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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bunnyhoney

ZT 斩龙 (风水命理小说 )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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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O二)春光

“水德龙神符续命是天师道法中的上法,需要消耗极大的个人内丹呼唤龙神,而那一天正是我们捉孙存真的前夜,常理来说这样做非常危险,她应该养精蓄锐而不是把丹气消耗在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身上,但是娇姐为了让阿浔有妈妈养育还是强行施法先给李小雯续命,而且事后从来没有对我们说。”
听了安龙儿的话,杰克默然无语,只是喃喃地说:“原来是这样,娇娇……”
“李小雯的八字杀重身轻,弱之又弱……”
“什么?”不懂古中文的杰克对这些术语一向迷糊。
“你今天听不懂我说的话,就象我当初听不懂娇姐说的话,也看不懂她的心思,这就是娇姐从来不和我们说她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杀代表女命中的丈夫和男人,命中杀太重的女人会被男人压迫欺凌,在运气很差的时候,还会因为男人而死……”
杰克恍然大悟地说:“所以娇娇任由小雯跟女子宣道会生活,如果她和我们一起生活,只要身边有男人就会破坏她的命运,是不是这样?”
“是,几年来李小雯一直在女营里生活才得以平平安安,如果不是老天推着她到广西金田,不是她自己把水龙符缝到给女儿的礼物上,她真的有可能闯过命中一劫……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只是从这件事想到娇姐的命……”安龙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低下头双手捂着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杰克可以听出他的呼吸轻轻颤抖,象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安龙儿一转身背向杰克,看着远方山影上的新月说:
“我们人人都想着娇姐可以算出别人的命,象无所不能的神仙,她没有做出我们心目中的事我们就会责怪她,可是从来没有人去想过她的命……在命理学中有生离死别一说,如果夫妻到了相克的年份,就是缘份尽的时候,有幸的人夫妻分离天各一方,不幸的人就会死去一个,只留另一个孤独地活下去。如果一切都是命,那么今年就是娇姐的克夫之年,在生离死别之间,她会选什么?”
杰克的脑袋一片空白,茫然地想了一会说:“为了让我活下去,娇娇赶我离开她身边,是不是?”杰克搭着安龙儿的肩让他转身看着自己,安龙儿又用双手擦一擦脸,才转过身看着杰克,表情依然平静坚毅。
“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杰克控制不住说话的声音,这句话在旷野中传得很远。马上他又压下声音说:“我要带阿浔回去找娇娇。”然后他紧紧闭着嘴唇转身就走回家中。
安龙儿一闪身飘到他面前,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肩膀说:“杰克,不要走,娇姐不想你回去。”
杰克的脸扭曲着,双手用力一展拨开安龙儿,激动而愤怒地说:“她是我妻子,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说完又快步向屋里走去。
安龙儿一伸手拉住杰克说:“娇姐不想你死你偏要去送死,你有没有想过让她安心一点!”
杰克用力甩动手臂想脱身,但都被安龙儿化解了力道,情急之下把安龙儿拉到身边,抬膝向他胸前撞去。安龙儿没有闪开,胸前承受了沉重一击,杰克没想到安龙儿会这样,愕然地停下动作大声说道:“你干什么!我自己想去死行不行!”
“不行!老天要你死你就乖乖地去送死,你就是认命!”安龙儿的声音和杰克一样洪亮,引起了屋里的注意,顾思文和阿浔的房间同时亮起灯光。
杰克没有再试图挣脱,他摇着头压低了声音,语气依然激烈地对安龙儿说:“龙儿,我不能离开娇娇,我不能一个人活在世上,也不能让娇娇孤独地活着,如果这是命我认了,我必须回去你明白吗?”
安龙儿看着杰克的眼睛,他的眼里满是泪水,脸上写着哀求,他越来越明白绿娇娇面对命运的两难,当一个人要死的时候,命运会给他一个想死的心,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力量。
安龙儿看看屋子,顾思文的身影已经站在门前看着他们,他把杰克拉到远一些的地方说:“你是阿浔的父亲,为了她你也要活下来,今年是壬子年水气旺到极点,天下会大乱,地理气候也会大变,每个人的命运都会特别波折,你今年在娇姐身边最危险;明年癸丑年五行会平衡一些,那时你们再相见,在玄学上也好处理。还有,你和阿浔还不熟络,你们要在这里好好生活一段时间,让阿浔知道你是她的父亲。”
安龙儿说到阿浔,杰克果然冷静了一些,可是马上问道:“娇娇会有危险吗?”
“她是风水师,我也看过她家的祖坟,现在她还有洪宣娇和洪门兄弟照看着,不会轻易有事的……先住下来好不好?”
杰克终于点点头,握着安龙儿的手,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臂膀:“龙儿,对不起,谢谢你……”
安龙儿轻轻笑了一下放开杰克的手,眼神里露出一丝落寞无奈。

杰克来到家里之后,就成了阿浔的专职保姆,因为两人样子相似,阿浔认为杰克和自己是同一品种的洋娃娃,所以很快和杰克成了好朋友,上哪里玩都要带上杰克。杰克每一天都象在天堂一样快乐。
阿浔和蔡月睡一间房,平常太阳还没有出来,她就起床穿好衣服跟众爸妈一起练功,最近在练功前多了一个新游戏,就是去检查杰克醒了没有。她会先用手指捅一捅杰克的脸,杰克会扬扬手,迷糊地说了些什么之后转身又睡。这时阿浔就会走到床的另一边再捅,于是杰克投诉后再转到前面,阿浔果然不再用手指捅脸,而是用手指拉开杰克的眼皮,看看杰克醒了没有。这种检查方法对很悃的人是残酷的,更残酷的是每天都要发生,但是杰克的痛苦换来小天使的快乐,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发脾气,只是让他明白了这几个还没有成亲的少年带大一个孩子的艰辛。
阿浔把时间花在折腾杰克上,对其他爸妈的骚扰果然减少了许多,这些爸妈当中,从骨子里高兴出来的人是顾思文。
顾思文这几年天天看着蔡月在家里忙里忙外,洗衣做饭还要带孩子,平常出远门想叫上蔡月一起去,都怕阿浔半夜要找月妈妈,安龙儿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现在阿浔会跑会跳,全英城六岁的小孩里数她最高,加上来了个永远不会辞工的杰克爸爸,顾思文开始有事没事就叫上蔡月一起出门,开档买菜洗衣服都天天粘在一起。
蔡月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英城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她看到喜欢狗的杰克同样喜欢小孩子,阿浔跟着他让人非常放心,带孩子的担子减轻了,她也会不时跟顾思文出去玩玩。
顾思文天性乐观好动,嘴巴可以一天到晚不停地说话,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玩伴,而且蔡月知道他一直喜欢自己,尽管心里想的不是这个人,可是感情却是实实在在地一天天增加,如果现在顾思文突然离开这个家,蔡月的心里会很难受。
安龙儿近两年开朗了许多,可是自己上山寻龙点穴的坏习惯一直没有改,每次出去都带着阿浔和大花背,就算蔡月主动要求一起去他也不会同意,时间长了蔡月也不再缠着要跟安龙儿,只是静静地等他回家。
这天顾思文说有个地方的樱桃花开得很漂亮,叫上蔡月一起去看,蔡月看家里妥妥当当的,就留下安龙儿和杰克两个男人看家带小孩,和顾思文走出门。
春天的阳光和熙温暖,色彩象从天上泼下来一般,可以在一夜之间出现在大地上。为了在这种美景里和喜欢的人长时间逗留,顾思文说翻过几座山就到,不用骑马。
两人走了很久,顾思文唠唠叨叨说了很多话,蔡月硬是没看到樱桃花。顾思文总说快了快了,又翻过几座小山,在山顶上向下看去,小斜坡上种了大片比人高一些的樱桃树。顾思文说:“看,就是这里。”
“花呢?”
“没有花吗?”
“你什么时候看到有花呀?”
“上个月。”
蔡月气鼓鼓地说:“去死吧你,上个月还可以问人要过年红包呢。”
顾思文不还嘴,从背上解下包袱,找出一个水囊打开递给蔡月:“喝口茶我们再找。”
蔡月白了顾思文一眼,叉着腰喝了两口,刚放下水囊面前就出现了杏脯蜜饯,原来顾思文背上背的全是零食。走了一段路是有点饿了,蔡月接过蜜饯又往嘴里送。顾思文突然指着远处说:“哎,你看,树上有樱桃了。”
蔡月听到这话,眼睛一骨碌沿顾思文的手指看去,只见在茂密的绿叶下,羞答答地露出红艳艳的成串小果子。“啊!这就是樱桃呀!”广东并不盛产樱桃,在英州地带樱桃也不多见,蔡月更是从来没有见过树上的樱桃,这一见之下自然惊喜万分,她把水囊和杏脯向顾思文怀里一扔就向山坡下跑去,顾思文怀里抱着一堆杂物手忙脚乱地跟在后头。
两人跑入樱桃树林,立刻被樱桃果子包围住,阳光从树叶间透射到红色的果子上,美得娇艳欲滴。蔡月从树上轻轻摘下一颗樱桃在衣袖上擦一擦,小心含入嘴里咬开,慢慢闭上眼睛品尝那股新鲜甜美,脸上全是满足和陶醉。顾思文在旁边近近地看着蔡月,只看得唇干舌燥,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合起来后咽下一口口水。
蔡月睁开眼睛,看到顾思文傻傻地看着自己,她摘下另一颗樱桃,很快地送到顾思文嘴里,然后笑着看顾思文的表情。顾思文象鱼儿上钩一般一口咬住樱桃,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让他的眼睛直直盯着蔡月,嘴巴不停地嚼动,觉得自己感动得辫子都发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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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21:48 | 显示全部楼层
蔡月看着顾思文傻傻的表情,嘻嘻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顾思文看得心里头扑通一跳。蔡月伸手又去摘樱桃往嘴里送:“好吃吧,我还要吃……嗯,好甜好甜……这是谁种的,我们买多些回去给他们吃,好象阿浔还没有吃过樱桃呢……”说完就想走下山坡找樱桃树的主人。
顾思文一手拉住蔡月说:“小声点,找什么找呀,你脑壳里那勺豆腐花怎么想东西的?快摘吧,摘完就跑了……”他嘴上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打开包袱,把里面的咸杂零食扔到地上,不停地摘樱桃往里面放。
蔡月还想说这样干不行,顾思文伸手向她脑门拍了一下:“还说,快帮手摘。”蔡月虽然不喜欢顾思文老是奚落她,平常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打起来,可是现在两个人在偷东西,要是在这里打可会被主人家发现,只好忍辱负重帮忙摘樱桃。
樱桃很快塞满一个包袱,顾思文脱下长衫在袖口衣角打了几个结,做成一个更大的包袱,蔡月看到顾思文偷东西上瘾了,扯着他的衣袖担心地说:“快走了,你偷那么多干什么,一会被人家发现就惨了。”
顾思文把装满樱桃的包袱往自己身上一背,把长衫铺到蔡月手里,一边往她长衫桶里放樱桃一边说:“你不帮手可不要在这里添乱啊……我摘我摘,哗,这串大,再摘一串。”
一把雄壮的声音突然划破宁静的山谷:“你地做咩呀?咪走啊!”
蔡月平生没有偷过东西,本来已经心理压力很大,被人这么一吓唬,禁不住惊叫出来,抱着手上的樱桃没头没脑地转身就跑。顾思文马上一手拉住她站在原地,自己蹲下来从比较稀疏的树干高度瞪大眼睛四处看,按他的经验,马上按原路逃跑可能会被截住退路人赃并获,所以搞清楚来人方向再顺着逃跑才是正路。
“你地系边个?捉贼啊!”从樱桃树丛中出现一个农夫向他们跑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小锄头。顾思文迅速判断出敌我强弱和逃跑路线,拉起蔡月就向山坡上跑。蔡月一只手被顾思文拉着,另一只手里抱着他的长衫和樱桃,心慌意乱完全不知道方向,只知道尽快溜走不要被逮住。
“慢点慢点,樱桃全都掉了!”蔡月一边跑,怀里的樱桃一边往地上掉。顾思文回头一看:“吓!你还抱着呀,比我还狠,快扔掉吧不然跑不掉了。”他说完伸手从蔡月怀里抓了一把樱桃往嘴里塞。手背擦过温暖柔软的身体,顾思文的世界一瞬间充满了少女的味道,山花烂漫得要坠落地上,天空晴朗得飞入太虚。
蔡月没有放下顾思文的衣服,她也不知道樱桃有没有掉到地上,只是一味把他的长衫抱在怀里,任由这个似乎永远在自己身边的人牵着手,在这种恐慌的时候,从手心传来的温度和湿度让她感到真实的安全,被他拉着手一直跑下去,应该会越来越让人放心吧。
以他们两人的功夫早就甩掉了身后追赶的农夫,可是他们仍在向前跑,两个年轻的身影在山野间笑着跑着,红艳的樱桃洒落一路,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两个快乐的人。
跑过几个山坡,双手仍然牵着,顾思文和蔡月跑到没有力气才停下来,两个人气喘嘘嘘地看着对方发红的脸,都一起笑得弯下了腰。蔡月还抱着顾思文的长衫,两人的眼神开始互相凝望,汗水把身体的气味弥漫到四周,让两人无法抗拒地接近。顾思文的手慢慢环抱在蔡月的腰间,蔡月轻轻把头靠在激烈起伏的胸膛。
时间象过了很久,天边已经飘出晚霞,顾思文一直闭着眼睛把脸贴在蔡月乌黑柔亮的头发上,温柔地问道:“你那里还有樱桃吗?”
“掉光了。”
顾思文把手伸到两人身体夹住的长衫里摸了一会,摸出两颗樱桃亮到蔡月面前,蔡月开心地笑起来,把其中一颗咬在嘴里。顾思文把另一颗樱桃放进自己嘴里嚼了几下说:“小月……”
“嗯?”
“我们年纪也不小了……”
顾思文一说完,蔡月马上用双手推开他,把长衫往他脸上扔去:“你才年纪不小呢。”然后转身跑回家中。

