饨一般什么馅?”方展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猪肉馅,也有加荠菜的。”秦扬答道,“就是我们吃的这种。”
“我吃的和你们不一样。”方展继续道,“一碗是辣椒馅,一碗是毛笋馅。”
这种馅的馄饨能吃吗?!
“按卦象来说,辛辣之物代表乾,芋笋之物代表坤。”方展盯着摊主道,“上乾下坤,得卦天地否,你是要告诉我这个?”
以食物代表卦象,暗藏提示,苏彦这才平衡了点,原来这哑谜藏在馄饨馅里,难怪刚才自己摸不着头脑。
方展提到的这个“天地否”预示着什么,苏彦很清楚,那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十二卦。这卦天在上,地在下,看上去好像很吉庆,其实是暗藏了杀机的卦象。
听了方展的话,那摊主点点头,左手向内伸出一个小指,右手向外伸出一个大拇指,而后左手一敲,右手顺势甩到身后。
“内卦全阴,外卦全阳,相当于外强中干的小人。阴是小人,阳是君子,小人盘据在内,君子自然就被驱逐于外了。”方展一脸有趣道,“你意思是大衍论卜会有小人作祟,而我们会被这些小人追杀?”
摊主嗯啊了两声,又指指苏彦,双手在身旁做女人梳头状,随后伸出小指,一脸的忿忿不平。
“哦,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方展冲苏彦坏笑了一下,见她唬着脸,连忙又道,“你意思是,大衍论卜里也要提防女人?”
“对,太对了。”摊主突然开口说话了,炸雷似的声音把方展和苏彦吓了一跳,原来他不是哑巴。
“恐怕要提防的还有他自己。”秦扬在一旁冷冷道,“雷在天,你什么时候成了卖馄饨的哑巴了?”
“秦扬,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摊主脸上一红,似乎被秦扬说到了痛处。
卖馄饨摊主居然也是卜术高手,苏彦不禁暗自惭愧,她虽然感觉出了这个雷在天身上的“量”,但因为太过微弱,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飞鸟化卜,走兽占数。你在西北也算风生水起了,怎么跑到这里却藏头缩尾的。”秦扬依旧不依不饶。
“老子哪里藏头缩尾了?!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雷在天被数落得有点火,“你家的事也不是老子一人作主的,别总他妈咬着不放。”
西北雷在天,苏彦记得曾听爷爷提起过,这个骠悍的汉子是个神卜者,最擅长与飞禽走兽沟通,能从它们身上获取到常人所不能提供的“量”。
“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在这里装哑巴卖馄饨呢?”方展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他的话正是苏彦想问的。
好像这话是个咒语,一听到这个,雷在天立刻就瘪了,脸上红得发紫,活像个长了黑毛的大茄子。
“因为他输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愿赌就要服输。”
这声音柔媚婉转,又略带一丝沙哑,听着十分性感。众人循声望去,却没看到任何的人影。
很香,香得有点让人想入非非,方展的鼻子里一下充满了这种香味。
“天卜果真不一般,有没有兴趣和我赌一赌?”一条嫩滑的手臂缠上了方展的脖子,“我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
眼前这女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尤物,且不说那凹凸有致的惹火身材,也不谈那精致得有些夸张的容貌,单就她身上透出的一股子柔媚韵味就足够迷死一堆男人。
正常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方展是个男人,而且相当的正常,只不过他稍微有点懒,尤其是懒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十赌九骗,我没兴趣。”方展绷着脸,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你可以问问雷在天,我文墨妍有没有对他骗赌。”女人莞尔一笑,满眼放电道。
从那女人出现起,雷在天就在找地缝钻,可偏就问到了他,一时间只能哼哼哈哈的不知所云。
“你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苏彦不耐烦了,“她和你打的什么赌?有没有骗你?”
“老子什么时候扭捏过了?!”雷在天有点恼羞成怒,“她赌我算不出她内裤的颜色,我算的是肉色,结果她根本就没穿内裤!”
这话是脱口而出的,可一出口雷在天就后悔了,拿卜术去占算女人内裤的颜色,真要传了出去,这丢人可是丢大了。
苏彦听得一阵脸红,没敢问雷在天是怎么知道算错的。
“要是他赢了,我就陪他一夜,任他摆布。要是我赢了,他就不能参加大衍论卜。”文墨妍娇笑道,“虽然我赢了,可还是公平地给了他一个机会,不然你们也不会吃到他煮的馄饨。”
不开口,不能直接用卦象,全凭哑谜的方式来表达,直到某个卜术界的人能领会其中的意思,这算哪门子公平机会?雷在天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文墨妍是何许人,方展并不知道,秦扬和苏彦也没有听说过卜术界有这么个角色,可他们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蕴含着非同一般的“量”。
“天卜,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文墨妍再次粘上方展,“方式你定,赌注可以加倍……”
方展摇头,他不担心自己会输,而是担心自己会赢。文墨妍死缠着要和他赌,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也许她根本就是想输给方展。
“大衍论卜前夕,严禁以任何方式私自斗卜。”秦扬冷着脸横在两人中间,“否则将被卜监会取消参与资格。”
对着冷冰冰的秦扬,文墨妍倒是没辙了,这男人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要跟他卖弄风骚,那可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对着冷冰冰的秦扬,文墨妍倒是没辙了,这男人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要跟他卖弄风骚,那可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别那么凶嘛,我可没有挑衅的意思。”文墨妍隔着秦扬冲方展抛了个媚眼,“天卜,咱们大衍论卜再见,到时你可不许逃。”
说着细腰一摆,轻盈地消失在街头的黑暗中。
“又多了一个麻烦。”方展嘀咕了一句,回身走到雷在天身旁,“老雷,麻烦你件事。”
雷在天听着一愣:“不客气,有事尽管说。”
“给我来碗正常的馄饨。”方展苦着脸道,“刚才那两碗实在太难吃了。”
“哈哈,对不住了,老子这就给你煮。”雷在天大笑着忙碌起来。
远处的树影下,有个人影正望着方展等人,一双眼睛眯成了细缝。
“能吃是福,至少黄泉路上不会饿。”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7
第十一章 纯阳一卦乾为天
正月十六,辰时,云初开,龙行雨。
屋里的阳光不太识趣,卖力地把整间屋子照得通亮。方展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找遍了各种角度,可就是躲不开阳光的干扰。
“后羿真不明智。”方展坐起身,挠着鸟窝头道,“当初就不该留下这个太阳。”
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方展的眼睛从迷糊中恢复过来,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床上的被褥叠得十分整齐,地板上的席子也卷好放在了一边。
苏彦睡床上,秦扬躺地下,方展窝沙发,这两天他们就是这么休息的。不过现在他们俩都不在,屋里就剩下了蓬头垢面的方展。
“一大早就跑了?”方展嘟囔了一句,踢踏着鞋走进客厅,想去洗漱。
他脚还没迈进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方展接通手机,懒懒应道。
“天卜方展,辰组,牌号丁酉。”手机里传出一个低低的男声,“九点十分,城东香茗居茶楼,辰组待命论卜。”
嘟……没等接话,那头就挂了,也不管方展是否记住了刚才的内容。
“怎么跟特务接头似的?”方展莫名地看了看手机,意外地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那是苏彦发来的短信:“卜监会征调老秦出任执行监察,我和他一起走,去陪爷爷。保持联系,祝你顺利。”
方展挠挠头,他一点也不意外,既然鬼算苏正是这次大衍论卜的首席监察,那苏彦就得避嫌,不参与论卜。只不过,他没想到秦扬已被征调,这家伙的保密功夫也够到位的。
“他们不会想到,我对大衍论卜一点都没有记忆。”方展自语着删掉了短信。
自从被苏正的通明啸法激发后,方展的大脑拾回了不少记忆碎片,虽然星散,但大多都是可以串联起来的。但碎片终究还是碎片,对于很多事情,他还是一无所知。比如卜术界的流派人名,他就无法回忆,所以之前邀请卜术高手集会的时候,他请秦扬代劳了。
同样的,在方展记忆中,大衍论卜的经历也是个空白,虽然他明白这个论卜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不起来也好,就当重新来过。”方展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
香茗居在城东的闹市区,这是个挺大的茶楼,虽说是早上,可喝茶的客人倒也不少。方展进门看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去哪桌。
“先生几位?”穿唐装的服务员礼貌地问着,身子却挡在方展面前,那眼神像是在打量要饭的。
“哦,我找人。”方展挠挠头,“应该是五个人,算我六个。”
“是哪位预订的?可以告诉我姓名吗?”服务员没挪窝,看样子是怕方展真进去要饭了。
这倒是把方展给问住了,电话里没说明白,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大衍论卜辰组丁酉号吧?
没等服务员再问,旁边突然闪过一个人,对着方展就是一鞠躬。
“方先生,有幸再次相会,还请多多关照。”那人客气地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里带着一丝古怪的味道。
方展乐了,这人他认识,正是日本九菊一派的福山雅史,没想到这次竟然和自己编在了一组。
服务员见状,脸上立刻绽放出和善的笑容:“方先生,二楼听雨阁,已经到了五位。”
这五位方展全认识,文墨妍、战归元、福山雅史、金时喜、雷在天,和方展同组的这些人全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忽然很想知道是谁安排的名单,以便好好地问候一下这人的祖宗八代。
不过还好,文墨妍没来得及粘过来,战归元没来得及跳起来,金时喜没来得及说怪话,雷在天没来得及打招呼,福山没来得及穷客套。
这么多没来得及,都得归功于一条短信,一条群发的短信。
在场每个人的手机上都收到了这条信息,内容是六根横线,一个人名,一个地址,末尾注明:“目的:救人。淘汰标准:亢龙有悔。”
“有趣的题目。”金时喜扬了扬眉毛,“一卦乾为天。”
乾为天,上上卦,刚健中正,纯阳极致之卦。
何止有趣,方展暗笑,出这题目的人还有够损。
城东有条顺义街,走进十几米有家货运公司,老板陈德顺是个四十多的老实男人。都说老实人吃亏,可这话在陈德顺身上不适用,至少是这会儿不适用。
三年前的陈德顺也就是个给货运老板跑车的司机,每月净赚一千,刨去房租、水电一应开销,这日子基本是寅吃卯粮,举债累累,就这还得拖着老婆孩子。他老婆人勤快,长得倒也不错,可偏有个寒腿的毛病,一犯上就成天不能下床,躺在那里直哼哼,多半只能在家闲着。
这种日子过了有一年半,运气突然就来了。一天,陈德顺路过街边彩票亭,一时兴起,随手买了张彩票。可没成想,这张随手买来的彩票竟中了五百万大奖。打那时起,陈德顺的生活彻底发生了转变,治好了老婆的寒腿,自己开了家货运公司,加上他为人忠信,做事厚道,一年的光景事业生活是蒸蒸日上。
别看生活好了,陈德顺一不赌二不嫖,每天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堪称是模范老板兼模范丈夫,小日子波澜不惊幸福滋润。
今天倒是有点不一样,这倒不是因为陈德顺刚谈了笔大单子,而是他从客户那里回来时遇到了不少奇怪的人。
先是一个日本男人向他问路,解释比划了半天才弄明白;取车时碰到个穿得丁铃当啷的小伙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他车前盖上弹吉他;好声好气地把那小伙请走,开车刚出街口,车窗外又飞进只八哥,满车乱窜吱哇乱叫;好不容易连嘘带撵地赶了走八哥,车一拐弯,不知怎么就挂倒个女人,奇怪的是那女人却没事,粘着陈德顺唉唷了一阵,拿了三百医药费直接闪人。
到顺义街剩下的路只有三公里不到,可陈德顺却足足开了一个小时,他是真怕了,回头一定要好好看看皇历,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车子到了顺义街,陈德顺总算松了口气,这下该消停了吧?还没等他这个念头冒完,就发现公司门外蹲着个小胖子,卯着劲在那儿拉二胡,那调子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还一个劲儿冲他傻乐。
陈德顺头都大了,摸摸兜里零钱,一把塞了二三十,盼着这大爷赶紧走。拿了钱,小胖子倒更来劲了,闷着头又来了一段。直到陈德顺耐着性子听完,这才闪开路,让他进了公司的大门。
“没说今天是个倒霉日子啊?”陈德顺从抽屉里翻出本皇历,一头雾水地看着。
正月十六,午时,日当空,马嘶鸣。
辰组这六个人又坐在了一起,这会儿没再喝茶,而是改去了一家咖啡厅。
“太简单的事情等于浪费时间。”金时喜拨弄着面前的咖啡杯道,“一个愚蠢的中国暴发户,乐极生悲而已。”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相当桀骜,甚至还挑衅地扫了其他人一眼。
战归元没作声,他正忙着消灭面前的蛋糕;文墨妍没搭理,她正冲着方展放电;雷在天没在意,他正逗弄着八哥;方展没反应,他正专心吐着烟圈。
“看来金先生已经有了答案。”福山放下杯子,淡淡道,“不妨让我们听听高人高见。”
“是高丽棒子,不是高人。”雷在天给八哥丢了颗玉米粒,“论卜靠实力,要耍嘴皮子,找摆摊的算命先生练练去。”
见主人发话,八哥立刻乖巧地学起嘴来,学的还就是那句“高丽棒子,不是高人。”
金时喜脸一沉,看样子想要发作,但人刚站起来,却觉得脚下一滑,身子立刻跌回了座位。
“你倒是慢点站起来呢?”战归元蹲在地上,一脸懊恼地盯着金时喜的鞋子。
金时喜的鞋上粘满了踩烂的蛋糕,看来这就是他滑倒的原因。
“以多胜少的民族,卑鄙!”金时喜恶狠狠地骂了句。
福山雅史笑了笑,递过一张餐巾纸,眼睛却瞟着方展,似乎在揣摩他的想法。
“大衍论卜比的是卜术,中国的卜术。”方展盯着手里的烟头,“看不起中国,可以用你们韩国的卜术。当然,如果你们有的话。”
金时喜没声了,八极宗衍传自中国汉代的道家传教,研究的是中国易学和玄学,要真让他丢开中国的卜术,那还拿什么来论卜?
“大家都知道了陈德顺身上有什么问题,至于影响问题的关键点在哪里,各人想法肯定不同。”方展接着道,“我想,这也就是卜监会给我们出题的原因。”
“阁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各自行事?”福山雅史微笑着试探道。
“总不见得我们一拥而上,把陈德顺抓起来躲过这一劫吧?那还论什么卜?”方展摇摇头,“何况,我还有个很好的提议,可以增加这次论卜的趣味性。”
对于大衍论卜的规则,在场的人都很清楚,他们也明白,方展所谓的提议正是小组内附加规则。而他的规则也很简单,最后胜出者将获取组内所有失败者身上的“量”。
作为一个卜者,失去积存的“量”无疑将大伤元气,可这也是一个相当大的诱惑,谁又能真正保证最终的胜出者不会是自己呢?何况,失去的“量”还是可以想法弥补回来的。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就按约定好的办。”方展掐灭烟头,“离申时还有两个小时,大家各显其能吧。”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两小时时间多了点,我去溜溜鸟,顺便买点苞谷棒子。” 雷在天大声笑着撇下众人。
文墨妍没说话,娇柔地扭动着腰肢,冲其余人飞了个媚眼,直接去了洗手间,看那样子,也不会再回来了。
“战先生,你不一起走吗?”福山雅史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战归元。
“不走,我得再点一份蛋糕。”战归元赌气道,“再有人踩我的蛋糕,我就改吃火腿。”
金时喜撇撇嘴,招手叫来服务员,给战归元点了三份蛋糕,直接付钱走人。战归元白了他一眼,也不客气,埋头大吃,似乎完全没有把论卜的事情放在心上。
偌大的桌边,只剩下了两个人,福山雅史悠闲地品着咖啡,眼光时不时瞟向面前的战归元,他在观察着什么,也在思量着什么。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接触了陈德顺,只有天卜没参与。而从他刚才所说的话来看,显然是已经知道了陈德顺身上存在的问题。那么,他又是怎么得知的呢?这当中的手法实在令人好奇。”福山雅史放下杯子,默默沉思着,“天卜的确是个强劲的对手,一切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他却总在人们的预料之外。”
想到这儿,福山雅史看了眼正在抹嘴的战归元,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也许,他将是天卜的‘预料之外’。”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8
第十二章 潜龙勿用的圈套
乾为天,卦含六阳爻,居六十四卦之首,属乾宫。
这是个上上卦,怎么说都该是不错的卦象,陈德顺现在风生水起,一切安乐,对应这个卦象完全是合情合理。
辰组这六个人也觉得合理,所不同的是,他们看到的并不只是陈德顺身上好的一面。
至于到底怎么回事,还得看各人的理解。
“一个结果太过明显的题目,一个看似模糊的淘汰标准,这个圈套设得够损。”方展心中想着,边走边笑,“卜监会除了鬼算苏正,还有谁会出这种题目?”
拐进一条小街,面前尽是琳琅满目的小商品,方展咧着嘴四处看了看,似乎十分满意。
“看看谁是天下第一的好叔叔。”
离开小街不远,有个公园,这会儿阳光正是怡人的时候,长椅、草坪上老老少少都惬意地享受着温暖,倒是不太有人注意到假山边的雷在天。
“饱了?”雷在天对着手上的八哥问道。
八哥拍拍翅膀,居然点点头,似乎能听懂他的话。
雷在天抹了把络腮胡,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数出十八根,三根一组地顺排成了六组。一组的三根火柴首尾相连,看上去就是一条直线,六组火柴这么一排,正好成了乾为天的卦象。
“该你露一手了。”雷在天一招手,八哥呼地飞了起来,在半空打了个盘旋,落在了他肩上。
说来也怪,一落上雷在天的肩头,八哥就僵着不动了,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淡蓝色的光流,顺着雷在天的手臂慢慢流下。光流在动,雷在天的手臂也在动,他的手指开始在那六组火柴中不停地移动。
第一组……第二组……手指掠过了全部六组火柴,却没有拨动任何一根。
光流很快地结束了,八哥拍拍翅膀,又恢复了行动。
“六爻不动,还是乾为天。”雷在天诧异地看着卦象,“看来这个陈德顺是势在必行了。”
“势在必行,势在必行。”八哥灵巧地学舌道。
从公园走出两百米,有个地铁站,长长的人行通道里除了一堆广告牌之外,基本就没啥点缀的。
金时喜就倚在通道的墙上,手里拿着把吉它,慢慢地弹着乐曲。这曲子很简单,他却弹得很投入,既没有在意行人投下的钱钞,也没有看到一些女孩抛来的媚眼。
“羽角宫徵商宫……羽角宫徵商宫……”金时喜停下手,低声自语道,“还是乾为天,还是角音有破音,看来那个蠢货势在必行。”
也许是灯光的关系,吉它的六根弦微微泛着淡蓝色的光泽,连金时喜抚在弦上的手指也映着这种光泽……
地铁站的一号口直通一家百货公司,一楼是少女装,二楼是淑女装,三楼是职业女装。踏着猫步的文墨妍从一楼逛到了三楼,各色衣服翻了个遍,可她却像是一件都看不上眼。
从她身边经过的男人大多都会忍不住回头,于是乎有的撞了柱子,有的耳朵被女人拧红,有的差点摔下了电梯。
直到四楼化妆品柜台,文墨妍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奇怪的商场。”文墨妍拈起一支唇膏,“化妆品柜台居然不在底楼。”
柜员热情地迎上来介绍,眼光里闪动着点妒忌,文墨妍没在意也不搭理,从试用装的架子上拿了几支唇膏,逐一在手背上试着。很快,文墨妍的手背上就布满了各色口红留下的痕迹。
“黑绿褚红金褚……”文墨妍看着手背,性感的嘴唇微张着,“还是乾为天,绿色渐淡,那个老实男人还是势在必行。”
“这女人的皮肤真好,晶莹水嫩的,都快透明了。”柜员盯着文墨妍暗暗惊叹着。
要是她能看到文墨妍那晶莹肌肤下涌动着的淡蓝色光流,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百货公司的南边有个不大的喷泉,圆形的水池中站着个吹喇叭的天使。不知是谁带的头,这个池子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许愿池,经常会有人跑来往里丢硬币,也不管灵验不灵验。
福山雅史也在丢硬币,和别人不同,他比较贪心,一共丢了六个,那样子还特虔诚,每丢一个都会看半天,嘴里嘀咕着像是在许愿。
“六阳不动,还是乾为天。”福山雅史看了看腕表,“这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势在必行’。”
扑,旁边的孩子丢进了一个硬币,刚巧压在了福山雅史丢下的第一个硬币上。
福山雅史突然笑了,他友善地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孩子手里。
“原来是‘潜龙勿用’。”福山雅史缓步离开喷水池,“高明的骗局。”
在福山雅史转身的那刻,喷水池的周围亮起了一道淡蓝色光圈,随着他的远离,那光圈渐渐消失怠尽。
咖啡厅里,战归元又点了一盆蛋糕,让服务员打包,塞进了黑色背包里,起身离开。
“乾为天,爻不动,瞎忙瞎跑有啥用。”战归元哼着自编的小调,“纳音曲,雷声隆,大衍论卜我称雄。”
服务员在一边看着奇怪,这小胖子怎么边走边打寒颤?
距申时一小时三十分,顺义街,陈德顺的公司内。
看了六份合约,签了十几份文件,开了两个短会,陈德顺忙得晕头转向,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经历早就丢去了九霄云外。
“陈总,您的电话。”屁股还没沾上凳子,秘书又在线上转来个电话。
电话是家具公司打来的,陈德顺定好的家具提前完工了,今天安排送到。
“好,好,没问题。”陈德顺心情大好,那可是他老婆一直想要的款式,他是瞒着老婆定下来的,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
既然是惊喜,总得老婆在家,陈德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却没打通,占线。
“占线就是在家。”陈德顺喜滋滋地挂了电话,和秘书交待了下事务,把剩下的所有会议应酬推了,风风火火地往家就赶。
人高兴的时候还就是容易遇上麻烦,车子上路没多久,车后胎居然没气了。陈德顺心情好,没当回事,直接用应急充气撑了一段,就近找了家修车铺。
“啧,后胎扎漏了,得费点劲。”车铺老板抹了抹脸上的络腮胡,“这型号的内胎碰巧没了,您要不急的话,我给您补补。”
补胎比换胎便宜,陈德顺看看表,时间还充裕,补就补吧。
压压帽子,车铺老板哼着小曲开始拆修,步骤标准得像4S专门店。开了这么久的车,陈德顺还没见过补胎那么仔细的,甚至连外胎都给清洗了一遍。
他仔细不要紧,这时间就给耗了,等车能上路了,居然已经过了四十五分钟。
“师傅,您太仔细了点。”陈德顺苦笑着付了钱。
车子开走,车铺老板摘下帽子,一只八哥不知从哪里飞来,落上了他的肩膀。
“能不仔细吗?”车铺老板咧嘴笑道,“老子还是头一回补胎。”
距申时四十分钟,离陈德顺家两条街的解放路,机动车单行道。
“我没违规啊。”陈德顺委屈地掏出驾驶证,递给面前的交警,一边担心地察言观色。
大墨镜,白头盔,那交警的表情根本看不到,就听着鼻子里哼出个不置可否的“嗯”。
“没事吧?”陈德顺摸不着头脑,又不知怎么问。
交警还是不说话,指了指车尾,陈德顺一看就愣了,谁那么缺德?!车尾不知什么时候贴了两张门神,一左一右刚好把车尾灯给遮了。
“这可不是我贴的。”陈德顺解释着,忙不迭地撕掉那俩门神。
门神是没了,交警也没了,陈德顺四处一看,那交警的摩托车已经在下个街口拐弯了。
陈德顺直接懵了,这叫什么事?车尾灯上无缘无故多了俩门神,撕了不就完了?最多罚个五十一百的,也不至于没收驾驶证啊?!
“对不起,这里是禁停区。”没等陈德顺纳闷完,边上又冒出个交警,这回是个大盖帽。
“我这……”陈德顺一阵气堵,心说不是你同事拦着,我也不会停这儿啊。
“请出示下您的驾驶证。”交警敬了个礼,表情严肃了起来。
驾驶证……陈德顺已经找不到北了,起先那交警既没开罚单,也没留条,这回不成了无证驾驶了?
“警察是离卦,火克金,离克乾。”巷子里,金时喜摘下头盔墨镜,得意地笑了笑,“乾为天的卦象应该有转机了。”
幸好陈德顺车上有张驾驶证复印件,幸好那个交警还算和气,幸好交警队能查到陈德顺的记录。可再多的幸好也只是幸好,有些事情还是得按规矩来,陈德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车被拖走。
既然离家不远了,打车又嫌浪费,陈德顺索性步行回家,反正最多只要十分钟。
距申时十分钟,陈德顺家小区内,电梯上。
电梯指示灯的数字慢慢翻动,陈德顺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里。
叮,电梯停在了10楼,门外走进个年轻女人,背对着陈德顺靠在电梯边上。
电梯继续上升,女人肩膀一歪,宽松的衣领滑落下来,顿时裸出大半个香肩。陈德顺赶紧低头,他倒不是没有贼心,只是人太老实,没有贼胆。
可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一件粉色的衣服落在了地上,陈德顺手心的汗都出来了,这是那女人身上穿的啊!
刚想着,地上又落下一件,这回是条白色的短裙,陈德顺咽了口吐沫,偷偷瞟了眼电梯的指示灯“13”。
等他眼光再回到面前的地下时,衣裙上又多了两样东西,肉色的,布料不多。咕嘟,陈德顺差点被自己的吐沫噎死,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看去。
眼前闪过一片白花花的东西,陈德顺怀里突然多了个软绵绵的身体,还衬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
到了这份上,哪有男人不心猿意马的?陈德顺突然有种豁出去的冲动,反正这部电梯里也没摄像头。
哐,电梯顶上的应急口突然开了,一个小胖子倒挂着出现在电梯里,双手捧着一把月琴。
“你们继续,我配乐。”小胖子大笑,一拨琴弦,弹起一支明快活泼的曲子。
就这还能继续?陈德顺吓得连忙松手,怀里的女人立即蛇一般地溜开了,妖娆地靠在一边,盯着那个小胖子,那眼神似笑非笑。陈德顺这才注意到,这女人并不是真的一丝不挂,而是穿着一套极薄的肉色紧身衣,那材质很像人的皮肤。
铮,电梯顶上的小胖子突然浑身一震,弦音猛地快了起来,一首动听的曲子变得异常诡异,陈德顺原本慌乱的心情一时间转变为暴怒,抬手一拳砸在了小胖子扭曲的脸上。
叮,电梯停下了,门外是十八楼,陈德顺家所在的楼层。
距申时一分钟,陈德顺家门口。
陈德顺怒气冲冲地掏钥匙开门,他受够了,当了几十年的老实人,凡事都是和气忍让,到哪儿都是不惹事,可今天他是实在忍不下去。遇到的人都给他找麻烦,抱在怀里的女人都到不了手……他真的是要发一次火了。
门开了,陈德顺的面前出现了一幕让他更为恼火的景象――老婆和一个年轻的男人靠在沙发上,衣服全在地上。
见他出现,两人忙不迭地穿着衣服,说不出的惊慌。
陈德顺的眼睛充血了,顺手操起一个大号烟灰缸,直扑那个男人。
“老子杀了你!”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9
第十三章 六爻上的六亲人
烟灰缸是加厚的瓦楞造型,陈德顺是发了狂的老实人,年轻男人是心虚到极点的第三者,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正常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也许明天的报纸上会有这么一条“妻子红杏出墙,丈夫盛怒行凶”。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至少算得上是新闻,至少能给不少人的茶余饭后添点佐料。
可惜,这份佐料没来得及上桌就被人给搅了。
只差那么一点,年轻男人的头就会变成一个烂西瓜,可陈德顺的手却停下了。
屋里多了个男人,一个穿着体面,儒雅礼貌的男人。屋里的三人怔怔地看着他,神情近乎痴呆。
其实这男人并没做什么,只不过是温和地扫了三人一眼,局面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愤怒只会让你更痛苦。”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杀了他们,对你无益。”
陈德顺呆呆地点着头,慢慢放下手里的烟灰缸,眼中的杀机早已荡然无存。
“掩饰只会让他更压抑。”门口响起一个懒懒的声音,“杀与不杀,应该由他决定。”
屋里的那男人笑了,对着门口深鞠了一躬,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子隐去了一边。
陈德顺等人像睡醒似地摇了摇头,屋里的气氛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对他们来说,刚才的这段插曲根本没有发生。
“爸爸……”门口走进一个小男孩,呆呆地看着陈德顺等人,手里拿着一根大号波板糖,背后的小书包敞着口,里面塞满了各色零食玩具。
孩子……陈德顺脑子里嗡地一声,要真杀了老婆和第三者,孩子怎么办?想到这儿,他气消了,手也软了
孩子……陈德顺老婆的眼泪下来了,抱过男孩,哭得稀里哗啦。
年轻男人偷偷溜到门边,衣冠不整地蹿了出去,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唉,少几个你这种人就好了。”那人的声音透着一股懒散,“那样世界会美好很多。”
年轻男人起先没明白,不过后来他在医院里想明白了。挺简单的一个道理,却是他用身上某件宝贵器官换回来的。
正月十六,申时,日慵懒,群猴啼。
辰组的人又聚到了一起,地点是一家酒店的商务套间,人数是五个。
战归元出局了。
没有人惊讶,没有人提问,他们关心的是这一轮较量中,各人所采取的手法。
方展倒是惦记过战归元,甚至还为他感到可惜。
“那些狗肉有问题。”方展嗅着手里的烟卷,大脑飞速运转着,“那老头为什么要对战归元下手呢?”
