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41

《巴族迷魂·刑官》--作者:成刚

内容简介

  网络中惊现虐杀录相,作俑者自称刑官,并现身于杀人群。陆续将古代酷刑搬上现实舞台。每次杀人都像一场游戏,游戏背后,却隐藏着更深的阴谋。所有的杀戮最后都指向了 马南,根源也再次归结到巴族丢失的圣物之上。诡异的四平八方祭坛,古老部族的神秘仪式,戴青铜面具的巴族首领,为情所困甘愿堕落的警察,人格分裂的神秘男子,谁才是幕后真凶?死者成为祭品,传说中的蚩尤头颅与雷神之槌,真能唤回巴族故去族人的亡魂?难以承受的紧张气氛,步步推进的绝妙谜团!

  黑匣子大型悬恐书系是由长沙无量文化公司策划,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重要书系。该书系的读者群主要是以白领为主的上班族。黑匣子大型悬恐书系正是这种从内容到包装都非常到位的悬恐小说,很适合上班族在紧张的工作、生活之余,通过更紧张的阅读刺激,来实现自己内心的调剂和平衡。

  该书作者成刚是我国著名的悬疑惊悚小说作家。被人称为与蔡骏一起成为中国悬疑惊悚小说的领军人物。从2003年至2006年四年间,成刚出版了七部悬恐小说(《沉睡谷》、《阿丝地狱》、《鬼童》、《猎人者》、《婴骨花园》、《密码王朝》、《夜行者》),《巴族迷魂·刑官》是第八部,也是成刚到目前为止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在这部作品中,看似平淡的叙述中暗潮涌动,欲望与人性,智慧与抉择,本性与伪装,无时无刻都在激烈冲突,所有的人物都在命运的漩流中竭力挣扎,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虽然结果通常是徒劳的。成刚在这部小说中对人性进行了深度的挖掘与发现,他尝试走进每个人的心中,用他们的思维去思考问题,用他们的价值观去演绎故事。

  我国著名恐怖小说作家周德东认为,成刚这几年动作极大,看到成刚推出代表作,他感到非常高兴。著名的70后代表人物恐怖作家丁天说:“能为成刚的《巴族迷魂·刑官》写个书评,他感到很荣幸。”以文革手抄本“一只绣花鞋”名扬天下的张宝瑞说:“这是一本值得认真读的书”。天涯莲蓬鬼话最火爆的恐怖小说作家一枚糖果认为:成刚的语言非常干净,情节性很强……

  湖南文广975夜故事主播张盾先生看了《巴族迷魂·刑官》之后说:“这是一本让我心跳的长篇小说。”

  “黑猫悬疑惊悚创作社”全体成员对于成刚推出代表作表示了热烈的祝贺,同时对成刚经历了创作上又一次实现突破感到欣喜,作为“黑猫悬疑惊悚创作社”的成员,成刚又一次交出了优质的作品!著名的惊悚作家沈醉天如是说:“如果你不喜欢看悬疑小说,我建议你看看这本《巴族迷魂·刑官》,它会改变你的胃口让你喜欢上悬疑小说。如果你喜欢看悬疑小说,我还是建议你看看这本《巴族迷魂·刑官》,它代表了国内悬疑小说的超一流水平。”


作者简介

  成刚:江苏连云港人,迄今已在省级以上杂志发表小说作品100余万字,出版长篇小说《万丈红尘》《亲密飞翔》等三部。2004年开始悬疑恐怖小说创作,已出版长篇小说《沉睡谷》《鬼童》《阿丝地狱》《猎人者》《婴骨花园》 《夜行者》《诸神归来》七部。 现为自由职业者、国家二级作家、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41

书评:失去庙宇的灵魂

  读成刚的悬疑小说《巴族迷魂·刑官》

  文/沈醉天

  第一次看成刚小说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2001年?或者更早?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是在榕树网看到的。那时,我还只是一名普通的文学爱好者,只看不写,潜在水中静静欣赏别人的作品。那时,蔡骏已经名声鹊起,正在创作他的第一部恐怖悬疑长篇《病毒》。那时,成刚还在用秦歌的笔名,描绘他的第一个长篇,至情至性的《万丈红尘》——这也是他出版的第一本书。

