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绒花同题“我看AI写作”||刘爱军:谈AI写作——以DeepSeek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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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信文章
谈AI写作

——以DeepSeek为例

文/刘爱军





隔年如隔世，自打DeepSeek以一个鲤鱼打挺之姿跃了龙门之后，嚷嚷多年的AI技术不再是坐在象牙塔里夜观天相者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袋烟的功夫就燃爆了的deep seek如伟岸的弥赛亚降临人间，让普罗大众和升斗小民们如同手持《葵花宝典》、《九阳真经》在这个迷狂的世界里笑傲江湖、倚天屠龙。沽名钓誉者有之，以身相许者有之,求仙问卜者有之,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舞得不亦乐乎。在这万众顶礼之时，一向只会横眉的我也不得不放身堆笑与这瞬息万变的世界握手言和，好像不把这条翻着白眼的蓝色小鲸鱼安安稳稳地放入手机里，我就变得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于是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它收入囊中，果然是“见鱼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这迫使我疲软了多年的写作欲望多少又有点回暖的迹象。

不得不说工业革命的成果解放了我们的体力，而信息技术革命真正逐步解放我们的脑力。什么都解放了，那么我们这个一百来斤的成了精的碳水化合物是不是就可以四平八稳的享受午后的阳光了呢？我看未必。关于人工智能引发的道德、伦理、价值观、安全等诸多问题不是本文的主题暂不饶舌，但无论结果如何这潘多拉的魔盒终究是打了开来，是洪水猛兽还是救世之主那就看人类的造化了。就像自从瓦特盯上了那个预示人类命运的壶盖起我们就再也回不到田园牧歌。有了这条小鲸鱼儿，很多人做起甩手掌柜梦，而这个梦正在成为现实。那么作为热爱文学、关心文学、苦文学久矣的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手一甩坐等摘桃呢？或者说当我们一睹小鲸鱼的快速文学制成品，就怀揣了风声鹤唳的心思，进而念起了文学消亡论的悲咒呢？或者说我们准备从一个刀耕火种的文学生产者转变成一个养尊处优的文学消费者，小鲸鱼的文学饕餮是否合我味蕾？有无地沟油？或者说卸下千年的历史传承与文化积淀都负于小鲸鱼一己之肩，那么清风还那种清风明月还是那个明月吗？



带着这份惶惑与不安并假以卫道士之嘴脸我开启了与小鲸鱼友好亲切的对话。我一直认为诗歌的水准是代表文学的水准尤其是中国文学的水准。况且古人唯才是举的是侯不也是吟诗作对吗？虽然小鲸鱼所处的AI界尚在幼儿园水平，但我一上来就考它四六级似乎多少也有点不大厚道，然为文学计，不得不心狠手辣一回。我给它的考题如下：把海子的诗歌《九月》改写成一首绝句和一首律诗。三十秒的时间小鲸鱼就甩出了卷子。绝句为：题海子九月图。众神遗野寂/琴咽暮云垂/千载苍茫泪/孤身策马时/胆挺肥竟然敢写五绝。大家知道绝句是近体诗当中的最难写的，是诗人灵光乍现的神来之笔。在短短几个字当中表现出审美与意境的复杂关系，实数戴着镣铐跳舞的顶级舞者。而五绝更是难上加难。就该诗的艺术水平而言小鲸鱼只对《九月》当中的关键意像进行了简单的罗列与重组，推陈并没有出新。并没有把诗中所要传达出的那种面对信仰崩塌、理想幻灭时个体的悲愤与无奈意于言外。读完以后没有使我产生或眼前一亮、或怦然心动、或百感交集、或怅然若失的情感体验。好的诗歌一定是得意忘言的，是顾左右而言它的，是指向不被言说的。李白的《夜宿山寺》给我们的情感体验一定不是楼高，一定是那句满含人生况味的“不敢高声语”。小鲸鱼的绝句表达思想有点像柳宗元的《江雪》是入世的，而《九月》表达的是出世的。从语言特点感受上说小鲸鱼的《题海子九月图》点燃情感的引线是最末一句“孤身策马时”显然它的上一句“千载苍茫泪”就略显空泛把前两句酝酿许久的情感给破坏了，那么它的感染力就大大削弱了。而《江雪》却恰恰是通过“鸟飞绝”、“人踪灭”、“簔笠翁”对情感做递进式的层层加压，最后以“独钓”二字使达到临界点的情感有喷涌而出。