设计让战归元出局,这对在场的人都是有利无害的,换句话说,大家的嫌疑均等。可方展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那老头的目的该不会是……
“天卜,你很喜欢孩子?”文墨妍靠了过来,低垂的领口正对着方展的视线,“我也很喜欢孩子,不如我们……”
剩下的话,文墨妍是在方展耳边说的,声音根本听不见。金时喜不满地瞪了他俩一眼,拉开窗帘看起风景来。
“潜龙勿用,奶奶的。”雷在天用手指敲打着八哥的脑袋,“你是畜生,不知道也就算了,老子是人,居然也没想到。”
福山雅史从公事包里拿出一本书,坐在沙发上静心看着,似乎完全不在意身边的事情。
他们不会想到,文墨妍在方展的耳边说的是这么一句:“小心雷在天。”
此刻,城西一所平房里,苏彦依在一个高大的老人身边,老人手中拿着一叠打印稿,正仔细地看着内容。
“我有点徇私了,对方展来说辰组的第一轮题目实在是太简单了。”老人放下手中纸张,叹了一声,“从记录来看,他一开始就明白了,我这题是在利用‘乾为天’中隐含的六亲克应。”
“爷爷,您才没有徇私呢。”苏彦耸了耸肩,“六爻对应六亲是基本常识,是其他人想复杂了而已。”
苏彦这么说有她的道理,其实对卜术界的人来说,这个是最基础的。在六十四卦中,每个卦象都有六爻,每个爻不但有固定的五行属性,更是代表了与求卦者相关的亲属关系,在卜术中被称为“六亲”。
拿“乾为天”为例:初爻子水子孙爻,二爻寅木妻财爻,三爻辰土父母爻,四爻午火官鬼爻,五爻申金兄弟爻,上爻戌土父母爻。
“呵呵,你这丫头说的倒还挺轻巧,我倒要听听你的分析了。”这老人就是鬼算苏正,苏彦的爷爷,卜监会的首席监察,天卜方展的老友。
“嗯哼嗯哼!乾为天代表陈德顺自身,属乾宫,上下两个乾卦也属金,正合三金极旺。”苏彦调皮地清了清喉咙,“三金极旺,卦中属木的妻财爻就是死相,妻财爻暗指陈德顺的妻子,所以不难看出陈德顺的妻子有灾。”
“夫克妻相,时令又逢春,当主其妻红杏出墙。”苏正点点头,“既然知道原因,你试着评价一下辰组这些人的手法。”
“雷在天第一个动手,手段却最不济,只是单纯地耗费时间,无法阻止陈德顺。”苏彦回忆着那叠纸上的记录,“金时喜高明点,知道利用人事,从警察身上取卦象相克,以离火克乾金。”
“但他忽略了三金极旺,以火炼金,金更盛。”苏正继续问道,“电梯里那两个你怎么看?”
“兑为少女,亦属金,文墨妍也是利用人事,从自己身上取卦,用兑金冲泄三金极旺的格局。”苏彦摇摇头,“她的深浅我还看不出来,如果不是战归元横插一手,她应该是胜者。”
苏正不置可否地看着苏彦,眼中似乎有些赞许。
“至于战归元,他用属火的徵音去克乾金,自己却控制不住,反而激发了陈德顺身上的三金极旺之气,差点坏事。”说到这儿,苏彦有些疑惑,“但他的本事不该只有这点,也许跟他身上的玄武神煞发作有关。”
“战家派人来接他回去,他执意不肯走,说是和方展定了君子协定,输了就该把身上的‘量’给获胜者。”苏正叹了口气,“战归元和你们吃了次狗肉,之后就出了状况,再加上这个组内规则,战家和方展肯定是要结怨了。”
苏彦听得一阵担忧,她知道,爷爷是提醒她那次的狗肉中有人动了手脚,除非找到那个神秘的老头,否则战家的人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在方展身上。
毕竟辰组赢面最大的是天卜。
“方展的时间还算充裕,在大衍论卜期间,战家是不会动手的。”苏正摆摆手,“说说你对福山雅史和方展的看法。”
“福山雅史用忍术中的离魂术配合日本真言宗‘直指人心’的法门,强行化解陈德顺的杀气。以结果而论,也算有效,只是太过霸道了。”苏彦正色道,“至于方展,他肯定看出乾为天中子孙爻属水,水可泄金气,又生木。也就是说,利用陈德顺的孩子可以化解他的杀气,救下他的妻子。”
苏彦的说法依据来自乾为天的卦辞:“初爻动,潜龙勿用。”说白了就是忍字当先,也只有这样才不会出现亢龙有悔的结果。
“不要小看了福山雅史,这个日本人看出了‘潜龙勿用’的道理。”苏正望着手中的记录道,“他是不想现在就和方展正面交锋,所以把机会让了出来。”
只要不被淘汰,暂时让出第一轮的获胜权也无妨,也许福山雅史是真正明白了“潜龙勿用”的含义。也或许是因为他看出了战归元身上的异状,所以才会这么从容。
这只有福山雅史自己最清楚。
“第二轮安排在正月十七的卯时。”苏正看了看身边的笔记本电脑,“这轮会有人作弊。”
“作弊?”苏彦有些啼笑皆非,“谁这么大胆,敢在您面前作弊?”
“雷在天。”
没人知道雷在天是怎么和动物交流的,更没人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动物来占卜。比如说现在,他放走了那只陪他闯过第一轮的八哥,又不知从哪里弄来只灰不溜秋的老鼠。
“你们祖先说的对。”金时喜厌恶地看了眼,“物以类聚。”
“专偷文化的高丽棒子都能在马路上乱窜,老子带个偷油的耗子又怎么了?”雷在天不以为然道。
“Asshole!”金时喜怒气上撞,腾地跳了起来,“你说谁是专偷文化的高丽棒子?!”
“爱烧窝?”雷在天一愣,转头问方展,“韩国话是这么骂人的?”
语言都障碍成这样了,两人居然还吵得起来。
方展苦笑着摇摇头:“那是英语,混球、白痴的意思。”
“数落老子用中国成语,骂娘了就用英语。”雷在天狂笑,“你他妈到底算哪国人?”
金时喜气得脸都青了,左手往雷在天脸上一晃,右腿直接横踢过去。
可他这一腿却没能踢出去,就在他抬腿的刹那,膝上一指处被一个白皙圆润的东西顶了一下,腿劲顿时散了,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男人总是这样,雄性激素过盛。”文墨妍夸张地揉了揉膝盖,从两人中间走开,一副看透世事的口吻。
金时喜气鼓鼓地坐下,没再叫嚣,事实上他的膝盖疼得跟裂开一般,现在和雷在天斗,只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文小姐用的是截拳道,拳术中的卜术。”福山雅史在他身边翻着书,头也不抬地道,“中华文化,值得学习,而不是抄袭。”
话很淡然,却有些意味深长,金时喜听得一凛,脸上的傲气淡去了不少。
“学习……不错的习惯。”方展看着手中的烟头,心中暗暗叹道,“也是个可怕的习惯。”
正月十七,卯时,玉兔凌空,日月相映。
一条新的短信发到了辰组众人的手机上,给了一个人名,一段十六字的简述,注明目的和淘汰标准。
“秦岭上下,黄河南北,历代君王,难逃其手。”看这简述有点摸不着头脑,而且这次的短信中没有给出卦象提示,看来出题人是故意提高了第二轮的难度。
“马思行……打地洞的那个?”雷在天看着短信喃喃道,“六年前不是死在西夏陵了吗?”
死了?所有人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短信
“目的:抓人,淘汰标准:目标死亡。”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9
第十四章 太阳月亮和猩猩
马思行,这个名字并不怎么起眼,除了读起来还算上口外,毫无特别之处。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这马思行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挂零,肥瘦刚好,不大的脸盘上长着双特大号的眼睛,一对招风耳支棱着,乍一看有点像只变了种的猩猩。
你可别小看这只猩猩,要是搁在六年前,沿着黄河南北打听一下,那马思行的名头可说是如雷贯耳。
据说他那双特大号的眼睛有夜视的特长,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看清东西,而那对招风耳更是可以听到地下几十米深处的动静。
有人说了,这么大能耐要是放在搜救队,少说也是个一等一的救人英雄。马思行可不这么想,他这本事可是拿来赚大钱的。
从古都城到旧宅院,从荒山坟到大皇陵,凭着夜眼灵耳,马思行捣腾出不少文物宝贝。你别以为他是考古捐国家,这些都进了国际文物黑市,换成了大把的票子落入这家伙的腰包。
都说树大招风,马思行干的是缺德买卖,同行结怨、事主寻仇的肯定不在少数。只不过这家伙贴上毛比猴都精,从十八岁混到四十三岁,也就丢了左手的一个小指,其余毫发无伤。
可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精明小心的马思行,四十四岁那年居然死在了贺兰山的山脚下,而且还是被挖了眼割了耳,敲碎了浑身的骨头。
“哦,他死得还不是一般的惨。”方展盯着嘴上的烟头,漫不经心道。
“活了三十多年,老子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么个死法的。”雷在天咂咂嘴,“说实话,那模样和块烂肉没啥区别。”
“雷先生的意思是……”福山雅史捏着下巴道,“发现马思行尸体的时候,你在现场?”
“嘿嘿,老子在西北多少算个人物,马思行那家伙要在西北地块上做事,还得跟老子打个商量。”雷在天腆着胸一脸得意,“那次他跟老子要了十头骡子,三箱火药,还想拉老子入伙。”
用不着占卜测试,所有人都能看出,雷在天并没有撒谎夸大。说实话,在这群卜术高手面前弄虚作假,无异于掩耳盗铃。
既然马思行早是个死人,那就该尘归尘土归土,现在把他挖出来旧事重提,这其中显然是有什么蹊跷。但雷在天说得又那么斩钉截铁,马思行的尸体是他亲眼所见,即便他本事再怎么不济,至少是不会弄错死者的身份。
“目的是抓人,但并没有说要抓的是谁。”金时喜把玩着手机道,“失败标准是目标死亡,死人不会再死一次,应该是要我们去抓凶手。”
凶手?也对,从雷在天的描述来看,马思行死得有些离奇,即便是有天大的仇怨,折磨一个人的方法可以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挖眼割耳,弄碎他浑身的骨骼呢?
不过,众人心中还有个更大的疑问,卜监会为什么会把六年前的这桩疑案安排在今时今日的比试中呢?
难道只是因为雷在天见过马思行的尸体吗?还是……
屋里沉寂了下来,空气中飘满了问号,就连雷在天手里的那只老鼠也捋起了胡须,似乎在思考着这些疑问。
方展叼着烟走到窗前,抬头看了看天,迎着东边升起的朝阳,缺月若隐若现,也许是阳光逐渐强盛的关系,那轮缺月只显出了一条亮银色的边,中间部分已近乎透明。
“不动不占。”方展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接到短信起,他只是听了雷在天的描述,至于其他人的那些疑问,他并没有过多地去考虑。卜监会这一题出得异常巧妙,既借雷在天的口叙述了事实,又布下了重重疑点,从常理上迷惑了辰组的这帮人。
“这毕竟是大衍论卜。”方展弹了弹烟灰,暗自笑道,“如果能靠常理判断,那还卜什么?”
“日月同辉,卯时的特点,月虽弱而居先,日渐盛而居后,正合十应之说中的天时之应。”福山雅史鬼魅般地出现在方展的身旁,“天卜鬼算,观天取卦,玄妙之处实在令在下佩服。”
一番恭敬的夸奖,却是压低了声音说的,方展眉头不由一紧。
表面上福山雅史是在客套,可实际却是话里有话,这分明是在暗示,并不是只有方展发现了天时之应的。
“月为坎,日为离,月先日后,则上坎下离,得卦‘水火既济’。”方展干脆顺着福山的话头说了下去,“既然是天时之应,则无六爻动变,当以本卦论,福山先生有何高见?”
这一句反问,直接把皮球踢回给了福山雅史,更绝的是,方展这番话是提高了嗓音说的,屋里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十应之说而已,需要鬼鬼祟祟的说吗?”金时喜的脸色不太好看,这组中只有福山和他是外来户,按理是最有可能结成同盟的。
可现在,他突然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坎水为体卦,离火为用卦,体用互搏卦象不定。”文墨妍细心地磨着指甲,“不凶不吉,不死不活。”
“哈哈,那马思行就是个贼娃子,江湖中人,正对着坎卦。”雷在天大笑,“现在入春,木旺水休,木助离火,又泻水气,除非老子记错了五行生克,马思行这卦肯定是个死。”
“死?未必。”金时喜摸了摸耳环,脸上不屑道,“现在是寅月,建木。”
雷在天被金时喜说得一愣,入春、月建木,是强木之相,他再粗蛮也不至于忘记“强木得火,方化其顽”的原理,也就是说卦中的离火不但没得到助长,反而被强木消耗了一部分,简单地说――水火势均力敌。
“马思行的运气还不错。”方展笑眯眯地说着,眼睛盯着福山雅史,“水在火上。”
“正如煮茶,水下有火,才可蒸腾。”福山雅史似乎并不在意方展刚才故意张扬的行为,依旧微笑着接话下去。
一轮对话下来,现场得出了一个诡异的结果――马思行非但没死,似乎还活得很滋润。
其实这倒是个不错的结果,至少活人身上的线索总是多过死人的,更何况,一个活得比较滋润的人,通常不会很低调。
可雷在天却不乐意了:“不对,照这意思,老子岂不是被骗了?”
方展笑笑,不置可否,福山雅史也没有搭话,金时喜更是当他透明。
“哎,老子认栽,话可得说清楚。”雷在天脸憋得通红,脖子快赶上水桶粗了,“老子向来说一不二,嘴里可从不说假话。”
“别急,我相信你不会说假话。”文墨妍挑逗地摸了下他的下颚,“从面相上看,你擅长被骗。”
“就是……”雷在天刚露出一付得遇知音的表情,却突然回过神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不管是善意的,还是嘲讽的,屋子里响起了一片笑声。
方展笑得最欢,但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瞟向雷在天的手上。
原本那只正在捋须的老鼠此时已不知去向。
“子鼠水相,循迹取量,雷在天,我倒要看看你玩的是什么花样。”方展思索着,脸上笑得更盛了。
水火既济,卦位六十三,属坎宫,阳爻都在奇数位,阴爻都在偶数位。
坎宫为北,从现在的位置来看,北边恰好是城市的高档住宅区,而马思行应该就隐藏在这块区域中。
“你们的卜监会很像FBI。”高楼天台上,福山雅史望着四周的公寓叹道,“也许他们早已摸清了整座城市里的情况,才会选择在这里论卜。”
“也许是吧。”方展耸耸肩,两手比成一个取景框,不断变换着角度,“不过,水泥森林的猎物原本就不少。”
福山点点头,没再说话,左手拇指却开始在其余四指的指节间飞速点动起来,两眼扫描似地观察着面前林立的楼宇。
天台西侧,金时喜抱着吉它低头抚弄着,眼神却同样注视着四周的楼宇,每隔一会儿,手中便弹出一段乐曲,仔细听去,音律中总是重复着一高一低两个音阶。
“初九、六二、九三、六四、九五、上六……”他嘴里喃喃道,“三阳三阴,完全没有定位的规律。”
“阳单阴双,各归正位,你为什么不从简单的地方想呢?”文墨妍靠在一边,性感的身躯完全展现在金时喜的面前,“长这么帅,可别是个银样镴枪头呢。”
“帅抵个屁用!你以为他那几个零件是原装的?”雷在天卯上金时喜似地,满嘴挖苦,“小棒子,你们太极宗偷油的时候,把列数五行篇给漏了吗?”
按理这话说得够阴损,不但骂了韩国太极宗一门上下,顺带也嘲讽着金时喜,连五行术中最基础的东西都不了解。
可金时喜却没有发作,他甚至开始有些喜欢这个满嘴粗话的大汉了。
“水火既济,这一卦的六爻根本就是一幅引导图。”金时喜兴奋地跳了起来,忙不迭地在身上翻找起什么来。
“找纸笔是吧?”文墨妍慵懒道,“别费神了,那边两位大师应该快画好了。”
三人顺眼望去,方展和福山正面对面地蹲在天台的背风处,两人面前放着本活页本,一人一只笔正在那里点点划划着。
有点奇怪,这不是论卜比赛吗?第一个窥破题目里玄机的人,将会有更多的把握击败其余人,甚至造成对手出局,但方展和福山雅史却一再提点其他人,毫不保留自己的发现。
想到这儿,金时喜的大脑像激发了一组连环炸弹,接连蹦出了一串疑问:在宾馆房间里,方展和福山为什么公开分析“水火既济”的卦象?自己疑惑时,文墨妍为什么提醒自己卦象中的“阳单阴双”规律?为什么就连那个一直挖苦自己的雷在天,也在话语中暗暗透露了卦象中“列数五行”的解法?
原本应该争先恐后的竞争,却变成了一个团队合作的局面,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正在金时喜一头雾水的时候,文墨妍轻轻拍了他一下,指了指正在向他们招手的方展和福山。
“两位大师看样子是完工了,咱们就过去坐享其成吧。”文墨妍柔柔地笑着,望向方展的眼神中满是甜密。
真受不了这女人,金时喜打了个寒战,既然有现成的成果,哪有不享用的道理,不论他们预见到了什么,自己总得先了解一下论卜相关的事情。
至于之后会怎样……
“师父说的对。”金时喜摸了摸耳环,“反正我们是有备无患。”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9
第十五章 水火既济导航图
福山的包不大,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公文包,可现在看来倒像是个百宝囊。
那本A4大小的活页本里是特制的座标纸,本子的一角被粘上了一个纽扣式指南针,除了方展和福山的手里,一旁还放着三支颜色各异的笔。更为夸张的是,福山左手还拿着一张A4大小的透明塑胶纸,上面清晰地印制着卦位、朝向和五行数据。
这些东西刚才还都静静地躺在他那个再标准再普通不过的公文包里。
金时喜皱皱眉,之前的接触中,完全没有看到福山做过什么准备,但他现在拿出的这些东西却恰好是当前用得到的。
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个日本人早已算计好了每一步。
“水火既济,阴阳正位。”福山雅史点着纸上画好的符号说道,“这些是天卜阁下和我参照卦象绘制的,相信各位都不会陌生。”
他的话很客套,也很巧妙,对金时喜等人来说,纸上的这些符号的确不陌生,但行成的这个组合却实在是陌生得紧了。陌生归陌生,样子还是要装的,三人各自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这福山雅史是在探他们的底。
座标纸上画着的是六个五行符号,分别是木、木、火、火、土、土,这些符号看似星散地分布在纸上,却又像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规律。符号外围被一道曲折的线条包围着,曲线的形状看着也有些眼熟,就像是……
“城北住宅区的地形?”文墨妍眼尖,一语道破。
“用列数五行,的确能对应出有利身主的位置。”金时喜脸色怪异地摸着耳环道,“马思行在卦上属水,这些方位不是冲克,就是泄势,根本无法定位。”
“少屁话!”雷在天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盯着座标纸上的符号,满脸讶异,“奶奶的,老子是不是眼花了,你们俩居然是在用六爻换卦?”
福山雅史与方展对视了一眼,微笑着把手中的透明塑胶纸盖在了座标纸上,卦位、朝向、五行符号和地形一一对应了起来。
“水火既济,一三五爻为阳爻,二四六爻为阴爻。”方展盯着本子上的符号道,“一二木,三四火,五六土,各有阴阳。”
方展所说的是卦理中的常识,单从数字对应五行的话:一为阳木,二为阴木,三为阳火,四为阴火,五为阳土,六为阴土。
在此有个关键的地方,单数为阳,双数为阴,正对应着“水火既济”中单数位为阳爻,双数位为阴爻。这不是个单纯的巧合,也就是说,“水火既济”的卦象除了透露出马思行尚在人间外,还隐藏着他本人所处的具体位置。
当然,这要看如何去拆解这一卦中的六爻了。
“一爻阳木为震、二爻阴木为巽、三爻阳火为离、四爻阴火为离、五爻阳土为艮、六爻阴土为坤……”金时喜顺着纸张上的符号顺序读出了声,一只手始终不停地抚摸着耳环。
雷在天咧嘴一笑,摸出一杆旱烟,塞满点着。也就在烟丝燃着的刹那,烟锅的火光中诡异地泛出一阵淡蓝色光芒。
与此同时,金时喜的脸上猛一抽搐,手上一紧,险些把耳环拽了下来。他咬了咬牙,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什么,眼光恶毒地盯着雷在天。
可奇怪的是,他只是盯着,却并没有对雷在天有任何举动,虽然那眼光锋利得能与手术刀媲美。
“耳朵红红的,真可爱。”文墨妍在金时喜的耳边轻轻吹着气,“男人还是不要戴耳环的好,尤其是……”
金时喜恼怒地闪开,背起琴囊走下了天台,那怒气冲冲的背影很快便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雷在天往地下啐了一口,“走了也好,老子眼不见心不烦。”
“正事要紧,论卜完了再论气,没人管你。”方展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既然人是你气走的,那这活儿你就得干双份了。”
“哈哈,成!谁叫爹娘把老子生得傻大笨粗的?天生就是苦力命。”雷在天磕了磕烟锅,“天卜,老子就服你,你叫老子往东,老子绝对不往西。”
“往东?嘿嘿。”方展意味深长地笑道,“还就是叫你往东。”
此刻,方展他们所在的大楼下,金时喜正仔细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正是那幅对应了卦象标记的“导航图”。
“阳火阴火都为离,这会不会是个转折点?”金时喜摸着耳环自语道,“嗯,的确,原来如此。”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闪向了远处,方才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个被踩瘪的小物件。
那是一个耳环,上面依稀可见八卦的图案,正如现在金时喜耳上戴着的一样。
东方,震位,树林之地,寻林居,觅长男。
“妈了个巴子,老子姓雷,就该来震位?”雷在天一肚子憋屈,气闷不已,“这都娘的什么狗屁逻辑?”
这儿的确是震位,住宅区的东边,是片不错的人造树林。林子前竖着一圈健身器械,十来个大妈大婶一边练着一边聊天,时不时地偷眼打量着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的雷在天。
“早点完事儿早点撤。”雷在天尽量不去在意那些刀子似的目光,开始四处搜寻目标。
四周的地形挺简单,地块正中是林子,东边有条人造河,西边是个不大的篮球场,南边有片鹅卵石铺成的空地,上面架着那些健身器械。
至于北边,雷在天看不见,林子虽然不大,但对面也不是目力所能及的。
“林居,长男……这连块大个儿的石头都没有,还净是一群老娘们。”雷在天摸摸胡子,“看来老子得钻钻林子了。”
接下来,在场的大妈大婶们就看着这个壮汉雄赳赳气昂昂地直闯树林,仿佛面前不是一片人造树林,而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
“哎!哎!那大胡子!看什么看?!说你呢!”林子边上突然冒出个人来,指着雷在天大呼小叫起来,那声音活像被踩着脖子的公鸡。
“长……”雷在天看的是一头包,“这家伙是男的吗?”
来的这人,四十出头,瘦小白皙,油光锃亮的头发牢牢地贴在头皮上,走起路来一摇三摆,要不是穿着一身男装,雷在天死也不会相信这是个雄的。
可再怎么不相信,这人总比周围的大妈大婶更接近“长男”,雷在天没辙,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这林子是随便进的吗?”那人掐腰一站,伸手指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雷在天,“那么多小树苗子,踩着碰着谁负责啊?”
这一指还拈得是兰花指,雷在天头皮一阵发麻,心说,你奶奶的,老子遇上的还是个“极品长男”。
嘀咕归嘀咕,事情还得办,雷在天咧着嘴连连赔着不是:“我错,我错,师傅贵姓?”
那人哼哼着打量了下雷在天:“免贵姓牛,牛头马面的牛。”
“牛师傅,您多担待,我是来找朋友的。”雷在天套着近乎,“他说是住这附近,旁边有片林子,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就瞎闯了。”
“附近?这林子后头是我的管理室。”牛师傅撇了撇嘴,满脸狐疑,“附近也没什么住户,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倒是把雷在天问住了,总不能说,我是来找马思行的,你知道他在哪儿?万一打草惊蛇那还不前功尽弃?
“我说大个子,大早上跑这儿来是不是想偷想抢?”见雷在天支吾,牛师傅更是动了疑心,“我可告诉你了,这里是冯老板的产业,黑白两道都有人,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冯老板?!雷在天眼睛一亮:“我朋友就姓冯,也是搞房产的,没想到他现在做那么大了。”
说完大笑着,朝南就走。
“疯子,冯老板这么牛的主能是你朋友?”牛师傅老大不乐意地嘀咕着,“老牛我干了五年都没见过他,就凭你个粗坯也配?”
“二马冯,见马见二,二为阴木。”雷在天边走边拨通手机,“天卜,巽位,这片地头是有主的,冯字通关。”
“收到,你去坤位等福山。”方展看了看眼前文墨妍那低垂的领口,挂断了电话。
把文墨妍远远地抛在后面,方展快步向住宅区的一角走去,这倒不是因为他厌恶文墨妍。确切地说,他对文墨妍只是心存戒备。
“以她的能力并不难窥破雷在天身上的局,可她为什么要我小心呢?”方展脑中始终盘绕着这个疑问。
不过他并不着急,无论答案是什么,他还是会预先知道。
其间的区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东南方,巽位,花果之地,寻庙观,觅道僧。
现下入春,花有不少,果子就没到时候,方展不懂园艺,盯着四周转了圈,一时倒无法确定。
“桃李春风一杯酒。”文墨妍攀下一根树枝,嗅了嗅上面的花,“如果现在有两杯酒,那就完美了。”
“别着急,现在还是江湖夜雨十年灯。”方展煞风景地说道,“你确定那是桃树和李树?”
虽然有些扫兴,但文墨妍倒也没有不快,点点头,算作回答。
看来的确是花果之地没错,可头疼的是,这地方太大了点。
方展和文墨妍四处打量了下,这块区域附近的路边竟全栽种着桃树李树。粗略算去,纵横交错至少有五六条路,覆盖的范围两人至少要用一天的时间才能搜寻完。
比这还头疼的是,附近完全不可能会有道观寺庙之类的建筑,至于找道士和尚那更是想都别想了。
面对这么头疼的状况,方展却乐了,笑得还很得意,因为他看到了一棵树,一棵他绝对不会认错种类的树。
“现在的园艺师真没品味。”文墨妍也注意到了这棵树,“多美的垂柳,却不知道放在水边。”
那是一棵粗大的垂柳,也许是出于某种创意,也许是原本就生长在这里,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它就这么凸显地呈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我喜欢没品味的园艺师。”方展抚摸着树身道,“至少现在很喜欢。”
柳为阴木,正对巽位阴阳五行,况且雷在天在“长男”身上得到的“二马”预示也正合“二为阴木”的数字卦理。
“有了这个座标,我们可以稍稍休息一下。”方展干脆靠着树干坐下。
文墨妍跟着坐下,熟练地把头靠在他肩上:“怎么?不急着找庙观道僧了?”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日道士敲一日磬。”方展破天荒地没有闪开,任由文墨妍靠在肩头,“如果附近真有的话,不用找,等动静就行。”
垂柳,草地,一对相偎相依的男女,在阳光的渲染下,旁人看着格外春意盎然。
只是,这对羡煞旁人的男女似乎没有注意到,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正从身后渐渐接近。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0
第十六章 论卜科技作弊法
雷在天是个豪放惯了的人,讲究的是快意恩仇,吃酒骂娘,挨刀子可以,穷客套就别扭。
福山雅史斯文得发酸,凡事总是客客气气,说话从来不会忘了用敬语。
可就是这么不对味的两人,偏偏凑在了一起,正站在一片菜园子前,大眼瞪小眼地发愣。
西南方,坤位,田野之地,寻库房,觅老母。
这菜园子不大,雷在天两三步就能从一头蹦到另一头,看那样子,估计是附近哪位上了年纪喜欢种点东西的老人家自己开的地。
要说在住宅区能见到这么块地方,那也是件稀奇事,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停个车搭个棚的,少说一年也能增加个几万块的收入。可这块菜园子却生生占去了一片有利地形,不但横住了往南去的路,还把一座大平房的门前给堵上了。
不用问,能这么折腾,多少是有点后台的,要么是冯老板的什么亲戚,要不就是冯老板惹不起的人。两人没怎么在意这个,田野之地找到了,那座大平房看着就是个库房之类的建筑,现在的关键是找到“老母”。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别的什么,就在两人刚想四处搜寻一下的时候,大平房的门开了。门里走出个老太太,岁数约摸有八十出头,穿着套蓝布衣裤,一头的白发,身子骨却挺硬朗。
“老母,得来全不费功夫。”雷在天眼尖,瞅见老太太手里拿着把小短锄,当时就乐歪了嘴。
福山也看明白了,这老太太应该就是菜园子的主人,那库房多半也归她打理,今天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
他俩乐了,老太太却不高兴了,唬着脸冲雷在天道:“后生仔,你唔知尊老?话边个老母?”
接着就是一连串地数落,雷在天七七八八听懂了一些,脸上一阵尴尬。福山雅史没弄懂,就跟听天书似的,只好赔着笑在那儿鞠躬。
听完一通数落,雷在天操着差不多的口音,磕磕巴巴地比划着,总算把老太太的怒气给平了。
搞半天这老太太是两广人氏,刚才雷在天那句话她只听了个开头――“老母”。这词儿放粤语里有骂娘的意思,附近也没别人,老太太听了能乐意吗?
气是平了,老太太的疑心又起来了,瞪着眼前完全不搭边的两人,又是一顿盘问。那意思,你俩是什么人?跑我的菜园来是不是想偷瓜摘菜?没准还想进库房弄点东西吧?
雷在天连忙解释,说是来找朋友的,朋友姓冯,是这儿造房子的大老板,我们关系如何如何好云云。
福山雅史听着他俩说天书,干着急插不上嘴,只有继续鞠躬的份。
老太太听着这么一说,脸色好了不少,又和雷在天唠叨了几句,把手上的短锄竹篮递给他,自己绕过菜园子迈着碎步往南走了。
“冯家明……连亲娘都叫得那么顺嘴的名字,照理该是本名才对。”雷在天看着老太太远去的背影,一阵嘀咕,“老子倒迷糊了,难不成这冯老板不是改了名的马思行?”