  没想到,短短几年后,蔡骏与成刚都成为中国悬疑小说创作的领军性人物。四年间,成刚出版了七部悬疑小说,《巴族迷魂-刑官》是第八部,也是成刚目前为止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我在一个阳光暖和的午后花了两个多小时看完了这本书,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看完,中间没有一点停顿。其实,不是我不想休息,而是我根本无法停顿下来。这个故事具有一种无法述说的魔力,紧紧地拽住我,让我喘不过气来。也许,这就是好看小说的品质吧。看似平淡的叙述中暗潮涌动,欲望与人性,智慧与抉择,本性与伪装,无时不刻在激烈冲突,所有的人物都在命运的漩流中竭力挣扎,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虽然结果通常是徒劳的。

  马南,一个淡泊名利的作家,聪慧过人,擅长推理与密码,但他的内心有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杨铮,一个悲剧性的双重人格患者,有着自己的艺术追求,潜伏在他内心深处的恶之花最终让他成为别人的一枚棋子。韩山,一个谜一样的人物,巴族圣物的觊觎者,化名刑官在幕后设计一系列诡计。秦歌,一名优秀的警察,也是本文中唯一让人感到阳光气息的主要人物。这些人,有血有肉,成刚信手拈来,注入灵魂思想,仿佛女娲造人般,真实得宛如生活在我们身边。他们有才气,有能力,有智慧,却因各自的理念与欲望的不同而殊死搏斗。故事由此展开,却不会因此结束。这部小说让我想起博尔赫斯笔下的迷宫,错综复杂,散发着一种神秘而令人眩晕的气息,让读者置身其中孤寂惘然,却无人倾述,只想一口气看完全文。现在有很多悬疑小说落入了俗套,聪明的读者看到一半就猜到了结局。但这点在成刚的小说上完全不适用,不看完最后一页,根本想象不到结局。

  奥利地诗人说,“灵魂没有庙宇,雨水就会滴在心上”。现代都市,失去了庙宇的灵魂不在少数,他们的灵魂将在何处栖身?一部好的悬疑小说,不仅仅是诡计的堆积,更多的是对人性的反省。成刚在这部小说中对人性进行了深度的挖掘与发现,他尝试走进每个人的心中,用他们的思维去思考问题,用他们的价值观去演绎故事。上海作家王安忆认为,“小说是个人的心灵世界”。成刚同样也在这部小说中构建自己的心灵世界。我相信,书中的人物,多多少少都有成刚的影子。书中的故事,大多是成刚从现实生活中沉淀出来的。再经过他的想象、沉思、反省,虚实相映,才能让身为读者的我感到如此的真实与震撼,阅读过程中不时感受到自己心灵深处的颤栗。是的,从这部小说中,我联想到了自己的生活,触摸到我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触及的心灵净土,那是一片被时光所遗忘的华丽废墟。我仿佛看到,深夜,江苏一个美丽港口城市,窗户里的成刚身影瘦削,在朦胧的灯光映射下坐在桌前若有所思,轻轻地捕捉那些游离的点点感悟。

  如果你不喜欢看悬疑小说,我建议你看看这本《巴族迷魂-刑官》,它会改变你的口胃让你喜欢上悬疑小说。如果你喜欢看悬疑小说,我还是建议你看看这本《巴族迷魂-刑官》,它代表了国内悬疑小说的超一流水平。

  注:沈醉天,知名惊悚悬疑小说作家,出版有《女生寝室》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43

书评:悬疑的迷宫,智慧的宝剑

  谈成刚新作《巴族迷魂•刑官》

  文/花想容

  在我的心目中,成刚是一位极其敬业的悬恐小说作家。敬业,不仅表现在其作品数量与质量上的完美统一,而且,他的每部作品都会有所突破,带给我们惊喜。

  这本最新出炉的《巴族迷魂•刑官》,开篇就令人耳目一新。一位在深夜打入电台热线的神秘男人,讲述了一段亲身经历的爱情,却不料,所谓动人的爱情是骗人的诱饵,引出了一段恐怖视频,所有看到的人开始恐慌。

  而这种恐慌的魅力就在于,它诱人深入,而非落荒而逃。所以,你只有深陷,一步一步走进成刚为你精心布置的思维迷宫,步步惊心。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又会发生什么。其间,你能够体会到惊心动魄、峰回路转之妙。