两个人回到家里看到来了几个客人,安龙儿和杰克在厅中陪坐,中间一个白辫白胡子的精瘦老人尤其显眼,他身边还坐着两个年轻人,大家面无表情气氛凝重。顾思文一见那老人就跑上前弯腰拱手大声说:“给大师爸请安,你亲自来啦。”
来客正是洪门宰相右轩先生,他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对顾思文点点头说:“这小子越长越英俊了,咦?脸泛桃红,走桃花运了?”
安龙儿也看了看顾思文和蔡月的面相:“是啵,你们要结婚啦?”
蔡月害羞地笑着说:“谁说要结婚了,等年纪大了再说吧,这是刚摘回来的樱桃,大师爸快吃。”放下樱桃后就拉着阿浔进了房间。大家都听出蔡月话中有话,一起会心地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顾思文也陪着大家呵呵傻笑。
顾思文擦把汗坐下来,知得右轩先生这次来并不只是看望徒弟和杰克,还带来了非常重要的消息:今天他经过花县,看到大队清军集结在芙蓉嶂,军队一到就把方圆十里的山区居民全部关押,重兵封锁了芙蓉嶂前的芙蓉镇。芙蓉嶂一带人烟稀少,洪门反清活动并不活跃,又是广州清军随时可以控制的区域,清廷一向不急于镇压。对这次无端端的大军压境,右轩先生本来并不关心,可是安龙儿提到洪秀全的祖坟在芙蓉嶂,两人思前想后都认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清廷为了瓦解太平军起义,由国师府出手击破洪秀全的祖坟。
右轩先生说:“洪秀全的太平军在广西一带作战,无暇顾及广东战局,更不可能发兵保龙穴;洪门和太平军都是反清义军,我们洪门不会致之不理,再说长期游击消耗清军战力也是洪门战略之一,所以我刚才已经发出加急密令调派附近山堂的人马向芙蓉嶂进发。”
安龙儿说道:“我在这里等了两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右轩先生,我想事不宜迟,吃过饭后我连夜赶去芙蓉嶂。”
顾思文兴冲冲地说:“龙少,我们可是憋很久了,我还没有打过大仗,这次也让我显显威风。”
右轩先生点点头说:“嗯,我也和龙儿一起去,先看看清军的布阵才好调配各山堂人马。龙儿参加过五蛇下洋穴的下葬,知道龙穴在什么地方,进山时你带路,我们一起对付国师府。”说到这里右轩先生冷笑两声:“哼哼,我也想看看国师府有多少能耐破这个风水局。”
杰克说道:“五蛇下洋是娇娇葬下的龙穴,我也和你们一起去,龙儿知道我枪法很好,一定可以帮上忙。”
右轩先生见识过杰克的枪法,他正等着杰克自告奋勇,一听杰克这样说接口就说好。安龙儿却马上制止:“杰克不要去,你和小月在家带着阿浔,你不能有什么危险。”
“我会有什么危险,我从美国西部打到这里,又在太平军里打过仗,最有经验的人就是我了。你们都没有打过大仗吧,嗯?”
顾思文却和安龙儿一个调地说:“你女儿是我们全部人的女儿,宝贝着呢,小月一个人怎么照顾得了?你是阿浔的亲爸,你要看着我们的女儿,顺便保护好小月,别以为这事简单,要是清军来搅我们的老巢我怕你还顶不住呢?”
右轩先生是老人家什么事都明白,听出点味道后,他也拍拍杰克的肩说:“兄弟,这次就算了,我们每个山堂有几百人,合起来上千人马,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不是信不过你的功夫,可是小孩子也不能扔下不管,别说你的小金毛了,就是小月有什么事,阿文也不会放过你,你在家守着也很重要,等我们回来就是了,用不了几天。”
杰克想了一下觉得大家说得也有道理,于是说道:“那好,我留下来看家,保证你们回来看到每个人都平安。龙儿,我带来一支马枪,我给你带去用吧。”
安龙儿笑了笑说:“多谢了,枪是你最擅长的武器,你在这里要是有危险少不了用枪,而我如果和安清源交手一定是近身接战,快速进攻的话根本来不及用马枪。”
右轩先生也说道:“对,战场上到处都是火枪,如果要用我们会找到的,家里的枪倒是不太够用,所以你自己留着,要是家里有事小子们都没心情打仗了,有你看着家,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才可以象小老虎一样勇猛杀敌。”
右轩先生一番话说得杰克乐呵呵的,于是大家一起到城里吃过饭,杰克带着大花背、蔡月带着阿浔先回家,其他人星夜骑马向芙蓉嶂奔去。

众人在山路上急驶一夜,到达芙蓉嶂附近已经天色微亮。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前,右轩先生在一棵大树洞里摸出一张小纸条,看完后撕得粉碎扔掉,然后对大家说:“清军集结在芙蓉镇和西山瀑布一带,大约有四个营二千人,四周全都封锁了,现在不能骑马冲进去,但是武功好的话可以一路摸哨杀进去,先到洪家祖坟看看情况。”
大家都点点头,安龙儿说:“我可以潜进去,文少跟着右轩先生在这里就行了。”
顾思文捂着嘴笑了两声:“哼哼,龙少你真是客气,不如你和大师爸在这里,我自己去干掉安清源。”
“洪门是显英雄的地方吗?不要废话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右轩先生的胡子提了一下骂道:“毛都没长齐充什么大头鬼……”然后他又对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说: “小四小九过来,你们去叫凌十八军和邱二嫂军准备一下……”右轩先生在两人耳边说了一通,小四和小九领命后分头骑马离开。顾思文也在安龙儿耳朵边说:“这老鬼以为现在是三国演义自己是诸葛亮上身,说话鬼鬼祟祟搞得好象很神秘的样子。”
“你们鬼鬼祟祟的说什么!”右轩先生突然声音洪亮地喝问,把顾思文和安龙儿都吓了一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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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O四)深入敌阵

顾思文冲口而出搪塞道:“我想尿尿。”右轩先生跳下马说:“两个一起去,尿完了绑好马在这里,我们走进去。”
安龙儿莫名其妙地问道:“我不急也要去吗?”
“也要,战前松一松,可以冷静头脑稳定情绪。”右轩先生身边没有士兵,把他们两全当成了下属来指挥,两个只好乖乖走到一旁解决问题,然后找个山谷把马藏好,三人沿着龙脉快捷地向龙头方向渗透。
芙蓉嶂是大片山区,山里的小道起伏纵横四通八达,要在山区里设伏兵截击是极为困难的事。龙脉不是一般将领可以看得出来的地形,只有真才实学有经验的风水师,才可以一路寻龙而去,同时斩龙要在龙脉之上实施,安龙儿必然会沿龙脉一路摸索而去,所以龙脉之上会遇到多少阻击,就可以判断出布阵之人是谁。果然在入山后的第一个龙背起星的平顶山头,就发现了清兵踪迹。
右轩先生闪在树后小声对安龙儿说:“这一场果然是风水战,我还没有和会风水的清狗打过仗,这一次看来可以过足瘾了。”
安龙儿也小声说:“对方是清朝国师,很厉害的人物……”顾思文蹲在地上插嘴说:“他叫安清源,几年前就和我们打过了,他成天想斩广东的龙脉……哎呀。”安龙儿一脚踢到顾思文屁股上,顾思文马上发现说漏了嘴。
“斩什么龙脉,龙脉可以斩的吗?他不是要破洪家祖坟吗?”右轩先生发现两个后生有事瞒着他,生气地瞪着顾思文。顾思文猫着腰不敢抬头,安龙儿只好解释道: “安清源是要破洪家祖坟,不过他也有斩龙脉的独家风水,嘿嘿……”安龙儿干笑两声给自己解解窘,右轩先生可不放过他,马上追问道:“天下有斩龙脉的风水术?只有安清源会用吗?”
安龙儿不会说大话,可是又不能说出《龙诀》的秘密,他为难地挠挠头说:“是有这种风水术,反正他是会用斩龙风水。”
右轩先生用手指在安龙儿胸口狠狠地捅了一下:“你这黄毛仔一说谎就眨眼睛,你肯定会斩龙术,看你脸上的刀疤就知道经历过不少事,为什么不去斩满清的龙脉?断了清狗的龙脉就不用死那么多汉人来反清复明,回去后你给我讲清楚这件事。”
“我……我也不会斩龙……”安龙儿无辜地分辩着,嘴巴被右轩先生一把捂住,他们发现有一个清兵注意了他们藏身的树丛,正招呼其他人慢慢试探走过来。
右轩先生用手指头点了点顾思文的头顶,顾思文向上面亮出四个指头。右轩先生看看安龙儿,用食指在唇上点一点,然后做了一个用掌打昏的动作,又向树顶指一指,安龙儿马上会意从大树背后纵身而上。那四个清兵看不到有人,却听到衣袂飘动的声音,马上向他们藏身的大树跑来,一边喝道:“什么人?快出来!”
从大树上无声无息地刺下一道红线,正是安龙儿的独门暗器红线金钱。跑在最后的士兵突然发现自己脖子上一紧,觉得皮肉很痛可是喉咙里却叫不出声音,随即脑后受了重重一击。在视线全黑之前,他看到前面的大树后闪出两条黑影掠过三个同袍,一个高挑的年轻人咬牙切齿同时向两个士兵的脖子出掌打去,精瘦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直接出指先向其中一人点击,还以更快的速度把另外两人都点了一遍,全部人立刻静悄悄瘫倒在地,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见鬼了。
右轩先生和两个后生把四个晕倒的清兵绑好,三人都换上清兵的衣服,就听到山头上有士兵在叫:“那边怎么样,有事吗?”
顾思文大声叫回去:“没事,我们先到处巡一下,一会就回来。”说完后三个人从山顶看不见的位置向下一个龙脉星顶潜过去。
他们穿着绿营军的皂色军服,手握长枪腰间配刀,从龙脉旁边的山谷排成一行快速前进。安龙儿对右轩先生说:“想不到右轩先生还会点穴,真是厉害。”
右轩先生吹一吹胡子说:“这种雕虫小技不值一提,随便什么人认几十个穴道再练上几年都可以做到,成为一人敌十人敌都不难,难的是成为万人敌。”
顾思文转过头说:“大师爸带兵打仗可厉害了,龙少有机会要跟大师爸学点东西。”
安龙儿听到只是笑一笑,他并不喜欢打仗,也不认为万人敌有多威风,要是天下太平,万人敌又有什么用呢。右轩先生没有看安龙儿,可是他从安龙儿的反应中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并不热衷战斗,他只是不明白这样的人如何可以练出一身如此强大的武功。
很快见到下一个龙脉星顶山头,不走上去便不知道是否会在这里下手斩龙,安龙儿等人放慢了脚步,沿龙脉小路慢慢向前走。山头上驻扎着清军,还搭出一个庞大的布城,安龙儿顿时提高了警惕,布城中完全有可能布下斩龙之阵。
(红尘说:布城是古代作战的常用器械,用竹木搭出四面墙壁后,在外面围上画着城墙砖头花纹的厚布幕,远远看去象真的城墙,对远方的敌军有迷惑作用,近战可以挡箭又可以设伏兵或是作为中军帐。)
安龙儿走到两人前面,带着队象巡逻似的向布城走去,因为他们穿着全套清军服装,在大队士兵来来往往的山顶军营中并不显眼。快要走到布城前,有几个军官从里面翻开布幕走出来,中间一个中等身材形容猥琐的瘦脸军官,手里托着旱烟杆,身上披着厚重的皮甲,头上戴着尖头盔,头盔上竖着一支长杆,最顶端还有一撮红毛,这付五品千总的服饰穿在他身上,给人一种穿起龙袍不象太子的感觉,安龙儿一眼认出他就是国师府大内御用风水师金立德。
小时候的安龙儿曾经数次从金立德刀下逃脱,从来没有机会了解他武功和风水的真实水平,却总是见他在国师府的行动中出现,更不知道他是什么立场。当年对小孩子手下留情的金立德,难保今天不会为执行公务大打出手,安龙儿的眼神和金立德对视了一下,马上移开视线,带队从他身边擦过。
金立德一看到安龙儿,马上长叹一声,转身又走进布城。他身边一个胖军官问道:“哎?金大人,不是说去后山赌钱吗?”
金立德正要回答,他身边一个高个子军官突然哈哈大笑叫道:“你们三个站住。”
安龙儿和金立德都同时定住,两人的心沉了下来,不约而同看向那个高个子军官。那军官嘻皮笑脸地走到右轩先生跟前,把头凑到他面前看一看,然后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白胡子说:“你几岁了?”
右轩先生爽快地答道:“五十五。”
“我看你都有七十五了。你一个月多少军饷?”
安龙儿一听这问题就担心出事,谁知道清兵发多少工资呀。可是右轩先生却柱着长枪挺直腰板答道:“一两七分。”
“好嘛,老兵还特别便宜。”那高个子军官说完转身笑着对金立德说:“我们绿营有这么老的兵吗?”
金立德走过去拉开高个子军官说:“张把总,你那么大的官不要和老人家过不去,粮饷便宜点凑够人数总比吃空额的好,要不真打起来我们上哪找兵给朝廷?进去进去,我有东西给你看……”说完他转头对安龙儿扬扬手:“走啦走啦,该干啥干啥去,这边没什么事就去那边看看,走走走……”
安龙儿仍是站着不动,眼睛盯着布城,金立德从他眼里看到冷漠的杀机,随即把布城出入口的布幕拉起,把军官们一个个叫进去。安龙儿从这里看进去,布城里只有桌子椅子和遮阳的竹篷,并没有奇怪的斩龙平台,于是开步沿着布城外围再向前走。
走了几步,安龙儿听到布城里面有人和他并排走动,随即听到金立德朗朗的吟诵声:“欲斩廉贞破贪狼,鬼星之下杀机藏。太平何须多杀伤,满朝好汉共辅王。”
一个声音问道:“金大人真有雅兴,这是谁的诗呀,我怎么没听过。”
金立德的声音离开了布城围幕:“你听得懂的话就是你戴我这顶高帽了,给个烟壶你们看看,出多少钱?”然后引起一片哄闹的开价声。
安龙儿和右轩先生顿时心里有数,低下头急走离开山顶布城,向下一个龙脉星顶奔去。
很快走过金立德那个市场一般的军营,顾思文快跑跟上安龙儿问道:“刚才那个瘦鬼不是在南昆山十字坡那家伙吗?他念的什么呀,是不是念给你听的?”
安龙儿一边跑一边说道:“他叫金立德,是国师府的官,我小时候和他多次交锋,可是他总是放我一马,可能他也不满国师府干伤天害理的事。他念的诗分两截,前两句是风水诗,告诉我们斩龙在哪里下手,哪里有埋伏,一会去到你就知道了。后两句我也不懂,右轩先生你明白吗?”
右轩先生老当益壮,一边跑一边说话气都不喘:“太平何须多杀伤的意思是他们不想通过打仗推翻清朝,满朝好汉共辅王,这句并不是说朝廷里全是好汉,而是说他们要让满清的朝廷里填入大量汉官,达到汉官主政,清皇虚设的政局,说这话就是不想让我们干扰他们国师府做事。”
顾思文说:“啊?那大师爸你还干不干?”
右轩先生一翻手腕用指头点了一下顾思文的肚子:“你小子想降清呀,人家说两句你就想缩头,你问龙儿还干不干?”
安龙儿跑在最前面,可是一直听着他们说话,他无暇回头可是马上答道:“他们干什么都好,可是不能为了斩龙遗害百姓。”
远处传来隐隐的枪声,从零敲碎打到响成一片,很快又听到呐喊声,安龙儿和顾思文知道是右轩先生安排了洪门军队从外围进攻,可能是为了从南路引开清军的注意力,以便他们从北路山区进入芙蓉嶂。现在他们只有三个人,外围的作战也管不了许多,于是只管向前冲去。
又越过一个波浪形的龙脉水星顶,面前出现一个竹笠形的圆顶山头,安龙儿一拦手上的长枪,大家马上停下来。右轩先生小声说:“到了,金立德说的就是这里,先蹲到草丛中藏起来看看。”
前面的圆顶山头上隐约有些人在活动,可是看不清楚在干什么,山下却看不到有任何士兵出现。顾思文压着声音说:“前面没有兵,我们摸过去吧。”
安龙儿用手按住他:“别动,如果金立德说的话是真的,这下面全是伏兵。”
顾思文一脸纳闷地问:“金立德说的是什么呀,你们都能听懂,就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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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O五)贪狼山