“雷先生,请问那位老人家有没有提供什么线索?”福山憋不住了,试探地问了句。
“你不是中国通吗?自己没听明白?”雷在天被打断了思路,老大不愿意道。
“惭愧,中国地方方言发音区别很大。”福山叹了口气,“就像日本大阪口音和关西口音的区别一样,太复杂了,我没有听懂。”
“大阪口音……你还没听到西北达坂城的口音呢……”雷在天呲牙道,“不废话,正事要紧,她是这么个意思……”
原来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那冯老板冯家明的亲娘,这片菜园子就是冯家明特意为她亲娘整治的。老太太农村出身,住不惯高楼,那座大平房原本是个库房,冯家明为了顺亲娘的意,专门收回来改成了住所。虽然雷在天长得不够善良,但看上去还算老实,老太太听他糊弄了几句,还真把他当作是儿子的朋友,跟雷在天唠了几句家常之后,亲自去找儿子了。
“原来如此。”福山微笑道,“那么,我们就守株待兔了。”
“守株待兔?没那么便宜,老太太说了,她只是去告诉儿子我们在这儿。”雷在天看看手里的短锄竹篮,苦着脸道,“要见他儿子,我们还得帮她做点事。”
“什么事?”福山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有些莫名,“很困难吗?”
“对咱俩来说,是困难了点。”雷在天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收拾这块菜园子。”
这边雷在天和福山雅史对老太太哭笑不得,那边方展对面前的黑衣男子则满头是包。
“这位兄弟,情侣间亲密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在公众场合下未免有些不妥。”黑衣男人一脸和蔼道,“社区里有孩子,作为成年人,我们多少该避讳一些。”
避讳?方展苦笑,他倒是想避讳,可文墨妍不想。从坐下那会儿开始,文墨妍对他的骚扰就没停过。
柳为阴木,又在巽位,是个关键的特征。人为土,男女为阴阳,以土融合生气,可滋养木气。方展当时是这么想的,巽为木,也代表庙观道僧,按卦理规律来说,只要他和文墨妍在柳树下“缠绵”那么一会儿,要找的自然就会显现出来。
所以他才没避开文墨妍,可惜的是,文墨妍明显然会错了意,一招得手便百般“骚扰”起来,弄得方展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还好,来了位救场的,可一上来就是通教训,方展多少有点冤。
“嗯嗯,这话对,我下回注意。”方展借机摆脱了文墨妍,却发现眼前这男子的打扮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怎么回事。
“世界上管什么的都有,可没见过管人家恋爱的。”文墨妍有点不快,“卿卿我我哪都有,偏偏就多我们一对?”
话有点冲,那男子倒没介意,伸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从兜里掏出本黑色的本子来,看那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了。
这动作,那打扮……方展和文墨妍同时低呼了一声:“道僧!”
“我是社区的牧师,姓康。”那男子听得诧异,“我们信仰的是天主,不是佛道。”
庙观道僧,方展这下明白了,眼前这个康牧师就是道僧。可不是吗?虽然偏了点,但洋和尚也算和尚啊!那所谓的庙观,应该就是指这附近会有一所教堂或社区教所了。
“康牧师,您的劝告我们一定听。”方展挠了挠头,“不过能不能先和你打听个朋友,姓冯,好像是这里的大业主。”
“冯?你说的是冯兄弟。”康牧师点点头,“他的确是这里的大业主,也是个信奉天主的虔诚者,经常为社区做善事。”
这世上做善事的通常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善人,一种是恶人,前者是为了积德,后者是为了消业。方展暗笑,这些人究其根底还不都是为了自己?尤其是马思行做善事,只怕还远不止那么简单。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教所里。”康牧师看了看手表,“两位要是找他,可以跟我一起去。”
现在就能找到马思行,似乎有些过于容易了,方展和文墨妍交换了下眼神,从水火既济的六爻换卦上来看,关键点不应该会出现在巽位。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了线索,总是该追查下去,卜术再玄妙也还是要经历实践的。
“那太好了,谢谢康牧师。”方展尽可能憨厚地笑着,“我们找他也是为了慈善的事。”
拐过柳树前的一排公寓,三人来到一座多层寓所前,门栋的边上挂着个小铭牌“天主济世会”,一阵隐约的风琴声从寓所中传出。
文墨妍拉了下方展的衣角,轻声道:“马思行不在这里。”
与听着风琴声的方展他们相比,雷在天和福山雅史就没那么悠闲了,两人手脚并用地折腾了半天,也没整明白到底怎么才算把菜园子收拾好。
可再不明白也得干,不然老太太回来一发作,指不定这条线索就断了。于是,雷在天把陇边的土松了遍,顺手又挖深了边上的土沟;福山雅史研究了半天杂草和菜苗的区别,挖地雷似地把疑似杂草的植物逐个铲除。
“雷先生,我们大意了。”挖着挖着福山猛地冒出了一句。
“啥?!”雷在天抹着一脸泥道,“咱还有活没干?”
福山抛下手中的短锄,看了看四周:“如果冯家明就是马思行,那他母亲去找他,岂不是正好惊动了他?”
的确,他俩并不是马思行的朋友,马思行一旦从母亲处得知有人找他,第一反应肯定是怀疑,而不是傻呵呵地出来和他们见面。
“个老子的,你怎么不早说?”雷在天急了,“这么一弄,咱俩这轮准落后了。”
福山雅史点点头,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他并不是担心出局,标准放在那儿不是白看的,只要马思行不是死在他们手里,最多是本轮评分落后而已,只是为什么……
“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福山走到菜园子的一侧,蹲下身子,伸手拔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圆头尖尾的金属棒,乍一看有点像圆珠笔,圆头凸出着一个类似发光二极管的物件。看到这个,两人的脸色都是一沉,因为在他俩的眼中,那物件上有规律地闪动着淡蓝色的光芒。
“量感干扰器。”福山雅史小心地拆开外壳,一组精密的芯片出现在面前,芯片上的标识被刻意地抹去,似乎在掩盖着什么。
“难怪老子会傻了吧唧的干这些,多半都是这东西闹的鬼!”雷在天像是想起了什么,“喂,要说捣腾这些玩艺儿,你们日本人可是行家里手。”
福山雅史笑了笑,没急着申辩,拿出把瑞士军刀撬下芯片,又拿出个小瓶,倒了点液体在上面。不会儿,芯片的表面被腐蚀去了一层,显示出一片淡淡的字样。
“K-O-R-E-A”雷在天在一旁拼着上面的字母,眼睛瞬时瞪大了,“这词儿我见过!小棒子的袖子上就有这个。”
“韩国,英文单词。”福山收拾起芯片和其他物件放进包中,“看来日本的电子技术还需要加快发展。”
暗地动手脚的无疑就是金时喜,也只有他才符合时间和器材条件。
“不对啊!”雷在天纳闷道,“小棒子的东西不是让我毁了吗?怎么还能赶在我们前头?”
福山雅史耸耸肩,从兜里掏出样东西递给雷在天,那是一个被踩得不成形的耳环,上面依稀可见八卦的图案,正如金时喜耳上戴着的那个一样。
“他不只带了一个耳环通讯器。”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0
第十七章 冯氏免费午餐
“主的爱高过山深似海,我要欢呼歌颂他,主的爱高过山深似海,我要跳舞赞美他,看不见摸不着测不透,但我还是称颂他……”
风琴伴奏下的歌声显得神圣而崇高,在场的人脸上弥漫着敬仰和沉醉。
“看不见摸不着测不透……”方展偷偷抹了下额头,“都快不知道是什么了,居然还是称颂,I服了U。”
马思行的确不在教所里,迎接他们的是一节又一节的唱诗和没完没了的布道,方展的头再一次大了起来。
文墨妍是怎么得知目标不在这里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展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事实上,从天台上下来之后,方展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又找到了当初浑浑噩噩的感觉。
“难道是被压制的勾陈又复苏了?”方展掐了下右臂,上面的钩子痕迹依旧淡淡,“找到马思行之前,可千万别给我惹事。”
时间紧任务重,头大如斗,这些理由足够让方展找个借口赶紧开溜了,再说康牧师还算比较通情达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能冯兄弟上午没空,不过你们可以去社区广场找他。”康牧师送他们出门时,又看了看表,“今天是周四,中午他会亲自派送点心。”
谢过康牧师,方展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冲着社区广场大步走去,文墨妍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也不发问。
因为她知道,只有在发现了重要线索的时候,方展才会这么歪着嘴笑。
但他俩都没注意到,附近的草丛中,一只灰色的老鼠正紧紧地跟随着。
东北方,艮位,丘陵之地,寻路宅,觅少男。
雷在天有点佩服福山雅史,一样是在菜园子里折腾,自己怎么收拾也还是灰头土脸的,可福山却只花了没几分钟就弄得整整齐齐的。虽然秉性豪爽的他并不怎么在意外表,可路人那种看叫花子似的眼光却让他着实有些不爽。
当然,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
他们刚刚收拾完周围的量感干扰器,老太太就迈着碎步回来了,说是儿子没找到,可能去绿地假山遛弯了。
两人一头陪着笑脸道谢,一头赶紧脚底抹油,要再和这老太太纠缠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新花样来。
方展那边发来短信,说马思行可能会出现在离位,福山立刻回复了发现量感干扰器的事情,并提醒他们小心金时喜。
也不知道方展是早有预料,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回复过来的短信是:“小事一桩。”
看到短信,福山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揣起手机,对着面前的假山沉思起来。
四周围全是绿地灌木,有五条石径把整块绿地分割成规则的几份,那假山就立在绿地的正中,其余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既没有房屋,也没有人,附近除了假山就是绿地,哪里来的路宅和少男?
嗡,一丝不易察觉的声响传来,雷在天耳朵一动,俯下身子在地上听了听。那边福山雅史也觉查到异状,从包中掏出一根短木棍,一头抵在假山石上,另一头则靠在了耳边。
“兹兹”雷在天发着怪声,冲福山做了个手势,意思假山里有名堂。福山赞同地回了手势,收起木棍,重新打量着假山的构造。
“甭找了,老子给你露一手。”雷在天靠近福山,低声笑道。
说着,嘬唇吹起一串低缓的哨声,左手在地上轻轻打着拍子。不多会,一条肥大的花蛇从阴暗的某处懒懒地爬了出来。雷在天继续吹着,手上的拍子变了个节奏,花蛇昂头吐了吐信子,会意地爬向了假山,几个扭曲消失在假山的石缝中。
雷在天停了哨声,也不打拍子了,伸手按在了花蛇刚才消失的地方,脸上破天荒地凝重起来。
“机器,电缆,仪表……”雷在天瞪着眼,视线却完全没有焦点,“是变电房……哈!少男!”
他一激动,嗓门大了点,但很快就出现个比他嗓门更大的。
假山上一个隐蔽的石洞里连滚带爬地钻出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嘴里大呼小叫着,那样子跟见了鬼似的,也许是被什么东西吓得厉害,就看他脚下一滑,从三米多高的假山上直摔了下来。
福山雅史身子一动,闪了过去,趁那孩子身体尚未落地前,横手一推,男孩立即横飞出去,正迎上随后赶到的雷在天。
“来的好!”雷在天咧嘴一乐,双臂一旋,蒲扇似的巴掌在男孩身上一拉一送,男孩的身子又倒向了福山雅史。
福山左手一托男孩的后颈,右手按上他的小腿,那男孩稀里糊涂地站在地上。
“你还好吗?”福山和蔼地摸了摸男孩的头,“男孩可以顽皮,但要注意安全。”
“里面……好大一条蛇。”男孩惊魂未定地点点头,指了指假山。
巧妙的设计,假山是社区内的一个变电房,这样既不影响电力线路分设,又起到了美观的效果。那男孩据说是一时好奇,想进去看个究竟,从假山一处松动的山石后面找到了入口,可没想到里面突然冒出条大花蛇,吓得他慌不择路地逃出来,差点摔死。
“好奇?你长这么大没见过变电房?”雷在天一呲牙,那男孩被他吓得一哆嗦。
“社区的冯老板总在这散步,有次我看到他上了假山,人一下就不见了。”男孩是真怕了,一股脑全交待了,“所以我就想,这里面是不是他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我还卫星发射站呢!”雷在天瞟了福山一眼,“都是叫你们那些动画片给闹的。”
“这并没什么不好。”福山淡然一笑,“想像力和创造力,孩子本就需要这些。”
也许是福山的鼓励起了作用,男孩壮着胆道:“不是基地的话,他在里面藏食物干嘛?”
话说到了关键点,原来男孩发现,这个所谓的变电房里除了一些机器电缆之外,还有个奇怪的柜子,里面装着一些点心。
那点心他见过,冯老板每周四中午都会在社区广场分发这些点心,他断定,冯老板每次都把发剩下的点心留在了这个“秘密基地”,以备不时之需。
分发的点心、变电站、假山……福山雅史和雷在天脑中同时产生了一个念头,男孩只觉得掠过一阵凉风,刚才还在身边的那两个奇怪大叔,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雷在天和福山雅史并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他们上了假山,只不过身手“稍微”快了那么点。
“几年不见,这家伙倒是能耐见长啊?!”雷在天的浓眉拧成了两个逗号。
福山雅史不是雷在天,并不了解过去的马思行,但眼前看到的景象也让他暗吃了一惊。
从假山上望去,五条石径自假山脚下呈辐射形向东、东南、南、西南四个方向延伸而去,这四个方位正好是震、巽、离、坤,只是延伸向离位却有两条石径。顺着石径的走向眺望,跃入眼帘的尽是密集的高楼寓所。
“石径下有电缆,假山里是汇集中心。”福山雅史叹了声,“不必进去,我们必须立刻和天卜会合。”
“今天是星期四,马上就是中午了。”雷在天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老子去尝尝这小子的点心!”
两人飞身跃下假山,一路飞奔,直冲正南社区广场。
“该死,灰子在天卜身边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飞奔中,雷在天暗自担心,“天卜千万别出什么事,否则老爷子怪罪下来,老子就完了。”
南方,离位,炉灶干燥之地,寻明堂虚室,觅大腹人。
社区广场造得很简单,没有常见的那些雕塑、喷泉和围廊,但考究的地面铺设,大开大合的格局布置却在简约中透出一股大气。
时间临近了中午时分,社区工作人员早在广场上摆好了一排长桌,社区内不少居民陆续赶了来,等候着冯老板例行发放的点心。
当当,远处欧式建筑的钟楼上传来一阵钟声,刚好敲过十二下,一名全身白衣的中年男子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进了广场。
这人五十左右,个头不高,长相普通,肚子有些发福,小眼小嘴,小胳膊小腿,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长了对招风耳朵。他正是社区的大业主、房产开发商冯家明,人们口中的冯老板。
冯老板笑嘻嘻地冲周围居民抱拳打着招呼,一边示意工作人员把推车里的点心摆放到长桌上。那是一些精美的西式糕点,有趣的是,用来盛放这些糕点的器皿却都是正宗的紫砂器具。
虽然广场上的人不少,但大多数居民都已不是第一次参与了,因此现场秩序倒也有条不紊,冯老板站在长桌的一边,看着居民们从工作人员手中领走点心,笑得比卖出五十个小区还要开心。
只是,这种笑容并没有保持多久,当看到一个灰头土脸长得和猛张飞似的大汉混在人群中时,冯老板脸上的肌肉一下就僵住了。他掩饰地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珠,脚下不经意地挪动着,渐渐靠近了广场的边缘。
“要委屈冯先生了。”后腰突然抵上了个硬物,耳边传来生硬的话语,“请跟我去个地方。”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0
第十八章 老鼠嘴边的奶酪
见过马思行的人都觉得他像只猩猩,只有雷在天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马思行根本就是只猩猩。
不带任何攀登工具,徒手爬上刀削般的峭壁,再蹿上几十米高的参天古树,在树冠上如履平地。
“格老子的,给你换身毛,丢动物园准保没人能认出来。”雷在天曾这么打趣过马思行。
那时候,马思行是来找他帮忙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忙――躲仇家。
西北是个大地界,很多地方人迹罕至,就算藏上一个连的猩猩也不怎么困难,更何况只是马思行一个人。
雷在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他却没答应,因为马思行这次惹的是一群人,一群连雷在天都惹不起的人。
马思行也识趣,没多纠缠,立马告辞。
一周后,他的尸体在贺兰山被发现。
对于他的死,雷在天并不意外,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第一时间去看了。可除了看出这家伙死得比较难看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
关于前面这段事,他没告诉辰组其他人,至于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得到这轮比试的题目开始,他就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原来马思行没死。看样子是找到了什么高人,用了别的法子金蝉脱壳了,但他面上却得装傻,故意错解卦象,还故意提醒金时喜列数五行的解法,就连金时喜的奚落,他也忍了。
那是老爷子的意思,他不敢不听,况且老爷子也说过,好戏在后头。
广场边,冯老板惊愕地看了眼身后,那是个时髦的年轻人,左耳戴着个印有八卦图案的耳环。
“我不认识你。”冯老板口里说着,身子没有躲闪,反而往后靠了靠,腰上的硬物抵得更紧了。
“不用试探,那不是枪。”年轻人低声道,“但是我可以保证,你绝不会希望被它击中。”
冯老板忙不迭地点头,像是吓坏了。可就在点了几下之后,他的头部猛地向后一撞,狠狠地击在身后年轻人的脸上,自己则身子向前扑出,双脚顺势向后蹬出。
年轻人吃痛捂脸,避开冯老板的双脚,手上下意识地一紧,一道寒光直射冯老板的后脑。
长桌边,所有居民均已领完点心,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一片掌声随即响起,算是感谢冯老板的美味点心。
“shit!”那年轻人情急惊呼道,“小心脑后!”
他提醒得很及时,可掌声响得更及时,完全湮没了他的声音。
噗,扑嗵,寒光一下没入了后脑,冯老板连挣扎的劲儿都省了,直接一头栽在地上――死了!
“老爷子真有一套,果然是好戏在后头。”雷在天从人群中盯着倒下的冯老板,心里暗笑,“小棒子,算你狗屎运,杀的不是正主。”
马思行的身手,雷在天见识过,如果冯老板真是马思行,金时喜刚才早就是个死人了。
动手的那个年轻人正是失踪多时的金时喜,此刻他已躲在一处浓密的绿化带中。
“他突然反抗,针枪又太灵敏……”他摸着耳环似乎在自语,“嗯,是击中后脑,当场死亡。”
“你动手的地方是正南?”耳环中传出一阵低沉的话语,那声音只有金时喜才听得清。
“对,是您告诉我的离位。”金时喜小心地回答道。
“混蛋!居然去正离位?!”那声音恼怒道,“难道什么都要我给你预先安排好吗?!”
金时喜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平日的桀骜早已丢去了爪哇国。
“还好他们只是怀疑,这些都可以留给那个替死鬼。”那声音叹了口气,“你记住,一定要逼天卜出手。”
“我和天卜的实力悬殊太大了。”金时喜有些迟疑,“恐怕没有胜算。”
“只需要他出手,其余你不必考虑。”那声音带着笑意道,“去吧,记住,老鼠是你的向导。”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了倒地不起的冯老板,广场上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趁着乱,雷在天和福山雅史闪去了一边。
“目标不对。”福山雅史从包中拿出一个罗盘,定了定位,“广场的位置太正。”
雷在天有点走神,没注意到福山的话,他正半蹲着身子,瞪大了眼睛环视着四周的绿地。
“别说目标了,这片地方也不对。”雷在天从植物间拈起一撮土嗅了嗅。
“这是……”福山雅史注意到,那撮土中夹杂着两颗黑色的细小颗粒,“老鼠的粪便?”
“狗日的,想和老子玩什么花样?”雷在天捻了捻手指,“居然把附近的耗子全弄走了。”
老鼠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尤其是对女人来说。文墨妍是个女人中的女人,所以当她看见那群黑压压的老鼠时,整个人都差点蹿上了方展的肩膀。
还好,那些老鼠的目标并不是他俩,确切地说,那些老鼠只是拼了命地在往一个墙角里钻。
方展绅士地抱起文墨妍,三蹿两蹦上了锅炉房的铁架,找了个视角不错的隐蔽处窝了起来。
这里是社区的锅炉房,里面的温度很高,这对喜欢阴湿环境的老鼠来说并不怎么舒适,可它们却偏偏聚集在了这里,而且数量多得惊人。
这堵墙后面一定隐藏着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
答案很快就有了,墙壁的一侧突然开启了一道暗门,一个男子敏捷地闪了出来。文墨妍惊恐地发现,那暗门里黑压压地满是老鼠,数量几乎是门外的数十倍。
“能调动这么多老鼠的人只有雷在天。”文墨妍的声音有些打颤,“他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我不知道。”方展看着鼠群中的男子,懒懒道,“我只知道这帮耗子想干嘛。”
虽然男子的身手相当不错,可身上还是多处挂彩,那些老鼠像疯了似地扑咬,仿佛他是一块可口的奶酪。
锅炉房南边的气窗动了一下,金时喜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这怎么可能?”居高临下望去,金时喜惊愕起来。
让他惊愕的并不是那人鼠互搏的场面,而是那个被鼠群包围的男子,小眼睛,招风耳……这不是刚才被他失手杀死的冯老板吗?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耳环中传出一丝响动,金时喜还恍然点点头,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紧接着将身子隐入了窗旁铁架的暗处,静静地等待着什么,并没有下去救人的意思。
文墨妍清楚地感觉到,金时喜身上的“量”正在慢慢消失,很快就微弱得感觉不到了。她下意识地看看方展,用眼神询问着下一步该如何。
不过她并没有得到答复,方展只是笑了笑,歪在铁栏上闭目养神起来。看来他和金时喜一样,都在等待。
他们是可以等待,下头的冯老板可没法等,凭他现在施展拳脚的生猛劲,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如果对手是人,多半会被震住,可惜他面对的是群老鼠,一群疯狂到可以咬碎撕裂一切的老鼠。
眼见自己没办法冲开鼠群,冯老板把心一横,矮身来了个扫堂腿,当头的一批老鼠被踢得四处乱飞,鼠群顿时空开了一小圈。
冯老板收腿,蜷身,伸展,弹簧似地飞身前扑,一把抓住对面铁架上的横杆,借势一荡倒翻起来,两脚勾住了上一层的铁栏,随即身子一挺,整个人落在了铁架上层。
偏偏他倒霉,脚还没站实,就踩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滑腻腻的,还会动。冯老板觉得小腿肚上一麻,脚下一滑,身子当时就失去了平衡,哪儿上来的又从哪儿栽了下去。
换别人估计这下就一头摔进老鼠堆了,可冯老板不是平常人,就在跌下铁架的瞬间,他的右手准确地抓住了外围的铁栏。这么一来,身子悬在了半空,总算没摔下去。
可铁栏上不知怎么也滑腻腻的,似乎还有点弹性,冯老板下意识地一抬头,瞳孔立刻缩成了针尖状。
铁栏上,铁架的隔板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蛇,他的那只抓住铁栏的手正好把一条土黄色小蛇的身体一起抓住了。被他这么一抓,那小蛇的骨头立马折了,身体松开耷拉在铁栏上晃悠。
旁边一条差不多颜色的大蛇气势汹汹地盘了过来,张着大口,那样子估计是要给小蛇报仇。
土黄色,三角脑袋,奇怪的尖嘴,冯老板脸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那蛇他认识,叫尖吻蝮,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一准就完蛋了。况且此刻他正半悬在空中,脚下还有一群把他当成奶酪的红眼老鼠。
眼看那大蛇就要咬到冯老板的手背了,可不知怎么又停了下来。空气中传来一种奇怪的尖啸声,铁架铁栏上所有的蛇全都停止了蠕动,昂起头吐着信子,一付等待命令的样子。
啪,一条绳子突然垂在了面前,冯老板来不及想什么,一把拽住,噌噌几下爬了上去。
“抓住我的手。”绳子的尽头是张年轻而友善的笑脸。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1
第十九章 还不清的女人债
危急的时候,哪怕是一根稻草都会激发人的求生欲,尤其是当人们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有人把这称作是人的本能,也有人认为这只是一种条件反射。
其实不管是什么,当生机摆在人们面前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放弃。
除非,这人本来就不想活了。
冯老板显然不是这种人,从发现绳子到爬上安全高处,他只用了十秒,就连放下绳子的金时喜也惊讶于他那非同一般的速度。
不过,更让金时喜惊讶的是,冯老板站稳脚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袭击他。在把金时喜逼退之后,冯老板翻身跳到了气窗边,一脚踹开窗钻就要往下跳。
“马思行,你倒是跳啊。”窗下,雷在天咧着嘴道,“要不要老子给你搬棵树来?”
冯老板的脸白了白,终究还是跳了下去,身子就地一滚顺势站了起来。
“能调来这么多蛇鼠,也只有你雷老大才有如此的手笔。”冯老板打量了下雷在天身边的福山雅史,“多年不见,怎么惦记起我马思行的性命来了?”
“好说好说,老子明人不做暗事。”雷在天打着哈哈道,“最近正巧和人比试,你老兄就是个题目,所以只好拿你邀功了。”
看来这冯老板就是马思行没错,可刚才死在社区广场的那个又是谁呢?
“大家出来都是混口饭吃,为的不就是个财字吗?”马思行不软不硬道,“雷老大这趟生意有多大,马某十倍奉上。”
马思行这么想也没错,雷在天大老远从西北过来找他,多半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只要自己能出得起价,眼前这一劫还是能躲得过去的。
“钱的确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可以拿来换命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马思行听着一颤,慢慢回过头去,正看见倚在墙根的方展。
“天卜……”马思行的眼中透出了绝望。
他记得很清楚,六年前的那天,正是这个天卜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马思行是个爱财的人,而且爱的是大财,加上他胆大心黑,手头又有点绝活,所以下手的古墓都是有点名堂的。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偏偏就有那么一次,他挖了一座不该挖的墓,又拿了一样不该拿的东西,最终惹到了一群不该惹的人。如果是一般的仇家,大不了破费几个钱请人摆平,可这群人却是连花钱都摆不平的。
从雷在天那里出来后,马思行没了主意,一路逃到了贺兰山,想想死在别人手上,不如自我了断,也算得一场英雄。
当然,马思行没死成,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人答应帮他逃过这一劫,条件是他必须把那样不该拿的东西交出来。
于是,一个死得很惨的马思行留在了贺兰山。
几乎没人知道马思行还有个异卵双胞的弟弟,虽说是双胞胎,可两人唯一相像的只有那对招风耳朵。这弟弟是随母姓的,叫冯家明,明里是做正当生意,暗地却是帮着马思行处理那些盗来的文物财宝。
关于这些,那人全都知道。
马思行照着弟弟的样子重新整了容,靠着多年的老本干起了房地产,造了一片住宅区。按那人的吩咐,把住宅区的电路做了改动,给假山变电房里添了两台微波仪器,并且每隔一周,给小区的居民们免费提供一些点心。
房价天天上涨,住宅区越盖越大,马思行的日子过得倒是有声有色。
刚开始马思行还是有点担心,因为据说那群人也是无所不知的主,要不当初他也不会走投无路。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似乎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死了。
他猜想,这一切都是那些特殊配方的点心和定期运作的微波仪器起到的作用,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其中是什么原理。
马思行不是个喜欢好奇的人,只要能滋润地活下去,知不知道真相,其实并不重要。
不过,那人临走前马思行还是忍不住问起了他的身份。
“别人都叫我天卜。”
现在这个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显然不是来帮自己的,除了绝望之外,马思行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哈哈……”马思行突然狂笑起来,“好,好,天卜,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给的,现在你要就拿回去……”
没等说完,方展已经闪到了马思行的面前,右手一把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对你的命没兴趣。”方展还是懒懒地笑着,马思行身上闪现出一道道淡蓝色的光流,纷纷涌入方展的右臂。
哗啦,另一扇气窗破开,金时喜飞身而出,落地一个反弹,双脚踢向方展。
左手格开金时喜的飞踢,方展右手一抖,马思行像堆烂泥似地倒在了地上。一击不中,金时喜旋身又踢出了几腿,攻势愈加凶猛。方展皱了皱眉,右手横过一挡,顺势抬起一脚踹在金时喜的胯上,把他踢飞了出去。
此刻,福山雅史正蹲在马思行的身边,看着他身上被老鼠咬出的伤口,脸色复杂地变化着。
“卑鄙的中国人。”金时喜吃痛,坐在地上骂道,“竟然靠作弊来赢取论卜。”
“小棒子,你他妈骂谁呢?”雷在天横道,“给老子说清楚,谁作弊了?!”
金时喜冷笑着站起身,从琴囊里倒出两样东西,是一只死老鼠和一条死蛇:“你一直用老鼠探听消息,又用蛇来围困我,好让天卜获胜,这难道不是作弊吗?”
“放屁!蛇是老子引来的没错,那是为了对付那群红了眼的耗子。”雷在天骂道,“你小子用些烂仪器干扰老子,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
正在雷在天骂得起劲的功夫,一只浑身是血的老鼠爬到了他的脚边,雷在天看着一愣,连忙俯身捧了起来。
“灰子……”那只老鼠正是雷在天先前放出跟在方展身边的,看那伤势,已经是快没救了。
老鼠在雷在天的手里无力地抖了抖,口中流出一股鲜血,那鲜血中竟夹杂着一丝亮蓝色的光流,迅速地没入了雷在天的手掌。
“嗷!”雷在天突然暴吼一声,跳了起来,疯狂地出拳,他的拳没有带起任何风声,却去势凶猛,他的目标是方展!