  成刚作品的最大特色就在于,他将一些看似矛盾的概念高度统一起来。

  其一,是可读性与文学性的完美统一,既满足了喜欢阅读悬恐小说的读者追求刺激的心理,又在这个过程中给人艺术上的愉悦。比如在这本书中,成刚描写了一群隐匿在都市阴影里的虐恋症患者。他们用古代的刑法杀人,制成现场视频,散播恐怖,从而将他们的阴谋密布。但这些境头,成刚处理得很稳妥,并不是直接表现为视觉上的血腥,而是给人以心理上的恐怖。这就是纯文学手法的过人之处,精雕细琢,充满魅力,有别于一些同类小说中媚俗的拙劣伎俩。

  其二,是将神秘的上古神话与现实社会中的高科技完美地结合起来。上古神话陌生含蓄且天马行空,给人以无穷的想象空间,就似考古一般令人着迷。现代高科技则是就在我们身边,我们熟悉却不一定精通。而成刚则在许多细节上,展示了其丰富的知识素养,涉及了摄影、电脑、网络、医学等领域。令作品既保持了神秘性、艺术性,更突出了真实性、现实性与科学性。

  充满智慧的闪光点,是成刚作品的又一特色。正是这些智慧的闪光点,令这座悬疑的思维迷宫光芒四射。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作品中,主人公与对手巴族人之间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较量。这个时候,智慧便是武器,大脑运转的作用远远高于四肢的肉博。而在较量之中,人性尽显。贪婪与淡泊的较量,自私与无私的较量,假意与真情的较量。而正是这些内容,才能深刻地打动我们。被打动,并且思考。我想,也许这才是成刚写作本书的终极目的。

  另外,成刚的写作手法是多视角的。就像电影一般,多条线索,以蒙太奇的方式贯穿起来,展现在我们面前。这种写法,看似是“全知全能”型,可以随意展现和发挥,但其实视角越多,悬念设置的难度越大。而成刚的表现无疑是出色的。他用了这种方式,令我们的阅读更过瘾、更享受,可比一顿饕餮大餐。

  从这部作品来看,成刚一直在磨砺中的宝剑已经是所向披靡了。有了这把智慧的宝剑,成刚不难成为中国悬恐小说界的大师级人物。

  PS:花想容,知名惊悚小说作家,出版有《手工美人》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44

书评:另类悬疑

  读成刚新作《巴族迷魂•刑官》

  文/庄秦

  认识成刚很久了,一直喜欢他的作品。从早期的《沉睡谷》、《鬼童》到近期的《猎人者》、《密码王朝》,成刚都一直在为我们带来惊喜。

  如果说,《猎人者》与《密码王朝》是成刚在智性悬疑小说上初尝探索,那么《巴族迷魂•刑官》则是他在这类小说的突破之作。

  什么是好小说?个人一直理解为:好看的小说!

  《巴族迷魂•刑官》就是一本好看的小说,因为它让我在酷热的夜晚,花了整整一夜读完,等看完后才发现竟然一直忘记了开冷气。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背心处渗出一片冷汗。

  这么说或许有点夸张,但我只是想说明,《巴族迷魂•刑官》的确是一本令人不忍释卷的好书。

  《巴族迷魂•刑官》内容里涵盖的元素很多。视频虐杀、连环杀人,密码破译、上古神话,高科技圈套、情人间的爱恨情仇……这么多元素组织在一起,如果只是简单的拼凑,那就是一个毫无章法的大杂烩,也吸引不起读者的什么兴趣。这不仅仅是情节构筑的问题,更是写作技巧的问题。成刚也曾经告诉我一些写长篇的窍门,那就是写提纲。提纲完成后,再做一个主要出场人物性格分析以及他们的经历、小传。这些手法的确对我也有很大的帮助。

  之所以说这些,就是想说明,成刚是个很有经验的作家。事实上,他在从事悬疑小说的创作之前,曾经有过多年的纯文学创作经验。他对于文章的整体架构,有着独到的见解与实践。他能在《巴族迷魂•刑官》里把纷繁的情节毫不紊乱地组织在一起,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巴族迷魂•刑官》里最大的亮点,就是成刚的局部情节的构思。好看的小说,就是要分分钟都吸引读者,绝不冷场。成刚就做到了这一点,几乎每读五页,就有一次小高潮;读十页就有一个大高潮。而一个又一个的小波折组织在一起,就形成了整篇文章里最大的波折。