安龙儿蹲在草丛中指着南方,小声对顾思文说:“再过几个山头,下了山就是湖,湖底是葬洪老爷的地方。对于坟墓来说,主靠山背后最近的山头都可以叫做鬼星,金立德说鬼星之下藏杀机,就是说这里附近。”
顾思文点点头仔细看了一下前面的地形,果然看到向南几个山头就是一片空旷,想必下面就是湖:“原来是这样,怪名字还挺多的,那廉贞和贪狼是什么?”
右轩先生语气生硬地说:“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和洋鬼子一个样。”
“大师爸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江相派一向重视的是拿着人心诈钱财,从来没有人教我看风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老人家真是会看风水,过去还一直以为你是最大的老千。”
右轩先生曲起手指在顾思文头上敲了一记响,瞪着眼睛说:“我不去劫富济贫,洪门哪来的银子招兵买马,以后还得靠你们去劫呢。”
“到底贪狼是什么呀?”
安龙儿正想告诉顾思文,右轩先生沉着脸压低声音说道:“山形最基本可以分成五行九星,龙脉上一串山头如果能按五行连环相生就可以产生最有福力的龙穴。你看最远处有一座高大的尖顶山,那是火形廉贞山,这种靠山主官至三公,是风水中最强的福力;眼前这一座高直而圆顶,属于木形贪狼山,也是吉山的其中一种,更难得正好按五行相生生旺了前面的火形廉贞山,使龙脉生机勃勃,所以金立德说欲斩廉贞破贪狼,就是说在木形贪狼山上破龙气……”
“把木头抽走了火自然就灭,唔,有道理。”顾思文正在聪明地插嘴,就看到廉贞山顶炸起一片惊雷,爆炸围着山尖周围连环不断,直炸得尖顶向下崩塌,尖顶山瞬间变成平顶山。三人不约而同从草丛中站起来,身经百战的右轩先生也语带惊讶地说:“破风水用到这么大阵仗,看来清狗对洪秀全真是恨之入骨。”
顾思文也同时说道:“廉贞山这就没啦,好在我刚才还看过一眼。”
那边廉贞山顶还在石破天惊,近处的贪狼山顶上又响起一声爆炸,大家都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半步。这次爆炸和廉贞山上的平顶横爆不同,只见一道火光挟着碎石硝烟冲上半空,仿佛竖起大炮向天空放了一响礼炮,高空立刻现出一团红光,山上的树木青草开始微微震动。
右轩先生急促地自言自语说:“怎么回事?这是地震的先兆啊。”
安龙儿看着从天空慢慢向下压的红光,幻变出五彩光芒,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气浪挟着震憾人心的低沉呜咽声向他们涌来。他转身对右轩先生说:“安清源要斩龙了,刚才是先往地下打穿龙脉死穴,下一步就是杀小孩放灵血灌入死穴斩龙,我们必须马上攻上贪狼山。”
右轩先生冷笑一声:“哼,斩龙脉的风水术也能让我碰上,这辈子总算没有白活,好,让我看看他怎么斩龙。”说完跟着安龙儿冲下山坡,向贪狼山极速扑去。
他们三人刚冲下山坡,背后就追来大队清军,原来是金立德听到爆炸声带着士兵赶过来。他手里还拿着旱烟杆向后招手,向着山下大叫:“小的们放箭!全部给我放箭!”他身边的士兵马上纷纷弯弓搭箭向安龙儿等人射去。金立德左右几下推开正在射箭的士兵,大骂道:“死蠢!下面全是树能射中人吗?全部往上射,把箭吊到对面山坡上,钉死那些反贼!”

安龙儿刚刚冲到山坡底,正准备仰面冲上贪狼山,就看到前面的山坡箭如雨下,三人马上停了下来。顾思文闪到树后看看前面的箭雨说:“金立德放的箭全都射过头了,这条粉肠真能搞笑……”笑字还没说完,面前就有箭吊下来,落到地上居然产生剧烈的爆炸,吓得顾思文大叫:“有没有这么厉害的箭?”随即抱头滚开洒了一身湿土。
右轩先生很熟悉战场上的各种火器,他对顾思文叫道:“不要冲,那不是天雷箭,是地雷,金立德放箭是告诉我们山坡上全是地雷!”
安龙儿大声回答道:“等不及了,山上在杀人,杀小孩!”说完后纵身上树,象猿猴一样跳向另一棵树,想从空中取道上山。顾思文没有这等轻功,他从地上爬起来,挺起长枪跳进刚才炸开的地坑中,挥枪左右一扫,又引发前面两个地雷爆炸,直轰得双耳嗡嗡作响。
右轩先生大喝道:“闪开!”顾思文回头一看,只见右轩先生手举一块大黑石前冲几步,挥手把石头向山坡上砸去,一串雷爆随即沿着石头滚下的路径两边炸起。顾思文和右轩先生伏在地上等地雷炸完抬头一看,安龙儿还在前面不远的树上站着,原来山坡上草多树少,没有继续向上冲的立脚点。
安龙儿在树上向山顶看去,天空越来越暗,这不是乌云盖日的黑暗,而是从地面升起的妖异黑气团团笼罩着贪狼山,黑气中间的五彩光芒不断游动,不时有红光从地面升起窜入半空中的光团。安龙儿尽管没有见过安清源斩龙的真正情形,可是他直觉到这是杀人后的景象,每杀一个人,就会有一道血光升起。
安龙儿也看到右轩先生破地雷阵的方法,他从腰间抽出无明忍刀,挥刀从树上砍下一支手臂粗的大树枝向地面抛去,顿时引发一阵爆炸。爆炸刚停,他便跳到那树枝上,双掌向地面一插,挖出一块大黑石向右轩先生滚下去,随着大石滚下,在右轩先生面前炸出一条通道。
右轩先生闪开大石,和顾思文猛冲到安龙儿身边,安龙儿说:“没时间了,我冲前三丈,你们跟上来。”然后从手腕上抖出红线金钱向山坡上射去,回抽红线,金钱入手,面前又炸开一段通道。安龙儿随即抽出刀,左手中指在刀身上一抹划出血口,口念密咒用血在刀身上写出一道六丁幽冥符,一步不停高声狂呼飞身向上扑去,双手举刀向前猛斩,从刀刃卷起一道黑色旋风向山坡上冲去,风起处安龙儿已经从右轩先生眼前消失,只见一片火光和爆炸从山腰直滚上山顶。
顾思文看得张大嘴巴,右轩先生笑一笑说:“好小子,还有这一手,阿文,上!”