从踢开金时喜之后,方展就一直站在那里,像是完全僵硬了一般,没有动过。
“天卜身上的神煞……”福山雅史低叹了一句,“可惜。”
雷在天的拳很厉害,若是挨实了,肯定就是死,即便挨拳的那人是天卜方展。
更何况,方展现在还是毫无防备的状态。
“愚蠢的民族。”金时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稍加利用,就会自相残杀。”
那冷笑还没结束,金时喜的面前突然闪过一个人,那是几乎被完全忽略了的文墨妍。
文墨妍的截拳道金时喜领教过,雷在天的拳虽然迅猛,但却是在几近疯狂的状态下挥出的,如果让她插手,方展肯定能化险为夷。这女人虽然对方展一直百般纠缠,但看着似乎只是对他有点意思而已,此刻她会出手相救,却是金时喜没想到的。
眼见计划就要成功,金时喜哪里会由得旁人破坏?当即一个急冲抢了过去,右臂弯曲递出,一记凶狠的肘槌击向文墨妍的后背。
他攻击的位置是胸椎,人体的这个部位若被重击,轻则半身瘫痪,重则当场丧命。但他并不是真的要杀文墨妍,而是要逼她退守。
但这一击却并没有起到效果,文墨妍腰肢柔软地向后一折,双手压在了金时喜的肘上,借力一按,身体翻起,双脚正好踢中雷在天的胳膊。
一按一踢,轻巧的动作不但解救了方展,也同时化解了金时喜的拦截。如此精妙的招式却没有让文墨妍有丝毫的得意,相反的,在她脸上却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雷在天,她低估了发狂的雷在天,挨了一脚后,雷在天的身形慢了慢,很快他便又狂吼着扑了上去,攻势竟比方才更为凌厉凶猛。
刚才的一翻之下,文墨妍此刻站立的位置恰好在方展的侧面,要阻止雷在天还是鞭长可及的。
但身后还有个金时喜,他已失手过一次,绝不会再给文墨妍任何机会。他在腰间翻手一摸,掌上多了个烟盒大小的东西,正是那支误杀了冯家明的针枪。
灵敏阴毒的武器,就算文墨妍身手再好,也该对这有所顾忌吧?
针枪射向了文墨妍,雷在天扑向了方展。
就在这时文墨妍却做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动作――她一把抱住方展,吻了上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接吻?!而且这么一来,文墨妍不仅把自己的要害曝露在针枪的攻击下,更是用身体挡在了雷在天的拳下。
噗噗,两支利针没入了软肋;砰,雷在天的拳击在了后背。
文墨妍身体陡然一震,渐渐软了下来,双臂却依旧紧紧抱着方展,继续吻着,口中溢出的鲜血也随即进入他的口中。
金时喜惊呆了,忘了继续攻击,他完全没有想到,文墨妍为了救方展竟然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可雷在天并没有停下,他此刻已经是完全疯狂的状态。
砰砰,又是两拳,文墨妍的后背完全凹陷了下去,双臂却依旧不曾放开。
“嗷!”雷在天口中狂吼,右拳变换方向,直击文墨妍的头部。以身高来看,文墨妍和方展差不多,这一拳击上去,文墨妍和方展的脑袋肯定都会开花。
但这一拳却没有击中,一只手捏住了拳头,只是那么一拧,雷在天的右臂便折了。
“不怪你……不怪你……”
一个声音低沉地喃喃着。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1
第二十章 懒人也会动杀机
金时喜不太爱看小说,也讨厌电视剧集,比如当反派角色胜券在握时,情况却突遭逆转,这会让他觉得很俗套也很反感。
现在他有幸亲身体会了,倒是没有感到俗套和反感,而是觉得可怕!
那只手属于方展,正在喃喃自语的方展,刚才还僵直不动的他怎么一下能动了呢?
右手折断的雷在天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左拳依旧攻击而来,这可能是对付方展的最后机会,金时喜豪不犹豫地冲着方展射出两支利针。
噗噗,利针射在了方展的右臂上,确切的说,是方展用右臂挡住了利针。他左手抱着瘫软的文墨妍,一把抓住雷在天的胳膊,大力一抡,高大粗壮的雷在天即刻腾空飞起,随即在他后脑轻轻一击,任由他摔在地上不再搭理。
“你究竟是什么人?”望着怀里奄奄一息的文墨妍,方展如是问道,这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话语。
文墨妍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利针刺破了她的肺,雷在天的拳更是震碎了她的内脏。不过,她的脸上却在笑,那是一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方展没再问下去,沉默地看着那笑容,那是文墨妍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笑容。
“给我个理由。”方展低着头闷声道,“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这话是对金时喜说的,可金时喜却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没有回答的机会。
话音未落,方展的身子就已蹿向金时喜,左拳砸在了他那英俊的脸上。金时喜吃痛捂脸,小腹又受到了重击,身子虾米一般弓起。攻击却并没有结束,方展的膝盖迎上了他的头,撞得金时喜身体一翻,但还未翻倒胸前就被方展一把抓住。
“记住,下辈子要面对面地对付敌人。”在这句话之后,金时喜便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方展的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这次,是右拳。
大衍论卜开赛第二天,辰组第二轮比试,两死两伤。
作为本次论卜的首席监察,鬼算苏正似乎并没有怎么在意,尤其是对天卜方展击杀韩国八极宗代表一事,更是显得漠不关心。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至少丁进不会。
“如果听之任之,那卜监会还怎么服众?”丁进满脸严肃道,“虽然论卜中生死由命,但不代表他就能滥杀。八极宗已经正式向卜监会提出了抗议,这怎么处理?!”
作为仅次于苏正的监察,丁进在卜监会具有一定的名望和势力,尤其是他负责了卜监会对外的事务联系,凭藉着与各界的“良好关系”说起话来自然是气粗些。
“金时喜,大衍论卜辰组组员,第二轮比试中,于辰时离队,不知所踪。其间潜入城市某居民区,埋藏量感干扰器。后于午时出现,杀死疑似目标冯家明,再次不知所踪。午时三刻,诱捕雷在天的宠物鼠,暗下手脚,布入 ‘狂量’;未时一刻,借助外力驱使鼠群攻击目标人物马思行,并在鼠群身上布入‘煞量’;未时二刻,协同失去理智的雷在天击杀文墨妍……”
苏正抑扬顿锉地读出一段记录,那是辰组的论卜记录,丁进似乎并没有料到这些记录会如此周详,脸色一变,沉默了起来。
“韩国代表作弊在先,偷袭在后,换作是在场的各位想必也不会手下留情。”苏正低沉道,“金时喜已死,作弊一事,不予追究,转告韩国八极宗,卜监会将保留他们另一位代表的参赛权。”
说到这儿,苏正顿了顿,目光犀利地望着丁进:“韩国人应该很满意了。”
丁进扶了扶宽大的玳瑁边眼镜,脸色阴晴瞬变,嘴里打起了哈哈:“既然苏老这么安排,我代为转达就是。”
说罢,起身告辞,几个监察随他走了出去,临时会议室里只剩下了苏正和其余几名监察。
“奴才!”一个监察低声骂了句。
“苏老,丁进太偏袒了!”另一名监察忿忿道,“无论合理与否,只要那些外籍代表发句话,他就跟得了圣旨似的。”
一句话有如在平静的湖面丢入一颗石子,会议室内顿时话语纷纷。
“我们不排外,也不惧外。”苏正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内合则外敌不侵,这一点希望大家都能明白。”
话里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当前最重要的是大衍论卜中即将出现的麻烦,连鬼算苏正都无法预见到的麻烦。
“亥组的状况如何?”苏正向其中一名监察问道。
“亥组第一轮就有四名组员出局,第二轮又有一名组员意外身亡。”那名监察如实答道,“按论卜规则,丑组组员朴正焕胜出。”
“嗯,我没记错的话,朴正焕是八极宗的另一个代表。”苏正接着问道,“午组的胜负情况呢?”
“午组第一轮比试两名组员出局,第二轮比试进行到一半时,三名组员自动弃权。”另一名监察起身道。
“三下五除二,这组胜出的应该是他。”苏正会心地笑道。
“苏老说的对,午组胜出者正是‘三下五除二’萧三才。”那监察点头道。
苏正点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正色道:“安排下去,辰组方展、福山雅史,亥组朴正焕,午组萧三才,直接轮入晋级赛,组号丁丑,明日午时进入第一轮比试。”
大衍论卜初赛并不以单人胜出制决定胜出者,譬如方展和福山雅史,两者在比试中都表现出色,而又没有其他组成员可以继续比试的情况下,两人都可由卜监会决定直接轮入晋级赛。
得知这个消息时,方展并没有什么表示,他依旧想着文墨妍。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手中的烟头燃烧着,接近了手指,“完全查不出她的信息……”
这里是卜监会为他安排的休息室,右臂的伤口也被包扎得很好,其实这是多此一举,方展知道,即便不包扎伤口也会很快愈合。
但他的心里似乎多出了一道伤口,一道不太容易愈合的伤口。
对于生死,方展看得很淡,但对文墨妍的死,他却有着深深的内疚。那样的舍身相救,自己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这种纠结的感觉让他胸中发闷。
金时喜作弊,方展早就有所感觉,但比试越接近结尾,他却越感觉不到了。
从社区教所出来,方展就估算到马思行的真正位置,并带着文墨妍第一时间赶到了目的地――社区锅炉房。
锅炉房在社区南面与东南面之间,也就是离位和巽位相夹的地方。离火本无阴阳,但巽为阴木,火由木生,阴阳继承自木,也只有这里才属于阴火之地。马思行是死相逢生之人,对的只能是阴火,所以这才是马思行会出现的位置。
但方展却没有急于去抓马思行,他想看看金时喜玩的什么花样。
雷在天曾让方展起疑,他的那只老鼠始终跟在自己和文墨妍的身边,可那老鼠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不停地留下痕迹。看来雷在天只是想确定自己和文墨妍的行踪,这有点作弊的嫌疑,但却没有什么大碍。
可金时喜不同,他一直在关键位置埋放一些可以干扰量感的东西,从第一眼看到那群疯狂的老鼠时,方展就确定,那不是雷在天的手笔,而是金时喜或和金时喜相关的人动的手脚。之后雷在天引来的蛇也证明了方展的判断,因为那些蛇只是吞吃和驱赶鼠群,并没有干扰阻碍其他人的行动。
而更吸引方展的是马思行,就一个普通人来说,那家伙身上存有的“量”多得惊人,而且已完全掩盖了马思行身上自有的那点点“量”。换句话说,这些量完全可以干扰卜术高手的追踪。
而这些量恰好可以用来压制方展身上那开始蠢蠢欲动的勾陈。
可当马思行身上的“量”流入右臂后,方展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金时喜的攻击让他分了神。逼退金时喜的刹那,方展的全身起了莫名的反应,他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勾陈正从体内缠绕住自己所有的神经系统。
但他依旧能看到听到,甚至能认出那只老鼠口中流出的亮蓝色光流就是能迫使人疯狂的“狂量”。
他也看到了福山雅史检视马思行的伤口,那伤口中隐隐残留着乌蓝色光流,那是可以激发神煞反噬的“煞量”。
方展终于明白了金时喜的花招,但却已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直到文墨妍吻上了他的唇,那一吻中,文墨妍将全身的“量”都送进了方展体内,甚至还有自己的鲜血。
“一命换一命。”方展狠狠地捏灭了手中的烟头,“你为什么只提醒我小心雷在天?!”
烟头的灼烧刺痛着方展的手指,也刺激着他的大脑。
“天卜,因为我是天卜。”方展无力地将身子埋入沙发,“她不会想到,那时的天卜已被神煞影响了能力。”
呜,手机振动了起来,显示有一条新短信。
“坚持下去,对她最好的报答就是将真凶送入地狱。苏彦”
方展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窗外夕阳已落,只留下一片暗红色。
“会的,我一定会的。”望着空中残留的血色,方展笑了。
兑二篇 大衍论卜 【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2
离三篇 举火烧天
第一章 老哥俩的见面礼(上)
“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古话说的很对,尤其是这年头,社会分工细了,大家的圈子小了,马路上随便碰着一个说不定就能让你长长见识。
方展就很有体会,在不久之前,他对钱的概念还只停留在吃饭住店买东西的层面。
可现在不了,钱还有很多的用处,这是马思行教他的。
“要你命很容易,但你很有钱,这就难办了。”对着加护病房的马思行,方展是这么说的。
马思行连眼都没眨下,立即开了张大面额的现金支票给方展。
真正的冯家明在社区广场莫名倒地后,几个警察模样的人立即弄走了他,至于去了哪里,无法得知。当时现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冯老板”只是突发病症进了医院,却不知道此刻躺在医院里的已是另一个“冯老板”。
马思行明白,不管下手的是谁,如果对方要让他在医院暴毙,自然也会做得天衣无缝。可他现在却并不害怕,因为方展问他拿了钱。
天卜拿了他的钱,谁还敢动他?这么一想,支票上的零也就多了点。
可惜,方展只是问他拿钱而已,剩余的想法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关于这个,马思行还是想明白了,因为方展没走多久,那群惹不起的人就出现了。
“钱是好东西,但没有命值钱。”马思行很想把这句话刻在自己的墓碑上。
午时的日头有点大,尤其是在这个城市入春的时候,萎靡了一个冬天之后,这个红彤彤的家伙生怕被人忽视似地拼命显摆。
不过,它再怎么显摆,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它照不到的地方。
比如现在方展待着的这个角落,就是个阳光照射不到的死角。虽然是大白天,可要不是方展嘴上的烟头一直在冒着红光,估计不太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上岛咖啡,一个比较幽静的地方,这儿除了窃窃私语的商务人士之外,就是那些窝在沙发上不知关系的男女。
方展对这些人完全不感兴趣,他只注意着自己桌边的两个人。
福山雅史,日本九菊一派的代表,与方展同组通过大衍论卜第一轮比试的人。
朴正焕,韩国八极宗的代表,亥组完胜者,据说是金时喜的师父。
对于曾在危急时刻袖手旁观的福山,方展并没有鄙视或不快,相反倒很理解,那情形下换作是他说不定也会这么处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也算是古训了。
他有点不解的是朴正焕,面对杀死自己徒弟的人,居然显得无动于衷,这个师父未免有些不称职了。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能那么镇定地面对你。”年逾六十的朴正焕嗓音低沉道,他的中文异常流利,以至于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中国人。
“嗯,有点这个意思。”方展叼着烟,懒懒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朴正焕品了口咖啡,“猎犬死在狼吻之下,只能证明它太弱。”
语气很淡然,但话语中充满了傲气,在朴正焕的眼里,金时喜不过充当了猎犬的角色,而天卜方展充其量也只是只凶猛的豺狼而已。
如果知道我是只吃了猎犬的狼,他又会怎么想呢?方展暗想着摇了摇头,在杀死金时喜之前,方展汲取了他身上的量,而且做得很隐蔽。
福山雅史默默地看着手中的杂志报纸,相对两人的谈话而言,他似乎更关心那上面的八卦新闻。
“六去四进一,三下五除二……”桌旁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个人来,正低头拨弄着一个书本大小的算盘,喃喃自语着。
“一百零五,取数为六,合卦为坎,不太好。”在方展身边坐下,那人冲服务生招呼道,“给我来一壶养生茶。”
茶很快端来了,那人沏上一杯,惬意地呡了口,手上算盘又响了起来:“一百零三,加四十八,得数一百五十三,取数为九,合卦为乾,不错。”
那人的一套做法在旁人看来有些莫名,方展他们却是心中雪亮。他这是在应卦,谒见之卦。
坎卦,于谒见不利;乾卦,利见大人,有德之人。而他们聚在这里的目的正是等待晋级赛的主赛人。
“忘了自我介绍了,敝人萧三才。”那人放下算盘,看了看账单,“这顿是AA制还是哪位买单?”
这人三十出头,斯文里透着点精明,鼻梁上架着副黑胶框眼镜,身上穿着套藏青色改良版中山装,配上里面的白衬衣,整个一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知识分子打扮。
可别小看这个有点老土的萧三才,他出道也才四五年的功夫,在卜术界的名头就仅次于天卜和鬼算了。再疑难的事,只要他手里的算盘一拨拉,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因此得了个“三下五除二”的雅号。
奇怪的是,关于他的师承派系,卜术界没人知道,有人从他卜算的方式推断,萧三才的卜术很有可能是失传了的“铁板神数”。
“这顿我买单。”方展爽快道,别说这会儿兜里有得是钱,就算没多少钱,他也照样会请。
因为他看萧三才特别顺眼,至于为什么,方展自己也说不上来。
“那多不好意思。”萧三才客套着端起茶杯,赶紧又喝了一大口,“上头派的人到了吧?”
“很显然,没到。”朴正焕看看表,“主赛人似乎不太守时……”
话没说完,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打扰了,三号包厢的客人想请四位过去一下。”
说着手指了指一侧的包厢,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四人随她过去。
除了萧三才,其余人多少都有点惊讶,那包厢的位置在他们的西北边,正好是乾位。
“老人家都很守时。”萧三才自语着整了整风纪扣,一付谒见首长的模样。
四人起身正要过去,服务生却递给朴正焕一个纸条:“这是那边客人给您的。”
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你的表快了。”
和其他包厢一样,宽敞的三号包厢里摆放着一圈沙发和一个大号茶几,唯独不同的是,多了一个便携式投影板。沙发上两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盯着投影板,打嘴仗似地交谈着。
“看见没?!我说要跌,你偏不信。”圆脸老头得意地指着投影板,“小心你的棺材本,可别全泡里头了。”
“咋呼啥?还没收盘就嚷嚷,你没看见大笔资金买入了吗?”方脸老头撇嘴道,“入夏就快一百岁的人了,还跟毛小子似的。”
虽然进了门,可方展等人没吭声,四个大男人一字排开,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就连傲气最大的朴正焕也老实了许多。
他们不是怕什么,而是对这两个不起眼的老头产生了一种敬畏感。从一进门开始,四人都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现象――两个老头身上完全感觉不到“量”。
一般说来,正常人身上会存有一定的“量”,这是与生俱来的,也是卜术得以循迹的一个根本。而卜术高手身上的“量”会多出正常人许多,虽然可以通过自身的控制将它隐藏,可多少还是有些痕迹。
但两个老头身上连一点隐藏的痕迹都没有,这可是连天卜鬼算都无法做到的。
“收盘了,还是没破十五块。”圆脸老头幸灾乐祸道,“还是我的股票坚挺。”
“涨两毛三能乐成这样,瞧你那点出息。”方脸老头瞟了眼门边那四根“柱子”,“正事来了,先招呼他们吧。”
也许是只注意到两个老头身上的特殊之处,方展这才明白过来,刚才他俩是在争执股票行情。两个年纪近百岁的主赛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关心炒股,这年头还真是什么怪事都有。
言简意赅地介绍下,方展他们知道了两个老头的姓名,圆脸那个的叫焦卯,方脸的那个叫孟渔。值得一提的是,这老哥儿俩今年都是一百岁高龄了。
活了一个世纪的老人精,名头却一点都没有印象。方展心中暗想,这俩老头的名字多半是化名,也许是卜监会特意请来的老一辈高手。
“咱们老哥儿俩没什么来头,你们也不必猜,记得名字就成。”孟渔乐呵呵地收起笔记本,“至于你们四个……我和焦老弟就猜猜身份,算作你们的见面礼。”
焦卯刚收拾好投影板,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成,我先看看。”
说着,从兜里摸出个放大镜冲着朴正焕一顿猛看。
“四人中以你为长者,为乾,味主辛辣;你进门有外来之相,乾为西北,故此应自东南方来。”焦卯跟鉴赏文物似地嘀咕着,“衣着上青下黑,木漂水相,渡水而来;衣为正身,姓氏带木,又是卜者,当是姓朴。”
朴正焕脸上有点冒汗,这也太玄了,他学了近五十年的卜术,这么个看相卜法还是头一回领教,心里顿时有点发虚。
“从我们这儿算,东南面过海,爱吃辣,姓朴的,也就只有高丽棒子。”焦卯可不管他汗不汗,继续嘀咕,“你就是那个朴正焕,八极宗的代表。”
“是,是高丽棒子。”这会儿的朴正焕都不知道该干嘛了,顺着焦卯的话头答应着,也不管那句“高丽棒子”是不是在骂他。
焦卯也不管他,回头又盯上了福山雅史,一向礼貌周到的福山却只是恭敬地点点头,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来个九十度的鞠躬。
他要一鞠躬,不猜都知道他是哪国人,方展偷乐,装也没用,光你那个点头的样子也够日本人的了。
不过这个动作焦卯压根就没看见,他只顾盯着福山雅史的一双大皮鞋了,相对福山的身高,那双四十二码的鞋子似乎大了些。
“米白风衣,为兑,进门也有外来之相,兑为西,故应自东方来。”焦卯似乎不如刚才那么顺畅,“这大头皮鞋扎眼,够重,黑为水,水还不浅;坎为水,为海鲜生冷之食;东方为木相。”
他说到这,福山雅史赶紧鞠了个躬,脸上露出谦逊的表情。
“吃生鱼的只有东瀛扶桑,日本海沟也不浅。”孟渔瞟了福山一眼,“好快的手脚,焦老弟,你差点老猫烧须了。”
说着蹲下身,从地上捡起几个物件来,那是四个像玩具似的动物摆设,两只土色的开口乌龟,两只白色的小狮子。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2
第二章 老头袖里有乾坤
“苏老,需要再查下去吗?”会议室里,秦扬这么问道。
苏正缓缓摇了摇头:“不必了,通知所有执行监察,继续关注论卜。”
他的口气很淡然,听不出丝毫的情绪。秦扬会意地应了声,快步离开会议室。
看着秦扬离开,苏正从兜里摸出手机,迟疑了一会儿,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爷子,我是苏正。”苏正的声音很低,“你们可以行动了。”
文墨妍的身份的确是个谜,但从大局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
这一点方展和苏正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管来源是什么,方展始终有一种预感,只要大衍论卜继续下去,谜团就会接连不断地产生,但随之而来的也是答案的一步步接近。
先解决眼前的一切,至于后面的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想到这,方展自嘲地笑了笑,预知未来也许并不是人们相像的那么神奇。
第一轮比试的结果显然对方展有利,但就积分来看,福山雅史和萧三才也并不落后,唯一处于弱势的就只有朴正焕。
更何况,那个服务生还在他身上动了手脚,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他落败将是既成的事实。
“都坐下,喝杯茶。”孟渔招呼着他们,一旁焦卯则沏了四杯茶。
茶是一般的铁观音,味道也很普通,方展不是个喜欢喝茶的人,刚品了两口就满嘴发淡。福山雅史和萧三才倒是正襟危坐地品着,似乎颇有心得。
只有朴正焕是在牛饮,一口接着一口,很快便将杯中的茶水喝了个精光。焦卯特意又给他倒了一杯,也就在这个时候,方展发现焦卯的手指不停地在茶壶上敲动,而在给其他人斟茶时焦卯并没有做出这个动作。
“一啄一报,一还一应。”孟渔用眼角瞟了眼方展,口中喃喃道,“卜者之道,乃知天机而顺之。”
原来这两个老人精早就注意到了朴正焕的异样,他们还真能装,方展悠然地点起一支烟,这样很好,至少自己不用在一个不公平的情况下去和朴正焕竞争。
虽然这家伙最擅长缔造不公平的竞争。
茶水下肚,朴正焕的脸色好了许多,只是对刚才被人暗算一事似乎还浑然不知。
孟渔和焦卯交换了下眼神,各自将手揣进兜里,慢慢地摸索着什么。不一会儿,两人的手从兜里拿了出来,平放在各自的膝上。
“第二轮的比试,我和焦老弟各出两题。”孟渔神秘道,“考最基本的――梅花射覆。”
梅花射覆,多用于卜术中对入门者的测试和训练,射覆者根据所得的提示作为起卦,由此卜算出题者预先放置在容器中的物件。
面对这么简单的测试,理当感到轻松才对,可就连平时最不露声色的福山雅史也显出了紧张的神色。方展继续悠然地抽着烟,身体却进入了最高临战状态。
越是简单的测试,越为棘手,尤其当出题者是两个卜术深不见底的高手时。
“请问两位前辈。”福山雅史欠了欠身,“射覆的物件何在?”
焦卯扬了扬笼在袖子中的双手:“就在我们的手中。”
两个人四只手,正好给四人出了四道题,这倒是挺省事。他们是省事了,方展等人却不见得省心,因为物件握在他俩手里,也就是说,四人卜算时很容易受到他俩的干扰。
“我们两个老家伙的岁数比你们加起来都大。”孟渔看出了众人的担心,“既然是长辈,怎么也不能以大欺小,所以我和焦老弟会给你们每人一个提示。”
“对,一人给一个字。”焦卯接着话头往下说,“测字射覆,简单明了,童叟无欺。”
话是这么说,给个字,测对了就能知道谜底,听着好像方展他们占了不小的便宜,实际上这更增加了测试的难度。要知道,给出的字是随机的,并不会与焦孟两人手中的物件有关。更何况测字本身也是一种卜算手法,加上梅花射覆,等于是环上套环。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斗胆一试。”福山雅史一反常态,抢先应道,“请两位多多关照。”
“外来是客,就先从你开始吧。”焦卯将左手放上茶几,“日本忍术闻名于世,我给个‘忍’字。”
“等等。”福山尚未开口,朴正焕出声阻止道。
“好没礼数!”焦卯白眉一扬,“都是海边来的,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呢?”
朴正焕也不脸红:“老前辈自己说过,外来是客,既然我和福山都是海边来的客,为什么要分个先后呢?”
看来朴正焕对之前的落败很是在意,出言打断的目的无非是想抢个先机。福山雅史会意地向后挪了挪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微笑依旧。
“这么着也行,反正也给了提示,你就接着刚才往下测吧。”见福山谦让,焦卯也不多说,冲着自己的左手努了努嘴。
“您手中拿的是……”朴正焕双眼闪动着奇异的光芒,语速也渐渐缓慢,“瑞士军刀。”
在场的人都有些吃惊,即便是从焦卯出题的那一刻开始算起,到朴正焕报出答案为止,前后也不过才一两分钟。他甚至连拆字排卦都没有进行,直接就得出了结果,难道这个朴正焕是传说中的“天眼通”不成。
其中的原因只有朴正焕自己最清楚。
就在刚才焦卯说话的当口,朴正焕暗暗捏了下左手的大拇指,指节中隐藏的旋动式开关被打开,一股电子脉冲顺着胳膊传向肩头,肌肉里安放的微型装置瞬时启动,几道强弱不一的生物电流沿着颈椎送入大脑。
在报出答案的时候,朴正焕再次旋动了大拇指上的开关,微型装置即刻停止工作,他眼中那奇异的光芒也逐渐消失。
照此看来,朴正焕是在作弊,但他并不怕会被旁人看穿,他身上这个装置所发出的脉冲生物电流完全是模仿卜术中“量”的流动特征所设计的。换句话说,旁人最多只是会发现他身上有奇异的“量”感流动,而并不能完全识别出那是电子科技的效果。
而他自身所具有的“量”,此刻正全力地在伪装和干扰着这一切。
这就是朴正焕赖以求胜的秘密武器,也是八极宗集合一群科学家多年研究的科技成果。
事实证明,他很成功,非但方展他们没有看出破绽,就连焦孟二人也为之动容。
“有一套,的确有一套。”焦卯咂嘴道,“不过,你是怎么卜算出我手中的物件?”
摊开左手,焦卯的掌中的确握着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
“抱歉,方才求胜心切,动用了我们韩国八极宗的秘法。”朴正焕故作神秘地叹道,“祖上有训,秘法只能自用,不可说出,以免外人窥觑。”
一番话说得字正腔圆,大有居高临下的气势,把焦卯噎得一阵白眼。
“哼哼,不说也罢,别怪我没提醒。”焦卯吹着胡子道,“你那所谓秘法走势诡异,自发而伤身,多用几次的话,你下半辈子多数是躺在床上过活的。”
假笑着客套了一下,朴正焕心中一阵打鼓,焦卯的话正中要害。无论是从研制实验还是实际应用来看,这套装置每运行一次,朴正焕体内的神经就会受到一次剧烈冲击,有时候甚至会发生手脚麻木的现象。
“但不管怎样,这次用得还是值得的。”朴正焕微微活动了下麻木的左手,暗自想道,“下次启动应该留在最关键的时刻。”
既然没被识破,以朴正焕的表现来看,这次射覆相当完美。焦卯虽不情愿,但还是给了他五分的积分,加上第一轮那一分,朴正焕共积六分。
笃笃,包厢的门响了,一个微胖的服务生拎着水壶走了进来,低头给茶几上的茶壶加水。焦卯隔在当中,觉得不便,顺手接过水壶,示意服务生出去,自己倒起水来。
“看样子外来的客人都是有两手的。”倒完水,焦卯看了眼剩下的三人,“孟老哥,要不日本客人让给你,我就找他继续?”
说着左手一指方展,右手紧紧攥着拳藏在茶几下,见孟渔没有异议,这才把右手放了上来,冲着方展一咧嘴。
“听说你最在行的就是演卦推算。”焦卯摇头晃脑道,“我给你个‘海’字。”
方展听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挠挠头,脸上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你这个天卜算不出来?”焦卯倒有些纳闷了。
“也不是……您老高寿?”方展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入夏满一百。”焦卯被问得不知所以,“你问这干嘛?”
“这题没法做,您老都活了一个世纪了,用字习惯我可拿不准。”方展苦着脸道,“简体繁体笔划可不一样。”
焦卯鼻子差点气歪了,心说你也太小瞧人了,我至于用简体和繁体来给你下套吗?
“繁体字,海的三点水算四划,简体字,海的三点水算三划……”方展还在那里起劲地掰指头算。
“成,成,你就按三划算。”焦卯一脸无奈,难缠的今天怎么都让他撞上了。
“哦,那就好办了。海,左三右七,应离三艮七,得卦‘火山旅’。”方展偷乐,焦卯那句按三划算,等于透露了一个玄机,这东西和离火有关。
清了清嗓子,他继续道:“您手里拿的是个电子打火机。”
焦卯一愣,这小子比刚才那个朴正焕还狠,三句话就报答案了。
“你说说,为啥是打火机?”焦卯老脸有点挂不住,不翻答案,反问起来。
“离火在上,艮土在下,土泄火气,这火烧不大;艮为山,静止之物,也就是说,静时这火是要灭的。”方展眨眨眼,“不过艮的综卦为震,震为木,木生火;艮动才为震,那就等于动时离火会很旺。”
焦卯点头,这小子果然妙,活用了综卦。
其实这个综卦,就是把卦象倒过来,从而形成了另外一个卦。不过,其中还含有另外一层意思,看事物要从不同角度去思考,尤其是要从对立的角度去看问题。
“小子是话里有话啊。”焦卯瞥了眼朴正焕,心中似乎有了什么答案,“你继续说。”
“‘火山旅’互卦见兑巽,上互为兑,兑为口;下互为巽,巽为风。”方展继续道,“兑为离之互卦,则火是用在口上;巽也为木,可生火,又是风,这生火的该是气体。”
说着方展拿起自己面前的打火机,点燃一支烟道:“动有火,静无火,由气生火,燃着口中烟;且震又为雷,暗合电,由此引火。”
一席话解卦分析有理有据,把在场的人说得频频点头,尤其是焦卯,更是赞许有加。
“不过,我有个问题。”方展眯着眼道,“您手里的东西是不是动过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2
第二章 老头袖里有乾坤(下)
“动过?我的手……”焦卯笑着刚说了一半,突然手一紧,脸色有点不对。
“看来我还是错了,认栽。”方展苦笑一下,窝回沙发,低头抽起烟来。
在焦卯缓缓摊开的右手中,一个闪动着金属光泽的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一管口红。按方展刚才的解卦分析,口红上部的红色膏体也可代表离火,口红旋出旋进也代表火大火小,而且金属管体的外表是电镀的,也与电有关。至于口,这口红不涂在口上,难道还有别的地方能用?