由于相对绝句来说律诗放开了些手脚，小鲸鱼写的七律《听海子九月曲》就有点儿闲庭信步的感觉了。诸神寂灭野花殷/目极苍茫亘古原/风溯远空湮旧驿/魂萦大漠咽孤弦/浮生有尽遗墟在/岁月无痕只影偏/踏碎秋光三十里/一鞭残照过胡天/虽然声律上稍显违和但颈联还算动容。写出了那种时光易逝、物是人非的苍凉感，自认为它达到了四六级的尺度。于是我这文人相轻的劣根性基因又开始做愤愤状：“弹指间竟然就能冒出两首人模狗样的诗来，这让我等恃才傲物之辈何以自处？”我的面目开始狰狞，气急败坏的程度好比连输了三局石头剪刀布，捶胸顿足之间对着小鲸鱼从紧咬的后槽牙缝隙里蹦出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请将《周易》坎挂的爻辞改写成一首现代诗。话一出口我分明能够感到一丝狡黠从心底闪过，窃喜自己参沙子扔石头的手段是何以了得，但仍然为没有对它给出“用甲骨文”的限制性条件而自责不已。同样是三十秒的时间，小鲸鱼便将一首《液态深渊——坎挂六重奏》稳稳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满满的海子风格。很明显小鲸鱼在向我示好，算定我喜欢海子的风格就果断地投我所好起来。使我顿觉“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

看着它妥妥地一副商人嘴脸，我万般纠结的内心世界竟变得释然起来。显然从这个视角下来谈论它写作的艺术水准已是毫无意义的，在小鲸鱼眼里我是它的用户，它输出的是商品，狠挠用户痒痒肉进而寻求用户最大满意度是它的本质属性，这是商业的逻辑而非艺术的逻辑。商业的逻辑是交易是利益是形而下的。我们人类写出来叫作品或者叫艺术品，尽管水准有高下，但观念是趋同的。虽然在商业文明社会里作品也具有商品的属性，但它绝不是商业的附庸。艺术的逻辑是自救是批判是形而上的，是符合审美内在要求的，既康德所说的无目的合目的、无功利的愉悦、无概念的普遍。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文学制成品和文学作品是有本质的区别，这种区别正如《礼记 .曲礼上》所言“鹦鹉能言不离于飞鸟，猩猩能言不离于禽兽”从阅读体验上说，我们阅读作品除了关照文本之外，还应关照作者，通过了解他所处的历史时期、风格流派、价值观倾向等这些创作背景充实我们的阅读体验，厚植我们的审美情趣。就像当年梁启超在清华讲杜甫，讲到“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时，眼泪便不能自控。那么这种情感体验一定使梁启超想到了杜甫颠沛流离的人生境遇、光明磊落的士大夫精神以及战乱频仍的现实暗合。反观面对小鲸鱼我们的阅读体验是残缺的，我们关联不到文本以外的任何信息。小鲸鱼即没有主体意识，也没是非立场；既没有历史积淀，也没有文化路径。它就像东海傲来国石缝里蹦出的猴王，于天地所共生，又为天地所不容。

打了些许板子，但总要给几粒枣吃。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幸好小鲸鱼还没有生出自我意识，不然对我这摸鲸鱼屁股的行为，一定得跳将起来高唱“我手执钢鞭将你打”。或许小鲸鱼早以植入了“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的谆谆教诲，对我这满篇雌黄笑而不语了。不得不说小鲸鱼的表现对我们的认知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颠覆，这种颠覆的程度不是物理意义上马车与火车，而是哲学意义上的存在与非存在。千万年来只有我们人类有意识会思考，苦苦追问我们的来路与归宿，孤独地面对悲剧性命运所带来的恐惧。如今小鲸鱼也会思考了，用我们的方式我们的逻辑。看着它将缜密的思考过程静静地和盘托出时，我仿佛看到了绮丽诡谲的脑电波在缓缓流淌。这又使我与生俱来的那份孤独多了些许微茫。



艺术会消亡吗？艺术诞生于商业文明之先，系出名门，它的阶级属性是贵族的是小众。艺术追求自由拒绝规训指向人的精神世界。只有人类创造出来的才是真正的艺术品，脱离了人类创造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艺术的量产进一步强化了艺术的商品属性，使艺术更加市井，无论凯撒的还是上帝的都归入资本的洪流。不管怎么说一个灵魂出窍的时代已经到来，仅凭“我思故我在”的箴言万难聊以自慰，作为生物学意义上的人和作为算法意义上的人精在周天之内开始斗法，但愿“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锋。”




作者简介：
刘爱军，别名易水寒，河北宣化人，81年生，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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