  《巴族迷魂•刑官》里另一个亮点,就是关于上古神话与现实高科技的完美结合。很难想象文章里古老民族的神秘传人会用最新的科技方式传递自己的暗示,而正在这样的“不可想象”之处,成为了吸引读者的“故事眼”。

  成刚对于文章里人性的描述,也是文章里的一大亮点。在小说里,我们可以看到纠缠的爱恨情仇,也可以看到人物性格、身份进行转折时的苦痛挣扎。这些转折,写得绝不生涩,也不生硬。这都凸显了成刚不凡的功力。

  读成刚的小说,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达芬奇密码》的作者丹•布郎。在他们的小说里,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擅长于把文化里的东西融通到故事里去。事实已经证明,《达芬奇密码》获得了读者的青睐。而成刚的《巴族迷魂•刑官》能不能经得起检验,现在暂时不得而知,但我充满信心。因为——文化的魅力是不可抵挡的。

  不需要去分辨《巴族迷魂•刑官》是一本智性惊悚小说,或是一本知识性悬疑小说。这些都没必要,只要这是一本好看的小说,就已经足够了。

  PS:庄秦,知名恐怖小说作家,出版有小说<<夜葬>>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44

书评:行刑

  读成刚《巴族迷魂•刑官》

  文/七根胡

  我的一个朋友很喜欢成刚的书。我问她为什么会喜欢?她说成刚的文字所描绘出来的是一幅幅的场景,而这些场景中的人物却是生灵活现的。于是我带着一张白纸去翻开了成刚最新上市的《巴族迷魂•刑官》。

  雪是白的,而且是那种纯净的感觉,可是隐藏在雪花背后的会是什么?

  是杀戮!

  真实而血腥的文字描写让我不得不深吸一口冷气。一个关系着上古神话巴氏圣物的故事却引来了一场特殊的谋杀。

  我很欣赏成刚在这部小说中的序幕。一个美丽而迂回的开头,里面充满温馨与浪漫,空中电波传出的那段简洁的对话干脆而利落,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多余的修饰,就像空中飘落的雪花一样唯美动听,然而就是这段感动唯美的故事中却设下了步步杀机。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开头却足以见证成刚的小说功力。

  网络虐杀、菊花图腾、步步惊心、杀人游戏、巴族祭坛五部曲,曲曲离奇,曲曲惊悚,让人每读一页都欲罢不能,就像磁石一样有着自己致命的吸引力,让读者根本无法离弃,不看到结果,不挖出真相,不找到凶手,不品尝完这道惊险刺激的大餐,根本无法释怀。

  我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看完了这部小说,每一个人物都深深的刻画在我的脑海中。他们的性格,他们的行为,他们的言语,甚至他们的容貌都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中。那种丑恶的人性,那种虚性的伪装仿佛是现实生活的写照。里面的人物层出不穷,每一个人物的出场都寓意着故事的转折,或者换句话来说每一个人物都是一个新的线索贯穿于全文。情节紧扣,跌荡起伏;格局严谨,步步紧逼;人物鲜活,真假难辨;成刚的这部小说让读者仿佛置身于云雾中,急切寻找着那一抹光亮。又仿佛像是一个圆圈,从起点出发,最后又回到起点,但所有的真相全部摆在面前时,又让读者震惊的同时大呼一口气。

  成刚是一个严谨的悬疑小说家,从他的书中可以看出他容不得半点杂质,因此他的小说几乎找不到瑕疵,而他的结尾总是不在预料之中。

  如果要想找到答案就耐心地去看这本书。

  七根胡:著名悬疑作家,出版有《悬兰枯》、《菩提美人》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45

序幕

  这年冬天,特别冷。

  雪已经下了两天,还没停。到了夜里,雪花静静地飘,遮盖了霓虹与音乐。城市在雪中睡去,留下一些灯光,从窗口内柔柔地透出来,给无家可归者一些温暖的憧憬。

  雪夜,其实并不像我们感觉到的那么寂静。

  ——街道上偶尔有车驰过,车前的灯光如剑,直刺进雪夜的深处。

  ——耳边似乎有些少年的嬉戏声,循声而去,也许能在雪地上发现一连串杂乱的脚印,但却不见人迹。

  雪夜中一定还活跃着另外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事物,譬如说空中的电波。

  “这位朋友,你有什么样的心事要与我们大家分享?”

