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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午夜蛇变》--作者:郎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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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7 14: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梦


  阿杏领着高阳和小美天没亮就出去了,三个人带着莫一的遗体去了火葬场。

  他们走了以后,雅问也紧跟在他们身后悄悄出门了。等她下午回到家的时候,阿杏他们还没有回来。

  她靠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罗婶给她端来了一杯茶。

  “小姐,你去看过了?”

  “嗯。”

  “那结果怎么样?”罗婶心急地问。

  “那个教授给我做了三个多小时的检查,问了很多问题,还给我做了睡眠测试,最后的结论是——”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下来不说了。

  “小姐,到底是什么?”罗婶更急了。

  “他认为我根本不可能有梦游症。本来我也就一直确信我不会梦游的。罗婶,你确定那天晚上看到的人真是我?”

  “不会错的!这个家里还有谁长得和你一样啊?当时,你就挨着我的面前走过,我怎么可能看错嘛!”

  她端起茶呷了一口。

  关于那个梦,她并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若非亲眼所见,罗婶也不可能复述出她梦中的一切。所以,罗婶这边不会出问题的。

  而教授那边也不会诊断错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衣兜,钥匙还在。这钥匙是她昨天当着罗婶的面和床底下的铁钩子一块儿找到的,这就是那把冰窖大门的钥匙,用一根蓝线穿着。

  冰窖的钥匙一直都是由妈妈保管的,连她自已都不清楚这把钥匙怎么会到了她的手上。

  这把钥匙,和那个铁钩子,都是莫明其妙地被她找到的,可她根本对这两样东西从何而来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两天妈妈也没有问钥匙的事,看来还没发现钥匙已经丢了。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拿定了主意,本来她就想去冰窖看一看爸爸的尸体好解开对那个梦的质疑,既然钥匙现在在她手上,就正好利用这个方便去一趟,完事之后再把钥匙偷偷地还回去。

  “罗婶,我昨天晚上有没有梦游?”

  “我不知道,小姐,昨天晚上我并没有留意。”

  她又呷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回桌子上,然后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隐隐约约地,她有些怀疑:那个梦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一个梦,而是她当时正在做的事!

  她一惊,身体像过了电似地猛地一颤,腿就把桌子上的茶杯碰翻了。

  “小姐,没烫着吧?”

  “罗婶,这两天我要去一次冰窖!”

  “什么?哎呀小姐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能去冰窖的!”罗婶立刻连连摆摆手阻止她。

  “有什么不行的?不告诉妈妈不就行了。她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不就是去趟冰窖吗,她还能把我打死?”

  “小姐,这个时候还赌什么气!我不是说过吗,那个冰窖真的不能进去的,尤其是女孩子,有阴气……”

  “我还会被那些什么见鬼的阴气给吃了不成?再说就进去一次,不会有事的。”

  “小姐,你不能这样不听话的!我听你爷爷说起过,雷家的每一个魔术师在死了之后都要被抬进冰窖中停灵四十九天,这可不是一般的‘停灵’,听说,在这段时间里冰窖中如果进去了活人,那冰窖中的死尸就会……”

  她冷笑了一声:“就会什么?就会复活不成?你可真是越老越糊涂,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拿这种鬼话来骗我!你们越是不让我进,我越是要进去看看!”

  她真的有些生气:只不过是一个放死尸的地方,大不了和医院的太平间一样,有什么不能进的!

  她心意已决,忽地站起身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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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7 14:12 | 显示全部楼层
  罗婶望着她的背影,不住地摇头叹气。

  雅问每天都在睡午觉的习惯。

  如果午后的阳光很好,她就坐到窗口下的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着阳光,很快就会又看到了童年:

  那个时候她已经被送走了,在爸爸找到她之前她是被妈妈寄养在一个孤寡的农村老妇家里,每月定时寄钱过来。

  她家隔壁有一个小男孩,叫阳阳。阳阳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母亲不识字,身体又不好,就靠在家给人家糊蛋糕盒子挣钱,挣的钱很少,但是人却快累死了。他们家总是有堆积如山的蛋糕盒子,总也糊不完。每天路过阳阳家门口,她总能见到阳阳和他佝偻着背的母亲坐在阴暗的小屋里糊蛋糕盒子的身影。

  阳阳比她大一岁,就在她隔壁那个班读书。因为嫌弃他家里穷,班里的同学都不跟他玩,连老师也不爱管他。阳阳的脸蛋成天都脏兮兮的,像个小要饭的。

  那时候她就懂得“同病相怜”这个词,所以她对这个小男孩也很有好感,常常拉着他一块儿玩,和他一起上学放学。她发现,阳阳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很爱笑,只要一和她在一起就笑得停不下来。

  后来,她家里的那只老母鸡下了一窝小鸡,小鸡慢慢长大,肥嘟嘟地可招人喜欢了,她就偷偷拿了其中两只最肥的小鸡去送给了阳阳他们家。

  老妇人发现了这件事,顺手抄起一根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大棍子劈头盖脸地打了她一顿。那一顿打,差点把她疼死了。老妇人警告她“以后不许再跟那个扫把星的孩子玩”。她当时边哭边心里不停地在想:如果我有爸爸,就没有人敢打我了。从那个时候起,她发誓一辈子不会原谅那个无情地将她抛弃的女人。