在连天火光中,安龙儿飞跃到贪狼山顶,他眼前是一团半透明的黑雾,他估计这是安清源作法斩龙时的结界,黑雾中是三丈见方的八卦形斩龙台,八个小童按八卦方位男女错落绑在八支木桩上。身穿蓝绸长衫狐毛马褂的安清源在血水横流的平台上脚踏罡步,长剑如银蛇般挑向站在艮宫的男童喉咙,男童颈上立刻喷出一股鲜血射到斩龙台的地面,沿地上血渠汇入中间的血坑,那男童颈一软垂下头颅,从斩龙台中间窜起一道扭曲的血光飞上半空。
安龙儿全身的血一瞬间都冲上大脑,这场面太疯狂了,他不可能再冷静的出招,更不可能看身边还有什么情况,毕生的丹气都从无明忍刀上斩出,一条咆哮的黑龙翻腾着扑向斩龙台,四周同时响起一片洋枪声。
安清源根本不看安龙儿,他只管工工整整一步步踏着禹皇罡步,一招招使出太乙剑法。当安龙儿的刀斩入黑雾,迎面而来是几道凌厉的剑气,他没有抵挡,只是任由无明忍刀以最快的速度斩向安清源,剑气刺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效果,但是他进入黑雾后却陷入漆黑中。
“障眼法?”安龙儿马上盘刀护身,口念光明咒破解邪法。无明忍刀象风车一般舞动,耳中听到不停的刀剑撞击声,手中感到三股不同的力道向自己进攻。身边有三个敌人,安龙儿完全可以用护身结界震开对手,但如果这里是斩龙台中央,外面就有八个小孩,他们之中还有人生存的话,一定无法抵挡自己的结界马上死去。
安龙儿不能马上破解对方的结界,可是他已经可以看到四周的情况。他正身处斩龙台中,眼里却只见一丈外的安清源又向坤宫的女童出剑。刚才是谁在攻击自己?这念头刚起,马上被无明刀气按下去,十万火急之下无暇结界护身,更不要说考虑其他的问题,他全身心里只有一刀最需要斩。
“袈裟斩!”安龙儿大喝一声,无明忍刀斜斩向安清源背后,安清源听到背后刀声,长剑硬生生从坤宫抽回向后轻柔一挑,险险卸开安龙儿的刀势,安龙儿在出刀时空门大开,肋下背部和大腿连中三刀。

顾思文和右轩先生正沿着雷火冲天的通道冲上山,就听到一片枪声。右轩先生更加快了速度,一马当先飞扑上山,他一边冲一边对顾思文说:“快上,他们上弹药时有空档。”两人翻身站上山头,看到一大团急速盘旋的黑雾中,安龙儿正在斩龙台上挥刀乱斩,四周却看不到有枪手,于是奋力向黑雾冲进去。
刚刚接近黑雾,就感觉雾中象藏着万把飞刀割得全身皮肤生痛,肌肉象抽筋一样紧扯着,两人同时向外摔去,顾思文大叫道:“这是什么妖法……”话音刚落,四周又响起一片枪声,两人团身滚开,右轩先生认准一个开枪的火光点腾空而起挥刀砍下去。刀光过处血花溅出,一个手上拿枪的人从虚空中出现倒地。
“哗,不是吧,还有隐身法!”顾思文嘴上说话脚下不停,使出混身功夫挥枪沿山顶一切可能藏人的地方扫荡过去,步疾如奔马,枪挑似游龙,枪尖过处四周的草木纷纷摆动不已。右轩先生大叫道:“不停地跑,不要被他们瞄准!”自己滚身落地片腿扫趟,在地上卷起一片灰尘,沙石不断向四方八面乱射。
顾思文看到右轩先生在山顶耍起地趟拳,眼睛马上注视着沙石飞出的情况,他看到几颗小石象在空中撞到无形的身体,不合情理地直跌地面,马上扬手把长枪向那个方向飞去。一声惨叫之下,长枪从空中刺出一个洋枪手,右轩先生循声挥刀斩了个一刀两段,顺手捡起对方的洋枪,发现洋枪已经上好了弹药。一人上好弹药一定是全部伏兵都准备好了洋枪,右轩先生大叫道:“闪开,他们要开枪了!”
两人马上同时向不同方向狂奔,果然又是一阵枪声响起,右轩先生这次再看准一个侧面的火光点,借跑动之力跃在空中转身开枪还击。枪打得很准,洋枪手在他面前倒下,顾思文拿着一支洋枪飞跑过来,摸出尸体身上的火药袋,也举起捡回来的洋枪向身边的草丛开火。
他开枪的声音和火力都特别猛,直烧出一行山火,春天的草湿气重,着火后随即冒出呛人的浓烟。右轩先生一看就明白了,洋枪发射时要先压火药再压铅弹,可是顾思文只向枪里倒进双份火药,上膛速度比其他枪手快得多,他只要用洋枪打出火焰放火烧山,无论是烟还是火,都可以逼使四周的伏兵现形。看到顾思文如此聪明,右轩先生心里想:江相派的人就是会动脑子,这小子有前途。于是也和顾思文一样在跑动中上足火药向易燃的草丛开火,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就点出一片浓烟火海,四周纷纷传来草丛的摆动和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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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O六)鬼雄

顾思文追向一个抖动的草堆,抛起洋枪转手握住枪管,使足全身力气用枪托向腰间高度猛拍过去。他计算过了,学过武的人看到横扫的招式一般都会蹲身闪开,咳嗽的人也往往会弯下腰,他用枪托向中间拍去正好打中蹲下的脑袋。“呯”一声巨响,果然有人惨叫着摔倒在他面前,捂着腮帮满地打滚,看来嘴里的牙都被枪托打碎了。顾思文冲前一步迎头补上一脚,把那士兵踢晕,嘴里恨恨地骂道:“看你还扮鬼吓人。”
右轩先生的轻功经半生修炼,绝对是真材实料,他扔下沉重的洋枪捡起轻便的腰刀,象鬼魅一样在贪狼山头上横冲直撞,只要身边有任何不自然的风吹草动,都会被他快刀斩杀,山头上很快倒下数十具尸体。贪狼山的斜坡上还不时响起爆炸声,想必是逃命的枪手在下山时误触了地雷。
山顶上很快浓烟滚滚,右轩先生和顾思文都咳个不停,他们使劲忍住咳嗽再扫荡一次,直到听不到有其他人咳嗽,顾思文大叫道:“大师爸,咳咳,你没事吗?”
右轩先生已经被烟熏得象毒瘾发作的鸦片烟鬼,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我……咳咳咳……没事,快想办法帮阿龙!”
两人透过黑雾向斩龙台上看去,身上有多处伤口的安龙儿正和安清源翻飞缠斗,可是在安龙儿身体四周却火花飞溅,叮当声响个不停,仿佛几个人在同时对他围攻。安龙儿大叫道:“你们快斩断地上的血渠,不要让血再流入死穴!”
斩龙台七丈外的地面有一个大坑洞,这里就是安龙儿所说的龙脉死穴,一条长竹渠从斩龙台底向那坑洞伸去,洞里有半池血水,正慢慢渗入地底,从坑洞上升起一线血红色的旋风刺向天空的五彩光团,右轩先生一听完安龙儿的话,飘身飞向运血的竹渠出刀就斩,从斩龙台上同时扑出两个黑色的人影从背后向右轩先生出刀。

安龙儿在斩龙台里力战,那三个隐身的刀客尽管不能一举击杀安龙儿,可是刀速和力道足以在狭小的平台上缠住他。安龙儿在极短的时间内,亲眼看着安清源在他们的刀光剑影空隙中连续刺杀两个小童,自己无法腾出空档施以救援,又怕误杀儿童不敢用最强道法震破斩龙台,现在右轩先生引开两个刀客,安龙儿立刻有机会向安清源进袭。
安清源一直不顾身边发生的战斗,只是凝神踏罡逐一刺杀小童,现在已经刺杀了七个,斩龙台上盘旋着死亡的怨气,他只要最后一剑刺杀震宫的男童,处子之血就会带着邪力斩杀龙脉,以芙蓉嶂为中心引起翻江倒海的百里地震。
安龙儿完全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时刻,他以快刀缠着拦在他和安清源之间的隐身刀客,同时咬破自己的舌头,一口鲜血向前喷去,前面现出一张血淋淋的脸,他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山东快刀陆友。事实上当安龙儿杀入斩龙台却看不到对手,自己极有自信的刀速却被对手缠住的时候,就已经估计到对手是他。
陆友现形后,一切优势尽在安龙儿一方,安龙儿看准了陆友进步出刀的方向,沉下身形以无明忍刀向斩龙台地面斩去。随着一声巨响,安龙儿从陆友面前消失,他沉入平台底下,双脚一碰到地面马上向安清源站立的位置潜去。这一连串动作只发生在安清源的一剑之间,当安清源的长剑刺到距离男童喉咙几寸之际,他脚下的木板突然炸开,从他剑下冲出一条黑龙,龙牙把长剑咬得粉碎,黑龙的双爪闪耀着精光撕向他的胸膛。
安清源只觉手上一震,整条手臂顿时失去知觉,睁开眼只见漫天黑雪,雪中有千道黑光斩向自己全身。他知道这是安龙儿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发出的极限功力,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切来不及发出的道法武功都是徒然。等死的念头刚刚冒出,他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向一旁,撞断绑着童尸的木桩,重重摔出斩龙台的黑雾之外。
当他抬头看去,只见混身浴血的安龙儿拦刀扎马跨在地洞上,挡在幸存的男童前面,正向着一团血雾疯狂地咆哮,血雾之中飞出无数细碎肉块,一直和自己在斩龙台上并肩作战的陆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斩龙台的另外半边象被大炮轰过一般灰飞烟灭。
一个月前,安清源跟赛尚阿宰相参加广西永安城围攻,虽然以斩龙兵法破解了绿娇娇的御龙兵法,一度成功压制太平军的战斗力,但是最终却被太平军从大峒山突围而出,而好不容易争取到支持自己的赛相,却被咸丰帝贬职查办。
对太平军战斗力的重新认识,加上政治上的失利,都让安清源下定决心马上回广东斩杀洪秀全祖坟龙脉,以绝洪秀全的天子之气。只有以八方处子之血血祭乾坤后,才可以逆天斩龙的邪术,被安龙儿救下最后一个男童,斩龙就可能会失败。但是只要这个男童还在,天上的妖光尚未散尽,安清源就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安清源立刻双手尾指相扣,拇指尖紧压中指中节结成生天印,口中疾喝:“急急如南极炼魂星君律令敕!”这是天师道法中对付强大对手的炼魂之术,被施术的人无论功力多强,元神都会被强制抽离身体,使身体不能动弹,直到施术者解咒或是丹气涣散才可以回神入舍。
安龙儿以强大刀气把陆友斩成血花,却发现自己突然跳升上半空,他左右看看,只见另一个自己呆站自己脚下,安清源飞身冲到自己身后,一掌劈断绑着男童的木桩,挟着男童就向龙脉死穴的血池冲去。他想拦住安清源,可是脚下的身体丝毫不听使唤,他想大声叫顾思文,可是他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他知道事情不简单了,自己的元神已经离开身体,被锁定在半空之中。

右轩先生那一刀刚刚斩断血渠,血泼在断口的地面上,身后两股劲风同时扑到。他无暇回刀救应,只管顺势向前急冲几步,跃在空中回身向风声响处出刀便刺。对方两人都是专门为了给斩龙台护法,也为了配合陆友克制安龙儿的无明快刀,由陆友出面从山东请来的一流刀客。右轩先生的轻功和他们不相伯仲,可是他们出刀却比右轩先生快得多,转眼间两人连斩数十刀,右轩先生左支右绌退到山坡边缘,再往后退就是地雷阵,右轩先生唯有背水一战。
顾思文没有法力杀入斩龙台,但足以给右轩先生解围,他从地上捡起几支上好弹药的洋枪,冲到三人混战的侧面对着其中的人开枪就打。两名刀客一轮快攻之后知道右轩先生不是自己的对手,现在没有必要急于和洋枪过不去,他们一听到枪响连忙闪开,在顾思文身边游走追击,只等顾思文打完这几枪就可以从容斩杀。可是一声巨响打破了他们的计划,安龙儿以极限丹气斩出无明忍刀,不但把陆友斩得血肉横飞,也把斩龙台击毁一半,爆破出来的木铁碎屑把全部人都轰倒在地,两名刀客一直背向斩龙台,受到刀劲的直接冲击,被气浪撞得昏厥过去。
顾思文从地上撑起身体,抖抖头上的沙石,却看到一个奇怪的情形,斩龙台上黑雾全消,安龙儿呆呆地站在半边斩龙台上,安清源竟然可以顺利地从他身后拿下一个男童,横抱着冲向自己面前的死穴血坑。他试图爬起来,可是全身骨头都象断了一般,哪里想动哪里就痛,他咬着牙跪起身体,竟然喷出一口鲜血,全身发软重新瘫倒在地。他从地面看去,右轩先生正从山坡边缘挥刀扑向安清源。