很明显,这一轮方展猜错了,可从焦卯的神情来看,似乎方展又答对了。莫非原本的答案是电子打火机,但又鬼使神差地变成了这管口红?!
“水克火,则火不生,虽有艮土巽木克泄,最多也只能保住一团死火。”孟渔盯着桌上的水壶,若有所思道,“口红的膏体就是一团死火……”
“嗯,三点水就是水。”方展掐了烟,继续笑道,“还是老前辈高明,这轮算我输。”
方展射覆失败,但解卦分析也见功底,焦卯看了看孟渔,给了方展一分的积分,加上第一轮那五分,方展共积六分。
不过,这一分焦卯给得十分勉强,这倒不是因为他对方展不满,而是……
“介于刚才两位的表现,我们老哥俩想换个玩法。”孟渔依旧看着水壶道,“请四位暂时离开一下,容我俩商量片刻。”
看着四人离开,焦卯起身检查了一下房门,回身坐下,脸色异样地看着茶几上的水壶。
“栽了的是我。”良久,焦卯低叹了一声,“方展那小子是顾全我的面子,所以才没说破。”
“怪不得你,只能说那人的手法太高明,连我也没注意到他是怎么偷换了你手里的物件。”孟渔拍了拍焦卯的肩膀,“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我也是到了该退出的时候了。”
“要退出也是在这之后的事情。”焦卯心有不甘地说道,“那人换去我手里的物件,看来是要针对天卜方展。”
“这是自然,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如果方展落败,对谁最有利?”孟渔一半问焦卯,一半像是在问自己。
“很难说,高丽棒子露了一手,那个小日本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焦卯喝了口茶道,“不过,有人也在高丽棒子的身上动了手脚。”
“萧三才怎么样?他和福山雅史是唯一没事的两个人。”孟渔看了看窗外,“不过,他的手法身世让我想到一个人,一个绝对不会让他做出这种事的人。”
“你是说……”焦卯在茶几下五指一轮,做了个弹奏的动作,见孟渔点头,便接着道,“应该是他,这么说来,萧三才也不会是动手脚的人。”
“思来想去也只有福山雅史最有嫌疑了。”孟渔沏了杯茶,“但也未必,可惜你我有禁在身,没有办法算上一算。”
他的口气很怅然,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笼在袖中的双手。
“各安天命吧,该来的总是逃不了。”焦卯站起身,“既然师父当年这么说,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释怀地笑了起来。
“也对,咱们就好好地把这事给办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就看他们的造化。”孟渔笑着起身打开房门,冲方展等人招了招手。
“大衍论卜才进入晋级赛,为什么要我走?”苏彦不解地看着爷爷,“我不,我要在这里陪爷爷。”
“呵呵,我看你陪爷爷是假,舍不得方展才是真吧?”苏正慈爱地捏了下苏彦的鼻子,打趣道。
“爷爷尽瞎说,我哪里舍不得他了?”苏彦一脸绯红道,“那个成天睡不醒的大懒虫,我才懒得见他。”
“哈哈,你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你的小脑袋瓜里想什么,爷爷还不知道?”苏正大笑,转而正色道,“傻丫头,爷爷叫你走自然有爷爷的道理。”
苏彦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正那严肃的目光挡了回去,只得嘟着嘴点头答应。可她的眼神却有些涣散,那表情显然是在想着某人。
“爷爷和你保证,不会让方展有事。”苏正安慰道,“但你必须按爷爷说的,把每一件事都安排好,切记,一件都不许落下。”
从懂事起,苏彦就一直跟着爷爷生活,在她的记忆中,爷爷从未如此郑重地交待过自己某件事。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这次大衍论卜的凶兆也许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苏彦开始担心起爷爷的安危来。
当然,在苏彦心中,那个不修边幅的懒虫也是担心的对象,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大懒虫成了她心中一个时常出现的身影。
“我会安排秦扬和萧三才前去协助你,在此之前,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准备好即可。”苏正叮嘱道。
“萧三才?他不是和方展一组的吗?”苏彦惊讶道,“难道他会很快出局?”
“别问那么多,你只要记住我说的就可以了。”苏正笑着从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锦囊,“见到他们,你就打开这个锦囊,剩下的事情我都写在这里面了。”
从苏正手中接过锦囊,入手间隐约发出一种清脆的碰撞声,苏彦觉得这锦囊有些发沉,似乎里面不是纸张书信一类的东西。
“记住,没有见到秦扬和萧三才之前,你绝不可打开这个锦囊。”见她迟疑,苏正索性拿过锦囊,亲手放进苏彦随身的小包里。
“嗯,我知道了爷爷。”苏彦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戌时。”
按苏正的说法,萧三才会去协助苏彦;按苏彦的逻辑,萧三才会很快出局。
可现在的萧三才怎么看也不像有机会被淘汰的样子。
大衍论卜晋级赛采取的是积分制,每轮最高得分为五分,以积分的高低取胜出者。不过,这其间的积分并非全为正数,如果参赛者表现不佳,甚至有违反规则的行为时,主赛人将根据其表现给予负分。
第一轮萧三才得了四分的积分,而方展和朴正焕目前的总积分都只有六分。换句话说,如果这轮萧三才的得分不低于两分,那么他的总积分就不至垫底。
四人再次进门后,孟渔出题,这次给出的提示不再是字,而是“数”。
对卜者来说,测字和测数并没有难度上的区别,因为“数”本身也是“字”。
孟渔第一个找上的就是萧三才,后者一付泰然处之的模样,也许是因为他本就擅长对“数”的测算。
九,这是孟渔给出的数字,放在茶几上的是他的右手。
“九,您请好了。”萧三才拎过算盘,熟练地抖了抖,左手飞快地在上面拨动着算珠,一付算账先生的架势。
方展等人一片绝倒,为啥,他那打算盘的样子也太特别了点。人端坐着,算盘却竖着拿,手指横着拨,看着跟弹琴似的。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一边“弹”算盘,嘴里还一个劲念叨。
“算盘一响哗啦啦,十指如飞算万家,前辈你提点一个九,三才我测数不自夸。”萧三才张口就来,句句押韵,可怎么听都像是江湖算命的词,“九是阳极不可加,卦中去一就是八。八为坤来即是土,阳九天干戊成煞。”
孟渔饶有兴致地盯着萧三才的手,似乎在观察他的指法,脸上却丝毫不显任何表情。焦卯听着萧三才念叨的句子,跟着摇头晃脑,左手则暗自掐算着。
“甲乙青龙丙丁雀,戊己玄武庚辛虎。”萧三才稍稍一顿,算盘换了个方向,改成右手弹拨,口中调子猛地变了,“玄武是水是为黑,阴沟厕所臭如龟,虽有坤土来掩盖,只怕也会染垢秽。”
“成,成,有点意思。”焦卯摇着头道,“就是麻烦你快点,我头晕。”
萧三才点点头,算盘一正,左手托着,右手连拨三下:“月建木来横水土,青龙替作玄武主,龙涎带香掩臭雾,木上生出奇异物。”
哗,算盘一停一合,萧三才笑盈盈地答道:“老前辈手中拿的是厕所专用的樟脑球,还是绿色的。”
孟渔呵呵一笑,摊开右手,那手里拿着的果然是个绿色的樟脑球。
“不过,你有一点算错了。”孟渔双指在樟脑球上轻轻一捏,樟脑球的外层一下破裂了开来,露出中间包藏的部分来。
那东西乌黑一团,圆滚滚的,在孟渔的掌中不住晃动着,映着灯光泛出一阵奇异的光泽。
“不可能!怎么会是这个东西?!”萧三才的眼睛一下瞪圆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2
第三章 测不出的嫌疑人(上)
医院不能算是个好地方,住进去的人多半都是有病有伤的。
不过,这世上看问题得从两面去考虑,正如卦中有阴阳一样,凡事有坏就有好。
刚进来那会儿,雷在天挺暴躁,骂骂咧咧地总冲人发火,有次还差点把人给打了。这可不能怪他,被人陷害不说,还把条胳膊给弄折了,换作别人的话,脾气也未必会比雷在天小到那儿去。
可雷在天就是雷在天,没过多久他就想明白了,非但不骂不闹,似乎还挺惬意享受。按他的话说,老子辛苦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能这么安生地养养,医院管吃管住,被窝床褥又挺舒坦,还有一群水灵灵的护士伺候着,那可是神仙过的日子。
神仙日子不是凡人能过的,雷在天刚享受了不久,两个不速之客便打破了他惬意享受的日子。
来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身材高大,面色黝黑,铮亮的脑袋上没有一丝头发,一脸雪白的虎须,衬着一对环眼,那威猛的气势把个张飞般的雷在天生生比了下去。
他身边跟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精壮干练,眉宇间和那老头有点相似,虽说是个独臂,可近身时那股压迫感远非常人能比。
两人不但看着有些相像,还都有个不寻常的特征--手,威猛也好,精壮也罢,两人都有着一双纤细柔韧的双手,似乎完全长错了地方。
说来也怪,雷在天那样粗横的人,一见到这两个不速之客,顿时矮了半截。尤其是对那老头,连正眼也不敢瞧上一下。
“雷娃子,你那伤可好些了?”老头一开口跟打雷似的,把个雷在天震得一抖。
“好……好些了。”雷在天摆了摆尚不灵活的右手道,“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大衍论卜这么热闹的场面,我老人家不来看看,岂非可惜了?”老爷子咧嘴笑道,“再说我也不放心归元那小娃儿,又听说你伤了,这就过来看看。”
雷在天的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一下子什么颜色都泛出来了,偷眼瞧了瞧那独臂汉子,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眼睛看着地下。
老爷子走近床前,右手一抓一捋,把雷在天受伤的右臂拉了个笔直。这两下牵动了雷在天还没痊愈的伤势,痛得他脸色发白。可他没出声,脸上憋得青筋直暴,却连眉头也不敢皱一皱。
“唔,勾陈神煞,好霸道的劲力。”老爷子在他胳膊上一捏一送,雷在天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天卜毕竟是天卜,这一手化煞为力的确高明,只是久了会自食其果。”
说着一伸手,身旁的独臂汉子连忙递过一个陶罐。
“雷娃子,你尽了责出了力,也受了伤,之前出的那档子事也不是你能应付的。”老爷子掂了掂陶罐,随手丢给雷在天,“那些劳什子西洋药伤人误事,用这药膏吧,外搽患处,忌酒色半月,包你恢复如常。”
接过药膏,雷在天如获大赦一般连连道谢,额头上的汗珠已涌成了一片。
“苏正那边来了消息,是时候动手了。”老爷子声音沉了沉,“养伤这段时日,三才会接手你的任务,等你伤好了,记得和他会合。”
话一说完,老爷子哈哈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那独臂汉子紧随其后,两人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了门外。
两人走了好大一会儿,雷在天才像睡醒了一般用力摇摇头,端详着手里那个陶罐,脸上苦笑不迭。
“老爷子亲自出马,还带上了一直看家的战如风。”雷在天狠狠捶了一下脑袋,“老子真笨,早知到有萧三才在,干嘛还那么费劲。”
雷在天不知道其实萧三才此刻也很费劲,尤其是当孟渔亮出手中那个乌黑一团的东西时。
“怎么会……怎么会……”萧三才跟唱片跳针似地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睛却一刻也不离那个奇怪的东西。
“刻板为三分,位各五珠,上一珠与下四珠色别,其上别色之珠当五,其下四珠各当一。”孟渔见他发呆,便朗声背诵起一段古文来。
“珠分阴阳,四一一五,控带四时,经纬三才。”萧三才终于回过神来,“这轮我只对了一半,该罚。”
那颗乌黑一团的东西其实只是一颗算盘珠,但萧三才看出来,这珠子是上好的乌木刻的。刚才他以铁板神数演数计算,配合天干用神,测算出孟渔手里是颗绿色的樟脑球,但却忽略一个基本的东西。
孟渔捏出这颗算盘珠时,萧三才还有些难以置信,直到孟渔用那句古文点醒了他。
其实道理很简单,孟渔报出的“九”是卦理中的最大阳数,最大阳数是阳之极盛,所以不可加,又因阳极而转阴,阴为消减,所以萧三才得出退位去八的结果。坤居八卦中的末位,为阳土,正对天干中的戊,而戊己又对应着六神中的玄武。玄武为黑,为污秽之物,属水,与土结合则有茅厕黑臭之相,坤土虽能克水,但这水来自用神玄武,所以不能全然克制。
现在是寅月建木,水生木而克土,且木泄水气,这样木夹在水土之间,一克一泄,卦理五行上称之为“通关”。木又为青龙,龙涎本带香,对应玄武的黑臭,刚好是掩盖克制的。加上木在水土之间,那被测的这个东西肯定是浸泡在厕所便池之中。
在日常的厕所里,被浸泡在便池中,用以消去臭味,且与木相关的物件,最常用的就只有樟脑球,且木有绿色的含义,因此萧三才推断孟渔手中的东西是一颗绿色的樟脑球。
可怎么又会有颗乌黑的算盘珠呢?
玄机就在孟渔伸出的右手上,他这举动正应了“左青龙右白虎”,不过这白虎不是代表了金,他的手是摆在茶几上的,有落地之相,故此代表十二地支,那白虎也就是十二地支中的“寅”。
寅为木,正逢寅月,这便成了木木相叠,隐含的一层意思就是木里包着木。白虎又为白,但因之前不是取自身代表五行的“金”,而是取了地支“寅”所代表的木,金克木,取木不取金则有反相,所以这东西的颜色为黑。
黑为坎,为弓轮之物,有波动游走之意。能包在一颗樟脑球里,像轮子一样的黑色圆形东西,又是常被拨来拨去的,那就只有算盘珠了。
只是少注意到一个细节,就使得自己的测算差了一半,单凭这个还不足以让萧三才郁闷到认栽。他郁闷的是孟渔最后说的那段古文,那是出自东汉的珠算记载,讲的是珠算基本变化。孟渔借了这段古文来提点萧三才,意思你别光顾着往复杂的方面去钻,而忽略了最基础的变化。
只不过,孟渔这一手多少有点为难萧三才的嫌疑,至少焦卯在方展他们射覆时用的是一个物件,而孟渔却是物中藏物。
“罚是不该罚,能算到如此也算是不易了。”孟渔别有意味地看着萧三才道,“虽说对了一半,但你那算盘打得倒也不错,这轮我给三分。”
萧三才连连点头,他第一轮积四分,加上这三分,总积分计七分,仅高了方展和朴正焕一分。
焦卯给孟渔递了个眼色,微微点了点头,只有他心里最明白孟渔的用意。刚才有人偷换了焦卯手中的物件,造成方展积分落后,他俩怀疑的主要对象就是萧三才和福山雅史。虽然认出了萧三才的身世,但为了保险起见,孟渔额外加大的了难度,为的就是试试深浅,摸下根底。
毕竟,费了那么大手脚的人,肯定是不会轻易落败的,哪怕只是一分。
现在看来,萧三才并没有多少嫌疑,至少目前的嫌疑已经消去了九成。
那剩下的就只有福山雅史了……
自然界有很多动物都具有一种本能,那就是当周围有天敌盯上自己时,会下意识地产生一种警觉。随着这种警觉,它们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一旦天敌出现,则立即撒腿逃命。
福山雅史不是动物,但也产生了这种警觉,他此刻感受到的“天敌”正是面前这对坏笑着的老人精。
当然,他不会立刻逃命,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具有高等的智慧,就算面对天敌,运用智慧往往胜过匆忙逃命。
更何况,福山雅史的智慧还远不止这些。
“两位前辈,是否轮到在下应试了?”福山雅史恭谨地先发制人,打破了僵局。
孟渔点了下头,缓缓伸出左手,但只是悬在那里,并没有放在茶几上。
“我给的数是……”孟渔脸上洋溢着和蔼的微笑,“零。”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3
第三章 测不出的嫌疑人(下)
城市的某处,丁进正坐在舒适的房间内,面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的摄像头正闪动着红光。
“各位已了解了目前的胜负比率,晋级赛结束前,依旧接受各种方式的下注。”丁进客套地说道,镜片后的眼中满是谄媚,“岗村先生、车先生、冯•海德里希先生各追加一亿欧元的赌注,买盘为……”
丁进避开屏幕上那些晃动着各色脑袋的视频窗口,偷眼瞟了下显示下注比率的代码条,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下。
“丁先生,现在盘内最高的赔率是一比五十。”屏幕上,一个蓄着长须的中东人操着生硬的汉语道,“也是外围大小庄家的资金流向,因此我们很看好这个。”
“只是……这个赔率的对象有些……”丁进脸上冒起了油光,肥胖下巴颤抖着,“九菊一派的赔率是一比三十,不如从这里……”
“No,No,丁先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您也是个数学家,应该对数字倍比递增很了解。”屏幕上,蓄着两道上翘短须的西方绅士摇头道,“中国有句古话,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我们答应了您的要求,那资金方面的损失,您是否承担呢?”
各种语调的附和声此起彼伏,丁进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既然各位都看好这个赔率。”一片伪善的笑容浮现在丁进脸上,“丁某一定保证各位的收益,至于约定好的那百分之十佣金……”
扬声器里响起了各国语言,回答的都只是一个单词,丁进虽然不太精通外语,但他完全能分别出这些单词的含义――好的、没问题。
关闭了视频窗口,丁进疲惫地瘫在了真皮座椅上,蓄在皮肤下的汗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晶莹地挂在了他那肥硕的头颅上。
忽然,他坐起了身,飞快地在电脑键盘上敲击了一阵,一排排数字掠过屏幕,持续累加着。最后,丁进的食指悬在了回车键上,迟迟没有敲下。
“百分之十……”丁进嘴里嘀咕着,深吸了一口,终于敲了下去。
一串近乎天文数字的货币金额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丁进像是痴傻了一般,死死盯着那串数字。随即,丁进疯狂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大气都喘不上来。
“够了,够了。”丁进摘下眼镜,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水,“这个价钱不要说是天卜,哪怕再加个鬼算,我也一样够胆放倒!”
平了下气息,丁进打开了电子邮件收发系统,快速打好一份邮件,稍稍过目后,点击发送到一个冗长的邮件地址。
邮件的内容很简短:“阿贞,五十元股票近期看涨,速速通知亲朋好友,务必压仓不放。”
福山雅史也在笑,那是他在听到孟渔报出的数字后。
零,一个完全不归属于卦理五行的数字,一个意味着虚无空幻的数字,一个即代表了一切又代表不了任何事物的数字。
要从这个数字上寻找依据,并以此来推算出孟渔手中的物件,这一题的难度似乎已经超出了应有的范畴。
而面对这种情形,福山雅史竟然笑了,好像他完全有把握得出正确的答案。
当然,他并不只是在笑,在笑的同时他手也在动。
他从那百宝囊似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壳状物和三枚古旧的铜钱。福山雅史微闭着眼,将三枚铜钱丢进白色的壳状物中,轻轻摇动了几下,随手一抖,三枚铜钱平躺在了茶几上。
就这样,这动作一共重复了六次,每次铜钱朝上的面都有所不同,福山雅史只是略略瞟上一眼,也不细看。
在场的人默默地看着那三枚不断变换的铜钱,眼神各有不同,但大多都有些揣测的意味。只有方展和孟渔的眼睛是牢牢盯在那个白色壳状物上,却毫不关心那三枚铜钱。
“两拆两单两拆,无交重动变,是‘雷山小过’的静卦。”福山雅史收起铜钱,缓缓道,“此卦父母、兄弟、官鬼成双,无妻财、子孙。”
说到这儿,福山雅史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孟渔的左手。
“怎么不继续了?”孟渔同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六爻纳甲是微观预测的代表,但不能只凭六亲用神判定。”
“前辈,答案虽有,可却有所冒犯。”福山雅史欠了下身,“这题我放弃。”
孟渔眼中一亮,口里哈哈笑着:“冒犯不冒犯的,那都是繁文缛节,我老人家活了一百岁,早就不讲究这些道道了。”
福山雅史微笑着站起身,对孟渔深鞠了一躬,随即道:“前辈手里没有任何东西,但也可以说还是拿了一样东西。”
这话听着有点虚,不像是在梅花射覆,倒是有点打禅机的味道。
“呵呵,你说的倒是挺有意思。”孟渔稍稍抬了抬左手,“怎么听上去,我这左手像是一个禅机?”
“因为您的左手已经断去,现在装了的是义肢。”福山雅史再次鞠躬道,“得罪前辈了。”
“哈哈,好,好,九菊一派果然有人才!”孟渔大笑着从袖中伸出左手,右手一旋,整只左手齐腕落下,真的是一个假肢。
“你算得很准,不过却没有以我给出的数字提示做依据。”孟渔接着说道,“这一过先记着,且听听你有什么分析。”
拿起那个白色壳状物,福山雅史环视了众人一眼,谦逊道:“想必大家都已看出了,我刚才用的是六爻纳甲,而所用的器具就是做个白龟甲壳。”
白龟?朴正焕、萧三才甚至连焦卯都瞪直了眼,要知道,但凡研习六爻纳甲法的人,几乎人人都想拥有一个这样白龟甲壳。因为这白龟是自然界中的一种特殊种类,它的甲壳经过日晒、水洗、风吹、藻侵、泥染,又有石灰质沉淀和金石研磨,却依旧保持着特殊的白色。经过这些,白龟的甲壳拥有了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卦的特性,同时由于白龟的生活习性和漫长的寿命,使得它在体内聚集的“量”多于平常生物,并多数隐藏于甲壳之中。
可惜的是,由于白龟对生存的环境要求颇高,又只在人迹罕至的水域出没,因此平常人连见到它们的机会都很少,更不要说得到它们的甲壳了。也正是因为白龟甲壳的奇异特性和它的稀有程度,才使其成为六爻纳甲的推崇的宝物。虽然它的功能一度被夸大神话,但若凭心而论,作为六爻纳甲的器具,始终还是上上之选。
面上看来,福山雅史的行为,包括他使用的器具都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可方展却不这么认为,事实上,他觉得福山雅史太奇怪了。
本轮比试开始前,焦孟两人就说过,是梅花射覆,又附加了测字的成分在内。对于这种测试,大家都理所应当地采用了最快捷有效的卜算方式。
可福山雅史却偏偏没有这样做,相反的,他所用的恰恰是相对费神费力的六爻纳甲。如果说是想彰显一下自己的卜术,也不必采取这种方式来表现。
更重要的是,这完全不像福山雅史一贯的作风。
“雷山小过,自下而上为:辰土父母爻、午火官鬼爻、申金兄弟爻、午火官鬼爻、申金兄弟爻、戌土父母爻。其世爻在四爻的午火官鬼爻,应爻在辰土父母爻。” 福山雅史可不管方展他们是否揣测着什么,自顾解起卦来,“今日见壬癸,六神自下而上为玄武、青龙、朱雀、勾陈、腾蛇、白虎;勾陈入世爻,玄武入应爻。”
“唔,安六亲、定世应、取六神,你的基本功倒也扎实。”焦卯是个急性子,听着有点不耐烦了,“也别对着唐僧念西经了,直接说重点。”
福山雅史笑了笑:“世爻为本,为孟前辈的手,逢午火官鬼,有尸首之相,故此手已死。应爻为求,为孟前辈出的题,逢辰土父母,六亲中父母为苦神,有徒劳辛苦无功而返之相,故此题本应无解。”
“不错,可你又是怎么算出我戴着义肢的呢?”孟渔装上左手义肢,缓缓问道。
“勾陈属土又临世爻,为官鬼爻午火所生,为生硬,为僵直,为行事迟纯。手不可能属土,而且是在死相中存在的。由此可以看出,孟前辈的手还在,但不像是真手。”福山雅史指了指孟渔的袖子,“应爻上临玄武,此神为隐晦,为虚假,为难言之隐。又因玄武属水,为父母爻辰土所克,有行动不便之相。因此我断定,这只手是义肢。”
这番话说得有点长,但却逻辑清晰,句句在理,把一个复杂的卦象推理明了地解释了出来。非但如此,他对六亲、六神结合世应的判断拿捏也相当精准,这一点倒是大有盖过方展之前那番解卦的势头。
焦卯咂咂嘴,自顾喝了口茶,借机和孟渔递了个眼神,拿着茶杯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动了几下。
那手势孟渔在熟悉不过了,九十多年的相处中,他们常常凭着这种儿时的手势在人前互通消息,也从来没人能看懂。
这会儿焦卯的意思是:那小日本有一套,也能侃,不过还是有点不切题。这样倒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无法断定他是不是嫌疑人,不如借机压他一下积分,看看后面如何。
孟渔扬扬眉,拿着茶杯的手也动了几下,意思是:没事,我套套他,看个究竟,再没结果,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暗里商定,装作没事一般,又喝了几口茶,这才放下茶杯。
“咳,说的精彩,你还特意提了下你的白龟甲壳。”孟渔清了清嗓子,“老人家我没会错意的话,你是想暗示那甲壳正是应了数字零?”
被这么一问,福山雅史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前辈出题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六爻纳甲,白龟甲壳为圆,铜钱也为圆,正对应零的圆形。”
孟渔看了看焦卯,焦卯看了看孟渔,两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这对年逾百岁的老哥俩笑得跟孩子般开心,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福山雅史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更不知道这老哥俩为何如此发笑,一时间倒也没了进退。只得一边陪着笑,一边向方展等人投去询问的眼光。
朴正焕也是莫名,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萧三才低头打着算盘,完全沉浸在刚才福山的那则卦象中,压根没看到。
“你忘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早期汉字的‘零’是文字而不是圆形。”方展盯着手里的烟头,“你们熟悉的那个〇,其实不能算汉字,只是特殊符号而已。”
说着,一弹手中的烟头,几点火星有意无意地落向摆在茶几上的白龟甲壳。说来也怪,整个白龟甲壳被那火星一碰,顿时泛出一片暗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焦卯眼尖,见状抢上前去,伸手一搭那个白龟甲壳,手臂不由得一颤。
“这甲壳还有谁动过?!”焦卯的语声变得怒不可遏。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3
第四章 算与被算的一群人(上)
上岛咖啡楼下是条繁华的马路,两边要店有店,要铺有铺,每天人来车往的,连下雨天都没怎么消停过。隔着马路,一家老字号的茶楼和上岛咖啡直直相对,近来生意多少有点惨淡,楼上楼下的客人总显得稀稀拉拉的。
茶楼二层的当值伙计倚在红漆圆柱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小伙子有点不爽,本来指望着夜市之前偷懒打个盹,可偏就来了两个不识相的,放着好好的楼下空位不坐,跑楼上来品茶看风景,为伺候这俩爷,自己连盹都没法打了。
不过也不敢怠慢了,别看这两位一个是老头一个是残疾,身上那气势可够压人的。尤其那老头,一开口就跟打雷似的,看身形多半还是个练家子。
好在俩人上来后就是喝茶看风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可说的啥,伙计愣是一句没听懂。
其实他也挺纳闷,这窗望出去正冲着对门的上岛咖啡,除了人就是楼,能有啥风景好看的呢?
“申时了,就一个,没动静。”独臂汉子瞟了眼窗外,低声说道,“爹,会不会打草惊蛇?”
“蛇是没那么容易出洞的,现在见着的只是草而已。”老头往嘴里丢了把花生,“杂草虽说打了不嫌多,可才一根,看看再说。”
坐在茶楼窗边的这两人正是老爷子和战如风,从医院出来后,他俩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个茶楼,至于来的目的,肯定不是喝茶那么简单。
“估摸着他们也差不多了,该是时候摸摸形势了。”老爷子喝了口茶,“如风,你一直看家,没怎么走动,今天就练练手吧。”
战如风一点头,伸手从腰里摸出个古朴的盒子来,里面是个金色的算盘,那算盘珠也就筷子尖那么大,瞅着特别精致。看样子战如风是要用这算盘来卜算什么,可这么小的算盘摆着看看还行,要真拨打起来,只怕是一指头就弄乱了。
窍门就在战如风的小指上,那上头留着半寸多长的指甲。只见他四指微屈,小指翘起,一阵飞速点拨,算盘立刻发出动听的叮当声。
但没多久,战如风的小指停了下来,粗黑的浓眉微微动了一下。
“风卷残云四方退,阴阳入世一线垂,龙吟虎啸朱雀飞,腾蛇勾陈入地回。”战如风低沉道,“爹,阴阳数都取遍,一路推算下来还是无迹可寻。”
老爷子眉头也是一皱,战如风的铁板神数虽不能说精绝盖世,但也是一等一的卜算灵验。现在竟然完全测不出所求信息,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影响?
