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越寇·当事人谈政府为越战军人“平反”历程

idayolanda

    解放军援越老兵与被俘美军飞行员交流的故事

    节选

    撰文：杨战玉（原沈阳军区空军高炮第一师政治部文化科干事,入越高炮部队31支队新闻干事）

    2007年我有机会去美国一个月，在此期间，我在一个社区图书馆检索有关越战的书、音像制品、有关越战节目等。我在观看有关越战被俘飞行员的节目时，却看到被我部生俘的飞行员鲍威廉以战俘协会负责人身份在演讲。于是我上网搜索，查到被我部击落、被俘的美军飞行员名单和他们的简历。

    2010年5-7月，我又一次赴美国，请亲属帮助购买、翻译一批有关美国各界如何看越战、飞行员回忆录等资料。游览了几处市、镇越战纪念碑、纪念公园，观看了美国阵亡将士纪念日的大游行活动，联系被俘飞行员当诺德、鲍威廉（威廉姆）及格雷。格雷没回信，威廉姆2010年1月先逝，我与当诺德联系上了，虽未能相见，却往来通信10多封，现整理记录如下：

    “当诺德”忆被俘，叹服中国有加

    2010年5月18日当诺德来信，详细回忆被俘经过：

    1967年1月20日，我和同机飞行员威廉姆第一次被派飞夜间任务，轰炸北越克夫附近的铁路大桥，同事告我那里有高炮和导弹保护，非常危险。我们编队飞行刚接近目标，便遭到地面猛烈炮火攻击，突然，飞机一个引擎被击中停止工作，我们很紧张，拼命朝大海方向逃奔，飞机歪歪斜斜降落到南越一个基地，险些差点坠海喂鲨鱼，总算回来了。

    第二天（1月21日），我们的时差还没倒过来，头儿就让我们改白天飞行，任务还是轰炸北越克夫附近的铁路大桥。我们换了一架新F-4C飞机，下午起飞，我们为编队第一架。进入北越上空时，我们特别注意防止北越米格飞机的攻击，没想到刚到袭击目标上空，突然非常密集的高射炮火迎面打来，一片橙色烟雾，像在飞机下面铺上一大片地毯。我们赶快拉起，加速围绕目标外圈飞行，看到克夫机场米格飞机正起飞拦截，再看四周的编队不见了，我们为空中唯一的一架飞机了。这时，地面炮火一直追着我们打，炮火形成浓密的黑烟，找不到路飞出去。突然炮弹击中我两个飞机引擎，咔咔咔的响声像咖啡粉碎机声，开始起火，飞机向右倾斜飞去，那是中国的方向，我们试图灭火，朝大海方向飞，但飞机已失控了。前座飞行员威廉姆下令跳伞，我们看到天空有一条亮光，就跳下去了。当时我想，这下子我的命运又转变了。

    大约过了5分钟，我降落到一片树林中，降落伞被一棵大树挂住，只能拽住伞绳，抓住树枝树干，慢慢滑落到地，想法逃走。没走多远，听到枪声，我只好退回原处，隐蔽起来等到天黑再说吧。

    我的前座飞行员可能降落在另一面山坡上，我想找到他。我打开随身带的强力手电筒，用手捂住，用余光找路，好像被藏身附近的人发觉了，马上关闭手电，这时发现一个50-60平方英尺的山洞，我爬进去，在一块大石头上睡了一觉，计划天亮重新寻找出路逃生。

    第二天早上（1月22日），我被喊叫声惊醒，他们正向这里靠近，会很快发现我的降落伞和山洞，我已无处可逃，只好藏到山洞里边的大石头背后，听天由命吧！

    不一会，有几个人走近山洞，听不懂喊些什么，我就站出来了，举起双手。之后，把我拽到洞口，收缴我的手枪、地图等装备，让我脱下飞行服，脱下他的衣服和鞋让我穿上，又载上他的头盔，跟他们一起朝山下走去。走过农庄时，他们刻意掩饰我，显然是想躲避村民。途中遇到美国飞机飞过，他们把我按倒在地上躲藏。

    走了一段路程，我被带进一间房子里，看到墙上挂着毛泽东像，正在疑惑不解时，一个女孩端来一杯茶水、一个苹果，还有一盘香喷喷食物，不知是什么。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美美地吃上一顿饱餐。之后，医生给我检查身体，在树枝刮伤的腿部涂上药。

    太阳快落山时，一个年龄大的人用英语问我一些问题，有人在拍照，这群人从没有对我打骂和人身攻击。

    询问后，有人把我带上一辆大卡车，去了另外一个村落，他们是通过翻译进行交接，看出对方是北越军人，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是被中国军人俘虏的。我的随身所带一切物品装备，全部移交给越军。