安清源眼里只有龙脉死穴,他和同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都是为了这次斩龙,那怕还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弃。他把男童扔进血坑,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向后一拉,男童昂起头亮出纤细的喉咙,安清源右手并指如剑向下插去,只求这最后一个处子的血可以汇入死穴,尽最后努力完成斩龙。
右轩先生的刀及时斩到安清源背后,安清源还未刺杀男童就先要自救,他右腕一转,剑指发出凌厉剑气刺入右轩先生的胸膛。右轩先生闷哼一声,胸前射出一道血线,剧痛让他全身一震,刀跌落地上。可是他没有向后倒下,却和身向安清源扑去,大喝一声从背后抱住安清源从血坑旁扯出。
安清源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个白胡子老头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双臂被右轩先生紧紧箍住,一步步向山坡拖去,安清源惊恐地发现,右轩先生是想抱着他一起滚下地雷阵同归于尽。他想使用道法解困,可是双手却无法结成手印,只好出尽混身力气,老老实实使出反擒拿,极力向下坐马脱肘,撕指破招。
右轩先生尽管不会道法,但绝对是拳术的行家里手,这些招式对他毫无用处。安清源坐下马步,他同样坐下马步;安清源转身要甩开,用头向后撞,用脚盘摔,都被右轩先生一一化解,最后把安清源抱摔到地面,呐喊着发力卷住对手向山下滚去。
右轩先生亲眼看到安清源和安龙儿的战斗,知道这不是平常武夫可以理解和对抗的境界,在胸部被剑气击穿的时候,他双眼发黑,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但是他以极强的意志向安清源作出最后一击。他知道没有人能逃过一死,七十五年的人生中有大半辈子和清廷战斗,这样的人生,在看到世间终极风水术之后,在血与火中结束是最完美的选择。
安清源青筋暴突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清狗,我是洪门宰相,九龙堂右轩!”右轩先生一边说,一边箍着安清源挪向山坡。
安清源声嘶力竭地说:“我不是清狗!你们想反清复明,我们汉官要在朝中争取汉人主政,我们都是为了让江山回到汉人手中,放开我!”
右轩先生收缩全身的筋骨,一分一分地勒紧安清源,鲜血渗满安清源的背后,他从牙缝里挤出话:“汉人一定可以夺回天下,可是不能让杀自己的儿童,斩自己龙脉的疯子做汉人的官!”
安清源倒在地上,双脚用力挺起身体把右轩先生压在身体下说:“洪门反清二百年都不成功,是你们战略上的失败,你们穷兵黩武年年叛乱搞得民不聊生……你们造反害死的汉人,不比清廷杀的少……”
“死有鸿毛泰山之别,国破家亡之时,有志之士宁可断头做鬼雄,决不低头做奴才!”
安清源听到这番话更加气急败坏,他急促地大喊道:“右轩,你才是疯子!天下百姓不要做英雄,他们要活下去,你只会打仗不懂治国,你要坏我大事啦!快放开我!”
右轩先生不再和安清源废话浪费体力,他从鼻子里一口气一口气地哼出声音,象是在发力,也象是在冷笑。
安龙儿的元神被锁在空中,看到右轩先生和安清源在遍地尸体的山顶死斗,也听到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他想哭却没有眼泪,想叫却没有声音,想冲过去结果了安清源的性命,可是元神不在身体中却无能为力,他的意识如刀绞一般剧痛地刻上右轩先生说的话:为什么不去斩清廷的龙脉!
顾思文看到右轩先生的战法,完全明白右轩先生的意图,当他用嘶哑的声音大叫大师爸的时候,右轩先生和安清源一起滚下山坡,从贪狼山顶至山脚爆发出连环不断的雷声和冲天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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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O七)前赴后继

安龙儿的元神迅速回到体内,他运动一下四肢,身上虽然有多处刀伤,但是还可以正常动弹,于是马上冲去看右轩先生滚下的山坡。从上向下看,翠绿的贪狼山象被从中劈了一刀,焦黑的切口冒着浓烈的硝烟。轻微的地震和空气中的呜咽声停了下来,血洞上连接天空的红色旋风也消失了,看来斩龙诀的效力已经停止,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不会因此产生进一步的地震和天灾。
安龙儿急于下山寻找右轩先生,可是四周全是清军的伏兵,他看到已经有分批赶到的军队排成单行,沿着标记好的安全路径开始攻山,远处一直传来枪炮声和厮杀声,背后就是金立德带队的绿营。就算金立德不出手,他旗下的军官也难保没有立功的想法,现在马上离开这里才是正路。他把泡在血洞中的男童拖到地面,检查过口鼻之中还有气息,脉象健康正常,翻开眼敛却看到瞳孔放大,估计是魂不守舍引起的全身松驰。安龙儿快速解开男童的衣领扣子,在他胸前画出一道回魂符,然后以剑指向鼻下鬼宫穴吐气疾点,那男童突然睁开眼醒过来,看到面前有一个混身是血,脸上有刀疤的黄头发清兵,再向四周看一看后吓得哭着要找爸爸妈妈。安龙儿没时间哄小孩,他把男童扯到顾思文身边,自己背起昏倒的顾思文,用军衣牢牢绑在自己身上,一手拖着又哭又闹的男童,沿着右轩先生滚出来的血路向山坡下冲去。
安龙儿一边下山一边高声呼叫右轩先生,这条血路没有完全延伸到山脚,可是看不到右轩先生和安清源的任何踪迹。是两个都炸死了,还是有人可以逃出生天?如果右轩先生可以活下来,那么一定会找自己,如果安清源活下来,他一定会撤退。安龙儿已经开始适应安清源的作战方式,他知道安清源习惯层层设伏,环环相扣,他布下的阵一定会有安全的退路,这一点和绿娇娇很象。
安龙儿不敢计算右轩先生的生死,可是他算过安清源,从卦象中得知安清源不但没有死去,而且已经向南越过被炸平了山顶的廉贞山,马上就要下湖从水路离开。安龙儿背着顾思文,一手提起男童急追而去。
越过廉贞山,再向南就是当年和绿娇娇、杰克加上一众洪门英雄,第一次和国师府交锋的洪家祖坟五蛇下洋穴。山下是宽阔的湖面,四周是五道蛇形入水的山岭,到处都升起打仗燃起的硝烟,耳中雷鸣般的瀑布声和枪炮声,让没有时间感慨的安龙儿也无法控制地心潮澎湃。
龙爪形的湖岸上,洪门军队正和清军激战,湖上有一条小船向着对岸的清军阵地飞快划去,尽管相隔几里地看不清船上的人,可是安龙儿很清楚,这个人一定是安清源。再追已经来不及,当安龙儿冲到湖边,安清源已经到了对岸,清军也陆陆续续地撤退。
当年葬下洪国游老爷的湖底生龙口突然炸起连环雷,直炸得湖上水火冲天犹如天崩地裂,阳光下突然天降豪雨,水泼到半山坡上象浪涛扑面,可见安清源早就布好破穴雷阵,只等斩龙之后最后毁穴。这种大规模的连环水雷炸湖平山,安龙儿也无能为力,只好勿勿拖着男童背着顾思文躲到安全的地方。
顾思文慢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绑在安龙儿背后,面前是五蛇下洋芙蓉嶂。他在安龙儿耳边无力地问道:“大师爸呢?”
“还没有找到。”
“他不会死吧?”
安龙儿把有刀疤的那一侧脸转向顾思文说:“你也会看相,右轩先生出来的时候气色怎么样?”
顾思文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嗯,很好……”
“那就没事了。”安龙儿一向不懂说谎,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说出实情。其实当斩龙诀驱动龙神,就会产生阴邪结界扰乱方圆几里甚至更大范围的五行气运,任何人的命运都会受到这个大结界的破坏而偏离原本的方向,命中阳寿未尽的人一样可以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丧生。正如一城之中数十万人,人人命运不同,但是兵灾来临的时候,就会出现屠城战祸,这时只要身在城中,无论什么八字命运的人都难逃大劫是同一道理。
“安清源呢?”顾思文的声音打断了安龙儿的沉思,他回答道:“跑了……”
“放我下来吧,我们回去找大师爸……”顾思文挣扎了一下,可是身上的痛感告诉他就算下了地可能也无法走动。
安龙儿平静地对顾思文说:“你别动了,现在我还背得动你,先找洪门兄弟留个口信,让他们一起找右轩先生,然后我们回家……现在山上全是清军,等清军退了你养好伤我们再回来找。”
顾思文的头耷拉在安龙儿肩上双手下垂,软软地说道:“现在你是大哥,你说了算吧。”

安龙儿把救出来的男童交给洪门兄弟,托付他们尽量找到男童的父母,如果找不到也要把男童养大成人。他也是从孤儿长大成人,很清楚人不会那么容易死,只要给他一线生机,给他一口饭,也许明天就可以重新站起来,开展一段奇妙的生命历程。
几天后安龙儿和顾思文回到英州家中,顾思文的身体只是受了丹气的冲击,安龙儿协助他运气调理和为他包扎好之后,很快可以复原。杰克和蔡月说从洪门收到另一个消息,广西太平军已经从永安城突围,突围时在大峒山设伏兵,一天就歼灭过万清军,清军士气极度低落,广西平乱的官员全都受到贬职。现在太平军已经大量扩军,又连克几城,正准备北上攻打清朝的老巢北京。杰克一直在厅里走来走去,他激动地对安龙儿说:
“娇娇从永安城出来了,因为二哥也在太平军里,她应该不会自己离开太平军,我要去找她,龙儿你去吗?”
顾思文一边用剃刀刮胡子,一边认真听着最新战况,这时他一拍脑门说:“这样我就知道了,安清源这老狐狸几年不碰洪秀全的祖坟,就是想先看看这个天子龙穴是不是真的有效果,现在太平军打出广西他就知道害怕了,匆匆忙忙赶回来破穴。说起来芙蓉嶂的湖炸了,龙脉到底斩成了没有呀?”他说完大家都看着安龙儿。
安龙儿呵呵一笑:“他斩龙的方法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要按不同的罡步顺序杀八个小童,现在被我们救出一个小孩,打乱了他的罡步,最后也没有引发强烈天灾,可能算是斩了一半吧?我是这样想的,通过这次血战,安清源知道只要他在广东动一动,都会被洪门和我们盯上,他从山坡上滚过地雷阵,不死也要脱层皮,短时间内他不会再考虑斩龙的事……”
顾思文说:“哎,你记得他对大师爸说的话吗?他说他想由汉人主政,从朝廷内部夺回汉人的江山,洪门的策略是从民间用武力推翻清朝,其实只是方法不同。当然这老狐狸有可能说谎,可是如果他说的是真话,斩龙脉就不是他最后的目的,只是他在朝廷里讲数的筹码,他其实没有不停斩龙的必要。”
“我想起一件事,可能是安清源不知道的。”杰克的思维极度活跃,以至于他根本坐不下来,一直在厅里来回走动:“我在永安城里听冯云山说过,洪秀全的八字并不足以成为皇帝,最主要的是冯云山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扶持起一个皇帝,他是想建立起象美国国会那样的实体,名义上又有君主的制度……”
蔡月在旁边举着阿浔的小手摇头摆脑地左右晃,奶声奶气地说:“就算大坏蛋破了洪秀全的祖坟,也不能打败太平军啰……”阿浔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只是被蔡月摇得开心一直在格格笑。
杰克说:“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太平军是由军师统领,洪秀全并不是一个主要人物,目前主要领袖是杨秀清和冯云山,其实下面还有其他军师,洪秀全很少亲自发号司令。一来安清源打下芙蓉嶂不会影响太平军,二来如果他不停地把注意力放在芙蓉嶂上,可能正是冯云山牵制他的计谋……”
安龙儿笑一笑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不过安清源很快会意识到这一点。风水的灵力可以发作得很快,如果斩龙之后太平军越战越勇,他也会想到你们说到的可能性。无论安清源是清朝的狗,还是自视为从宫内政变夺权的官,都会视太平军、洪门、和我们为反贼,我们没有一天会有好日子过……”
顾思文又接过话头说:“所以我们必须要干掉安清源……”
“错了。”安龙儿的话让大家奇怪地看着他:“呵呵,我想看看清朝的龙脉被斩断会有什么结果,这也是右轩先生想看的。”
蔡月关心地问道:“可是你不会斩龙诀呀?”
安龙儿回答她说:“对,我连龙诀都没有见过,可是娇姐会《寻龙诀》和《御龙诀》,我会斩龙诀的心法,雷刺又在我手上,再加上安清源几次斩龙的位置,我想娇姐完全可以推理出斩龙诀上记载着什么。”
杰克听到安龙儿这样说喜出望外,一步跳到安龙儿身边搭着他的肩说:“你和我一起去找娇娇?”
安龙儿微笑着对杰克点点头,杰克高兴得在安龙儿的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下。顾思文看了看蔡月,象是征询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我们也一起去吧。”
蔡月弯下腰牵着阿浔的双手,两个人和大花背一起在厅中间蹦蹦跳跳地转圈,一边跳一边说:“我们和阿浔一起去北方看下雪啰……”
顾思文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举着剃刀大喝道:“好,等老子去斩清狗的龙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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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O八)来者不善

