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观察之一:关税冲击“世界工厂2.0”——越南制造的信心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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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信文章
近年来一直被西方捧为"下一个世界工厂"的东南亚黑马——越南正面临着不得不说的战略困境。2025年7月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社交媒体发文称，美国已与越南达成贸易协议。 根据协议，越南输美商品关税从46%降至20%，任何经越南转运的第三国商品（主要针对中国）将被征收40%惩罚性关税。


美国对越南实施的分级关税政策（基础税率20%，经越南转运商品税率高达40%），表面上虽较最初威胁的46%有所降低，但实际通过严苛的"30%本地增值率”规则和模糊的转运定义形成制度性压制，使越南深陷大国博弈的夹缝。该政策精准打击越南经济两大命脉：其一是原料依赖症——越南制造业60%原材料依赖中国供应，纺织业70%化纤原料、电子业80%零部件来自中国，导致本土工厂成本控制能力薄弱；其二是转口贸易模式，越南每年从中国进口的900亿美元商品中，其中约16%即144亿美元经简单加工后贴标“越南制造”转口美国，新关税直接切断这部分占对美出口额15%的利润来源。新规实施后，这类商品成本将暴涨40%，导致3000余家在越中企面临停产或撤离。越南总理范明政所谓“不能损害其他市场利益”的表态，折射出该国在“美国施压”与“中国依赖”间的战略困境。



由此引发的产业地震迅速穿透全产业链。纺织业首当其冲，越南最大纺织企业Vinatex因关税侵蚀18%的利润率被迫将半数产能转向低利润国内订单，并裁员30%。高端制衣厂Garmex Saigon则因美国品牌撤单进入破产程序。跨国制造商启动产能迁徙，鞋业代工巨头Pou Chen集团将30%美国订单紧急转移至印尼，同时冻结越南平阳省和海防市的工厂扩建计划，逾200家本地供应商随之陷入订单荒。电子制造业中，三星越南公司对美出口增速从20%暴跌至5%，半导体测试封装项目推迟一年，其配套企业Daiwa公司因订单减少40%关闭生产线，暴露高技术产业的本土化短板。



更深层的危机在于产业升级进程被打断。近年来，越南的厂房租金成本和工人工资快速增长，如北宁省、河内、胡志明2025年厂房租金都已经逼近中国的深圳和东莞，直接飙到5到6美元一平米；人工工资这几年也翻得快，越南工人底薪加加班，动辄3000到3800元，而技术工和会中文的文职人员，一个月能拿到4000到8000元。基础设施短板更是雪上加霜，全国无高铁网络，工业区每周停电，物流成本居高不下，工人效率仅中国工人的70%。此次美国对越南实施的分级关税政策无疑成为上述问题爆发的导火索。一个直接的表象是，外资企业加速撤离。如中国台湾宝成集团暂停越南扩建转向印尼，中国大陆天虹集团推迟广宁省项目转投墨西哥。这种撤离直接削弱越南在高技术制造业的突破能力。而本土企业转型则面临资金与技术双重壁垒，虽有Thanh Cong纺织公司斥资600万美元升级生产线并开拓欧洲市场，将对美依赖降至40%，但大多数中小企业无力效仿此类转型。据预警，44%在越工厂面临撤离风险，熟练工人流失将导致产业链关键环节永久性断裂。耐克、苹果等美企已计划将产能转移至印度、墨西哥，三星将30%手机产能紧急撤回韩国。越南的制造业一直依靠外国资本支撑，“两头在外”，没有核心技术和品牌，一旦“引擎”被抽走，外资彷佛潮水一样退得飞快，越南经济可能面临着崩盘风险。



实质上，经济系统风险已超越微观企业层面。据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测算显示，新关税或使越南GDP增速骤降1.3–1.5个百分点。与此同时，债务危机和房地产危机接踵而来。越南外债高达2086亿美元,而外汇储备却只有872亿，占GDP比重达70%，美元债规模是外汇储备的两倍，在美联储高利率环境下，每年偿债本息将吞噬巨额外汇。房地产泡沫同步破裂：胡志明市房价较峰值下跌40%，企业债违约率飙升，银行不良贷款率已达6.9%。直接表现在股市大跳水和汇率暴跌。2025年4月3日，越南股市遭遇“黑色星期四”，股指单日暴跌6.69%，一天蒸发全国GDP的5.6%。而越南盾三年贬值15%，直接推高依赖进口的电子、纺织业原材料成本（部分企业零件采购成本同比暴涨23%）。



这场关税战使得越南产业结构的脆弱性暴露无遗。过度依赖低成本以及外资的竞争模式的弊端在各个行业显现，企业创新能力的不足使其难以通过产品升级抵消关税影响。压力之下，产业转型加速进行，但伴随的阵痛显而易见：大量企业倒闭导致产业链关键环节缺失，熟练工人和专业技术人员流失，这些都将削弱产业体系的完整性和复苏能力。越南当下困境为新兴发展中国家敲响了记警钟，也为我们近距离观察全球产业链重构提供一个重要切口。



表面上看，目前越南制造业依然热火朝天——2025年上半年GDP增速达7.52%（创15年新高），工业生产指数（IIP）同比攀升9.2%，加工制造业增速更突破10.8%，但繁荣表象下已浮现收缩信号。企业正被动缩减产能：2025年6月制造业PMI连续第三个月跌破荣枯线至48.9，出口订单锐减速度创2021年以来峰值。实际上，不少企业已经开始收缩。更高的生产成本，更多的不可控风险，老板们的信心正悄悄动摇。越南制造业的神话已经不再完美，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差距，让人必须冷静重新审视未来：越南能否顶住高成本压力，继续吸引全球制造业，守住制造业“黄金海岸”？还要看欧美的关税政策怎么走，而全球供应链还会不会继续洗牌，没有人敢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