  那一顿毒打之后,她委屈地跑了出去。那一晚,她是在阳阳家睡的,吃到了最爱的吃的饺子。第二天学校没有课,阳阳就带她去屋子后面的小山岗上玩,玩累了,他们还不想回家,阳阳就说:“睡一会儿吧,等你睡醒了那些杜鹃花就开了。”结果等她一觉睡醒,那些杜鹃花真的开了,一大丛一大丛的,可好看了。她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事,还以为自已到了一个童话王国。那个下午,阳阳用一大丛杜鹃花编了一个大花环戴在她的头上。那个中午,她突然有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后来她不知不觉发现自已喜欢上了睡午觉,不是因为困,而是因为在午后的梦中能闻到杜鹃花的香味。

  每个人心中都有过一个童话般的梦,她的童话梦就是午后的山岗、美丽的杜鹃花环、还有小男孩和她一样灿烂无比的笑脸。

  她又甜甜地笑了。

  但愿南柯一梦常醉不醒。

  但她还是醒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不醒的美梦,除非你选择在梦中死去。

  她睁开眼睛,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还有谁的哭声。她侧耳一听,原来是阿杏领着小美和高阳回来了。看来莫一的事已经办完了。

  可怜的小美,好好的一段旅程,却变成了与爱人的永别。

  她一翻身坐起来,忽然想到一件事:一共有三个陌生人出现,死的那个却只是莫一,那另外两个是不是就平安无事了?

  吃晚饭前,雅问在客厅里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儿。

  其它人都在楼上没有下来,客厅里只有她和这个小女孩儿。

  她们面对面坐着,大眼瞪着小眼,互相猜疑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这个小女孩坚持不住这样的持久战,自顾自地跑到沙发的一角玩手里的娃娃去了,只不过边玩边时不时用一种贼贼的眼光偷偷打量她。

  她看着这个小孩,突然想到了童年的自已。

  “你是谁呀?”她忍不住问。

  那个小女孩立刻噘起了嘴,好像有点不高兴,甚至还以为她不知道偷偷冲她翻了两个十分穷凶极恶的白眼。

  古怪的小孩。她笑了笑。

  这时罗婶出来了,在收拾饭桌。

  “罗婶,莫一的事,”她说着用手指了指楼上,压低了声音,“办得还算顺利吧?”

  罗婶点了点头,凑了过来:“小美姑娘回来的时候,连路都走不了了,是那个小伙子把她背进来的。真可怜,才一个上午的时间,人就脱了形,披头散发,两眼发呆,跟傻了似的。刚才那个小伙子还下来对我说,小美不舒服,不能下来吃饭了,问我能不能给她弄点汤喝?”

  “你给她做了吗?”

  “做了,一会儿就端上去。”罗婶说着又自责起来,“这都怪我,要是我早点把那件事告诉你,一开始就不让他们住进来,那个孩子也不会出去追什么乌鸦,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算了,罗婶,这也不能怨你,谁能想到他们出现的那么突然。再说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幸好高阳和小美还活着,他们别再出什么事就好,反正他们也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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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7 14:12 | 显示全部楼层
  “哪有乌鸦呀?”一个清脆的童音突然响起。

  “哎哟糟了!全都让这个小家伙给听到了!”罗婶边说边把窝在沙发角落里的那个小孩给抱了出来。

  “罗婶,这孩子到底是谁呀?”

  “小姐,这就是你大哥的孩子,你还从来没见过她呢。她叫欢欢,今年六岁了。”罗婶说着拉了欢欢一下,“欢欢,快叫姑姑。”

  欢欢翻着小眼睛打量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娃娃说:“我叫欢欢,请多多指教。”

  “这孩子,见了谁都是这一句话。”罗婶笑了。

  欢欢手里的那个布娃娃倒是引起了雅问的注意。

  那是一个又脏、又旧、又有些破的洋娃娃。洋娃娃的脸上竟然还画着很多恶心的雀斑。

  但这个洋娃娃的眼睛似乎是有生命一样。她讶异地发现,不管她的眼睛转到哪儿,那个洋娃娃的眼睛也会跟着转到哪儿,好像洞知她的心意似的。

  越盯着这个娃娃看,她越觉得心里不安。

  “这个娃娃都这么脏了,为什么不洗一洗?”她不自在地往边上挪了挪身子,发现那个洋娃娃的眼睛又转了过来。

  “大少奶奶给她买过很多娃娃,可她就是偏偏喜欢这一个,谁动她的娃娃都不行,走到哪都形影不离地带着。下午回来的时候我说要给她的娃娃洗澡,结果她又哭又闹地死活不让,还直掐我。”

  “是吗?这孩子怎么这么怪?”她指了指那个娃娃问到,“欢欢,你的娃娃有名字吗?”