  “我听你们的节目已经很久了,我很喜欢夜话这个节目。今天,是我第一次打电话,我都不敢相信,第一次居然就让我打进去了。我听说你们的节目热线很难打。”

  “这位朋友你真的很幸运,希望这样的幸运能伴随你每一天。”

  “好了,现在,我要说我的故事了。也许,你们会觉得我的故事很平常,在这之前,已经听过了很多回。但是,如果这样的故事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就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了。”

  “现在就开始你的故事吧,我和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都已经开始准备倾听。”

  “我爱上了一个女孩,第一次见到她,我就知道,我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她在一家花店工作,我本来可以很坦然地去买花,跟她搭话,然后认识她,开始追求她。可是,我很胆怯,每次在花店外面偷偷看她,都让我心跳加快,我不知道,当我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我是不是还能像个正常人那样说话。”

  “爱上别人是件甜蜜的事,你应该鼓起勇气,向她表白。”

  “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后来终于有天傍晚,我鼓足勇气走进了花店。那是我第一次和她说话,尽管我心里紧张得要命,但我那天表现还不错,对她说,我要买99朵玫瑰。她微微一笑,好像早就习惯了面对我这样的客人。她在替我挑选玫瑰时,很随意地跟我攀谈起来,问我今天是不是女朋友的生日。要知道那天不是情人节,也不是别的什么节日,所以她才会那样想。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告诉她,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但一直没有勇气向她表白,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要走到她的面前。”

   “那女孩相信了我的话,还为我出主意。最后她将一大捧玫瑰花交到我的手里时,祝福我今晚一定能赢得美人心。我接过花,脑子里很乱,一句话都憋到嗓子眼了,可就是开不了口。一定是我那会儿的样子挺可怜,那女孩同情地看着我,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知道,如果那天我就这样走出花店,那么,说不定我错过的会是自己一生的幸福,而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次鼓起勇气,走到她的面前。所以,我最后把那束玫瑰,一下子递到了她的面前,我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她,那个我喜欢的女孩,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我想现在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和我一样紧张,我们都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事情没这么简单。就在我说完话的时候,忽然有人从我后面叫这女孩的名字。我回头,看到另一个男人刚从门外进来。女孩见到他,便丢下我走到那男人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告诉我,这是他的男朋友。”

  “真遗憾。但这世界上的好女孩还有很多,你也不用难过……”

  “我没难过。我说了,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别人了。我不是那种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就算知道她有了男朋友,我也不会放弃。”

  “执着固然重要,但有时放弃却能让人得到解脱。”

  “这道理我明白,我也谢谢你开解我。但是今天我打这个电话,不是想诉苦,而是想让大家分享我的喜悦。”

  “喜悦?那女孩跟她男朋友分手了?”

  “我说过事情没那么简单。那次买花之后,我虽然再也没有到花店里去过,但是仍然没事就躲在外面偷看那女孩。大约这样过了半年,忽然有一天,那个女孩没来上班,我等了三天,实在憋不住了,就去问花店里的另一个小姑娘。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出事了。”

  “那女孩不是本地人,在老城区租了间房住。三天前的夜里,着火了,烧得还挺厉害,消防队的救火车去了四辆,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火给扑灭,烧伤的人也给送到了医院。那女孩挺倒霉的,几个伤者中,就她伤得最重。”

  “我立刻赶去那家医院,找到了受伤女孩。女孩还处在昏迷中,整个脸都被纱布裹着,躺在观察室里,一动不动。隔着大玻璃,我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我是真心疼,那么漂亮可爱的女孩现在变成了这样,真叫人没法接受。可这就是现实,只有俩字能形容——残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47

  “我一直呆在观察室外面,第二天的晚上,我又看到了那个男人,他已经不记得我了。这男人在玻璃外头站了五分钟就走了,并且一直到那女孩出院,他都再没有出现。”

  “天下还有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孩遇到他,都是种不幸。”