从东面来的浈江,和西面来的武江夹着鲫鱼形的半岛韶州府,在南方的鲫鱼嘴位置汇合发源出广东的主要河流北江。北江从这里开始了千里征途,从北向南掠过整个广东,在南部和东江西江再汇合成珠江流入南海。
绿娇娇对这里并不陌生,六年前她就为韶州府的州官范仲良破解了衙门中的风水邪局,还布下奇局帮范仲良活捉了贪官污吏。今天再走在韶州府的街道上,心情却异样地复杂。
洪宣娇和绿娇娇都穿着一身淡雅旗袍,坐在大户人家的马车里,车前排坐着丫环打扮的月桂香桂两姐妹,赶着车不紧不慢地走进韶州城。绿娇娇掀起车窗帘子向外看去,江面的水位很低,河面也显得比过去窄,河道上的船只稀稀落落,并不觉得河道窄了会影响运输。绿娇娇知道今年春天雨水特别少,到了夏天就会发生大水灾,春天插不了秧夏天再发大水,北江两岸的粮食收成又要面临危机。
马车来到衙门前,绿娇娇看到大门比过去宽了许多,而且这里和其他衙门不同,从大门可以直接看到州官审案的公堂。这是当时绿娇娇给范仲良的风水建议,让衙门敞开成散财局,使州府的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看来范仲良的确是认真地做到了。衙门前大街的对面有一面高墙,本来是衙门后面阻挡百姓视线和聚财挡煞的照壁,可是当年杰克给了范仲良一个建议,把照壁搬到大街上,做成让百姓随意发表有益言论,批评衙门吏治的申明墙,成为官民沟通的良好渠道。今天墙已经建起来,申明墙上贴着崭新的文章和诗词,可见衙门会经常揭下百姓的建言细看,百姓也乐于在这里发表新的言论。
衙门前有两个守门的衙差,月桂下车投刺求见,和衙差说了几句就回来对车里说:“大小姐二小姐,衙差说范大人不在,让我们下午再来,要不就在门外等候。”
从马车的布帘里伸出一只小手,往月桂手里放了两锭碎银,月桂又走到衙门前给衙差塞银子。绿娇娇掀起窗帘一角看着他们说话,看到衙差撒手摇头不要钱,只是叫月桂在门外等着。月桂缠了一会回来禀报说:“差大哥说不要钱,范老爷真是一早过江巡视水利了,中午才回来吃饭。”
绿娇娇看了看洪宣娇,洪宣娇笑着说:“装的吧,满清还有这样的官吗?”
绿娇娇苦笑了一声:“别人我不敢说,范大人的话可能真会这样,一会见见再说吧。”
大家把马车拉到一旁等了一会,就见到几匹马慢慢走到衙门前,马上的人都是身穿布衣,其中两个正是韶州府知州范仲良和主薄官杨普,两人都身形精瘦,范仲良白发斑斑,面容比过去老了很多,可是精神丝毫不减当年,他矫健地翻身下马,绿娇娇和洪宣娇随即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向范仲良走去。
范仲良把马交给出来迎接的马倌,正要走入衙门就看到两名艳丽的女子向自己走来,定神一看便认出其中一人是绿娇娇,笑容马上挂在脸上,他也快步趋前,首先向绿娇娇拱手问候:
“原来是安小姐来了,真是贵客啊。”
绿娇娇盈盈走前几步,带着洪宣娇一起向范仲良半蹲道了个万福,娇媚不失大方地说道:“范大人万福,杨大人万福,民女绿娇娇和姐姐路经贵地,姐姐一直景仰范大人的声誉,特地一起来看望范大人。”
洪宣娇也说道:“民女大娇见过范大人。”
范仲良笑呵呵地回礼后,对绿娇娇说:“安小姐真是有心,怎么还改名字了,这名字……啧啧啧……”
绿娇娇语气带着一点点撒娇地说:“很俗气是吧?范大人可以叫我小娇嘛。”
“哈哈哈哈……”范仲良仰天大笑说:“哪里俗气,总比原来的洋名字好,当年你还是叫安琪儿吧?哈哈哈……”然后他象爸爸看着多年没见的女儿一样,盘起双手在胸前,仔细看了看绿娇娇说:“嗯,安小姐的气色和当年完全不同,不但越来越年轻,而且还印堂发亮官星大旺,要是男子的话必断官至二品,可是你偏偏是女子,哎呀这个相老夫真不会看了,呵呵,安兄弟和杰克先生可好?”
两人在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着,范仲良身后的主薄官杨普却慢慢收起了笑容,他微微皱着眉头端详绿娇娇和洪宣娇,以及和她们的马车和丫环,脑海里回忆着这个奇怪的名字,绿娇娇是个很好记的名字,他记得在通缉令上见过。现在她竟敢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字,难道当年通缉令上的人不是她吗?或者她胆大包天前来示威挑衅?他从洪宣娇的腼腆微笑中看到四个字,来者不善。
范仲良热情地招呼两人一起进衙门后院用午膳,绿娇娇看到饭桌上六个盆子都是肉片炒青菜,香煎豆腐之类的清淡小菜,对范仲良说:“天天吃这样的饭菜,范大人的俸禄省下不少了。”
老朋友突然来访,范仲良心情很好,他开心地说:“呵呵,是会省下一些,家乡的妻儿也要生活嘛。杰克先生建议的申明墙很有用,几年来乡绅百姓在申明墙上为衙门出谋划策,解决了不少问题,我也一步不差地按安龙儿布下的风水局改建过衙门,现在衙门风气清廉,辖区百姓都得以安居乐业,当天你们给老夫的建言真是百姓的福气啊,来,老夫敬你一杯。”
大家喝过酒后,洪宣娇问道:“民女家乡大旱大涝,连年歉收,不知韶州府天时怎样?”
范仲良摇摇头说:“都一样,过去韶州府每年可以上交朝廷几百万两,近年都不足百万了,有时还要请朝廷减免赋税。”
绿娇娇问道:“韶州一带山多田少,本来就不是以农业为主要税收来源,就算是荒年歉收影响也不大吧?”
杨普察觉到这不是一个女孩应该问的问题,他看范仲良毫无戒心的样子,于是接过话说:“绿小姐太了解形势了,这州官让给你做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绿娇娇掩嘴一笑:“杨大人见笑了。”
杨普又说:“本来全国一口通关,南北华洋百货交通都要从广州出入,必经韶州,这里收得的关税自然多,可是现在东海和京城附近的关口打开了,他们的运营也日趋成熟,经韶州的客商越来越少,韶州的农税就成了主要税源,所以每一次天灾对民生都是很大的打击。”
洪宣娇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范仲良和杨普,她听完杨普的话说道:“如果有天灾的话,上报朝廷也会有赈灾的款项发下来吧?”
范仲良笑呵呵地说:“想不到大娇小娇都是关心国家大事的奇女子,如果你们是男人的话,老夫一定保荐你们为国效力。”他说完抿一口酒,干咳两声又说道:“道光爷在的时候,朝廷赈灾还算及时,只要官吏不在中间贪污,百姓总还会有口饭吃,有条生路。现在呢,咸丰皇帝也不能说不管,可是近年广东洪兵起事越来越频繁,省里库银消耗很大,广西还出了太平军叛乱,听朝中的人说,光是耗在广西平乱的银子每个月就要七十万两,这几乎是韶州府一年的税银,这么消耗下来,就算是各地灾情告急怕也无力赈救……”
杨普也说:“所以我们现在不把希望寄托在关税方面了,只把银子投到防洪防旱的建造上,帮助地主农户耕好农田,就算州衙的银子少了,没钱还可以上书朝廷请求减赋,可是至少要保证州府之内有粮可吃。”
洪宣娇看看四周,中午时分侍从已经去休息,内院里没有其他衙差在走动,她又看了看绿娇娇。绿娇娇拿起茶壶给每人添了一次茶,茶壶放下的时候,茶壶嘴刚好对着范仲良的茶杯,这是洪门暗号“单刀直入”。
洪宣娇于是问道:“范大人,你看是洪兵的危害大还是太平军的危害大呢?”
范仲良还有点奇怪,这美女为什么问出这么惊人的问题,杨普已经越来越肯定自己的判断,知道洪宣娇话里定有机锋,他抢先说:“洪门造反已经一百多年了,广东还可以一直压制,可是据朝廷急报,太平军已经聚军六万离开广西,大有向各省侵袭的势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当然是太平军为祸更烈。大娇莫非也有什么高见?”
洪宣娇笑着说:“我就是不明白才请教范大人,洪门自视为前朝遗臣,他们想反清复明是新帝旧帝之争,天下改朝换代无非成王败寇,无所谓是非对错;可是太平军却是农民造反,你看这是朝廷的错还是农民的错?”
范仲良的心扑通一跳,他惊愕地看着绿娇娇和洪宣娇,这个话题事关谋反大罪,答什么都是错,最大问题是这个看似大户人家的美艳女子问这个干什么呢?他不敢马上回答,杨普却从容地说:
“绿小姐,六年前你也叫绿娇娇吗?”
绿娇娇掩着嘴发出一串好听的笑声,向椅背靠下去回答道:“我十年前已经叫绿娇娇了,杨大人的记性真好。”
范仲良看着杨普问:“出什么事了?”
杨普本来一直稳稳地坐着,他突然站起来,绿娇娇的手同时从桌子下伸上台面,手里已经拿着一支左轮手枪指住杨普。范仲良吓得从椅子上向后翻,洪宣娇脚踏三角马,身法灵动地从绿娇娇身后闪过,不等范仲良摔到地上,就把他和椅子一起扶正,同时把袖里刀压在范仲良的脖子上。
范仲良惊魂未定失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杨普毫无惧色地指着绿娇娇说:“范大人,绿娇娇就是六年前刺杀朝廷命官的通缉犯,上次来韶州府她隐瞒了姓名所以我们没有察觉,现在胆大包天,竟敢公然到衙门挑衅。”
绿娇娇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娇媚地笑着说:“嘘,小声点,你叫得这么大声吓到我的话,我怕这洋枪会走火,坐下坐下,我也把枪放在桌子下面,这样大家说话方便。”
范仲良连忙叫杨普先坐下,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可是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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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O九)攻城

范仲良看到刀枪都出现在饭桌上了,基本上没弯可转,他直接问道:“绿小姐,你和老夫开的玩笑太大了,当年你带罪在身,可是仍可以分文不收地帮韶州百姓清恶党整吏治,可见也是心怀大义之人,老夫一直对你有极高品评,没想到你来这里动刀动枪,你也知道老夫一介书生身无长物,你到底想要什么?”
绿娇娇说道:“当年我是想帮大人整整吏治,不过今天我想帮天下整整江山,范大人怎么看?”
杨普用严厉的语气说:“你们想造反?”
洪宣娇坐到范仲良身边,握着他的手腕说:“这位是太平天国女将军绿娇娇,在下是太平天国女丞相洪宣娇。”
范仲良听到她的话果然全身一挣扎,可是已经被洪宣娇压在椅子上,杨普倒是镇定地说:“哼哼,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自己封个官给自己做,就想来这里耀武扬威,我看你们两个丞相将军能不能走出这个衙门。”
洪宣娇同样冷笑两声说:“你的官又是谁封的?你有能耐自己封官吗?外族妖人封你一个小小九品,帮他们统治汉人收取百姓的血汗钱,压迫自己的乡亲父老,却自以为有多了不起象条狗一样乱吠,你们把炎黄子孙几千年的脸都丢尽了……”
绿娇娇看洪宣娇对两个清官骂得有点过火,于是说道:“我们时间不多,脸面的问题就不说了,杨大人你也不要说大话,衙门上下一百五十人挡不住我们两个女人。你知道广西永安州十万清兵围城吗?我们刚刚才从那里杀出来,你说我们能不能从这小衙门杀出去,嗯?”
杨普和范仲良对望了一下,事实上刚接到的朝廷密报证明了她们的话,时间地点人数都是当事才知道的精确,两人不敢再说话,只等绿娇娇说出有什么要求。
绿娇娇接着说:“天军要打到北京去杀你们的老板,夺回汉人江山共享太平,可是清狗也会派广州清军北上支援,我们来就是要截击北上清军。”
范仲良疑惑地问:“就你们几个人?”
绿娇娇说道:“呵呵,在城北走马岗上有十倍于韶州守兵的大军,我们姐妹只是来看望你老人家,可以的话把你过去欠我的人情还给我,不行的话就当绿娇娇先来行个礼,我们城墙上见。”
范仲良和杨普都大惊失色:“你们要攻城?”
洪宣娇压低声音狠狠地说:“自己打开城门库房迎接天军,我保证城里百姓秋毫无犯,如果敢有一枪一箭抵挡,天军破城之日就是你们人头落地之时。”
范仲良内心激烈地挣扎着,感到自己全身内外象淋过雨一样又湿又冷,他用衣袖擦了擦满头冷汗,想了一会说:“不行,你们不能进城,韶州是南北通衢要道,太平军进了城,清军北上必经韶州,来到这里难免一场恶战,两军死伤不说,城里百姓能不遭殃吗?再说……库房秋后才上交了课税,库房里没有多少银子,那些都是百姓救命应急的血汗钱,经不起这样的兵灾……”
洪宣娇拿住范仲良的手越握越紧:“范大人爱惜百姓,可是天军里全是没饭吃的百姓,人数不少于韶州城里的居民,每天出生入死地和清妖作战,天军面前只有两条路,打赢或是死去,你以为我们会当没事一样离开韶州?”
杨普大怒拍案站起来说:“你们少来这一套,有胆量和杨某在城墙上见!”
范仲良马上喝住杨普叫他坐下来,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对绿娇娇说:“绿小姐,你没有直接攻城,而是先来找老夫谈,就是不想产生无谓死伤,能不能这样,我从库房中拨一万银子给你,你们退兵百里,不要伤了无辜百姓。”
绿娇娇摇摇头说:“我们来就是要阻击清军,最好的地点就是韶州,这里是千年兵家必争之地,范大人也是爱好风水的同道中人,对壬子年的战事应该有先见之明。这一战是天意,六年前已经和你说过了,要是今年这场仗不打泄不去地下的煞气,四年八年后每逢三合子水之年,就会有更猛烈的战事出现在韶州,今日我们有备而来先礼后兵,他日来的兵未必有我们姐妹这般斯文。而且如果天军如你所说后退百里,清军就可以从任何路径北上,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好了,我知道范大人的心意,现在我也告诉你,城一定要破,库银全部要充入圣库,至于百姓还能不能安居乐业,这要看范大人了。我现在从一数到十,请范大人尽快做个决定。”
范仲良圆瞪双目看着绿娇娇,绿娇娇眼光游离地扫视着他们二人,嘴唇轻动开始小声倒数:“十,九,八,七,六……”
她看看范仲良,他带着焦头烂额的表情想一想又不断摇头,又深锁着眉头再想。
“五,四,三……”绿娇娇停了下来,再仔细看着范仲良的眼睛,他的眼神没有丝毫软化,只是惊恐哀求地看着绿娇娇,她突然用双手两指尖同时挑起杯中茶水向两人射去,大喝一声:“缚!”范仲良和杨普马上感到全身肌肉象抽筋一样又痛又僵硬,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原来已经中了绿娇娇的缚身咒。
洪宣娇和绿娇娇收起刀枪起身就走,绿娇娇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两个时辰后咒语会解开,不挣扎的话身上肌肉不会那么痛。”