  欢欢仍然用那种不应该是一个小孩所有的恶劣眼神打量她,听到她的问话,立刻嘴一噘,噼噼啪啪从樱桃一样的小嘴里清脆地蹦出一句:“关你屁事!”

  她一下懵了。

  看着欢欢若无其事摇头晃脑离开的样子,罗婶也是一脸尴尬:“小姐,欢欢是你大嫂跟前夫生的孩子,不随你大哥,所以脾气有些古怪。”

  她斜了罗婶一眼:这算什么理由!

  开晚饭啦!

  因为有了欢欢的到来,家里终于有了一点生气,就连妈妈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奶奶,爷爷为什么还不下来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呀?”

  雅问气呼呼地瞪了欢欢一眼,心说小样儿瞧把你给惯的!刚才骂我时那利落劲儿怎么没了,不是跟你说了爷爷去国外演出了还问!

  “爷爷去国外演出了。”妈妈的神情有些尴尬。

  “那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去上学了,爷爷到时候回不来怎么办?”

  “这……”妈妈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欢欢,吃饭的时候不许老说话!”大哥吼了欢欢一嗓子,把小丫头吓了一跳,立刻闭上了嘴。

  “说了多少遍,不要抱着这个脏东西,就是不听!”大哥好像来了气,一把将那个洋娃娃从欢欢手里抽出来扬手扔到了沙发上,“好好的洋娃娃,非叫什么‘鬼娃娃’,还嫌家里不够乱的!也不知道这一身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欢欢立刻被大哥吓得嚎哭起来,声音真够呛高亢的。

  可能是欢欢的哭声惊扰了楼上的人,高阳下来了。

  一看到高阳,大家心里都觉得心里很是愧疚。只是一个白天没见,高阳的样子就憔悴得让人不敢认了。

  “阿姨,”高阳走到他们面前,微微鞠了一躬,“这些天真的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你们收留我们这么长时间,我和小美打算明天就离开,我是特意来向你们告别的。”

  “小美姑娘的身体还好吗?”妈妈关切地问。

  “我想回去以后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要是小美身体实在支撑不住的话,就在这多休息几天,反正你们都已经待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多待个两天。”

  “不了,阿姨,小美想早点回家。”高阳说完又向大家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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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7 14:13 | 显示全部楼层
  高阳上楼以后,妈妈突然问到:“我刚想起一件事,你们有没有人拿了冰窖的钥匙?”

  雅问心里陡地一惊:糟了!妈妈还是发现了!

  她偷偷瞟了罗婶一眼,罗婶正在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说话。

  “妈妈,冰窖的钥匙丢了吗?我记得那天我和雷东去完冰窖以后把钥匙还给你了。”

  “你那天是把钥匙给我了,可是昨天我发现钥匙又不见了。如果是你们谁拿了就快点给我放回来。我可告诉你们,没有我允许,那个冰窖是绝对不能随便进去的!”妈妈的口气十分严厉。

  “太太,”罗婶一看苗头不对,赶紧跳出来打圆场,“会不会是因为这两天家里事太多,进进出出的,不小心把钥匙落在哪儿了?明天我会帮您好好找找的。”

  “是啊,妈妈,”二哥雷东也说话了,“说不定真是掉在哪儿了,好好找找吧。就那个冰窖,躲着走都怕来不及,谁还会想偷着进去?”

  二哥无心的一句话倒让雅问觉得矛头一直向她指了过来,她做贼心虚地抬起头东张西望,没想到正好碰到了妈妈的目光。

  妈妈的眼角有一抹异常锋利的余光扫过她的脸,仅仅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钟而已。可就是这一秒钟,她周身都泛起了一层寒意。她突然觉得,自已已经被发现了。

  “爷爷!” 欢欢突然咧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欢欢,别乱喊,”大嫂怕欢欢又挨大哥的训,赶紧制止她,“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爷爷不在家!”

  “可是我刚才看见爷爷了,”欢欢伸出小手一指,“他就站在楼梯上。”

  所有的人立刻齐刷刷地扭头看着楼梯。

  楼梯上空荡荡的,连个影子也没有。

  可是昏沉沉的灯光下,竟似乎真得多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现在正是午夜里最寂静最黑暗的时分,几颗黯淡无光的星星,照耀不了沉默的大地。

  雅问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打算开始行动了。妈妈已经发现有人拿了冰窖的钥匙,所以她不能再犹豫了,今天晚上就要去一次冰窖,好把所有的疑问全解开。

  莫一临死前的那个“今夜子时,东门进、西门出”的预言,月光下从冰窖里走出的那个像鬼魅一样的瘦长人影,罗婶亲眼见到她“梦游”,以及那个时时困扰她的怪梦……这一切,矛头的最终都指向一个地点——冰窖!

  就算那个冰窖有阴气也好,有鬼也好,她今天晚上都是非去一趟不可的。

  当她猫着腰路过花园的时候,又听到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喘息声——就像一阵浓雾,一阵阵袭来,反复地将她层层包裹住。空旷的花园里,到处都弥漫着这种求救一样的喘息声。

  谁知道花园的深处,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隐藏?