    然后，我被蒙上眼睛，光着脚走一段 路，上了大卡车，从此，我开始了长达6年的不堪回首的北越监狱生活。

    交往中，当诺德急切地想了解我方的故事，有4次信是在夜间零时以后写给我的，并说，“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不会造成我任何痛苦和不适”。他的信，又提出一些使他困惑40多年的问题：

    他问我“我是被什么高炮击落的？”他开始以为是被米格飞机击中。他们在战俘营议论，有的说北越有57、85毫米高射炮，但没有想到是中国军队的高炮。

    他是在1月20日夜和1月21日分别被中国部队第31支队驻防克夫、外苏防区的329大队 （三个空军高炮营、一个陆军高炮营和一个海军高炮营）击伤、击落的。

    我告诉他，我们使用的武器很落后，多半是50年代抗美援朝战争使用过的高射机枪和37、85mm口径高炮，少量57和100mm口径高炮。虽然武器落后，但我们贯彻执行毛泽东关于“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和“连续作战，不怕牺牲”的作战指导思想，采取“集中火力，近战歼敌”的作战原则，形成你们看到的空中“地毯似”的“橙色烟雾”。所以，“集中火力，近战歼敌”，效果良好。

    他说，“随信附上被俘当天在小村里拍摄的照片。也许你会认出照片中的人。之后他又寄来几张同样从展板上翻拍的其他照片，全是中文说明。我见过这些照片，判断这些照片是一支队在某时某处展出时被翻拍的。我问他照片来源，他告诉我，这些照片是美国防部寻找失踪人员机构里的一位朋友送给他的。

    他问：“我被俘的中国村落在哪里？借我衣服的人是谁？俘获我的人和照片上询问我的人在哪里？射中我飞机的也是他们部队吗？”

    我用电话与原中国后勤部队一支队战友谢雄威和曾参与抓捕的一支队司令部参谋周大喜和教导队干部李宝森联系，他们叫我告诉他：“他被俘的地点距克夫、外苏防区以西约30公里的有陇县西北约十公里左右的山林中，被询问的地方不是中国村落，而是中国援越铁道兵一支队教导队驻地。借给他衣穿的是高个军人李发坤（班长、后任司务长）。询问人是支队总工程师梁世忠（已故），还有已故两位老红军1支队主任肖春先（铁道兵副司令员）、张通达（军职）在场一同主持审讯。作训参谋周大喜负责照相、单保平参谋负责记录;向越军移送他的是支队参谋黄化喜。

    当诺德在回信中说：“尽管你信中描述的场景发生在43年前，我仍然记得那些人！

    那些俘获我的人给予我起码的尊重和充满人性的待遇，

    与之后在

    越南军队战俘营的经历，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告诉他，中国人民解放军从80多年前建军时的军纪就要求优待俘虏，在朝鲜战争和越战时，我们对美军俘虏都是严格遵守日内瓦战俘协定的。

    我告诉他，我们老战友准备10月份去越南战地重游，还转达一支队的战友谢雄威、李宝森邀请他时，他回答：“我只想去中国看你们，看长城，

    不想再去越南，

    大概在明年我会考虑中国之行”。

    他还说很想与我见面，可惜在我返回中国前，他无法安排时间到我居住的州见面。他邀请我到他家做客，并开玩笑地说：“如果你到德克萨斯州做客，会得到最大的牛仔帽和牛仔靴礼物，你可回到中国炫耀一下了。”

    原计划我要飞到德州见他，顺便看看那里的越战展览馆、纪念碑，很遗憾，因亲属工作繁忙，没有翻译陪同，寸步难行。我们只好相约明年再见。

    当诺德多次写信念念不忘被中国军人俘虏后，“那天吃的那盘香喷喷的食物是什么？黄色的像是烤过的，不是油炸的，有菜有肉，有点辣味和大蒜味”。当诺德深有感触地说：“我算是幸运的。我对给我治疗、善待我的中国军人和医生永远心存感激，我也对能人性化对待我的看守们很感激和尊重。

    探讨军人经历，境遇感慨各异

    他给我寄来了简历。1941年12月22日在密苏里州出生。1959年高中毕业后，进海军军官预备学校学习，1960年6月进空军军官学院工程技术系学习，1964—1965年在空军澳柯玛接受F-4C飞行训练，后在英国空军基地完成飞行训练任务。1966年末，自愿到南越SANANG基地第480联队服役。曾在南越、北越执行38次飞行任务。