绿娇娇和洪宣娇安然离开了韶州城,马车不顾颠簸只管全速飞奔向城北走马岗。在路上洪宣娇说道:“尽快攻城,打他个措手不及,我看城里的守军不会超过五百人,快的话一天之内就可以攻下。”
绿娇娇掐指算了一下说:“按范大人的话说,韶州库房里起码有七十万两,以我们两千兵力可以在城里守上半年。”
洪宣娇纳闷地问:“他不是说才上交了国课吗?怎么还有七十万呢?”
“姐姐有所不知,衙门帐目规定要有存银,他们不可能蠢到掏空了库房去交国课。”绿娇娇的语气紧迫地说:“清军很快就会到韶州,快攻是对的,攻得越快城里的百姓死伤越少,进城后做好安民,买粮买盐可以从库银里支出,不要让百姓从背后捅我们一刀。我们要是不拿库银,清军来了一样会全部征走,不抢白不抢,按东王许诺我攻下的城池还有一半银子是我的呢。”
攻城,是绿娇娇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的事,现在韶州这块兵家重地就放在面前,她有极大的好奇心去试试自己能力有多强。回到走马岗立刻带领两千女军急速逼近韶州,一个时辰后火速占领了可以俯视韶州城,又卡住武江浈江的北部小山帽子峰。
绿娇娇换上一身大红将军袍,头带红底黄边五节金龙风帽,腰胯左轮枪手持五色令旗,在众将面前一一发出指令:“月桂香桂听令!你们两人各带五十人,军服之外套上便装,分别从武江浈江下水,坐船顺流而下混入韶州城最南端的鲫鱼嘴,听到枪声后守军会减少,你们就抢占南门,如果遇到清军增援,你们抵挡不住就向北门退却。现在马上下山!”
“胡九妹听令!带本军一千人留守帽子峰,负责伏击和后备攻击,左右两江的船只准顺流下不准逆流上,一但发现逆流之船马上开炮击沉,没有收到将令不得下山。”
“苏三娘听令!你带八百人潜伏在北城门外,三刻钟后正面攻城,破城门后分兵一半占领全城城墙,你自己带另一半人攻进衙门,不反抗者不能滥杀,进去自有安排。”
洪宣娇凑到绿娇娇耳边问道:“我们还可以进城吗?你的缚身咒只有两个时辰的效力,那两个官能叫出声音的时候还不马上关城门呀,现在都快三个时辰了。”
绿娇娇咬着嘴唇调皮地笑着,神秘地看看洪宣娇说:“那个缚身咒是要三个时辰才可以解开的,我们现在带一百人进城从城里配合攻城,还可以到衙门前看看他们怎么调兵遣将。”
洪宣娇想到范仲良好不容易数到两个时辰,却迟迟不能动弹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对绿娇娇说:“你这小人精啊,也不知道哪天要捉弄到我头上。”
“那你要小心点啰,我们上车进城吧。”

韶州城里的男人觉得今天走在街道上特别赏心悦目,因为街头突然多了许多妙龄少女,既不卖艺也不卖身,只是在脂粉布匹店前留连,可是女孩们出现后不久,衙门里就乱成一团,从衙门里跑出十几个官差,提着铜锣一面敲一边高喊:“长毛贼要攻城啦!各家各户快回家关门!长毛贼要攻城啦……”有的官差手上没有铜锣,只拿着锅盖铜盆也在猛敲发出警告,一时间城里热闹非凡,街上的店铺纷纷关人,行人商家都鸡飞狗走地往家里躲藏,衙门对面茶楼上的绿娇娇笑得人仰马翻。
随后衙门中开始有守城军人进进出出,她们知道城门已经关上,于是每人分带五十人,各自前往南门和北门准备里应外合开城门。绿娇娇配合月桂香桂主攻南门,南门前就是北江的起点,扼守住这里可以卡住任何北上的援军。绿娇娇和城里人一样小跑着碎步,身边全是找不到地方躲藏的挑夫,还有三三两两的女孩子。绿娇娇为了不太引人注目,早就关照大家不要几十人象行军操练那样走成一队,必须分散到各街巷上去,听到枪响后绿娇娇的队伍只管向南门接近就行了。
绿娇娇的面前就是南门,城门早已关闭,城上站满了清兵。身后突然响起一片枪声,攻城之战已经由苏三娘从北门打响。绿娇娇一转身扯下身上的旗袍,露出大红将军袍,身边众女子也扯下身上的各色便装,在头上包上红头巾,一队英姿飒爽的女兵突然出现在韶州城中,绿娇娇抽出短刀振臂一呼,数十红巾女兵和她一起往南城门下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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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一O)南城门

绿娇娇还没有冲到城门,城头上已经出现月桂和香桂的军队攻上城墙。如果隔着城墙作战,清军还会放几枪抵抗一下,可是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太平军从自己身边出现,除了个别军官想挺身而出,其他人基本上是以脚软嗑头求饶来回应女军的攻击。因为对南门攻击比北门迟了半刻钟,南门的的军队都向北门调去,这里守军不足一百,绿娇娇开枪击倒几个想反抗的军官后,失去指挥的清军马上被瓦解,女军迅速占领南门。
绿娇娇下令绑起全部清兵,紧闭城门,二百女兵准备截击从东西两门城墙上逃跑过来的清军。苏三娘二十多岁就带着上千洪门人马来投太平军,平常沉默寡言,绿娇娇对她的过去了解不多,可是知道她带过大军,打过大仗,尤其擅长攻城,所以绿娇娇一百个放心地等着苏三娘把清军赶过来这边。
韶州城并不大,苏三娘攻城有洪宣娇里应外合,几百守兵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北门很快被攻破,枪声稀疏下来后,马上就有北门清军从东西两门向南门溃退。绿娇娇和苏三娘两军夹击,清军很明智地选择投降,五百清军死伤不多,都被缴了械绑成一大串关在仓库中。天色暗下来,韶州城以及两江四岸完全在女军的控制之下。绿娇娇马上在韶州城沿江城墙布防,把附近商船全部集中在城下江边,还命令苏三娘清点衙门库房,对库房内的钱银做出安排。
全军饱餐一顿庆祝破城之后,绿娇娇稍作休息便亲自带着月桂香桂一起到南门巡视。南门是她们最关注的城防口,从广州北上的清兵将在这里和女军首先接战。绿娇娇以卦演兵,知道清军主力很快会来到这里,今天顺利破城开了个好头,不代表以后的作战总是会这么顺利,现在的守备一刻也不能松懈。
南城门头高高挂着一排红灯笼,灯笼旁边插满红旗,这是告诉清军,面前的城池早已经是太平军的领地。绿娇娇肩上搭着披风,背着双手静静站南城门上,看着向南流去的北江,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战火硝烟。
地平线上出现长串亮点,这是大队人马夜行的火把,江面上也出现了逆流北上的大船,船上灯火通明,应该是运载将领所用,这样大摇大摆行军的部队必然是清军,连夜行军也说明了清军接到了急报,要以最快速度北上支援。洪宣娇等主要将领接报后也赶到南城门看实际情况,绿娇娇安排一百女军分上十只小船,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后,小船箭也似的向三江汇合口的中心点飞去。
待岸上先行清军接近三江口,十只小船上的女兵一起向火光亮处开枪,直打得对岸清军一片喧哗混乱,纷纷熄灭火把,逆流北上的大船也停了下来。这下他们知道韶州城已经被攻破,黑夜中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底细,清军没有再前进,就在原地停下来,如无意外今晚将会在这里扎营。
城里的居民也听到江面上的枪声,尽管今天被女军攻入没有影响居民,可是百姓商家们早已吓破了胆,城里的房子不断重新点起灯,每家每户都开始有不寻常的骚动。
十只小船在江心打过一轮乱枪后,迅速退回南城门,绿娇娇嘴里吮着一颗话梅,看着清军在对江布阵,又派出探子连夜渡江侦察敌情,心里已经想好多种对策。
看了大约一个时辰,清军的营地也大致定下来,绿娇娇正要回衙门,却看到城内的大街小巷中开始有百姓聚集,熙熙攘攘地闹着要出城逃难。洪宣娇刚刚安排女军把百姓赶回家中,绿娇娇就看到清军大船旁边有十只小船慢慢地划过来。
绿娇娇一看就知道,这十只小船是来对刚才的骚扰截击进行复仇性示威,这是清军斗志旺盛的表现,如果不在江面把他们打下来,今天晚上谁都睡不着觉。她大叫道:“三百人带洋枪上南城门,给我把船打散!”
清军的小船一进入洋枪的射程,绿娇娇下令齐放枪,这是集中火力一击必杀的打法,有非常强大的震胁力。三百支洋枪突然齐放,无异于平地打了一个惊雷,城里的百姓随之传出大片惊呼哭叫,清军的小船上传出叮叮当当的铁板撞击声,小船居然继续向前推进。
洪宣娇皱着眉头说:“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船上都装了铁盾。”
绿娇娇躲在箭垛后说:“对,示威来了,这口气不能吞下去,明天开打的士气就看这一回了。准备等他们到岸边再打一轮,让他们带着死人回去吧……城上全军准备,齐放!”
又是一次三百枪齐放,城里更吵更乱。枪声过后,清军小船上突然站起数十清兵,人人身上背着箭囊,手上挽起长弓,只听船上传出一个女子发出的号令,一片弓弦弹响处,箭群从船上射上半空,再从天空象雨点一般向城头落下。
城墙上的箭垛可以挡住直射的枪箭,可是因为没有屋顶,从天而降的箭雨却挡无可挡,绿娇娇及时看到箭飞下来的轨迹和方向,大叫道:“天上有落箭,全部人散开!”
正在上弹药的女军没有料到有此一着,躲在箭垛后来不及举盾牌的女兵,一瞬间倒下了十多人。绿娇娇的女丹功已经到了最高境界,她眼里看到的箭慢到足以用手接住,她轻轻摆摆头闪开落到自己身上的箭,一转身闪到洪宣娇面前。洪宣娇只看到眼着红光一抹,绿娇娇在她面着掠过,在她头上和背上接住两支长箭,洪宣娇团身滚开后惊讶地说:“这是谁,很有兵法啊。”
绿娇娇扔下一句:“我知道她是谁。”抖落身上的披风,顺手从地上捡起两个藤盾,一盾护身,另一盾象雨伞一样举在头顶,纵身就向城下跳出去。借着藤盾在空中的浮力,绿娇娇象大鸟一样滑翔过夜空,越过十多丈江面。她在空中大叫道:“阿图格格,绿娇娇来了!”话音一落,便准确地落在发号施令的船上。
城上城下的人都发出一片惊呼,船上的清军更想不到城头上有人可以象鸟一样飞到自己船上,一时间刀弓乱舞,只是不敢对绿娇娇放箭,怕误伤到自己人。绿娇娇落到船上扔下右手盾牌,用左手盾牌盖住头顶,从腰间拔出左轮手枪便打。小船上只有人站的位置,清兵面对子弹根本不能躲闪腾挪,枪响处四五个清兵应声落水,这一连串突袭只发生在转眼之间,当阿图格格退到船头拉弓瞄准绿娇娇,她已经看到绿娇娇跪在小船中间,左手翻盾护着背后,右手举枪瞄准自己。
阿图格格穿一身骑兵盔甲,胸着轻轻起伏喘着气,她看着绿娇娇的眼神和洪宣娇一样惊讶。尽管两人在战场上相遇,可是她不相信绿娇娇会对自己开枪,她慢慢垂下弓箭说:“娇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绿娇娇笑一笑说:“我自己选的,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也是自己选的,你和阿文龙儿他们在一起吗?”阿图格格的关切溢于言表。
绿娇娇说:“他们不是天军的人,不知道躲到哪里了。这里是战场,不是你来玩的地方,你快回家吧。”
“我想见阿文,我知道他是洪门的人,我跟阿爸出来打仗,可能就会遇到他。”阿图格格的声音软了下来,甚至象撒娇一样有种想哭的感觉。
“辍!哪有这样找老公的……”绿娇娇看了看四周,清军的小船一边打捞落水的士兵,一边慢慢向她围过来,她说道:“你很能打,可是我不能让你身全而退,留下一只船吧,我见到顾思文告诉他你找他。”
阿图格格蹲在铁盾后,向前挪了一步说:“娇姐……”
绿娇娇压低声音说:“行了,不要过来,到时你回去也不好交差,我向天开一枪,你自己跳下水。”语一说完枪声就响,阿图格格憋着一肚子话,也憋着一肚子火,幽怨地看了绿娇娇一眼,闭着眼睛象闪开子弹似的一个翻身入水中。
绿娇娇随即伸手拉着船上的铁盾,大喝一声运气翻身下水,借力把小船拉翻在江面上,南城墙上发出一阵欢呼。阿图格格爬上前来救她的小船,指挥清军快速退却,绿娇娇一口气潜回岸边,站到城南码头的石阶上,一振右臂高声呐喊,众女军立刻摇旗鸣枪,同声呼应。
从城上垂下绳索把绿娇娇拉上城头,绿娇娇在女军拉起的布幕中换上干衣,披好披风,一转身看到城里的百姓都涌到街上。百姓们在火光静静挤在一起,守城的几百女兵用刀枪指着百姓,人群中只有不知死活的婴儿在放声大哭。绿娇娇知道攻城之后对百姓的控制是成败的关键,征用民力民资的程度决定了守城的难易,而要控制百姓,除了入城军队要军纪严明,及时宣传义军的宗旨,还要对不服从管理的人施以惩罚。过去攻下城池都是由杨秀清和冯云山统领男军控制百姓,女军只是做些后勤配合,现在由女军攻下城池,处理这些事却成了女人的一大难题。
对于女人,上阵杀敌可以敌忾同仇,勇猛不输于男子,可是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又如何下得了手。
绿娇娇深深皱着眉头看着城下,几个女将正在分几个地点给百姓们讲反清大义,宣传太平军是为百姓而战,尽力平息百姓的恐慌,远处有几个女兵押着一个人推开人群向南城门走过来。
中间一个满头白发的精瘦老人身穿长衫,身上五花大绑,额头上有很大的伤口,血流满面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百姓们看到他都让开路,纷纷下跪,一个妇人凄厉地大喊一声“范大人”,马上引起一片哭叫声。
范仲良跑到南城门下,抬头找到绿娇娇的身影,马上主动跑上城头。绿娇娇看着这个老人,心里一阵酸楚,她迎上前扶定范仲良,从他嘴里拔出布团问道:“谁把你打成这样?我一定严惩他。”
范仲良口中一松,马上跪在地上说:“绿将军,你们女军的军纪非常好,没有人打我,是我自己要见你,才以头抢地以死相要,你不要怪你的士兵。”
城下的百姓看到范仲良跪下,全部人都在街上跪了下来。
绿娇娇连忙扶起范仲良,抽刀割断绳索为他松了绑:“范大人有什么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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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一一)民心