  “没错,可我还挺感谢他,如果不是他的薄情寡义,我又怎么能得到我爱的女孩。女孩在医院里躺了半年多,我几乎每天都去看她。后来,女孩说,是我的真情愈合了她身体和心灵的伤口,要没有我,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你是个好人,我和听众朋友们会一齐为你祝福的。”

  “等等,事情还没完。女孩后来虽然出院了,但她的脸大面积烧伤,怎么说呢,你们想想吧,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丑八怪,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我理解她,我告诉她,我不会嫌弃她的,只要她能跟我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面对我,直到有一天,我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我只找到了她给我留下的一封信。”

  “在那封信里,她告诉了我另外一些事情。她原本生在一个大户人家,只因为与家里人发生争执,便独自来到我们这城市生活。现在,她不愿意用那张丑陋的脸来面对我,所以,她回家了。她要让家里人带她去国外,去最好的整容医院,等到她重新变得像以前一样美丽,那时,她会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啊!这位朋友,你的故事真是一波三折,可以拍电影了。”

  “她走了,好像带走了我生活的全部内容。我仍然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可我觉得自己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我生活的全部意义,都在等待她回来的那一天。那段生活现在想想真有点后怕,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幸好所有的等待在今天都有了结果,就在傍晚时,我的手机忽然接到一条短信……”

  “是那个女孩发来的?”

  “没错。看完那条短信,我简直要乐疯了。她已经从国外回来,明天就将飞回到我们这城市,也就是说,我明天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她。这一天终于来了,不是在梦里。外面的雪下得好大,我现在只担心它会不会影响明天飞机正常起飞。”

  “真为你高兴,能跟自己深爱的女孩重逢,真是件喜事。我想问一下,她现在已经恢复了以前的美丽吗?”

  “不知道。我回短信时问了这个问题,她说不告诉我,因为这样才有悬念,我们的重逢才更有意义。当然,我不会在乎她的模样,但是,我却好奇,我非常迫切地想知道她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是啊,我想此刻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们,和我一样,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你们真的关心吗?”

  “当然,我们希望她能变得和以前一样美丽。”

  “这就好,这也是我今晚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她虽然不告诉我她的整容手术是否成功,但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却告诉了我一个网址,她说,她已经把她的照片传到了网上。”

  “那你还等什么,要换了我,肯定什么事不干先到网上去。”

  “我看了短信当时就到了一家网吧门口,但是,我却犹豫了。我不是害怕,就算她没有恢复美丽,那也不会影响我对她的感情。如果她手术成功,那么,那对于我,将是多大的喜悦啊,再怎么说,每个男人都希望自己有一个美丽的妻子。所以,我现在打这个电话来,跟大家分享我的喜悦。我虽然自己不愿在见到她之前,访问那个网页,但是,心里又实在憋得难受……”

  “我明白了,我想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们也听明白了。你不想在与自己深爱的女孩见面之前,去访问那个网页,但是,却希望有人替你去看看她。恋爱中的人心思真是非常微妙,但不管怎么样,我想,还是会有很多听众朋友想看看那个女孩现在的样子。”

  “没错,你真是个聪明的主持人,怪不得我那么喜欢听你的节目。”

  ……

  电波是张网,密密地覆盖着城市。在这样的雪夜里,那些轻柔的话语和故事中的爱情,像暗夜中一朵妖娆的花朵,悄然绽放在人们的耳边。原来在我们生活的这座城市里,还隐藏着那么多的故事。虽然故事中的主人公都很平凡,但是我们依然可以为之感动,为他们悄然在心底,生出一些祝福。

  这个雪夜,如果你的手边有一台电脑,恰好此刻,你边听收音机,边在网上遨游,那么,你会不会像我一样,在听完那个故事之后,顺手记下网址,打开网页,去寻找那个从电波中知道的女孩?