想着,老爷子伸手从面前的碟子里抓起几颗花生,随手一抛,圆滚滚的花生粒纷纷落在桌上,因抛得大力,有两颗弹动了几下后方才落稳。
落在桌面上的花生粒刚好是六颗,看着毫无规律,却恰好自上而下地分落了开来。占无定法,老爷子这手正是卜术里的高层境界,用六颗花生代替了六爻纳甲的铜钱。
只是这一卦实在太奇怪了。
“六爻乱动……”老爷子摸着光滑的头顶,忽然笑了,“六爻乱动事难明,须向宫中看用神,用若休囚遭克害,须知此事费精神。”
一边笑着,老爷子拿过战如风面前的算盘,拨弄了几下,又放到了战如风面前。
“阴六阳九,偷天换日?”战如风看了看算盘上算珠的位置,恍然道,“爹,看来附近的杂草还远不止一根。”
“哈哈,乱动便乱动,用神不动万物不动。”老爷子大笑着道,“今日见壬癸,玄武当值,玄武为隐晦,有私秘之意,呈龟蛇之相,看样子凑热闹的越来越多了。”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显,战如风当然心知肚明,他们本来是冲着一个目标来的,可现在看来,暗处还隐藏着其它的势力:一个企图掩饰身份,一个企图盗取钱财,还有一个……
“要动方展的那几批人,有的为求财,有的为求自保,可有一批我还是不太明白。”战如风问道,“玄武是龟守蛇盘,既有拉拢也有吞噬之意,看着有些自相矛盾。”
“不矛盾,那才是正主。方展开了六门,又当壮年,善加拉拢利用,肯定事半功倍。”老爷子正色道,“但他是强开六门,神煞难消,又化煞为力,任由神煞在身上停留,只怕今后反噬起来会不可收拾。”
“这么说来倒也奇怪,天卜鬼算齐名,但苏正却不怎么有事。”战如风沉思道。
“不怎么有事?你不太出门,也难怪不知道,苏正的四神煞反噬比方展来得更凶。”老爷子的脸色不觉黯淡了下来:“若不是他那对孝顺的儿子儿媳甘愿为他舍了性命,只怕也是难逃一劫。”
说到这儿,父子俩不觉沉默了下来。
但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辆豪华的轿车出现在了上岛咖啡的楼下。
“老鼠屎不大,但只要一颗就足以坏了一锅粥。”老爷子嘲讽地看着车中走出的人,“但用得巧妙的话,也是一味良药。”
白龟甲壳挺厚实,看着死硬死硬的,焦卯现在的脸色有点气得发白,板得也是死硬死硬的。
因为他实在是按不住了,刚才如果不是方展用明火引发了白龟甲壳上的玄机,焦卯根本就不会在意到那上面有什么蹊跷。从被人莫名奇妙地偷换了手中物件起,焦卯肚子里的气就没彻底消,现在居然又有人当着他和孟渔的面玩花样,就算再活上一百岁,他也照样会暴跳如雷。
“这甲壳还有谁动过?!”焦卯吹胡子瞪眼地又问了一遍。
没人啃气,在座这四个不是一脸茫然就是摇头不迭,连福山雅史本人也是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方展倒像是明白怎么回事,可他只是悠闲地抽着烟,好像刚才那回事根本和他没关系似的。
有人悠闲,有人就惶恐了,摇头摇得最起劲的是朴正焕。福山雅史坐在最靠外,身边紧挨着的只有朴正焕一人,要说能有机会在白龟甲壳上动手脚的,除了他之外,倒也怀疑不上别人。
“急什么?这是好事。”孟渔拉了把焦卯,“估计是看咱老哥俩很久没活动了,怕咱筋骨松散。”
说这话时,孟渔脸上满是笑意,和气急败坏的焦卯大相径庭,而他那双老眼则瞟着一个人。
“天卜方展,既然是你先看出来的,那还得麻烦你来说说。”孟渔接着道,“如果谁敢拦着你,我们老哥俩正好活动活动。”
方展一脸无辜地眨眨眼,伸手挠了挠头:“我看出什么来了?”
“那白龟甲壳上的手脚。”焦卯急声道,“别跟我玩贫,老人家我这会儿没心情!”
“哦。”方展应了一声,猛吸一口手中的烟头,随即摁灭,“福山手上那乌龟壳是个好东西,不过他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对了……”
之前焦孟二人私下商量嫌疑人时,方展他们都被请出了包厢,那时候福山雅史一直在考虑着什么。当时方展站在福山的旁边,注意到他曾把手伸进公文包,摸索了一阵后又拿了出来,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准备之后的应试。
当然,这并不是关键,事实上真正引起方展注意的,是福山雅史的公文包。他记得在追查马思行行踪的时候,他们曾在公寓楼的天台上分析过卦象。那会儿福山雅史把公文包垫在了本子下面,临走时一个没注意,包的侧面被突出的钢筋划伤了一块。
但现在,这个被划伤的痕迹不见了,虽然晋级赛之前,方展有段时间没见到福山雅史,可要在那段时间去买个一模一样的公文包似乎有点不太可能。
更何况,福山雅史的公文包应该是特制的,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的确,我的公文包是特别制作的。”福山雅史点头道,“所以来中国的时候,我准备了一个备用品。”
按他的说法,现在这个公文包也是他自己的,那方展之前所说的疑点应该就不存在了。
可方展不这么认为。
“哦?按理说,在晋级赛开始前,你并没有机会离开指定的休息室。”方展眯着眼道,“那你是怎么换掉之前的那个公文包的呢?”
“是我的同伴送来的。”福山雅史老实答道,“来这次来中国,我带了三个同伴。”
“方便的话,你现在就联络下你的同伴。”方展歪嘴笑道,“看看他们现在怎样。”
其实他这句话是多余的,福山雅史刚回答完最后一句话,脸色就有点不对劲了,没等方展把话说完,他已经拨通了手机。
关机,关机,还是关机,三个号码均无法拨通。
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福山雅史变得忙碌起来,先是给日本本部挂了通长途,随后用惊人的速度把那个公文包分解成了碎片。
那包果然是特制的,而且就材料来看,也是特别选用过的。包里面井然有序地分成了若干个隔层,每个隔层中都放着一些福山雅史平日常用到的器具。
不过,有一处特制的地方却是福山雅史自己也不知道的,那就是包的夹层。
当福山雅史拆开内侧的夹层时,一片巴掌大小的褐色东西落了出来。这东西方展有点眼熟,当初在华德公司的时候,他参加过几次电子产品交流会,在会上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那是一种高科技电子产品,由超微芯片、金属箔电路和纸电池组成,外部由两片半透明胶片夹合密闭。
但和他之前所见不同的是,眼前这个电路中多了两颗晶莹的微型发光晶体管,分别安置在胶片电路的两侧,细细看去正闪动着点点暗蓝色的光芒。
“微积冲冗余量感干扰电路。”朴正焕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名词,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东西,仿佛见到了一只活着的白垩纪恐龙。
“怎么会在……太不可思议了。”他似乎完全沉浸在惊讶当中,伸手拿过那片电路,旁若无人地自语着。
“的确不可思议。”福山雅史叹了一声,“这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3
第四章 算与被算的一群人(下)
对于福山雅史和朴正焕来说,这个胶片电路并不陌生,事实上近几年来,日本和韩国的卜术界一直都在研究开放类似的电子产品。只是在电子技术和仿生学上遇到了一定的障碍,无论怎样设计,都无法使电路完美地模仿卜者产生的生物“量”。正如之前金时喜所用的那种量感干扰器一样,只要对方稍加注意,就很容易查觉到它的存在。
可这个微积冲冗余量感干扰电路就不同了,虽然它也无法完美地模仿卜者产生的生物“量”,但却能最大限度地隐蔽自身,将释放的“量”控制得微乎其微,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而且,这些微弱的“量”会在电路的特定控制下,不断地聚集在安放位置。同时,微型芯片会进行精确的计算,当达到足以干扰目标的量级时,电路会自动切断电源,以节约储电并隐蔽自身。
“美国、德国、北欧……”朴正焕着魔似地盘算起电子技术发达国家来,对他来说,这个胶片电路所带来的震憾实在是太大了。
当然,除了震憾,更多的还是兴奋。这就像一个习惯走捷径的人,突然间发现了一道神奇的门,一道哪里都能去的门。
即便那门的背后很可能会出现一个地狱。
“你先别叨叨了。”焦卯一脸不快道,“大衍论卜没请那么多国家来。”
焦孟二人此刻一脸凝重,虽说他俩年逾百岁,但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倒也不差,眼前出现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他俩自是心知肚明。
“按你们说的原理,在福山拿到公文包之前,这东西应该就已经被放进夹层了。”孟渔点头道,“这么说来,福山包里所有的器具都被下了手脚。”
的确,从翻出的器具上来看,上面都已沾染了那种暗蓝色光芒,但这又让人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既然被干扰了,为什么你还能……”朴正焕生性多疑,成了第一个发难者。他的怀疑也不是空穴来风,在那样的情况下福山还能成功地使用六爻纳甲,除非……
“是因为那乌龟壳的关系。”方展懒懒道,“尤其是白乌龟壳,可以屏蔽干扰,专心卜算。”
其实方展也在怀疑,但他和朴正焕的疑虑不同,福山雅史自作手脚的可能性并不大,他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只是很可能他事先就有所查觉,所以才会特意选用了这种复杂费时但却不受干扰的卜术。
可他为什么又要装出一付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呢?又是谁最希望福山雅史在晋级赛中落败出局呢?
习惯性地挠挠头,方展开始有点犯晕了。从面上看,他一直很悠然从容,但只怕没人会想到,方展的状态又出现了问题。也就是在焦卯对他测试之后,方展逐渐觉得脑子有点犯浑,时而清晰时而迷糊,那样子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浑浑噩噩的状态。
所以在那之后,他一直都很沉默,只在关键的时候说话出手。可在旁人看来,方展就变的更加高深莫测了。
“还得继续装一阵子大尾巴狼。”方展晃了晃脑袋,“等这轮结束,我该去找下鬼算苏正。”
方展是被通明啸法唤醒记忆的,如此看来也只有苏正才能帮他。
凭心而论,丁进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这点他自己也承认。可他现在十分满足,或者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正当他积极筹划着如何获得那笔足以吓死一群人的佣金时,一个意外的惊喜从天而降。那是他手下的监察送来的一段录音,来自对苏正的手机监听仪器。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只是为了防上一手而设置的监听系统,竟然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起到作用。
这简直就是福音。
“就靠这个只怕还扳不倒苏正吧?”那名监察显然没有丁进这么乐观,“毕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所以你是走卒,我是老板。”丁进老谋深算地笑道,“关键在于,那号码是战家老爷子的。”
“是的,可这……”那名监察似乎明白了点,但又没全明白。
“朽木啊!战家当年是卜术四大家族之一,但因擅用禁术,被逐出了卜术界。”丁进一付知根知底的模样,“要不是这几年苏正四处奔走,费劲心机,只怕还将继续为卜术界所不容。”
“高明,高明。”那名监察恍然大悟,拍马不迭,“只要这么去分析,苏正就百口莫辩了。”
丁进看着电脑屏幕得意地笑着:“鬼算,哼哼,就算你真的精似鬼,也得喝我的洗脚水。”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手看了看精致的腕表,脸上愈发得意起来。
“时辰刚刚好,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丁进从抽屉中取出副眼镜换上,“备车,我要去给天卜换换环境。”
认识秦扬的人都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只要是他答应下来的事情,没有不做完做好的。即便这时候要求他做事的人反悔,他也不会停下来。
因为他是秦扬。
但凡事总有例外,更何况,这个例外是鬼算苏正。
“停止现有手头上的执行监察工作,离开这里,到指定地点与苏彦会合。”秦扬一字不差地重复着苏正刚才的话,“苏老,除了这些,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当初苏正征调他出任大衍论卜执行监察,他一口答应了。现在大衍论卜只进行了一半,又是苏正要他放下执行监察的工作。秦扬心里多少有点奇怪,但他没有问原因,苏正做事一向缜密周详,从来不出半点差错。
因为他是鬼算苏正。
“就这些,其余的,等你见到苏彦就会明白。”苏正点点头,“如果我没记错,你身上应该总是带着些草药,走时能多带就多带些。”
秦扬摸了摸后腰,随口应了,这是他的习惯,不管是去山野还是城市,他总会带着。以往的事实证明,他的这个习惯值得继续保持下去。
“您要我什么时候走?”秦扬侧了侧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苏老,您怎么会……”
“我的事你不必担心,这也在安排之内。”苏正摆摆手,打住了秦扬的话头,“你今晚就走,子时。”
卜术和科学,两个看似对立却又息息相关的东西,很多人一直都努力地想把它们揉合在一起,朴正焕痴迷于此,福山雅史也有此意。只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尤其当掌握这个关键技术的人不是他们自己的时候。
但事已至此,再多的担忧和疑虑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与其如此,倒不如……
“中华博学,卜术界人才济济,相信贵方一定能及时找出始作俑者。”福山雅史客套道,“现在,请两位前辈对刚才的测试评分。”
对他的话,焦孟二人倒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这事是出在咱们中国的地盘上,不管是什么人暗中作祟,还是得由东道主出面摆平。
“虽说你错解了提示数字的含义,但六爻纳甲也是精湛。”孟渔点头道,“两相对抵,这一轮我给四分。”
本轮比试福山雅史积四分,加上第一轮积三分,总积分共计七分,与萧三才并列,同时也领先了方展和朴正焕一分。
至此,第二轮比试告一段落,四人的积分两先两后,形成了一个微妙的格局。
“时辰不早了,既然刚才那档子事无碍公正,那咱们就继续。”焦孟看了看表,面色郑重地说道,“我先跟你们说一声,这一局是决胜局,是去是留,就得靠真本事了。”
那语气表情一下把屋里的气氛压了下来,方展等人心中明白,这一轮的难度远不是之前两轮所能比的。
“也别这么吓唬小辈。”孟渔微微一笑,“只是比试而已,又不是上刑场。”
说着向前伸出右手,与此同时,焦卯的左手也搭了上来,两人的手掌掌心相对,手指奇怪地纠缠在一起,那样子像是要有什么大举动。
这俩老头还真有架势,不是论卜吗?怎么搞得跟武林高手对决似的,还双剑合壁呢,方展暗想。但他此刻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因为很快就有一件更值得他关心的事情要发生了。
福山雅史和朴正焕瞅着纳闷,两个一百岁的老人精现在联手摆架势,肯定不是光拿来唬唬人的,可怎么感觉不到他们身上有动静呢?可人家架势都摆上了,总不好意思开口去问,两人忍忍性子只能干看着。
“唉,卜术界多了这么个东西,早晚是要坏事的。”孟渔突然叹了口气,收回了右手,焦卯也是一脸不快地撤了手,屋里的空气一下又恢复了原本的松弛。
“找碴的来了。”方展皱了皱眉,眼睛望向包厢的窗外。
那是个一脸富态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架着副宽大的玳瑁边眼镜,正乐呵呵地走向包厢,见方展张望,特意冲他招了招手,似乎和方展很熟。
方展根本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物,可他身边却有人认识,而且认识得还不一般。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萧三才,他也看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确切地说,他比方展还要先看到.
这一点从他那早已捏得苍白的指节就能看出。
“找死的来了。”萧三才扶了下眼镜,冷冷道。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4
第五章 比刀更快的是钱(上)
上岛咖啡的当班经理今天很抓狂,有那么会儿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出了问题。
没人会吃饱了把自己当疯子,但要是别人处在这位老兄的境地,只怕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他记得很清楚,开始营业前所有的服务生都到齐了,并没有缺勤的,可到了这会儿偏偏少了两个。经理在服务行业做了也有十来年了,无故早退玩消失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人手少了那就分摊下工作量,回头再好好收拾下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家伙,顺便杀鸡儆猴。
就在他盘算着该怎么惩治这俩溜号的服务生时,抓狂的事来了,那俩消失了的服务生先后打电话给他,说是昨晚吃坏了肚子,在医院挨了一宿,前面才刚止住泻,所以打电话来补请病假。
这下经理的脑子转不过来了,昨晚起,两名服务生就一直在医院里,那早上点名时出现的又是谁?总不见得有人吃多了没事干,跑来这儿不拿工资代人上班吧,就是学雷锋那会儿也没这么离谱的。
为保险起见,经理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当值的服务生,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一样的――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两个“特别”的服务生。
经理彻底崩溃了,坐在办公室里呆了半天,立马给上司打电话请了两天假,回家睡觉修养去了。
也是,这种刺激可不是什么人都受得了的。
还好他不知道那两个“特别”的服务生给三号包厢的客人都提供了些什么特别服务,也不知道三号包厢的那些客人也是很特别的人。
有时候无知也是种福气,尤其是对神经比较脆弱的人来说。
丁进不是个神经脆弱的人,但他的神经很敏感。
打从一进门起,他就知道这屋子里没人欢迎他的到来。可他装作不知道,如果连这个都要在乎的话,他丁进就不可能在卜术界混到今天这个地位。
“看样子我来得正是时候。”丁进笑得阳光灿烂,“否则两位前辈就要白辛苦了。”
焦卯哼哼了一声,只管自己喝茶,全当没看见他。孟渔看了看丁进,也没表态,似乎等着他的下文。
“根据执行监察的汇报,大衍论卜丁丑组晋级赛中有疑似不公之处。”丁进换了付公事公办的嘴脸,拉起了官腔,“为保证论卜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进行,特此决定,丁丑组晋级赛决胜局的比试将另改形式进行。”
“疑似不公?唔,言下之意就是你能公平点。”孟渔捻着胡须,转脸对焦卯道,“焦老弟,我怎么听这话有点别扭,意思好像说咱老哥俩老糊涂了?”
“老糊涂?他糊涂我都不会糊涂!”焦卯的火爆劲又给撩上来了,“丁进,你想怎么着就明说,论卜事大,别碍着我们做事。”
其实除了焦孟二人,其余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福山雅史和朴正焕气的是,他俩正等着这俩老头露一手绝活,偏就让丁进给搅和了;萧三才从见着丁进起,就跟看到仇人似的,一直咬着牙;至于方展……
他的的确确是脸色不好,人也萎了的丝瓜似的蔫儿不拉叽的,靠在沙发上哈欠一个接一个,活脱脱一个大烟鬼的模样。
“怎么就那么睏?”方展暗自嘀咕,他感觉了下,六门没异常,但就是提不起精神,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丁进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不过他不只是在意方展一个人,焦孟二人发火的当口,他的眼光早已挨个扫过在场每个参赛者。
打量完这些人,丁进似乎心中有了底:“您二老别误会,这也是遵照大衍论卜的规矩办事。”
说着,笑嘻嘻地从兜里拿出样东西,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天大地大总是没有规矩大。”
一看那东西,焦孟二人火气更大了,但他俩却没再发作,似乎还有点刻意压制怒火的意思。
其实那也就是一枚生了铜锈的古钱,上面依稀刻着“大象无形”四个篆字。这在一般人眼里肯定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可对卜术界的人来说,这就象征着卜监会的执法权威。也只有卜监会的高层监察才会持有这枚古钱,而持有人所做的一切决定都全权代表了卜监会。如果有人敢公然违抗或蓄意反对的话,不管他是谁,都将会受到整个卜术界的敌视。
既然这枚古钱所代表的权威如此之大,当然不能随意由某人持有。所以一直是由卜监会的高层监察轮流掌管,每隔一段时期便由卜监会高层决定人选,而丁进恰好就是这一期的掌管者。
规矩往往就是这样,没有它不成方圆,可有了却会被某些人用作他途。
“该拿鸡毛的却拿着令箭。”焦卯恨恨地嘀咕了一句,冲孟渔递了个眼色,意思该怎么办。
孟渔多少有些无奈,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像是在打量丁进,那眼神却没有焦点;像是在神游,可看着又很专注。焦卯见状微微愣了下,随即端起茶杯掩饰了过去。
“既然你连家法都搬出来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孟渔突然开口了,眼神依旧没有焦点,“那就说说看,丁丑组这最后一轮怎么个另改形式。”
“这……”丁进脸上故作为难,眼中略显得意,“请恕晚辈无可奉告。”
“藏头缩尾,小人行径。”萧三才从牙缝里迸出了一句,他在旁边憋了许久,看样子是实在忍无可忍了,要不是冲着丁进手上那枚古钱,只怕连动手的心都有。
“不是吧,我记得藏头缩尾是乌龟王八常干的事儿。”方展正晕乎,听了个半句话,随口就接上了,“小人那叫笑里藏刀。”
他这一说,倒把那几个卯着劲的给气乐了,这不明摆着骂丁进是乌龟王八吗?
要说这丁进也是个能经场面的人物,听了方展这话,他倒也没发作,还是那付笑嘻嘻的模样,好像这些奚落讽刺和他完全无关一样。
“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安排丁丑组晋级赛最后一轮的事务。”丁进冲着焦孟二人欠了欠身,“两位前辈辛苦了,这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丁某操心吧。”
接着他回身对着方展等人一笑:“四位可以先到对面的茶楼坐坐,稍后我会向各位说明最后一轮的具体内容和规则。”
说完转身,迈着方步径直走了出去,也不管屋里那些人是用什么样眼光目送他的。
对面茶楼二层的伙计彻底死心了,今天这日子也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的忌讳,只不过是想偷懒打个盹而已,可偏偏就不让他如愿。
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到那对古怪的爷俩结账走人,伙计总算松了口气,收拾完桌子,靠在柱子边犯起了迷糊,正在得劲的功夫,楼下稀里哗啦又来了几个人。
这些人还不是一起上来的,先头来是四个看上去完全不搭调的男人,上来时脸色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其中戴眼镜的那个,脸唬得跟谁欠了他五百万似的。四人上来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各要了一壶茶,也不说话聊天,就在那闷头各喝各的。
伙计记得行内的老师傅说过,招呼客人得看准脸色,像他们四个这样一上来就憋着劲的,肯定不是好伺候的主。
如果只是这四个也还算了,可之后跟着又上来了几个,那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三个保镖模样的家伙,看着来头不小。伙计有点发寒,心想这几个不会是黑社会的吧,怎么今天尽来些怪人?
更让他担心的是,这两拨人是认识的,而先来的四个人似乎很讨厌那中年男人,虽然这人上来后就一直在打哈哈,还故作亲热地坐在了那四人的桌子边。
“最好别是黑社会谈判,要真打起来,我立马就跑。”伙计下意识地想着,但转念一想又不对,这儿也不是香港,光天化日的谁敢那么大胆?没准自己是古惑仔看多了,瞎担心。
后来的这个中年男人正是丁进,身边那三个是他手下的执行监察。冲着方展四人打了会儿哈哈,他叫伙计上了壶茶,随手塞了笔小费,示意伙计不用陪在边上。既然有钱拿,还不用服侍这帮怪人,伙计自然是一百个乐意,揣起钱一溜烟地消失在楼梯下。
“丁先生,请不要拖延时间。”福山雅史看了看表,郑重道,“可以开始了。”
“哈哈,不急不急,时间还有得是。”丁进倒了杯茶,满不在乎地说道,“这轮比试的题目将会很有挑战……”
老爷子和战如风并没有走远,从茶楼出来之后,他们去了旁边的商场。商场二楼的吸烟处正对着茶楼,从这里的窗子望出去,方展等人的举动隐约可见。
靠在窗边,老爷子拿出烟叶烟纸,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卷了支烟,不时地用眼角扫着窗外。有趣的是,他没怎么看对面茶楼上的动静,而是注意着茶楼附近来往的人群。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太阳渐渐没了力道,街上微微有点风,虽说不大,但多少也带来了点凉意。街上有些人原本脱了外套,被这风一吹,一个个都赶紧穿上,几个体弱的当场就打起了喷嚏。
“有点意思。”老爷子一眯眼,把手伸出窗外,似乎在感受着那风。
“晴日风骤起,势急,色白,虽断续而劲不泄,肃杀凶狠之相。”战如风看了看对面茶楼,“爹,您预料的没错,丁进做事的确狠毒。”
吸了口烟,老爷子撤回伸出窗外的那只手,放在鼻尖上闻了闻。
“我当他找的什么帮手。”老爷子竟乐了,“原来是他们三个,倒也有趣。”
繁华的街道人群中,三个最不起眼的人正分散着走向不同的位置,那些位置的角度刚好可以毫无阻碍地观察茶楼附近的动静。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5
第五章 比刀更快的是钱(下)
“赚钱?简直荒唐!”萧三才的脸沉得更厉害了,“你不要忘了规矩,利用卜术讨生活可以,如果贪心谋财那可是犯忌的。”
“年轻人稍安毋躁,比试而已,何谈贪心谋财?”丁进狡猾地笑道,“你们的收入所得,将由卜监会捐助给慈善机构,其实这是做善事。”
真这么安排的话倒也无可厚非,萧三才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丁进定的规则并不复杂,相对之前的比试来说,似乎难度还有点低了。但往往表面上看着简单的事,真正做起来就未必如此了,何况这还是丁进专程安排的决胜局。
在四人面前各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封袋,这是丁进给他们准备的,里面装着本轮比试的基础费用。按丁进设定的规则,他们四人将以这些基础费用作为启动资金,在十二个时辰内尽其所能地赚取更多的金钱,并以实际金额作为衡定胜负的标准。
赚钱的方法有很多,但利用卜术在短时间内赚取尽可能多的钱,倒也是一种新鲜的方法,尤其对方展他们四人来说,更是一次别有意味的挑战。
“最后我要敬告各位,千万不要试图以已有资金混充,也不要借助外力。从走出这个茶楼开始,你们所能动用的就只有那些基础费用。”丁进摇头晃脑道,“在此期间,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卜监会执行监察的注视下,违规者将被立即淘汰。”
他的眼睛一直瞟着方展,似乎这话是针对方展而言的,也许他早已知道,方展刚从马思行那里得到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钱。
对这话方展却没怎么在意,他正半趴半靠地依在桌前,从上岛咖啡的包厢出来后,他就一直如此,活像一个犯了毒瘾的瘾君子。
“一举一动?呵呵,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朴正焕晃动着手中的茶杯,“你们的执行监察是否真有能力保证全程监控?”
“哈哈,朴先生不必费心这个。”丁进故作爽朗地笑道,“有没有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们离开执行监察的视线,就会被判出局。”
好狡猾的设计,这就是说,四人在比试的过程中,除了要想法胜出之外,还要顾及暗中跟随的执行监察,以免产生“故意”逃避监察的情况。
朴正焕当然知道丁进此举的目的,但他并不反感,因为他最担心的是方展在比试中玩什么花样,如此设计刚好限制住方展。
对面商场的二楼,老爷子和战如风依旧在吸烟处观察着茶楼里的动静。
“天卜有点不对劲。”战如风望着方展那依稀的身影道,“似乎智门有异动。”
“唔,是有点不对。”老爷子似乎毫不关心,头也不抬地自顾卷着烟,这次卷的烟叶挺多,还特意加上了过滤嘴。
见老爷子如此,战如风立刻闭了嘴,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烟很快就卷好了,看来老爷子卷烟的手法不是一般的娴熟,乍一看去,这手卷的烟跟烟盒里的一样。
“成了。”老爷子揣起烟卷,转而问道,“如风,你带钱没?”
“现金带了一千五。”战如风摸了摸兜,“卡里有五万。”
“足够了,我也好久没置备衣服了。”老爷子哈哈笑道,“走,陪你爹去买两件。”
有钱和没钱其实只是相对的,有揣着一百块就觉得自己有钱的,也有拿着几百万还觉得自己没钱的。
可方展他们四个现在就很难说了,他们兜里的钱不算少,可那红封袋里的钱却实在不多。
“十元?”福山雅史好奇地看着红封袋中那唯一的纸钞,“中国的物价很便宜吗?”
四个红封袋里都只有一张十元面额的人民币,这就是丁进所谓的比试基础费用。可要靠这张纸钞来赚更多的钱,似乎难度大了点。
“物价?还好还好。”萧三才小心地把纸钞放进口袋里,“这点钱至少够割上七八两猪肉。”
福山雅史和朴正焕面面相觑,看来这十元钱能做的事情真的是不多,尤其是他俩,对中国的物价经济完全没有概念。
难是难了点,但这毕竟是大衍论卜晋级赛决胜局的比试,如果现在就示弱,那还不如直接认输退出比赛。对于志在必得的两人来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各位,加油了。”福山雅史礼貌地冲其余三人欠欠身,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大步走下楼去。
他的公文包在包厢里被自己分解了,所以只好问服务生要了两个塑料袋,装上了那一堆用具,现在看着多少有点别扭。
紧跟着下楼的是朴正焕,他已经开始思考着如何赚钱了,以至于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把方展和萧三才撂在了那里。
“钱是好东西,但并不好赚。”萧三才细细喝完面前的茶,叹了一声,“十元钱,多乎哉,不多也。”
也许他这自语般的话是说给方展听的,可说完半晌却听不到他搭腔。萧三才不由纳闷地看了方展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他的眼镜差点掉下来。
方展,这位卜术界鼎鼎大名的天卜,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一串晶莹剔透的口水蜿蜒地流了一桌。
萧三才试探地叫了他两声,却没有得到回音,看来这家伙是真的睡死过去了。
“果然是大智若愚,艺高人胆大。”萧三才叹服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打搅方展的美梦,一路感叹着走下了茶楼。
晃动的豪华轿车中,丁进正端坐在后排上闭目养神。当然,此刻他的大脑并没有真的休息,相反却比平日里更加活跃了。
“贾悦,其余几组的情况如何?”丁进闭着眼缓缓问道。
对座一个身形高大的监察连忙道:“戊卯组、己未组、庚酉组,指定的那几个全部出局。”
“嗯。”丁进发了个满意的鼻音,依旧没睁眼,“他们三个一向手脚利索,不过……”
话说到这儿,他拉了个长音,没再说下去,显然是有什么顾虑的事情。
做好别人的手下也是门学问,贾悦显然是比较精于这点,他一听丁进这话的口气,再瞅那脸色,心里估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丁进肯定是有所担忧,但当着手下的面又不好直接表露,这时候就要有个识趣的跟着凑话头了。
“如果对付平常货色,三煞星是绰绰有余,可这次毕竟是天卜。”贾悦察言观色,讨好地说道,“丁爷行事一向周详,是不是担心这其中会有变数?”