  她拼命克制住自已不去想这个问题,低下头加快了步伐。前面就要到冰窖了。

  冰窖的大门一共有三层,里头是两层厚厚的木头门,最外面一层是铁门。

  由于常年风吹日晒,铁门有些生锈,一推就咔咔地响。这就和她那天晚上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她只把铁门开到可以让她的身体挤进去时就住了手,以免动静太大吵醒其他人。

  一打开最里面的木头门,一阵寒气立刻像狂风一样袭来,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据说在这个冰窖里待上一两个小时,活人也会被冻死了。

  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氤氲的冷气一漾一漾的。

  她发现,这个冰窖是向地底下延伸的,而且面积大得超乎她的想像,光是下来时走的这条隧道最少就得有十几米长。

  这真让人费解:只不过是用来“停灵”的,用得着建这么大吗?

  越往里走,她越相信罗婶所说的话,这个冰窖里确实有一种无处不在的阴气,来自地底的阴气,来自死人的阴气,连她都已经感受到了。

  四周都是巨大的冰块,有的冰块比她还要高。手电筒的光晃过去,冰块里就有一个人影,影影绰绰的。那是她自已的影子。

  就在前面 一块平放着的大冰块上,她看到有一个人躺在上头。

  那个人一只手僵硬地向上竖直伸着。刚才这只手的影子被手电筒的光晃到不远处的冰块上,她差点误以为是冰块里站着一个人。

  她想这个人应该就是死去的爸爸雷克,他死的时候这只手就是这样僵硬地举着的,怎么也放不下来。

  可是在一个黑乎乎的冰窖里突然看见一具尸体,谁都免不了有些害怕。犹豫了好半天,她才说服自已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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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电筒的光打在那具尸体的脸上,一只瞳孔完全碎裂的眼球赫然跃入了她的眼帘!她的心猛地像是被揪了一下,这只空荡荡的眼睛里透出的怨气竟是那样浓。

  手电光再一照,她更加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了,原来那个梦……

  那具尸体的嘴!真得就像她在梦中见到的情形那样——爸爸的嘴夸张地大张到了极限,把整个下颌撑成了一个大得不能再大的椭圆形,上唇竟然一直拱到了颧骨的位置。这就像一个人在受到极度惊吓时猛地张嘴发出“啊”的大叫。

  爸爸的整张脸,都被这张嘴撑得扭曲变形了,显得异常的狰狞可怖。

  一具尸体,也会受到惊吓吗?

  而且,她还发现,爸爸的嘴角,有一道已经结了痂的血口子。她记得在大哥他们抬尸体的时候还没有发现这道血口子,也就是说,是尸体被抬到冰窖里之后才有的,而且看样子是爸爸的嘴在被用力扒开时弄伤的。

  她的脑子嗡嗡地响——看来只有那个梦!只有那个梦才能解释这一切!

  罗婶看到的“梦游”也是真的!铁钩子也是真的!她真的在半夜时分偷偷潜入冰窖,用铁钩子捅进了爸爸的嘴里!

  那根本不是一个梦,而是她四个晚上连着在做的事!

  一想到在梦中看到自已的眼睛里射出的那种凶光,她猛地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钩子?钩子?她拼命地用手捂着头想:我到底是要从爸爸肚子里找什么?为什么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正在她痛苦万分之际,突然听到一阵咯噔咯噔的声音。

  她猛地一惊:冰窖里难道还有别人吗?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渐渐变得清晰。

  她讶异地瞪着身旁的尸体,一大片冷汗从她的额头密密渗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爸爸的尸体被抬进冰窖的时候,那只竖直的手上,五个手指头是张开的。可是,现在她看到的竟然是一只握紧的拳头!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这令人发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似乎就是从爸爸的尸体上传来的。

  她冷不丁想起了罗婶对她的警告!

  恐惧,从头到脚裹住了她。

  “爸爸!爸爸!”她一边往后退一边战战兢兢地问,“是你吗爸爸?是你吗爸爸?”

  冰窖里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回音:是你吗爸爸——是你吗爸爸——爸爸——爸爸——。

  她仍然在往后退,突然,“扑”,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滴水珠很快就滑到了她的嘴角,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奇怪,从冰块上落下的水滴怎么是咸的,还带着一股腥腥的味道。

  扑——。又是一滴水珠落下,这回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黑暗中,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悠悠地说到:“好痛啊!”