范仲良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枯黄的眼睛里闪着期盼的光采,他刚刚松了绑全身发麻,身体一晃靠在城墙上,看了看江对面的清军大营说:
“果然是清军北上了,刚才枪声响起来我就知道是这样。绿将军,你们抗清讲的是民族大义,太平军打仗是为了天下太平,你们要打的是清军,可是不能用百姓做挡箭牌啊……你看下面这些百姓,昨天还好好地过着日子,今天就要担惊受怕举家逃难,现在你们还不让他们走,他们留着有什么用?收他们的钱粮作军粮,逼他们拆自己的家建堡垒,必要时用他们做炮灰,这就是太平军要做的事吗?”
绿娇娇看着范仲良血迹斑斑的脸,染成暗红色的胡子,在火光掩影下显得慈祥而无奈,可是他的眼中毫无惧色,一如准备好了随时赴死,不能死的只有城下的百姓。绿娇娇沉着脸说:
“自古打仗无非攻城掠地,破城后封锁出入严守细作是必然的战术。天军打仗从来不拿百姓分毫,我们从广西打到这里,没有白拿过百姓一只鸡蛋。在广西永安我们攻下的村庄从不滥杀一个百姓,如果有贫穷孤寡我们还会送粮送钱;反观清狗追击天军进入村庄后,征用车马粮食从不付钱,还以剿匪的名义烧杀抢掠,这些事范大人在朝中应该也略有所闻吧?”
绿娇娇顿一顿,走到城边指着下面的百姓说:“我们每攻下一村一镇,就有百姓加入天军,都是因为他们没有饭吃,被清狗压迫得生不如死。你看我们这些女军,有哪一个不是生下来就做牛做马,从豪门富户中死里逃生,为了有口粥喝标草自卖,女军中不下五百人是经洪丞相亲手救出,为什么你们见了天军就要逃跑?就是因为你们一直过着好日子,根本不知道天下还有多少人在受苦。今天的仗不在这里打,明天就有更多的义军起来作战,范大人,你保得了韶州一天,保不了韶州两天!”
范仲良扯着嘶哑的喉咙说:“绿将军,韶州府山多田少,穷困佃户的数量在广东数一数二。下面的百姓大多是升斗小民,就算有富户也并非全是为富不仁,衙门的课税每年都发放到各地救济灾民,只要没有打仗死人,方圆几百里就总有一天可以熬过天灾,可是你们在韶州城里开战,马上就会有大量无辜死伤,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天下太平的一天。死的是为富不仁的奸商自然人人高兴,可是你如何知道死的不是一生厚道营营役役的平民?他们成了两军交战的牺牲你又于心何忍?现在他们只不过是想逃难,又妨碍了天军什么呢?绿将军我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把城中百姓放出十分之一,对天军作战有没有影响?”
绿娇娇突然对范仲良大吼道:“你少给我下套!我说十分一可以放出去,你就会问我十分二行不行。我告诉你,城里的人一个都不能出去。要怪就怪你们韶州城落在一个兵家必争之地,你们选了住在这里,这就是你们的命!”
范仲良听到绿娇娇的话气势汹汹,知道再谈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他回头看了绿娇娇一眼,颤抖着爬上箭垛,绿娇娇知道他又要以死相要。要是平常人跳跳城墙,大家大概只会看个热闹,可是范仲良是德高望重的好官,从刚才他被五花大绑一路跑来,百姓仍然一路下跪,就知道此人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如果他一死,难保城里不会发生民变。
绿娇娇一手揪住范仲良的衣领,把他从箭垛上拉翻落地,叫旁边的女军再绑起他。城下百姓顿时骚动起来,人群一浪一浪地冲破女军防线,要冲上城头。女兵和男兵不同,最讨厌和人群推推搡搡,一有民变马上挥刀就砍,长枪也随即从二线向前面的人群刺去,女兵完全以作战的阵形面对着人群,这个举动更激起了百姓的义愤。
范仲良挣扎着说:“快放开我!不然要出事了!”
绿娇娇马上给他松绑,范仲良趴在城墙上挥手大喊:“乡里们不要打,太平军都是受苦受难的姐妹,全部停手!”
喊了很久,人群和女军终于在对峙中静下来,但形势仍是一触即发。范仲良用手扶着红旗慢慢站在箭垛上,血汗早已湿透全身上下,他语重心长而神情激愤地说:
“绿将军,你还不明白吗?得民心者得天下!任你有千条道理,怎么敌得过民心?老夫欠你一个人情,但是我不能用全城百姓的命来还。老夫一生积蓄不过百两,可以还给你的只有贱命一条,我从这里跳下去,百姓就会哗变,你们还没有和清军作战,就先要和城里的百姓作战,这就是害了你们;如果我不跳下去,我无颜面对天下人,你叫老夫如何是好?你们的仗打完,我也不知道城里还有多少百姓活下来,他们每死一个人,老夫就欠他们一条命,苍天啊!”
范仲良说完捶胸顿足仰天长哭,城下百姓也随之哭成一片。
洪宣娇这时跑到绿娇娇身边,在绿娇娇耳边说:“刚刚收到细作情报,清军方面是广州派出的八旗精兵,总兵力过万,我们要准备打硬仗了,不能在这种事上耗着……”
绿娇娇想了一下,在洪宣娇耳边说了几句,洪宣娇马上点头表示同意。
绿娇娇走到范仲良身边把他扶下来,小声对他说:“范大人,你为百姓可谓肝脑涂地,绿娇娇如果让你死了一生都不安心。我们可以退兵,但是你要答应帮我们几件事。”
范仲良一听马上跪倒在绿娇娇面前:“绿将军,只要能让韶州平平安安,老夫死而无憾,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你尽管说。”

第二天一早,清军发现在江心停了大小上百条船,每条船上都插着红旗,韶州城墙上也是红旗飘扬,远远看去还有红头巾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完全是一付满城军队严阵以待的样子。经过一轮炮击,江心的船有些被击沉,其余的都退回韶州城岸边。清军一时找不到足够的大船渡江攻城,于是又在对岸等了一天。
再过一天,城上的红旗居然全部消失,于是清军派出小船试探着接近城池,受到城中官员的热情接待,这时才听说上万太平军昨晚刚刚撤退,兵分两路分别沿着武江和浈江向北方退去,清军马上兵分两路向北急追。
范仲良头上包着绷带,和杨普在东城门看着远去的清军,两人都长长吁了一口气。杨普说:“范大人,兵是退了,只可惜库房里的银子都被洗劫一空,长毛贼嘴上说得好听,到最后还是贼性难改。”
范仲良全身放松下来坐在城头上,小声对杨普说:“绿娇娇拿了三十五万,给我们留了三十五万。”
“哦?你之前不是对总兵说库房里的银子全都没了吗?”
“这一点早就被绿娇娇算到了。”范仲良长叹一声说道:“也不知道谁是贼,那几个总兵参将一来就问我们要银子,要是我们有的话,七十万两银保证被他们全部征走,可是绿娇娇帮我们藏起了三十五万,说可以把罪推卸到太平军身上,让朝廷免韶州府两年赋税……”
杨普想了一下没有说话,摇摇头笑了起来。

几天前,绿娇娇和范仲良商量好退军的策略,连夜把空船放到江心,然后在韶州城里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留下城墙上的红旗全军退出。范仲良安排部分百姓头上包着红头巾,假扮太平军在城上走来走去,又安排另一批百姓在清军炮击北江面的空船后,把其余的船拉回城下,造成了太平军还留守在城中的迹象。女军离开了足足一天,他们才拆下红旗放八旗军入城。这个时候,绿娇娇和洪宣娇已经带着女军走在向西北撤退的路上。
洪宣娇和绿娇娇一同坐在马车中,洪宣娇问道:“那三十五万两银子算是什么呀?是东王许诺破城后给你的一半吗?”
绿娇娇一脸无所谓地照着小洋镜说:“你想不想我先收回成本呢?”
洪宣娇凑到绿娇娇面前仔细看着她的脸说:“你独吞的话也太多了,当时你求雨只是开价一万两。”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当时东王没有现银,天天算利钱的话滚出个三十五万两不奇怪呀。”绿娇娇眼睛一直不离开小洋镜:“我好象是越来越年轻了……”
洪宣娇发出一阵笑声:“你最厉害了,武功大进之后还成了老妖精。”
“就是……”绿娇娇顾影自怜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
洪宣娇又问:“哎,你说清军那一万人会不会兵分两路?”
绿娇娇肯定地说:“会,范老头答应的事一定会做的,不过我也不信他,所以起卦算过了,没问题。他说一个大话就可以把我们的追兵减去一半,也是天大的功德。我现在就怕清军追不上我们。”
“两千人对五千人问题还不大。”洪宣娇从绿娇娇手上拿过小洋镜也使劲地照着自己说:“前面就要进山了,先经过九泷十八滩,那里山高水急,要不要打个埋伏?”
绿娇娇也正有此意,马上爽快地回答:“好吧,不然他们没心情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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