这一问正遂了丁进的意,他睁眼看了看贾悦,脸上略有赞赏之意。
“小心驶得万年船,凡变数,无论大小,皆有逆转局势之嫌。”丁进晃头道,“而在天卜身上,再小的变数也不能掉以轻心。”
既然要抓狐狸,那就得比狐狸更狡猾。
“可惜他的对手是丁爷您。”贾悦谄媚道,“就算再多个鬼算,也一样在您掌握中。”
“呵呵,卜术境界无最高,凡事还得看智慧。”丁进得意道,“要杀人,有时候钱比刀更快。”
说了这么一通,丁进的思想似乎得到了验证,再次闭上眼,假寐起来。
其实他的话还没说完,但余下那句却是在心里说出的。
“只要有那个高手在,不怕没有王牌保驾。”
客人一个个下楼,茶楼二层的伙计可都看在眼里,小伙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先前真的是瞎操心,楼上这几位也就是喝个茶谈谈心罢了。
既然没事,赶紧撤了楼上的茶壶茶杯,趁着离夜市还有点时间,没准能继续打个盹。可他上楼一看,桌边居然还趴着位呼呼大睡的,那香甜劲儿看着就羡慕。
“冲着窗口睡,这位也不怕着凉。”伙计一则好心,二则也得了小费,于是便跑去更衣室拿了件外套给方展盖上。
“文墨妍,快让开!”衣服刚盖上,方展就跳了起来,随手一掀,那伙计一下就给摔在了地上。
“哦,对不起。”等看清眼前的状况,方展赶紧把伙计从地上拉起来,“我睡糊涂了。”
伙计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心想你可够厉害的,睡糊涂了都差点把我掀下楼去。
“没事,没事。”心里这么想可嘴上还是说着没事,“您怎么没跟朋友一起走?”
他这一提醒,方展才想起来决胜局比试的事,四顾一看,人都走光了。
“该死,怎么就睡着了。”他挠了挠头,“差点误了事情。”
结账下楼,一个不祥的感觉冒上了方展的心头,自己现在的情况越来越糟,似乎和早先智门大开的时候差不多。但自己并没有感觉到智门有什么异样,身上的勾陈也没有什么动静。
“文墨妍和金时喜那里得到的“量”按理说是完全可以控制局面的,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反应呢?”方展昏昏沉沉地从茶楼里走了出来。
就在他走出茶楼的同时,有三条人影正从不同的方向悄悄接近。
“真会赶时候,这时候瞌睡虫上身。”方展用力晃晃脑袋,想抽支烟提提神,可摸出烟盒一看,里面却只剩下了一只打火机。
啪,一只有力的大手拍在了方展的肩上。
“朋友,借个火。”
第六章 天上凶星地上恶人
犯烟瘾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又犯困又犯烟瘾的时候。
方展现在就处在这种痛苦中,而且从现在起,他所能动用的只有那少的可怜的十元钱,如果拿去买了烟,剩下的那点就更做不了什么事了。
更让他郁闷的是,这时候还有人跟他借火,这不是拿着烟勾他的瘾吗?
不过,方展倒是挺同情这位的,跟他借火的是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嘴里的烟卷都快咬断了,手上拿着个精致的打火机,一个劲甩着,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点不着了。
有烟没火又犯烟瘾,这可比方展痛苦多了。
方展也没多说,抬手帮老头点着了烟,那老头估计是烟瘾犯狠了,刚一点着就猛吸几口,满脸惬意享受的样子。方展没走开,盯着他吞云吐雾,鼻子轻微地抽着,在一旁过起了干瘾。
“哟,我光顾自己乐呵了。”老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方展手中的空烟盒,赶紧掏了支烟递过去。
方展没跟他客气,接过烟连忙点着,吞吐了几口,觉得还不错,就是夹杂了点奇怪的药香。他瞅瞅烟嘴,没牌子,看着像自己卷的。
脑子还有点犯晕,可思路多少恢复了点,方展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新闻,这烟里该不会有什么古怪的名堂吧?
想着他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老头穿着身青绿色双排扣风衣,敞着怀,里头衬着件褚色羊绒高领衫,下穿牛仔裤登山鞋,头戴一顶蟹青色的鸭舌帽,雪白的络腮胡子长了一脸。
“这老头也没恶相,没准是我多想了。”方展心里嘀咕着,又抽了两口,“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关键时候犯迷糊。”
老头陪着抽了几口,似乎过足了烟瘾,看了看方展,随手掏出一包没开封的三五牌,塞了过去。
“断粮了吧?犯瘾可不好受。”老头爽朗地在方展后背拍了三下,“拿着吧,反正外烟我也抽不惯。”
说完一转身,几步就消失在了夜市的人群当中。手里拿着那包烟,方展一动不动地站在了路边,跟傻了似的。
他可不是真的傻了,也不是为那包烟而感动得不行,只不过是大脑开了锅而已。
老头拍他的那三下,好像是有什么门道的,方展只觉得刚才吸进去的烟开始在身体里闹腾了起来,那股子药香直冲脑门,原本昏昏沉沉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大脑里一个劲地沸腾着,那感觉要多清醒就有多清醒。
离方展不远的百货大楼里,战如风正密切地注意着他的周围,绷直的身体有如一支蓄势待发的标枪。
“那三个家伙又躲开了?”刚才那老头悠闲地靠在了战如风的身边。
“您一到,他们就退了回去。”战如风如实答道,“爹,您把‘春分杜若’用在方展身上了?”
“哈哈,那是,如果没有这个,我也帮不了他。”老头笑着摘下了帽子,露出光亮可鉴的脑门,原来这老头正是一直暗中观察方展的老爷子。
战如风迟疑了下,像是要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老爷子自然是看在了眼里:“你是想问,我把‘春分杜若’用在了方展身上,归元那娃儿可怎么办?”
“爹这么做,肯定有更周全的考虑。”战如风低声回道,“归元有归元的造化……”
“如风,你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这种逆来顺受的脾气。”对战如风端详了半天,老爷子缓缓叹了口气,“方展关系到卜术界的大局,我们必须全力保护。至于归元,我会另想办法。”
方展还站在路边,这会儿他的大脑已完全清醒了,但他却没急着走开。
“三弦战,五行乱。”方展看着手里的三五牌香烟,“战家的老爷子,谢谢了。”
他并不认识战家的老爷子,但当初战归元出现时,秦扬苏彦曾和他说过些战家的情况。能用三巴掌和一支特别的纸烟帮他摆脱困境的,除了这位匹敌鬼算的老爷子之外,想必是没几个能办到的了。
打开烟盒,点上一支,方展叼着烟继续站在原地,他感觉到了三个刻意隐藏着的“量”,那是三个略带杀气家伙,正徘徊在离他很近的人群之中。也许是觉察到了方展的警觉,这三个“量”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完全感觉不到了。
“看来对我感兴趣的人还真不少。”方展看了看手里的烟头,苦笑了下,“老爷子,表露身份也该换个手法,这三五实在太冲了。”
再冲好歹也是烟,总比没有的好,方展捏了捏口袋里那十元钱,是时候开工了,比起其他人来,他现在剩下的时间并不充裕。
“丁进,这么晚召集大家,到底为了什么事?”苏正淡淡地问道。
除了正在当值的执行监察外,整个大衍论卜中所有的监察几乎全数集中在临时会议室里,他们都收到了一条加急短信,一条声称事关重大的短信。
“苏老,您是要我直说吗?”丁进显得十分郑重,“或者还是您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他这话说得很暧昧,意思似乎是说苏正做了什么极为见不得人的事情。
“丁进,你这话什么意思?!”
“说话说清楚!”
苏正没答话,旁边的几个监察倒是忍不住了,纷纷指责着。丁进也不反驳,只是嘿嘿地笑着,眼睛寸步不离苏正。
“你直说就是。”苏正还是那样淡然,似乎知道丁进的用意。
“唉,我本不想这样,可为了卜术界的安危,也只能如此了。”丁进佯装惋惜地叹了声,冲手下监察做了个手势。
一台笔记本电脑摆在了桌上,丁进点开播放程序,调大了音量,苏正那低沉的声音顿时从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老爷子,我是苏正。你们可以行动了。”
这段录音一遍遍地重复播放着,现场所有人的神情也不断地变换着,眼光逐渐聚焦在鬼算苏正的身上。
关了播放程序,丁进拿过一张纸,高高扬起:“各位,这是苏老不久前与某家族当家人的通话记录,至于话中的含义,我想还是苏老自己说明比较好。”
“你想说明什么呢?”此时此刻,苏正竟还保持着微笑。
“苏老,既然您依旧执迷不悟,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丁进换了付大义凛然的面孔,“各位,根据充足的调查显示,与苏老通话的正是战家当家人――战锐!”
他的话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正是在苏正的大力保举下,曾被驱逐的战家才得以回归卜术界。可从这段通话录音来看,苏正和战家似乎有着什么暗中的勾当。
“战家当年是卜术四大家族之一,但因擅用禁术,被逐出了卜术界,这段历史在座的各位都是知道的。”丁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正道,“大衍论卜曾有凶兆在先,苏老,您和这个通晓禁术家族到底谋划了什么行动?”
很显然,这个问题是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而丁进的提问方式更是把苏正推向了一个备受质疑的境地。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段录音。”苏正一字一顿道,“不过,你倒是可以说说你这么做的目的。”
“目的?苏老是想陷我于不义了。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知道苏老究竟在和战家做何交易。”丁进脸上露出了冷笑,“战家只派了一名子弟参加论卜,第一轮遭淘汰后很快便不知所踪。从这时起,战家上下也突然从西北销声匿迹,这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说着,丁进环视了下在座人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作为卜监会的高级监察,我自觉责任重大,对一切可能危害卜术界的行为,自然要加以制止。”见时机成熟,丁进不再给苏正任何解释的机会,“我敬重苏老德高望重,但对此事却无法姑息,如果苏老不能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我建议,暂时免去苏老首席监察的职务。”
免去苏正在卜监会的职务,这便是丁进的目的,在场半数以上的监察并不打算支持这个建议,只要苏正做出一个明确的表态,解释清楚这件事,他们一定会全力支持苏正的。
苏正的确做了一个非常明确的表态,他站起身,掏出了一样东西,一甩手抛向了丁进。这举动挺突然,丁进吓了一跳,身子连忙往后闪,那东西叮铛一声掉在了地上,原来是一枚巴掌大小的古钱,上面清晰地印着四个篆字“莫问天机”。
“既然你如此为卜术界着想,这天机古钱就转托你保管吧。”苏正离开座位,缓步走向门口,“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辱没了它。”
天机古钱,与丁进手中那枚“大象无形”的古钱原为一对,代表着卜监会最高职务的权威,换句话说,只有这枚古钱的持有者才可以临架于丁进之上。
一见地上那天机古钱,丁进的眼立刻瞪圆了,忙不迭上前拾起,对正要离开的苏正不再关心。
按卜监会以往的惯例,一旦首席监察因故离职,将由持有大象古钱的高级监察直接替补,而丁进要的正是这个。
“丁爷,他走了。”站在他身旁的贾悦低声提醒道,“要不要……”
丁进侧脸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话,而此时苏正已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丁某不才,愿为卜术界的繁荣稳定鞠躬尽瘁。”丁进得意地举起手中的古钱,“如果各位没有异议的话,今日起丁某将代替鬼算苏正,管理卜监会一应事务。”
会议室内响起了一些掌声,当然,也有一些低声的忿忿,但眼前的事已成定局,即便再不乐意,也只能承认丁进此刻的新身份。
规矩就是用来遵守的,哪怕有时会很不合理。
“荧惑大亮,三凶突现……”步出楼外的苏正仰望星空叹道,“但愿我的抉择不会错误。”
很多人不喜欢压力,因为这东西往往会让人很累,更是会影响做事的情绪。
“现在就公开下手?我觉得还是操之过急了。”朴正焕明显感到了压力,不由反驳着,“他们对我已完全没有戒心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出奇制胜。”
电话是韩国八极宗本部打来的,朴正焕一看到那串加密了的号码,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非必要的情况下,本部是不会通过这个号码和他联系的。
“车先生等不急了,况且他在你们比试的外盘赌注上也受了些损失。”电话那头一个阴冷的声音道,“你必须尽快淘汰组内的对手,直接于天卜对决。”
听到“车先生”这个称呼,朴正焕顿时软了半截,那是资助八极宗的金融巨鳄,在韩国也是个手眼通天的角色。朴正焕师徒此次来中国参加大衍论卜,除了要在中国卜术界扬名立万之外,还背负着这位车先生交待的任务。
“天卜的状态很差,但我也受到了不明来历的偷袭,为了隐藏实力,我故意放弃了第一场的积分。”朴正焕依旧迟疑着,“车先生既然想控制国际金融局势,那就需要有一定的耐心,这毕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事关八极宗的兴衰,难道你想替我做决定吗?”那声音瞬间高了许多。
“不敢,八极宗上下完全听从师兄您指导。”朴正焕噤若寒蝉,“我只是担心还有其他人窥觑天卜。”
“你大可放心,丁进已经接替了苏正的在卜监会的职务,他会协助你妥善处理一切的。”那声音缓和了下来,“一旦你杀了天卜,立刻把他的大脑装进冰匣带回本部。”
电话挂断了,朴正焕的思绪却活跃了起来,既然要快速淘汰对手,那就得采用些有效的手段。至于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如果那个丁进太无用的话,他就自己动手解决。
“我最喜欢中国人的那句老话。”朴正焕活动了下左手的大拇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用卜术赚钱,听起来挺不错,因为卜术可以预知很多事情,只要把握时机,赚上一票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方展也不觉得困难,无非就是不能投机、不能违法、不能害人、不能趁火打劫、不能……
“生命在于运动,资金在于流动。”方展悠哉游哉地在路边走着,“要想发财,可不能等着天上掉馅饼。”
他并不是毫无目的地乱走,方展行进的方向是西方,西方为兑位,五行属金,宜求财。当然,若只是随便走走就可以赚钱得财的话,这世界上的富翁就该填满太平洋了。
附近是个繁华的商业区,晚间的街头一样热闹。只是,热闹往往会分很多种,有寻常的,有不寻常的,就像前边街角的一处,那就属于不寻常的。
对于懒散惯了的方展来说,凑热闹瞧新鲜向来是件挺无聊的事情,可他现在却恰恰得关心一下这种不寻常的热闹。
街角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地纷纷议论着,有几位还感慨地叹着气。
被围着的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穿着身乌黑的对襟棉袄,半躺半靠地倚在墙脚边,正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在哪儿数落着什么。她身边丢着些奇怪的物件,有四方的小木板,有竹制的小篓子,有木制的拖鞋,还有几个粗瓷的瓶瓶罐罐和一个偌大的布包。更离谱的是,地上还倒翻了一片米,白花花地让人看着扎眼。
“这老太太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丢了钱,也可能是孩子不孝,自己跑出来的。”
“难说,你听她哭的那词儿,什么不该问天,不该犯忌,没准是个疯子。”
指点评论的人越来越多,却没一个肯上去帮忙的,生怕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也是,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万一那老太太是个骗子,你好心上前一扶,立马被她倒打一耙,赖上点医药费啥的,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方展瞅了那老太太两眼,视线转而落向地上那片白米,略顿了顿,立刻挤开人群走上前去。
“哎,真有管闲事的。”
“是那老太太的儿子吧?”
“没事找事,等着被黑吧。”
幸灾乐祸的话语中,方展麻利地收拾着地上的物件,全数收入大布包里,对地上的那片白米却小心地不去触碰。
收拾完,他背上布包,顺手扶起了那个还在胡乱哭喊的老太太,但他扶人的手法很特别,左手捏住老太太的脉门,右手托在了她的后颈上。围观的人群见已没啥热闹可看,顿时散开了,方展扶着那老太太大步往一旁的小街走去。
说也奇怪,方展那么一扶,老太太的哭喊劲居然小了许多,随着方展走出几步后,竟完全没了声。没声是没声了,可老太太却不走了,停下脚看看四周,随即盯着方展,脸上说不出的狐疑。
“小子,你是谁?!”老太太满是敌意道,“又是怎么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老太太一前一后判若两人,好像刚才在地上哭闹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她,而且那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认为方展要对她不利。
方展没解释,也不说话,从布包里掏出小竹篓,大口冲下用力拍了拍,几粒夹在竹条缝隙里的米粒落在了地上。
老太太似乎很在意那些米粒,一见落地赶紧蹲下身去捡,可手指刚触到米粒,身体立刻抖了一下。
“这米粒应该不是你自己的。”方展乐呵呵地把大布包递了过去,“这次大衍论卜鱼龙混杂,你老人家多多小心。”
老太太狠狠地拈了拈那几颗米粒,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转而冲方展感激地点点头,伸手去接那布包。
“小伙子,大恩不言谢。”老太太一付江湖口气,“请教下大名,他日我钱婆子理当回报。”
“尊老爱幼,这是平常的事儿,你老就别挂心了。”方展挠挠头,“我叫方展,你老是……”
他这一报名字,钱婆子一脸愕然:“方展……你就是那个天卜?”
“呵呵,我是方展,至于天卜那只是别人叫的。”方展点点头,他倒不是谦虚,其实对天卜这个称呼,他一直觉得很别扭,而且迄今为止,这个名号给他所带来的只有麻烦。
“大名鼎鼎的天卜原来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后生。”钱婆子感慨道,“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不然也不会栽得那么惨。”
通常来说,老太太的话匣子一打开,肯定是絮絮叨叨没个完,方展这会儿还在比试过程中,这要听起来只会是浪费宝贵时间。
可他却听着,而且相当之耐心,难道他帮这钱婆子就是为了要听她的絮叨?
和方展同样,钱婆子也是大衍论卜的参赛者,被分在晋级赛的戊卯组。对她来说,这一组里的对手并不算太强,前两轮比试中她轻松地淘汰了两个对手,但第三轮比试她却没能继续下去。
问题就出在钱婆子最擅长的卜术上――问觋。
说起问觋,民间还有个别称叫“问米”,操持这行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被人叫作“问米婆”,一般见着的手法就是在桌上撒上把白米,然后问米婆会拍打那些白米,嘴里还得念叨些神神道道的话。据说这么着可以和死去的亲人对话,所以一些相信这东西的人都会找问米婆,向所谓“阴间”的亲人问点未了的事情。
其实那些问米婆多半都是混吃蒙喝的骗子,问觋实际是卜术,属于神卜者的一种手法。问觋用的是一块七寸见方的木板,上面撒的是问觋者自己种出的米,就连装米的竹篓子也是问觋者亲手编制的。
这当中有个讲究,那木板是桃木的,因为桃木能帮助问觋者聚集“量”,提高占卜的准确度;而种米的时候,问觋者会在每个生长阶段为稻谷输入自身的一些 “量”,这样得到的白米也就成了一种特别的占卜用具;至于用来编竹篓子的是紫竹,通过特别的编制后它能对装在里面的白米形成某种保护作用,一则保证白米上带有的“量”不会轻易散失,二则也能防止白米被外来的“量”所干扰。
钱婆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些白米,险些让她成了流落街头的疯婆子。
她记得意识混乱前的那一刻,自己正要用问觋的手法来与对手决一高下,但当她的手掌在白米上拍打几下之后,大脑中的一切便成了空白。
“这白米上附着的东西你老见过没?”方展盯着地上的几颗白米道,在他的眼中,那米粒上隐隐闪动着一层亮蓝色的光芒。
“见过,置人疯癫乃至疯狂的东西――‘狂量’。”钱婆子肯定道,“所幸下手的人没再加上几成,否则老婆子我此刻已是条疯狗了。”
“你老运气好,至少比我之前那个朋友的运气好。”方展缓缓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姜是老的辣,钱婆子在卜术界也闯荡了那么多年,一见方展那样心里顿时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
“惯用这手法的人,老婆子倒是知道。”钱婆子看了看四周,伸手在衣襟划了两个字。
她的动作很小,方展却看得很分明,钱婆子写的是个名字,一个星宿的名字。
“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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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5
第七章 人命就是财路(上)
天上的星星有很多,不管你看不看得见,它一直就在那里挂着,或者发光,或者消亡。
从上古时期起,古人就对天上的星星有所研究了,称之为“星宿”。每个星宿都有自己的名字和不同的含义。当然,古人也把这些星宿与人们的命运结合起来,发展了像紫微斗数、七政四余等星命术。
凡事有好就有坏,这些星宿里有吉星自然也有凶星,像钱婆子在衣襟上划出的那个就是凶星。只不过,她所指的并不是星宿,而是一个人,一个以星宿为绰号的人。
方展笑了笑,示意钱婆子明说,他并不怕暗藏在周围的执行监察会走漏些什么,因为那些人此刻虽然可以看到他们,但对于两人的谈话,则完全无法获知。
不必说,这肯定是方展暗中动的手脚。
作为一门神奇的术法,卜术不可避免地会与权力、金钱挂钩,只要和这两样东西牵扯上了关系,自然就会多出很多阴晦龌龊的东西来。
在卜术界众多卜术高手中,有这么一批人,他们依靠自己精湛的卜术和高超的技艺,不择手段地去寻求金钱财富,甚至强行改变卜算预知的结果。
比起杀人越货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来,他们的所作所为犹为过之。
当然,卜术界是不会任由他们妄为的,为此,几届卜监会一直对这批人通缉追捕。但这些人中也有绝顶的高手,即便穷尽卜监会所有的力量,所能做到的也只是令他们不能肆意猖獗,而无法全数剿灭。
时至今日,这群人依旧存在,其中最为神秘凶狠的当属火星、陀罗和铃星三人。
霍兴,男,三十九岁,绰号“火星”。
按星宿上来说,火星为南斗辅星,双杀神之一,五行属火,主兵祸饥乱,性阴沉狠毒,刚强出众。这些完全符合霍兴的特征,霍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着人痛苦地死去,据说那样能给他带来快感。
庹洛,男,三十七岁,绰号“陀罗”。
陀罗为北斗辅星,又名“马扫煞”,五行属金,大忌之星,主事生波折,功败垂成,性残忍多疑,心性不正,横成横败,飘荡不定。据说在庹洛手下侥幸逃生的人都有个怪病,那就是见着狐狸便发狂,哪怕是电视上或图画上的。有人猜测,庹洛的长相一定很像狐狸。
凌荥,女,年龄不详,绰号“铃星”。
铃星为南斗辅星,是双杀神的另一杀,五行属火,主横死凶灾,性格沉吟多变,喜威吓,争强好胜。别看是个女的,三人中就属她最神秘,平时都是霍兴和庹洛出手办事,而她却始终躲在幕后。
值得一提的是,霍兴的诸多手法中,最为显著的便是“乱卜”。这么看来,从雷在天、方展当初受到的“狂量”、“煞量”,到钱婆子问觋白米上的手脚,无一不是出自霍兴的杰作。
而庹洛的手法倒是和雷在天有些类似,专靠鸟兽鱼虫来施展手脚,没准当初攻击马思行的那群老鼠就是庹洛安排过去的。
按说这三个再怎么凶也是过街老鼠,平常暗地里做些勾当也多少得顾及下卜监会的监视,但现在居然会出现在大衍论卜中,干扰破坏比试的正常进行。
“如果没有足够的后台撑着,他们不可能这么嚣张。”方展眼中的杀机换作了思虑,“现在把这事抖出去简单,可后面那条大鱼就会跑了。”
钱婆子点点头,同样赞成方展的说法,对付这三个还好说,但如果不挖出后面的主使者,这乱子还是会继续闹下去,说不定整个卜术界都会被翻个个儿。
“那轮比试我是铁定出局了,老婆子认栽,这就回老家种地去。”钱婆子叹了一声,对着方展一抱拳,“天卜,今天这场恩情记下了,改天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知会一声。”
方展客气地笑笑,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对他来说,余下的时间也是足够的了。
刚要走开,钱婆子突然又叫住了方展,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人老记性差,那三个其实原本不是三个……”钱婆子回忆道。
擎羊,北斗辅星,又名“夭寿煞”,为刑星,五行属金,主血光之灾,性冷暴戾,孤单则喜,不屈不挠,机谋好勇,喜正面对峙,有“明枪煞星”之称。
“这个擎羊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听说六年前被两大家族围杀。”钱婆子摇摇头,“那一战打得惨烈,最后竟是同归于尽,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擎羊……”方展心里咯噔一下,这绰号让他想起一个人。
“不过也有人说,擎羊没死,而是被高手救走了。”钱婆子关切道,“不管是真是假,你也多防着点,要是那四个聚齐了,麻烦可是不小。”
目送着钱婆子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方展心里暗暗翻腾着。
“如果真是这样,六年前我为什么会救他?”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6
有人说“算盘打得好,生意做得精。”这话倒也不是全然合理,萧三才不会做生意,但这世上能比他算盘打得好的只怕比袁世凯的头发都要少。
从茶楼出来,萧三才拎着个包就开始满街的晃悠。和方展不一样,他对街边的那些个热闹并不关心,而是有事没事地随处看看,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满意。
“财者贝才也,贝自水中出,有才者得之。”萧三才边走边哼哼,他肯定是个有才的人,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到“水”里去摸“贝”。
可这“水”在哪儿,“贝”又代表着什么财呢?
这问题萧三才不担心,他这么晃悠就是在找“水”,只要找到了“水”那“贝”自然就好摸了。
四方北为坎,为水,北边走了半天,没什么上眼的。五色黑为水,附近虽说满大街五颜六色,还就是缺了个黑色,也对,谁会没事用个晦气色?数字九、十为水……还是省省劲,灯箱、门牌、广告、车辆,九跟十到处都是,光是数一遍,估计都得一天的功夫。
就这么晃悠了一个时辰,萧三才还是没找到任何可以用的“水”,他也不着急,一边走一边摸出个怀表,嘀嘀咕咕地在琢磨时间,这时候已经是晚间九点的光景了。
“亥时,地支亥为水。”萧三才扶了扶眼镜,“休息足了,开工!”
晃悠了这么半天竟然是在休息,难道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哗啦,萧三才从包里拎出把算盘,和之前用的那个不同,这算盘黄澄澄的,看色听音多半是黄铜打造的。他捋了下算盘珠子,往街边暗角这么一靠,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河图洛书成九宫,划地东南西北中,九星八神轮当值,配与八门得吉凶。”他一边打一边嘀咕,听着跟唱曲似的韵味十足。
随着指头拨弄速度的加快,萧三才嘴里的语速已到了无法分辨的地步,那算盘珠子发出密集的叮叮声。
“用神玄武伏浅坑,直入生门财运亨。”萧三才手上一下停了,嘴里吐出最后的两句话。
九宫、九星、八神、八门,从萧三才念的词来看,他现在用的应该是奇门遁甲。同为源自河图洛书,铁板神数和奇门遁甲都是精妙绝伦的术数,但要完美地将两种术数结合在一起,这就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了。
奇门遁甲将八门归与八个方位,生门正对着东北方,有生财之意;玄武水相,有暗中获取之意。这等于是说,只要萧三才往东北方走,就能找到“水”,还能通过比较隐蔽的手法获取钱财。
结果是相当明显了,可萧三才却没有立刻动身向东北方走去,似乎有些迟疑。
“东北为艮,为土,克水,求财阻隔,交易不利。”端着算盘,他又拨了几下,“用神玄武当防小人,九星当值为天冲,有塞翁失马之意。”
萧三才的确是迟疑了,从推算来看,要求财的确得向东北方去,而且要注意低洼处和形似玄武的标志提示。但这当中又有一层隐含的不祥,一则艮土克水有不顺,二则奇门九星中的天冲星正对生门,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也有不顺的意思。照这么来看,往东北方求财似乎会有人暗中阻挠。
啪,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乞丐倒在了萧三才面前,手里的搪瓷碗飞了出去,丁铃当啷的硬币洒了他一身。书呆子多是好心人,萧三才扶起那乞丐,又帮着捡起硬币,随手拿出些钱钞塞进碗里,递给了乞丐。
“好人啊,好人啊,谢谢大哥~”乞丐不住感谢着,头上的破帽一个劲往下落,差点连眼睛都盖掉了。
那嗓音沙哑得可以,听着让人不太自在,萧三才没怎么嫌弃,冲他挥挥手,自己转身往东北方走去。
“可惜,好人未必好命。”乞丐看着萧三才远去的背影,冷冷笑着,身子一晃没入街旁的阴影。
一枚硬币正静静地躺在萧三才的口袋里,不住闪动着奇异的蓝光。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6
第七章 人命就是财路(下) 此刻,老爷子和战如风也在街上闲逛着,不过他们走的都是制高点,一会儿是商厦,一会儿是酒店,这会儿又上了人行天桥。
嗤,嗤,老爷子嘴上的烟头爆了两下火星,战如风眼光一闪,伸手就想去腰间摸什么。
“用不着拿金算盘。”老爷子抬头看了看天,“三才那娃儿有麻烦了。”
“爹,您怎么……”战如风有些愕然,他知道父亲的卜术高深莫测,可弹指间就能卜出萧三才有事,似乎过于神奇了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窍门。
“这烟叶是三才亲手炮制了孝敬我的。”老爷子指了指天空,“天时之应,荧惑之兆。”
老爷子说的荧惑就是火星,那是古人给起的名,现在看去火星的光芒正闪烁不定,似乎十分地活跃。
战如风顿时明白了,萧三才名字里的三才是指天地人,荧惑悬于天,五行属金,频频闪动则为天显凶相;烟叶长于地,五行属木,突爆火星则为地显凶相;荧惑与烟叶五行为金克木,暗含搏杀之相,人立天地之间,也呈凶相。
这些归纳起来就是很明白的四个字――“三才凶相”。
“看来他们这趟生意做得还挺大。”老爷子咬着烟嘴道,“不但盯着方展,还要帮着高、丽、棒、子。”
“爹,不如我去帮下三才。”战如风有些担心,毕竟萧三才是他一手指点出来的。
“如风,你忘了大局为重吗?!”老爷子横了战如风一眼,“除了那三只狼,还有一只豹,躲在暗处的豹子比什么都可怕。”
的确,当时老爷子出手帮方展,完全隐去了自己身上的信息,再加上战如风在一旁望风干扰,所以那三个煞星和附近的执行监察才没发现。可如果插手萧三才的事情,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旦动起手来,很难完全掩盖自己的信息。要是被人认出走漏了消息,那可是要坏事情的。
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比保护方展,维护大衍论卜还要重要的任务。
“三才那娃儿虽有凶相,但无大碍。”老爷子盯着天空道。
夜空中,那颗妖冶的荧惑渐渐平息了下来。
往东北方走出不多远,一座现代派的建筑出现在面前,那是新建的国际商厦,装修豪华气派,门口超大的环形广场上好像正在办什么活动。
“回报社会,百万酬宾,惊喜大奖等你来拿!”广场上搭着个小台,一名装束时髦的男子正在台上吐沫横飞着,“两元,只要两元和少许的运气,你就可能成为它的主人!”