  “是谁?”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在一片混乱的“谁——谁——”的回音之后,冰窖里又恢复了安静,静得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鼓起勇气用手电四下照了照,除了冰块里的反光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她害怕得想哭了,真后悔不该一个人来冰窖,如果死在了这里,甚至都不会被人发现。

  “爸爸?爸爸?”她试探着小声喊了两声。

  没有人答应。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她竟然想起了午后的山岗,大丛的杜鹃花。她转过身,拖着已经冻得有些僵直的双腿奋力跑了起来。哪怕是爬,也要爬出去,她一定不能够死在这里。

  “小姐,小姐,你在不在里面?”罗婶的呼唤声突然从门口传了过来,就像一根救命绳索抛向了她。

  “我在!我在!”她更加使劲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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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7 14:1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几米长的隧道,而且因为地面上有霜,所以很滑,但是奋力地跑,还是能很快跑完的。她已经看到了门口的那个胖胖的人影。

  “罗婶!”她一下子瘫软在罗婶怀里。

  “嘘——,小心别惊动了其他人,快跟我回去。”

  她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罗婶:“快把门锁好,别让里面的人出来。”

  “什么!里面还有人?”罗婶的脸色变了。

  “快把门锁上,不能让他跑出来!”

  这一趟冰窖之行把雅问折腾得不轻,她发了整整一个晚上的烧。

  罗婶一整夜都在照顾她。

  “小姐,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罗婶伸手拿掉她头上的湿毛巾,又用手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

  “还是有点烫,”罗婶把刚才那条毛巾放在水里湿了一遍,拧干水后又盖在她头上,“昨天你从冰窖里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血,可把我吓坏了。我又不能把你去过冰窖的事说出去,只好试着用这种办法悄悄帮你退烧,幸好你没什么事了。”

  满脸是血?她用手摸了一下脸,这才想明白,原来昨天滴在她脸上的那两滴“水珠”其实是血滴。

  可是血滴怎么会从上面滴下来呢?难道说上面趴着人?

  “罗婶,关于那个冰窖,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那个冰窖是用来停灵用的,其它的我也不清楚了。”罗婶闪烁其辞的,好像有所顾虑。

  每次一提起那个冰窖,罗婶就变得异常的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了话。

  “哼,当我不知道,如果那只是个用来停灵的地方,你会那么百般阻挠我进冰窖吗?”

  “我说了,那冰窖里有阴气,活人进去会被吸走阳气的。”

  “真的?”她皱起了眉。

  “反正我听你爷爷这样说过。”

  “那哥哥他们抬尸体的时候不是也进去过吗?”

  “他们是男孩子,本来阳气就盛,回来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你没看那几天太太天天吩咐我炖人参吗。”

  “那活人被吸走了阳气以后会是什么样?”她似乎有些相信这种说法了,“哎呀!罗婶,你快帮我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啊,还和昨天一样。”

  “真的?”

  “真的。”罗婶顺手把桌子上的镜子子拿过来递给她,“不信,你自已照。”

  她对着镜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照了半天,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小姐,你昨天出来的时候对我说冰窖里还有一个人?”

  罗婶要是不说,她还真是差点给忘了——没错,冰窖里还有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听见他喊痛,那声音就跟游魂野鬼似的,而且冰块上面还往下滴血。你想想,冰窖那么冷,不管把什么东西放进去一会儿就能给冻住,可那些血还能滴下来,说明是新鲜的,我看一定是有个人藏在我头顶的冰块上。不过我想……他应该不是个会对我造成威胁的人,他好像是在求我救他似的。”

  “这就邪门了,冰窖的门一直是从外面锁着的,他在里头一个人怎么过的,难道一直不出来吗?可总要喝水吃饭吧。”

  “唉!都怪我当时太害怕了,急着往外跑,也许多待一会儿就会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罗婶嗔怪地用一个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你还想‘多待一会儿’,昨天你能活着出来就已经不错了,你忘了跑出来的时候你连腿都软了?”

  “不过罗婶,那个冰窖真是挺吓人的。昨天我还听到了那具尸体,就是爸爸,我听到了尸体上传出的骨骼伸展的声音,咯噔咯噔,咯噔咯噔……”说到这里,她自已都忍不住毛骨悚然起来。

  “小姐,你不会听错吧?人都死了怎么还会……”

  “我听得清清楚楚的,不会有错。”

  罗婶神色凝重,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而她又觉得自已好像在烧,脑子里似乎有一锅粥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握成拳头的手,大张成椭圆形的嘴,尸体嘴角边的裂痕,铁钩子……那四个晚上,自已到底都做了些什么?除了那个梦,她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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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欢欢


  中午的时候,她让罗婶去叫阿杏,说她还是有些低烧。

  阿杏给她量了下体温,又给她打了一针,告诉她没什么事,好好休息就行。

  对于这个一板一眼从来不苟一笑的家庭医生,雅问是很信赖的。听说阿杏以前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法医官,但到底有多有名,她也不知道。总之阿杏知道的事一定很多。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跟阿杏谈谈。

  “阿杏,我想问你点儿事情。”

  “什么?”阿杏坐了下来。

  “你说,人死了以后还会复活吗?”

  阿杏忍不住笑了:“雅问,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不会是欢欢让你问的吧?”