  我会的,所以,我看到了那个女孩。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49

第一幕 网络虐杀

  杨铮的店里来了个警察。

  下午雪停了会儿,杨铮正在院子里替两个小姑娘拍照片。小姑娘不是顾客,是杨铮费了半天事找来的模特儿。警察来的时候,杨铮正在劝说那俩小姑娘把衣服给脱下来。要知道那俩小姑娘本来就穿得很单薄,再脱,里头就不剩什么了。大冷的天,不穿什么衣服站在雪地里,不知道的肯定以为碰上了神经病。但别说,这世上还就有那种要美不要命的人,那俩小姑娘在杨铮的劝说下,已经动了心,其中一个正把拉链拉开,露出雪白的胸脯。

  眼看杨铮的目的就要实现,这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

  杨铮还没说话,俩小姑娘对视一眼,一块儿抱着膀子往屋里跑。杨铮想拦没拦住,心里就有些生气,想什么时候来人不好,非选这关键时候。

  敲门声再度响起,声音很大,带着些霸气。

  杨铮气呼呼地过去开门,看到外头那警察,他的脾气就全没了,就算有,也严严实实藏在了心里,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半天才来开门,干什么坏事了?”那警察的语气像跟熟人说话。

  杨铮手里还端着相机,EOS1DS-MARKⅡ,机身加三个镜头,再算上电池闪光灯CF卡,得十多万,是他这间工作室最值钱的家伙。他犹豫了一下,确定自己不仅跟这警察不熟,而且从来没见过他。

  “拍照,拍雪景,碰上回雪,不容易。”杨铮说。

  “下雪有什么稀奇的,我们这儿年年下,一下就好多天。”警察自来熟,说着话就走到院子里,“一听你就不是本地人,来我们这儿没多久吧。”

  “小半年,也不算短了。”杨铮猜不透这警察的来意,心中琢磨自己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这家照相馆是你开的?叫什么来着,时间驿站,驿站跟照相馆有什么关系?”

  杨铮一听,知道碰上粗人了。他也不想解释,这些粗人肯定闹不明白照相跟摄影有什么区别。

  “时间驿站”是杨铮开的这家摄影工作室的名字,脑袋稍微开点窍的人,很容易就能明白它的含义。杨铮到这城市时间不长,但工作室的生意却日渐兴隆,很多俊男靓女舍弃了装潢高档豪华的大影楼,钻到老城区这条荒芜的老街上,只为了能让杨铮留住他们最美最真实的瞬间。

  ——美丽且真实,是“时间驿站”不同于那些大影楼的特点。

  杨铮抬头看看天,雪还在下,但光线却明显暗了许多。他现在只想早点把这警察打发走,然后继续替俩小姑娘拍片子。

  “您有什么事吗?下这么大雪还往我这儿跑,想想挺让人紧张的。”

  “你又没干坏事,紧张干嘛。”那警察板着脸,在院子里四处逡巡一番,然后径自往堂屋里去。杨铮租的这房子,解放前是位盐商的豪宅,前后两重院落,中间一幢青砖碧瓦的两层小楼。按说这么大地方租金一定不便宜,可实际上这座豪宅荒废多年,它的主人早已搬到新城区,这里,只等着拆迁收钱。因而杨铮只花了不多的租金,便搬了进来。

  收拾房子花了一个月时间,工作室随即开张。杨铮没打广告没做宣传,只是在外面小巷的墙壁上挂了几幅照片。小巷阴暗潮湿,墙上丛生暗绿色青苔,还有些藤类植物,照片悬挂在这些植物中间,居然别有种风味。

  先是老街上的一些女孩试探着走进来——要知道现在老街上的人已经不多,要么是些生活不富裕的家庭,无力在新区购置天价楼房,要么就是外地来打工做生意的人,贪图这里租金便宜。这里的女孩也形形色色,总结起来,无非是邻家女孩与风尘女郎,这两种截然不同风格的女人,平日里在老街上相遇,总是互相投以鄙视或者不屑的目光,但在杨铮这里,却能和平共处,有时候还其乐融融。

  杨铮这里小姑娘一多,有些男人就借故往这里跑,他们年龄大多不大,兜里没什么钱,但行头却挺唬人,HIP-H0P或者哈韩哈日。他们借故跟杨铮搭讪,目的却是那些小姑娘。杨铮看在眼里,但并不点破,因而他现在也有了很多朋友。

  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朋友里会多一个警察。

  那警察年龄不大,二十七八岁,跟杨铮差不多,但却比杨铮白,细皮嫩肉的,还有点娘娘腔,要脱了那身衣服,肯定没人猜到他的职业。现在,警察进屋,一眼看到那俩小姑娘,眼睛就有些直。小姑娘还穿着单薄的衣衫,只在外面套了件羽绒服,正围着煤炉取暖。拍照前,小姑娘们精心化过了妆,看上去美丽动人。见到警察,人家眼皮都没抬。这二位走南闯北,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南方混,算是见多识广,根本没把这小警察放在眼里。