他的身边停着辆崭新的黑色帕萨特,光亮的车身在灯光下格外引人注目,看来这是个抽奖活动,大奖就是这辆车。
底下有不少动心的,纷纷拿了钱去买刮奖卡,有刮着小奖乐不可支的,也有什么都没刮到满是遗憾的,不过再怎么也没人中到超过十元的奖,更别提那辆帕萨特了。
“车身如龟如玄武,色黑为水。”萧三才站在边上嘀咕着,“广场下陷,为低洼之地。”
一切正如他之前所卜算的那样,各种特征都一一对应上了。
“请问,这车能兑换现金吗?”萧三才冲着台上那男人问了声。
“中奖了就开走,还换什么现金?!”男人白了他一眼,继续吆喝道,“最后时间,最后机会,还有十分钟,一切都将结束!”
车子不能兑换现金,那就不要车子,萧三才要的是现金,能够胜出本轮比试的现金。
台边就是售卡处,六个方盒子里整齐地放着一厚叠卡片,萧三才远远地看了眼,从包里又掏出了算盘,埋头就是一顿猛算。但这次他并没有念叨什么,只是不断地拨打着算盘珠子,那样子完全是进入了痴迷状态。
“三七、三三九、四四二、五七七、六三八……”萧三才停了下来,嘴里重复着五个奇怪的数字,走到售卡处,掏出了那张十元的纸钞。
售卡小姐接过钱,刚要示意他自己选择,却见萧三才十指如飞地在卡片中翻检起来,那速度比银行职员点钞票还要快。
第三盒的第七、第三十九;第四盒的第四十二张;第五盒的第七十七张,第六盒的第三十八张。售卡小姐只顾着惊讶,忘了阻止他乱翻的行为,其实她也来不及阻止,因为拣出这五张刮奖卡,萧三才只用了半分钟不到的时间。
台上那男子正巧看见,撇了撇嘴,心说这书呆子想钱想疯了吧,没见过这么买刮奖卡的。
卡一到手,萧三才立刻用指甲刮开了涂层,也不细看,直接递给售卡小姐:“兑奖,拿钱。”
那小姐盯着五张卡中奖区上的字样,傻了似的半天没缓过劲来。台上的男子见状连忙走了过来,心里琢磨着这书呆子不会是真的走了狗屎运,中了那辆车吧?
车是没中,可五张刮奖卡张张都是中了现金大奖,两万、一万、五千、五千、三千……那男人看着都快抓狂了。要知道他们设立的现金奖总共也就五万元,连卖了三天才有几个人领走了七千元,没想到那剩下的四万三千元竟然在最后十分钟内被萧三才一人中了。
十元钱,五张卡,张张有奖,这人不是神仙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萧三才可不管他们吃惊不吃惊,结算完奖金,塞进包里,掉头就走。就在他离开广场的同时,朴正焕的身影出现在了商厦旁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6
某宾馆豪华套间里,丁进正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观看着天空中的星斗.
“丁爷,收到丁丑组执行监察汇报。”贾悦从会客厅快步走了进来,“萧三才在刮奖活动中得到了四万三千元的奖金。”
“唔。”丁进好不意外地哼了声,眼睛瞟着窗外,继续晃动手中的酒杯。
贾悦眼珠转了转,继续道:“在执行监察汇报的时候,霍兴也来了消息。”
酒杯不动了,丁进慢慢转过身,脸上带着笑意:“说说他的消息。”
“霍兴在萧三才身上动了手脚,不过……”贾悦顿了顿,“他没有按计划遏制萧三才的能力,而是动用了‘凶量’。”
“嗯,非常好。”丁进满意地点了点头,“朴正焕那边有什么动静?”
“萧三才离开时,朴正焕尾随其后。”贾悦如实道,“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丁进没有再问什么,左手大拇指飞快地在四指间点算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又是一笔进账。”他自语似地嘀咕了一句,随即端起酒杯呡了一口。
计划有变,看来那个朴正焕是凶多吉少了,贾悦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但他还有一点不太明白。
“丁爷,我们收了韩国人的钱,本来是一直给八极宗开绿灯的。”贾悦试探地问道,“现在让朴正焕死在萧三才的手里,万一韩国人追究起来……”
“如果他们能比日本人出价高,死的就会是福山雅史。”丁进满不在乎道,“可惜这帮高、丽、棒、子吝啬惯了,如果他们要追究,就说是天卜动的手脚。”
“丁爷的意思是,朴正焕一死,我们立刻判萧三才因恶意竞争出局。”贾悦眼睛一亮,“剩下福山和天卜两人,一切就好做手脚了。”
“韩国人肯定不会放过天卜,三煞星也会伺机下手。”丁进眯着眼道,“天卜是必然会败的,到时……”
他没继续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得意的笑声。
丁进当然得意,韩国人、日本人、外围赌局佣金,这些天文数字的资金将会全数落入他的腰包。有了这笔资金作为支撑,他在卜术界的地位还怕会动摇吗?
被人算计还蒙在鼓里,这通常是冤大头遇到的事情,朴正焕也遇到了这样的事,但他只是冤而已。
因为他的大头早就不见了。
从国际商厦尾随到僻静小巷,朴正焕一直在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浸淫了几十年的跆拳道加上体内的特殊仪器,这些都给朴正焕带来了无限的信心。更何况,萧三才只是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而已。
但朴正焕做梦都没有想到,像萧三才这样的书呆子竟然会彪悍凶猛到如此的地步。
当萧三才走进小巷的时候,朴正焕从暗处现身,蓄势待发的右拳瞄准了萧三才的后脑,他左手的开关也早已打开,一股股足以干扰人类判断能力的“量”悄悄包围着萧三才。这手法他已不是第一次用了,初赛时他便是如此干掉了那几个与他竞争的对手,并在丁进的“照顾”下,顺利成为完胜者。
砰,他的右拳结结实实地砸中了目标,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骨的疼痛。
“嘿嘿。”萧三才诡异地笑了起来,“你倒是再打啊?”
拳头砸中的是一个铜制的算盘,萧三才依旧是背对着朴正焕,他的右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反背到身后,手里正拿着那个算盘。
不可能!他怎么会不受干扰?!朴正焕暗暗吃惊,但他毕竟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惊讶只是停留在心中,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慢。
出拳,飞腿,横蹴,下劈,回旋踢,简洁有力毫不花哨的动作一气呵成,既便是一流的跆拳道大师也不过如此。
但萧三才还是站在那里,连一点皮毛都没伤到,那些攻击依旧打在了铜算盘上。更让朴正焕心寒的是,在他的攻击下,萧三才一直保持背对着他的姿势,丝毫没有变过。
“嘿嘿……”萧三才终于转过了身子,但在朴正焕的眼里,萧三才只是由背面变成了正面,他甚至还看到了萧三才因高速运动而在空气中留下的残影。
这太离谱了!朴正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现在绝不是惊恐的时候,因为萧三才转身的同时,朴正焕还看到了一样东西。
是那个铜算盘,几乎是凭空出现在他的头侧,完全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只有高速、大力的情况下才会产生这样的状况,朴正焕如果不躲开,那他的脑袋就一定会变成个烂西瓜。
偏偏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朴正焕身上的仪器突然自行启动了,只不过零点几秒的时间便超出了最大负荷。朴正焕立刻感到了一种最熟悉的反应――手脚麻木,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这种麻木令得他完全无法动弹。
麻木,朴正焕也许不曾想到,这是他此生最后的感觉了。只是那么一下,铜算盘便捣烂了他用来感觉和思维的大脑。
“打啊?你倒是再打啊?!”铜算盘继续挥动着,萧三才每打一下便吐出一个字,“你-为-什-么-不-打-了?”
一阵阵令人作呕的碎裂声在小巷中响起……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9
第八章 路边捡只招财猫(上)
晚上是用来睡觉的,这是人所周知的常识,也是一种自然规律。
不过,现在的人已经习惯了突破常识,违反自然规律,并把这叫作“勇于挑战,敢于创新”。
方展不是个喜欢违反自然规律的人,至于创新和挑战,如果非必要的话还是能免则免的好。
可今晚不管乐意不乐意,这些他都得面对。
此刻的时辰是子时,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剩几个了,方展依旧在大街上慢慢晃悠着,时不时地打上两个哈欠。
他倒不是不想睡,如果现在给他一个枕头,三秒钟内他就能睡得不省人事。他也不是没地方去睡,回家、去宾馆,随便怎样都能解决问题。
“是不是前面脑子犯浑的结果?”方展自己嘀咕着,“还是说这卦象有问题?”
和钱婆子分开后,方展找了家拉面馆,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就在他正在大口喝汤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在他隔壁桌,坐着两个男人,一边吃面,一边在那里闲聊,方展注意到的正是他们闲聊的内容。
“今天我见着你们部门新来的经理了。”穿黑色西服的那个男人说道。
“又不是见着大明星,你用得着这么兴奋吗?”穿紫色夹克的男人翻翻眼,往碗里舀了两勺辣子。
“他那人看着挺和气,比我们头好多了。”黑西服继续道,“我在想,要是你们哪儿好混,我就申请换部门。”
紫夹克撇撇嘴:“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那个新来的头也不是什么好料。”
“这话怎么说的?”黑西服有点莫名,“他才来两天你就能看出来?”
“吃饭喜欢一个人坐,上班提前半小时到,和我们沟通喜欢用书面报告。”紫夹克扳着指头道,“按这来看,他比你们头还要难伺候。”
“得了吧,你又不是看相的。”黑西服满脸不信。
“用不着会那个,看习惯不就能分析了吗?”紫夹克摇摇头,“你看,他吃饭……”
后面的,方展没继续听,而是叫来了伙计,直接付帐走人。
“遇人成卦,当以人事之应论。”方展暗自笑着,“看来帮人总是有好处的。”
和天时、气候、物件一样,在推卦演算中,人也是一个重要的元素,而那两人的对话刚好提醒了方展,让他想起了之前的一个人。
钱婆子,那个被方展救下的问米婆,在她的身上正预示着一个有趣的卦象。
方展当时正往西走,而后遇到了钱婆子,西方为兑,钱婆子是老年妇女,为坤,这正组成了一个卦象“泽地萃”。往西方走是为求财,为事之根本,所以兑是体卦;遇见钱婆子是事情的发展,因此坤为用卦。
如果简单地从表面看,坤为土,兑为金,土生金也就是用生体,算是个不错的征兆。但事实上其中还存在变数,钱婆子是被霍兴下了手脚,霍兴绰号“火星”,应了离卦,离为三,再加上她向方展提到了那三个煞星,暗含了三爻动。“泽地萃”三爻动,变卦“泽山咸”,艮为山为土,互卦见乾、巽。
“用为占之即应,互为中间之应,变为事占之终应。”方展思量着,“从卦象上看,钱婆子是引导我的人,名字里又刚好有个‘钱’字。”
在卦象里,互卦是事情的经过,乾代表着老头,代表圆形物体,代表马和象;巽是风,是气,在求财方面是三倍得利的征兆。
“照这么看,接下来要找的就是一个老头,跟圆形物、马、象相关的老头。”方展点点头,“还是个气急败坏的疯老头。”
按理说,他已经知道了下一步的方向和线索,应该不用担心什么,可还有个变卦在那里放着呢。
变卦是事情的结果,泽山咸,上兑下艮。兑为口舌,为羊肉,为金刃,为破财;艮是少男、闲人,是虎。
“费点口舌,花点小钱,割点羊肉。”方展开始挠头了,“找闲得发慌的年轻人和老虎?!”
好像这变卦是有点问题,光是费口舌花小钱也倒没什么,可这大半夜的去哪里割羊肉呢?再者说了,城市里闲得发慌的年轻人满街都是,但要想找只老虎可就不太容易了,总不见得往动物园的虎山跑吧?
方展再次挠挠头,他发现自己的解卦方式似乎渐渐变了,从出现卜术能力起,自己遇到过两次这样的现象。一次是在苏正的通明啸法起作用后,另一次则是抽了战家老爷子的纸烟,但这两次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自己曾出现嗜睡犯困大脑空白的现象。
也许是神煞的反噬造成的,也许是自己的六门并不稳定,这当中的缘由只有日后找机会问问苏正或老爷子了。
“都以为我这个天卜精通很多卜术。”方展苦笑了一下,“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些什么。”
既然有了线索,就按着线索去找,至于那些想不通的问题,也许到时都会迎刃而解,方展拿定主意,继续向西走去。
走了约摸半个小时,方展面前出现了一条交通主干道,要继续往西走就必须穿过这条主干道,可两头都是铁栏挡着,见不着人行横道。
看来往西是走不下去了,但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恰恰说明,刚才卦象显示的东西就在附近。但路上除了方展就是往来的车辆,根本看不到一个行人。
“兑为废井、缺池。”方展盯着路边嘟囔了一句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09
前面不远处正在建造一座大楼,楼前有个刚刚砌好的喷泉,那喷泉池是凹陷在地下的,看着像口大井。
没有水的大井,可不就是废井吗?紧走几步,方展来到喷泉池边,还没探头就听到那里面有说话声,声音一高一低的,似乎是两人在争吵。
“红为火,马走日字格,火、日暗指离卦;黑为水,象走田字格,水、田暗指兑卦。”一个粗粗嗓音道,“我红马吃黑象,就是火泽暌。”
“不对,不对!红日在天上,天、马、象都暗合乾;黑为水,象走田字格,倒的确是兑卦。”一个细细的声音抢白道,“红马吃黑象,应该是天泽履才对!”
大半夜的没事跑喷泉池里下棋玩,还拿走棋来演卦,这只怕是疯子才会干的事。
方展听着一乐,找对了,象棋是圆形的,棋子里刚好就是有马和象的,而且听声音里面肯定是俩老头。不过他也有点头疼,如果是一个疯老头还好说,哄哄也就完事了,可那里头有两个,这下倒是要费功夫了。
看看再说吧,借着路灯的光芒,方展往里探了探头,可就是这么一看,差点把他鼻子给气歪了。
喷泉池里放着个木制棋盘,上面摆着副残局,一个老头在棋盘边上窜来窜去,一人扮两人,自己跟自己拌嘴。
“这老头疯得还不是一点点……”方展心里嘀咕了一句,正想搭腔,眼角却瞟见那老头的后颈上有些异样。
那是一点隐隐闪动的亮蓝色光点,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方展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原地弯下身子,右手猛地一伸,抓小鸡似地把老头从喷泉池里提了出来。
“这小子是谁?”老头瞪着眼细声道,“看着有点眼熟啊。”
话刚说完,他的声音立刻变得粗声粗气:“说你老了还不认,这后生来头大着,他是天……”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方展的左手就敲在了他的后颈上,疼得老头一哆嗦,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就是那么一敲,老头后颈上的光点亮了许多,方展眯眼看去,原来是一根奇怪的银针扎在那里,露出的针体上透着亮蓝色的光芒。
“借你的棋子用用。”方展冲老头一乐,伸手从他兜里掏出两枚棋子,轻轻夹住,猛一用劲把那枚银针拔了出来。
“唉唷……”老头叫了声,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两下。
方展看着他抖完,随即一松手,那老头立刻捂着脖子连蹦带跳起来,好像疼得有些离谱,折腾了半天才停下来。
“没事了吧?”方展点了支烟,冲老头道。
那老头蹲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方展,一脸疑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方展也没再问他,只管低头抽烟,任由老头自己回忆。
“下午最后一轮是占卜追踪,我肚子不舒服,去了厕所。”老头自言自语地理着思路,“蚊子……对了,我被蚊子叮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儿,老头脸一绷,正月还没完,哪里来的蚊子?方展笑了笑,举起左手,两枚棋子间夹着的银针在灯光下闪动着光芒。
“‘狂量’?!是霍兴那小子……”老头挺识货,一眼就认出了银针上的亮蓝色东西,“死小子,居然连师叔也不放过!”
师叔?方展眉头一挑,看来这里头有点文章。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10
第八章 路边捡只招财猫(下)
“从下午到现在,你老也够累的了。”方展看看手机,“先找个地方歇着吃点东西,咱们慢慢说。”
拐过两条街,有处专做夜市的小弄堂,他俩找了家露天排档,弄了几碟小炒,方展还特意给老头叫了瓶酒。
半瓶酒下肚,老头扯开话匣子,道出了其中的渊源。
老头姓黄,叫黄易松,是个灵卜者,专修灵棋占卜。霍兴原本是黄易松的师侄,从小天份就很高,可品性一直就不怎么好,经常惹是生非,好几次在外头把人打成重伤。霍兴的师父虽然没少责罚他,但总觉得他是可造之材,所以多多少少也有点手下留情。
都说严师出高徒,这师父一旦不严了,徒弟也就毁大了。
几年一过,霍兴的卜术大有长进,并学会了如何掌控“量”的特性,能靠自身制造出不同特性的“量”。本事大了,他那恶劣劲也跟着大了,二十岁那年,和师兄吵嘴,一怒之下竟把那师兄砍成了两半。
一看出了人命,霍兴知道待不下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闻讯赶来的几个师兄弟全都砍了。到最后他杀红了眼,冲进卧房,把卧病在床的师父也给杀了,卷上一票值钱的东西,从此不知所踪。
出了这种败类,黄易松哪有放过霍兴的道理,他几次三番寻找霍兴的下落,想把这个家伙抓回来惩办。但霍兴也不是省油的灯,出逃之后他很快就和卜术界的一群败类混在了一起,拉帮结伙彼此照应。再加上霍兴凭着自己过人的天份和一股子狠劲,在短短几年内把卜术练得突飞猛进,这么一来,黄易松倒不好对付他了。
“像他这样的天份,要是走在正道上,一定会有所建树,可偏偏就……”黄易松叹了口气,恨恨地一拍桌子。
排档的桌子是简易折叠桌,用久了本来就不怎么牢靠,被黄易松这么一拍,刚好撞上了巧劲,一下就歪了,桌面上的杯子碟子稀里哗啦地滚到了地上。
两人一愣,赶紧去捡,碟子是捡回来了,可那杯子却骨碌碌地滚出了老远。方展摇摇头,这老头感慨也就罢了,还学人拍什么桌子,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去,弯腰捡起了杯子。
可就在起身的当口,旁边传来一阵奇怪的猫叫声。
方展一抬头,刚好瞅见两个十七八的年轻人,正醉醺醺地堵在墙角,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根帆布皮带,皮带的一头拴着只黑白花纹的小猫。
拿皮带的那个把小猫拎得后脚着地,另一个则用打火机去烧那小猫肚子上的毛,小猫痛得一个劲怪叫,他俩倒是乐不可支。
不用问,两人显然是喝多了没事干,拿那小猫恶作剧。方展看着眼睛一亮,猫?猫不就是小虎吗?
“哎,这猫是你们的吗?”方展上前打了个招呼。
“管你他……他……妈屁事。”拿皮带的那个骂了句,“天上掉的,地……地上捡的。”
听这口气喝得还挺高,旁边那个拿打火机也帮腔道:“怎么着,兄弟是想英雄救猫?”
“我只是想要这只猫。”方展倒也没生气,“如果不是你们的,那我就直接抱走了。”
啪,一只打火机甩在了方展的脸上。
原本拿着打火机的年轻人狂笑了起来:“要猫?老子还没玩够。”
“干……干嘛不……给他。”拿皮带的那个突然轮起胳膊,“他要就……给……他。”
皮带一抡,那小猫就跟流星锤似地飞了起来,直奔方展的脑袋砸了过去。
可方展却不见了,两人眼前一花,拿皮带的那个觉得手上突然一轻,皮带上拴着的那只小猫也不见了。正在纳闷的功夫,方展又出现了,而且就在刚才消失的位置上站着,手里正抱着那只小猫。
两人对望了一下,酒醒了一半,心里琢磨,眼前这个估计不是什么正常人,惹不起还躲不起?想着连忙脚底抹油,一溜烟没影了。
喵,小猫在方展怀里弱弱地叫了声,一付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喜欢猫?”黄易松跟了过来,有趣地看着那小猫,“这猫看着是饿坏了。”
走回桌旁,杯碟早被摊主收拾好了,方展挑了些干净的剩菜喂给小猫,那猫只是闻了闻,却不肯吃,继续无力地叫着。
“这种猫我记得朋友家曾有只。”黄易松仔细端详了下,“脾气怪,喜欢吃肉。”
羊肉、金刃、破小财……方展顿时回过神来:“老板,你这儿还有生肉没?”
排档老板看了看:“哟,今天生意好,就剩点羊肉了。”
说着拿出一点生羊肉来,随手掂了掂:“十块钱,要的话就拿去。”
“成,麻烦你切成肉泥。”方展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个红封袋,“给你钱。”
还真被黄易松说准了,那小猫一见到肉泥,立刻大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没多会功夫就吃了个精光。吃饱了肉,小猫洗洗脸,蹭着方展的胳膊一个劲撒娇。
黄易松看着有趣,掏出颗棋子,放在桌上逗小猫玩,那猫一见圆滚滚的东西,立马来了劲,上去一个虎扑把棋子摁在了脚下。
啪,棋子被摁得一翻,弹了起来,砸在了小猫头上,小猫吓了一跳,连忙蹿回方展怀里,警惕地盯着落在桌上的棋子。
桌上那枚棋子恰好正面冲上,上面的字样是个黑“兵”。
“兵为金,黑为阴,阴金为兑;猫作虎扑,虎为艮。”黄易松看着一愣,“上兑下艮,得卦‘泽山咸’,这猫能生财啊!”
方展笑了笑,今天他是第二次看到“泽山咸”这个卦了,正是这个卦让他确定了那只小猫,如果不能生财,那他最后一轮还比什么。
“不过,这卦里有些蹊跷。”黄易松显然是个“卦痴”级别的老头,这么着就开始要解卦了。
“兑为少女,为财之根本,艮为少男,为财之事体。”方展接过话头道,“艮土生兑金,即是生财。不过,泽山咸是个男追女的卦象,也就是说,有个男孩会花钱买这猫,用来讨好女孩。”
抢话头可不是方展的习惯,但他却必须抢,如果现在让黄易松解了卦,那暗中监视方展的执行监察就有理由认为他是在借助外力,名正言顺地可以踢他出局了。
“嗯,这么说是有理。”黄易松好像很来劲,“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说的蹊跷应该是指用卦艮有求财不利的含义,尤其是春占不利求财。”方展继续堵他的话头,“体卦兑虽然是求财有利,但有口舌之嫌,又是秋占才有利的。”
“对,就是这个。”黄易松听着过瘾了,“天卜有什么高见?”
“很简单,艮卦是那个少男,现在是入春,他要买这只猫的话就是破财,论求财当然是不利。”方展笑着说道,“兑卦是少女,秋季是最有利得财的,少男送猫给她,自然是得财。不过,这当中还有一层意思,秋金克春木,兑卦的财势压过了艮卦。从全卦来看,还是个得财有利的卦,只是这个财少了点。”
“高明,高明。”黄易松听得眉飞色舞,一个劲点头,“那这卦何时能应呢?”
“何时?”方展摸了摸怀里的小猫,“马上就能应。”
他这话斩钉截铁,把个黄易松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得请教请教。”黄易松没想明白方展说这话的依据,“从卦象上如何能看出呢?”
“不用看卦象。”方展笑着指了指路口,“人都已经来了。”
顺着方展手指的方向,黄易松看到了一辆红白相间的MINI COOPER。车子刚熄火,车门一开,下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模样挺标致。只见她嘟着嘴,气鼓鼓地往车边一靠,似乎在赌气。
车的另一边下来个年纪相仿的男孩,正气急败坏地和她解释着什么,这情形一看就知道是小情侣闹了别扭。
女孩似乎不太肯接受男孩的解释,捂着耳朵往前走了两步,男孩跟上来想去拉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可就在推开男孩的一刹那,手指刮在了男孩外套的金属拉链上,女孩手上一下就冒出了鲜血。
“哦?”方展和黄易松同时低呼了一声。
豪华套房很舒适,尤其是那张大得夸张的床,睡上去整个人都会陷进被褥里,就像躺在一片松软的白云里那么悠哉。
丁进却没有躺上去,他并不打算睡觉,今晚对他来说,还有比睡觉更重要的事情。
执行监察的汇报一直都很及时,朴正焕被砸破脑袋的那一刻,丁进就得到了消息,朴正焕的大名立刻从丁丑组的名单上删除了。和朴正焕一起被删除的还有萧三才,丁进特意花了几分钟,把预先准备好的出局理由看了两遍,而后复制到了萧三才的记录中。
与此同时,两笔可观的外盘投注全数进了丁进的腰包,他也在作庄,和那些大庄家相比他更为低调,甚至低调到了没人知道的地步。
但他将获得的收益会是所有大庄家都难以相比的。
现在,丁丑组只剩下方展和福山雅史了,再过五六个时辰,丁丑组就会只剩下福山雅史一人。
“也许用不了那么久。”丁进得意地看着监视记录,“他的对手是日本人,那可是一个连鱼都等不及煮熟的民族。”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2:10
第九章 男女生财有不同
在生活中,男女间争吵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特别是像那对年轻的孩子。
方展和黄易松没那闲心去劝架,但却很关注他俩,这倒不是因为他俩合了卦象上的显示,也不是因为小猫能从他俩身上招财。
“可惜啊。”黄易松叹了一声,“年纪轻轻的就遇上了这样的凶兆。”
“嗯,是凶兆,但也只是个兆头而已。”方展摸了摸怀里的小猫,“通常说来,兆头只是个开始。”
这话说得黄易松一愣,明摆在眼前的凶兆却被方展说得轻描淡写,难不成这个天卜又看出了什么自己没注意的?
从年龄上来看,那男孩也就十八岁的样子,为“童”;刚才女孩推了男孩一把,用的是手;“手”与“童”恰好合了一个字“撞”。如果只是这点倒也不算什么凶兆,关键是之后那女孩的手指被拉链刮破,出了血。两人以车代步,有“撞”的迹象,再应血光之灾,由此看来,他俩将会遇上车祸,非死即伤。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这一切的发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世事总是存在变数的,这个变数也许是那两个年轻人自己,也许是他们的车子,也许是方展,也许是……
女孩从手提包里拿出创可贴,包好伤口,男孩在一旁看着不知所措。他知道,女孩的脾气一向不小,刚才的口角还没摆平,现在又把她手指弄伤了,再想让她消气,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果然,包好伤口后,女孩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扭身,直直走进了弄堂口。
“晴晴,你听我说……”男孩急了,“我不是故意的,刚才那……”
说着拉住女孩的胳膊,又不敢太用力,生怕又弄伤了她。
“放开!”女孩的脾气依旧很大,甩着手叫了一声,“跟进来干嘛?你不是怕脏吗?”
弄堂里都是小吃店和排档,晚上生意好了,那满地就都是油腻和垃圾。男孩看着皱了皱眉,显然是讨厌这些东西,可他却不敢放手,生怕那女孩跑了。
女孩依旧执拗,甩着手和他吵着,弄堂口排档上的人都乐呵呵地看着,权当是宵夜时间的娱乐节目。
“我知道你生我气,不想理我。”男孩有点受不了众人的关注,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可你必须跟我走!”
那口气听着十分坚定,女孩倒愣了,她这男朋友一向是唯唯诺诺哄着她的,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
“我凭什么跟你走?”女孩试探着反问了一句,口气缓和了不少。
“就凭你受伤了,得去医院。”男孩开始忽悠了,“拉链是金属的,你那伤口不经过处理,很容易得破伤风。”
“破伤风?”女孩狐疑地看了看手指,“胡说,哪有这么严重?”
“你别忘了,我是学医科。”男孩趁热打铁道,“你对我那么重要,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不能忽视。”
既下了套,又哄了人,他这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女孩似乎有点动摇了。
“这新一代的教育就是不一样。”黄易松看着一个劲摇头,“医学和泡妞本是两码事,他倒是能灵活变通学以致用。”
方展笑笑,继续关注着这对男女,那女孩显然是被说动了,跟着男孩往车边走去。
窝在方展怀里打盹的小猫突然站了起来,看着那女孩的双腿,眼睛瞪得溜圆。原来女孩穿了双造型可爱的毛绒短靴,靴子两侧各挂着一对装饰用的绒球,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正好引起了小猫的注意。
喵,小猫蹿下方展的膝盖,几步蹦到女孩身边,对着那绒球扑打起来。
“呀,这小猫真可爱。”女孩低头看见那猫,似乎十分喜欢。
“上车吧,别逗猫了。”男孩坐进车内,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挺脏的。”
一听这话,女孩又不乐意了,事实上她最受不了的就是男孩那种古怪的洁癖。
“不管,这小猫太可爱了。”女孩嘟嘴道,“我想抱回去养。”
“那么脏……”男孩刚想说下去,一看女孩的脸色不对,马上改口道,“这是家猫,应该是有主人的。”
“是我的猫。”方展站在弄堂口冲两人道,“对不起,请放它回来。”
说来也是有趣,那小猫听到他的话声,立刻喵喵叫了两下,似乎在印证方展所说的正确性。女孩看了看手里的小猫,又瞟了眼方展,一脸不舍地放下了它。
虽然被放开了,可小猫却并没有立即跑回方展的身边,而是在女孩腿边来回蹭着,随即又跑开,像是要那女孩陪它玩耍。
“先生。”女孩实在抵挡不了小猫的诱惑,对方展开了口,“你这猫卖吗?”
“你想买?”方展佯装迟疑,“这猫……”
男孩从车内探出半边身子,看了看方展,脸上满是不屑。
“这种人肯定会漫天要价。”他精明地冲女孩低声道,“这猫又不是名贵品种,回头我给你买只更好的。”
“我就是喜欢这只!”女孩赌气地瞪了他一眼,“别的我不要。”
男孩拿她没辙,只好从车上下来,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对着方展扬了扬:“两百,这猫我们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