  “阿杏,我是说认真的。”

  “从科学的角度来讲当然是不可能的,死而复生那只是一种迷信的说法。一般来讲,我们判定死亡的标准是心脏停止跳动,那时候身体所有器官也都停止工作,肝脏停止造血,整个躯体已完全失去活动性。当医学上宣布死亡的时候,这个人就不可能再活过来了,大凡有一丝复活的希望,医生是不会随便宣布一个人的生命结束的。不过现在医学上又有了更严格的区分,就是把人的死亡分为心脏死亡和脑死亡,更多的人认为只有脑死亡了,这个人才算真正死了。”阿杏不愧是专业人士,一讲就是洋洋洒洒一大篇。

  “你的意思是,就算一个人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只要他的大脑还有意识,就不能说他死了?”

  “应该是这样的。在医学界有过一个这样的例子:那个人虽然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但实际上他还有十分微弱的脑电图存在,当医生宣布他死亡的时候,他的家人无法接受这个打击,拼命地呼唤他,摇晃他的身体,奇迹就是这样出现了,他的记忆被叫活了,竟然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又苏醒了过来。这件事当时在整个医学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由此而有人提出了脑死亡的概念。不过这样的例子是少之又少的,更多的人是在心脏死亡的同时也合并着脑死亡了。而且,即使有的人暂时还没有脑死亡,想要再救活的可能性也比较少,因为第一这要看病人自已的意志力是不是够坚强,而且这段抢救的时间非常短暂,很难把握。总之,脑一死亡,就真得回天乏力了。”

  “那是不是每个人死的时候都得分辨他是否脑死亡了?”

  “也不是的。有一些情况,比如说警察办案,这个人都死了超过四十八小时了,那肯定就是已经死了,哪还来得及找仪器去做脑死亡鉴定?”

  “可是,就算超过了四十八小时,那就一定能肯定他的大脑也死亡了吗?说不定有的人意志力特别旺盛呢。”

  阿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掩的尴尬:“这个,我也不能解释清楚。毕竟,我已经脱离医学界很长一段时间了。”

  阿杏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言语中的辛酸难于言表。谁也不知道当年赫赫有名的法医官,为什么在事业前途无量的时候突然封刀退隐。

  “那你说,一个人在死了之后,骨骼会随意弯曲吗?”她换了一个问题。

  “在还没有出现尸僵的时候,或是在尸僵消失之后,通过外力的作用是可以的。”

  “那也就是说死人自已是不会动的?”她一想起在冰窖里听到的那咯噔咯噔的声音,头皮就发毛。

  “雅问,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真的烧糊涂了?”阿杏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死人自已要是会动,那不就成了诈尸了吗?”

  没准就是要诈尸!她暗想。

  “阿杏,爸爸死的时候,你确定他已经脑死亡了吗?”她马上后悔问了这句话。

  因为她发现自已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她已经看到了阿杏脸上的愠怒。

  “你是在怀疑我草菅人命,误了你爸爸的性命?”阿杏的声音马上就变了。

  “不、不是……。”

  “雅问,我只是一个家庭医生,这里也没有什么十分精确的设备,对于我来讲,我当时只能从我职业医生的角度依靠我的判断给出结论。就算当时你们报了警,警察赶到以后也肯定是给出一样的结论的,不是这样吗?”

  “对不起,阿杏,我真的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想……”

  “算了,我也能理解。”阿杏长长吐出一口心中的闷气,“至于你跟我提到的那个‘复活’的说法,反正科学上没有这种观点,不过民间倒是流传着很多关于此类的说法和奇谈怪论,我想那些应该都是人们杜撰出来的,有的时候可能只是为了表达一种不想和死者分离的精神寄托。”

  “可是,你忘了,昨天欢欢不是也看见爸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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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7 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是,昨天欢欢突然那么一喊把我也吓了一跳,后来镇静下来一想也没什么好怕的,因为她当时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象。”

  “你是说欢欢有幻觉?”

  “不是欢欢有幻觉。在自然界里有一种很神奇的磁场,它可能会在某种感应最强的时候,把以前的人和事还原出来,这时我们就会看到幻影,这就像海市蜃楼一样。其实就像我刚才提到的民间流传的那些有关‘死而复生’的传说,我想多半也和这种磁场有关系。但是这种磁场一般只在屋子内部出现,通常在室外是不会出现的。因为密闭的空间里凝聚力最强。咱们这栋老房子住了好几代人了,又建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是很有可能出现这种磁场的。”

  看着阿杏侃侃而谈的样子,她不禁对这个女人生出了许多尊敬之意,不愧是做法医官出身的,懂的东西就是比别人多,分析问题也头头是道,有条不紊。

  阿杏这么一说,她的心里真得畅快了不少。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去过冰窖,所以她也不能问阿杏,那就是:昨晚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冰窖,她分明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具尸体上发出的咯噔咯噔的声音,那是骨节暴涨的声音!

  冰窖的钥匙现在还在她手上,她还是控制不住想再回去看看。不过这次,不能再一个人进去了。

  “啊!”花园里突然传来了凄厉的叫声。

  “好像是小美。”阿杏耳朵很尖,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声音是谁的。

  她立刻下床跑到了窗边——小美正站在一丛风信子的边上,背对着她,身子摇晃了两下,通地就栽倒在了地上。

  “出事了。”她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自从罗婶给她讲了曾祖父和爷爷临死前的预言之后,她就一直纳闷:这次来的一共是三个陌生人,为什么单单出事的只是莫一?