    1967年1月21日下午，在执行轰炸克夫附近地区铁路车站、桥梁时，被防空火炮击落，跳伞被俘，同机飞行员威廉姆也在越南三个战俘营关押6年，1973年3月4日越战结束后被释放回国。他自己选择在一所大学生物系硕士班学习。毕业后在空军某部担任飞行军医。1973年8月与女军人爱丽丝结婚，有3个子女。1996年12月，从空军退役，上校军衔。

    他还介绍了同机飞行员威廉姆.J.鲍的一些情况：他1934年7月17日出生在俄亥俄州。1956年毕业于州立大学，入伍为二等空军中尉，1958年完成飞行训练，编入465战斗机联队，曾飞过F-89，F-101B。1963年转92大队，在英国基地飞过F-101A/C，F-4C。1966年9月编入南越基地480联队。

    1967年1月21日，在北越执行第25次飞行任务时（在南越已飞行25次，共50次），被防空炮火击落，跳伞时脊椎受伤，下颚骨骨折，右眼失明，在北越俘虏集中营度过6年零六星期。1973年3月4日返回美国。      回国后留在空军基地空战学院，成为一个行政部门的主管。1981退伍，上校军衔。1983年在政府一空军公共事务中心任主管。2010年1月去世，享年77岁。

    关于对越战的看法。他说，他是基于爱国去越南的。他特意强调他驾驶的飞机每次编队执行任务，都是担任警戒防御米格飞机袭击编队的，不是执行轰炸的。他说他退休后对历史有兴趣，想了解自己家庭的血缘关系，但美国的南北战争毁掉了他家族的档案资料，使他不能了解祖辈的来历。他感叹：“从战争造成我的家庭损失，让我更进一步理解和尊重亚洲、欧洲久远的历史文化，他们历史上遭受多次战争的重创，危害深远”。

    他写道：“从1967年开始，少部分人闹反战运动，很多越战军人回来，受到不公正待遇，那时是越战军人最痛苦的时候。

    经过一些年的争论，终于认定我们受到的不公正遭遇乃是国耻，国家开始修正对退伍军人不正确的政策，才开始对我们说‘欢迎回家’。

    退伍军人宣誓，永远不再让这种耻辱事件发生，要团结一致，彰显爱国精神，这就是你看到的美国到处有退伍军人筹款建立的越战纪念碑、纪念馆、纪念公园。每年的11月11日是退伍军人节，是活着的退伍军人的节日。每年5月最后一个星期一是国殇日（也称阵亡将士纪念日），是死去的军人纪念日，法定假日，全国放假，举行国家祭典，游行、演讲、聚餐等活动。被俘失踪军人协会每年9月中旬举行纪念活动，每次都邀请我与会。今年安排在乔治亚州由南北战争战俘营改建的美国被俘失踪人员纪念馆召开”。

    关于获得哪些荣誉。他说，我从军30年，获得21个奖章，大多是从事作战、训练、危险工作受到表彰的。最高荣誉是银星奖章、铜星奖章、2枚紫星勋章和特别勇敢勋章、被俘纪念章等。另外还有一个现在没有享受到的最高荣誉，就是按服役30年或获得上述勋章荣誉的军人，可以选择死后埋葬在国内任何一座国家公墓，家属子女同享这个待遇。

    关于退伍后的生活。他介绍说，他和妻子同为退伍军人，每月都享有退休金、社会福利金（67岁以上）、退伍养老金（参军20年以上的，每年还增加一次金额）、军队医疗保险金，退伍军人协会额外的牙医疗保险金。他还每月领取越战被俘、伤残赔偿金（免税）。他说：“这些待遇从参军时就受到政府承诺和保证的”，“我和太太依靠这些收入过得很舒适”。他介绍说，各级政府有专门的退伍军人事物管理机构，有专项拨款保证落实待遇。可自愿参加各军兵种或地区组织的退伍军人协会，不定期搞联谊活动、慈善捐助活动和维护退伍军人合法权益等活动

    据我观察了解，像当诺德以上校军衔退休的军官，其待遇相当美国的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平，自然无忧无虑。

    那些退伍士兵除享受免费医疗、伤残赔偿金，其养老金、社会福利金多少，因人而异，我在曼哈顿等繁华街区，就见到60～70岁的越战老兵（有的身穿印有“越战退伍军人”字样的夹克衫或T恤）。3月5日在纽约时代广场发现汽车炸弹正冒白烟的就是在附近摆摊卖T恤的58岁的越战老兵安·杰克逊，他及时报警，才避免一场惨祸发生，报纸电视网络大肆宣扬“越战老兵，反恐英雄”。······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0657e6c0102wiho.html

idayolan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