  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小美了。

  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花园里。高阳正趴在小美的腿上一口一口地吮吸脓血。小美脸色惨白,面如死灰。

  “出什么事了?”妈妈着急地上前询问。

  “她被蛇咬了,”大哥说,“是一条有花纹的毒蛇。”

  “有蛇?”大家都惊慌地看着自已的脚底下。

  阿杏立刻解下医药箱,找出一根绷带紧紧扎住了小美大腿处的肌肉,防止毒液再随血液向上游走,然后又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倒出一些药粉在手掌上。

  “高阳,她的毒血吸干净了吗?”阿杏问。

  高阳转头吐掉口中含着的一口血,冲阿杏点了点头。

  然后阿杏就把手掌上的药粉全部盖在了小美腿上的伤口处。那个伤口处有两个圆圆的窟窿,就像被两根铁钉子钉下去似的,那就是蛇的倒牙留下的。

  “她现在千万不能动,快把她背到屋里躺下吧,我马上给她熬副药。”阿杏吩咐到。

  高阳立刻把小美背到背上,阿杏在后面扶着。

  “大家都看着点脚底下,可别再踩着蛇了。”妈妈不放心地叮嘱到。

  雅问跟在全家人的最后,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

  经过几天的阳光曝晒,那些被土泡得稀烂的泥土已经干硬了,那些差点被淹死的花也被救活了,还有那些东倒西歪的草也都恢复了干净笔挺。正午的阳光下,花园里有一种经过暴雨洗礼后才显现出来的篷勃生机,泥土里还有沁人心脾的潮湿清香。可为什么一到了晚上,花园里就会传出那种求救一样的喘息声?

  “雅问,还愣在这里干吗?快点进屋去,小心有蛇!”大哥过来拉了她一把。

  “哦。”她仍然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

  到屋里以后,妈妈忙不叠地吩咐罗婶快去把所有的窗户都关好,防止蛇爬进屋子。阿杏已经赶去了厨房煎药。一时间,家里又开始乱哄哄的了。

  “小美到花园里去做什么?”妈妈一边查看着小美的伤口一边问高阳。

  “早上我们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中午就走,结果小美发现她脖子上的链子不见了,在屋里没有找到,我就陪着她到花园里找,结果也不知怎么,她就被蛇咬了。我赶过去的时候,看见一条那么长的蛇,”高阳说着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有他双臂叠加的三分之二那么长,“那蛇全身都是赤红色的花纹,脑袋尖尖的,看起来怪吓人的。”

  “真是!好好的怎么又闹起蛇来了?”妈妈一脸的忧心忡忡,“住了二十几年了,这房子内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什么蛇虫之类的,连白蚁都没有闹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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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7 14:15 | 显示全部楼层
  “太太,您忘记了,老太爷死的时候也闹过一次蛇。”罗婶在一旁小声提醒到。

  妈妈愣了一下,片刻之后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对!爸爸死的时候是也闹过一次蛇,不过那次并没有人被蛇咬伤,后来洒了好多的雄黄粉。”

  “太太,那些雄黄粉还剩下好多呢,要不要一会儿全拿出来洒?”

  “好,好,往花园里也洒一些,主要洒在墙边,别让蛇进来就行了。注意有洞口的地方也要多洒一些,说不定那是个蛇窝呢。”

  不一会儿,罗婶拿了雄黄粉下来。

  “罗婶,花园里我帮你洒吧,两个人有个照应。”雅问自告奋勇。

  于是罗婶分了几包雄黄给她,叮嘱到:“小姐,你可要多注意墙角有洞的地方啊,你现在身上戴着雄黄,蛇不会往你身边走的。记住,多洒一点儿。”

  “知道了。”她挂着满身的雄黄包来到了院子里。

  在洒雄黄的时候,有一些粉末随着风飘到了她的鼻孔里,她立刻呛得直掉眼泪。

  她直起身擦拭着眼角,不经意回头又看了看身后的那栋小楼,恍忽中觉得它更像一个被废弃的古堡,似乎那尖尖的屋顶上空现已阴云密布。

  曾祖父、爷爷、爸爸,在他们死后的三天之内家里都不约而同地来了陌生人,并且这些陌生人都莫明其妙地死了,曾祖父和爷爷甚至提前就已经预感到了这一点;在爷爷和爸爸死了之后家里也一样地开始闹蛇……这一切,似乎像一个循环。

  这个家里,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

  到现在为止,关于爸爸的死,她一点头绪都没有查出来,却意外地又碰到了这么多的麻烦,脑子还真有点转不过来了。

  她脑子里一边想着家里这几天前前后后发生的几件奇怪事,一边沿着着墙根洒着雄黄粉,冷不了瞅见前面的草丛里有个东西一闪一闪的,她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条链子。

  可能这就是小美要找的那条链子。她弯下腰去拾那条链子的时候,看见了一双脚。

  一双光着的脚,既没穿袜子也没穿鞋,惨白惨白的,那种白在阳光下看起来很刺眼,隐隐透着一层青色。那是一双僵硬的脚。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蹿出来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那个人和她迎头站着,她感觉到那个人从鼻孔里喷出的气是冷的,冷森森的,就像那个冰窖里的冰一样。

  她直起身来,正好直视着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也正在直视她。

  “爸爸?”她梦呓般地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

  面前站着的那个人目光似乎有所闪烁,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爸爸!爸爸!”她大叫着追了过去,“爸爸,你别走!”

  那个人听到她的声音,身子顿了一下,突然之间加快了脚步,想摆脱她。

  她踉踉跄跄地追过去,一不小心被脚底的一丛乱草绊倒了。

  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空荡荡的花园里,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人的影子。

  大青天的,她浑身都在打颤。

  爸爸没死?

  爸爸死的时候七窍流血,瞳孔碎裂,这是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看到的;而且昨天她明明也在冰窖里看到了已停尸四天的爸爸,他的尸体冻得僵硬,嘴唇大张……出来的时候她分明把冰窖的门锁上了!

  可刚才那个人,分明就是爸爸!就算再眼花,她也不可能认错。

  只是刚才站在她面前那个人,并不是生前的爸爸,而是已死去的爸爸,所以她才会这么惊骇,因为她看到了那只碎裂的瞳孔。他僵硬的脸虽然没有一点表情,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依然充满了怜爱。

  她心里一动:爸爸是放心不下我吗?

  风丝丝地吹,一根草叶的齿边轻轻划过她的眼角,带来一丝丝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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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7 14:1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阵唱歌的声音被风传了过来:

  鬼娃娃小精灵

  聪明可爱又伶俐

  谁要和他做朋友

  先要被我打屁屁

  歌声未停,欢欢就抱着那个洋娃娃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她面前:“姑姑,爷爷让你去把冰窖的门锁上。”

  冰窖的门?她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欢欢正转身想跑,被她一把扯住了:“欢欢,你敢骗姑姑!奶奶都跟你说过爷爷出远门了,你怎么会看到爷爷?不说实话小心我告诉你爸爸让他把你屁股打个稀巴烂!”

  欢欢似乎被她严厉的语气吓住了,立刻乖乖地站好:“我刚才是看见爷爷了,就是在花园里。”

  花园里?她一怔:这么说自已刚才确实是见到了死去的父亲?对呀,阿杏不是说过那种自然磁场在室外基本是不可能出现的吗。

  “那你告诉我,你看到的爷爷长得什么样子?”

  “就是平常的样子呀。”

  平常的样子?

  她稍一愣神,狡猾的欢欢就挣脱了她的手,然后跷着两条小腿像只大灰鼠似的嗖嗖嗖地蹿跑了。

  “欢欢!欢欢!”

  她看着欢欢一溜洇似的身影,决定还是放弃,于是立刻来到了冰窖的门口。

  冰窖的门果然没有锁!

  “小姐,你刚才在花园里真的看到老爷了!”罗婶吃惊得连嘴都闭不上了。

  “罗婶,这个问题我已经是第五遍回答你了。”

  “可是老爷明明已经死了呀!”

  “我不会认错的,我当时抬起头看着他,他也正好看着我,足足有五秒钟的功夫!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鼻子里呼出的气!我喊了他一声,他转身就走,在我叫他第二声的时候,他的背影分明顿住了一下。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他一下就消失了。”

  “难道老爷自已从冰窖里跑出来的?”罗婶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她在这个大房子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以前的两位老爷死了之后也是像现在这样将尸体搬进冰窖停灵的,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像这次这样的事。

  她和雅问都在想同一个问题——是不是真的见到“鬼”了?

  “可是,老爷就算出来,也不应该是在大白天的出来啊,而且还是在花园那种地方。”

  “我也正奇怪。今天不止我,连欢欢也看到了,欢欢说爸爸让她告诉我去把冰窖的门锁上,结果我过去一看,冰窖的门还真是没锁!记得,咱们昨天出来的时候明明是把门给锁好了的?”

  “对,没错,是锁好了的。”罗婶很肯定地说。

  “罗婶,欢欢一直都不知道家里有个冰窖,对吧?”

  “对。老爷和太太一再叮嘱的,欢欢太小,不能让她知道冰窖的事。”

  她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不自觉地啧了一下嘴:“你说怪不怪,爸爸死的时候样子那么惨,连我见了都害怕,可我今天问欢欢‘你见到的爷爷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她居然若无其事地对我说‘就是平常的样子’!同样都是在花园里见到的,不可能她跟我见到的爸爸不是同一个人,难道还能冒出两个爸爸来?”

  “小姐,”罗婶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你毕竟十几年都没有回来了,有好多事你不知道呢。欢欢那个小孩,有些不正常,常常古里古怪的,之前你大嫂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离的婚,因为她男人不想养这个怪里怪气的孩子……”

  房门突然“吱嘎”地开了一条缝。罗婶的声音戛然而止。

  透过那道门缝,雅问和罗婶都看到了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欢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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