  “还拍不拍了?不拍我们可要走人了,晚上还有饭局。”俩小姑娘显得有些不耐烦。

  杨铮为难地瞅瞅警察,脑门上堆起两道褶子,没说话。

  “拍,干嘛不拍。我也没什么事,就过来转转。马上要过年了,又到了防火防盗的关键时期。这片儿归我管,我得为人民群众生命财产负责任。”警察说。

  “你不走,我们怎么拍?”小姑娘说出了杨铮想说的话。

  “你们忙你们的,我就边上看着。”警察咧嘴一笑,“就当我隐了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50

  “嘁!”俩小姑娘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些轻蔑的神色,然后一块儿站起来,往更衣室去,“不拍了,我们又不是马戏团的猴,还让人参观。”

  警察热脸贴上冷屁股,想说什么,话又咽了回去。杨铮边上也挺不高兴的,眼睁睁看着俩小姑娘进到更衣室里,知道今天肯定没戏了。

  “这俩丫头,脾气挺倔。”警察这句话纯粹就是自我解嘲了。

  杨铮不言语,心里头挺烦这人。

  俩小姑娘很快换完衣服,好像穿得还不多,时尚、新潮,看着跟橱窗里假人似的。她们跟杨铮打个招呼,小包往背后一甩就走了。杨铮赶忙跟过去,把人送到门边,一脸歉意地说过阵子再打电话给她们。

  送完人,杨铮回来就瞪着那警察不说话。警察还跟没事人似的,左看看,右转转,还背着双手,挺悠闲的样子。兜了两个圈子,一回头,杨铮还瞪着他,他终于有点撑不住了,咳嗽一声,掏出根烟来递给杨铮。

  杨铮摆手,示意不抽,心里越发有底了。

  “别那么看着我,跟我多烦人似的。”警察说,“其实我来没别的目的,就想跟你交个朋友。我是这片的户籍警,地头熟,你往后要碰上什么麻烦事,给我个电话。”

  杨铮又紧张了,好像还很害怕:“别开玩笑了,我哪敢啊。”

  “有什么不敢的,我的话你还不信吗?”

  “就是信,我才怕。”杨铮往后退一步,“还从来没有警察跟我这么套近乎,警察也肯定不会逮谁让谁给他打电话吧。”

  那警察怔了怔,想说什么,张张嘴,没说出来。

  “说吧,想让我干什么。反正我就这点能耐,豁出去了,头掉不过碗大的疤……”

  小警察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他眼睛瞪起来,装出很无辜的善良模样:“你搞错没有,我可是警察,我能让你做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吗?”

  “那你想让我干嘛?”杨铮心里笑,这小警察不经逗,看来脑袋挺简单。

  警察同志怔了怔,脸居然红了。他不回答杨铮的话,却转过脸去,把目光投到墙上一幅照片上。那照片挺大,没装框,就裱在塑料板上,边缘跟墙壁一个色,乍一看,就跟那照片上的女孩坐在墙里一样。

  仔细看,照片的背景就是老宅子的堂屋,背后是那些经年累月积攒下的陈年气息。女孩坐在地板上,头发披散下来,遮住半个面颊。她的头发和衣服湿漉漉的,像刚从雨中归来。女孩穿了件宽松的米黄色套头毛衣,又肥又大,依稀可以透视女孩削瘦单薄的身子。她的面孔很白,美丽中透着些病态,眼睛茫然地瞪着前方,里面渗透了太多无法言喻的情绪——冷漠、从容,或者就是种天生的忧伤。

  照片中的女孩是杨铮请来的化妆师,叫杨梅。第一次见到她,杨铮就发现了她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所以,她就成了“时间驿站”里第一组样片的主角。

  那警察看着杨梅的眼神有些羞涩,这样,杨铮终于明白了他来这里的目的。

  杨铮慢慢踱到门边,看外面院子里的飞雪轻扬,天地都变得雪白,像一个童话中的世界。这时候,他的心里忽然隐隐生出些忧虑,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一般。

  那警察终于还是走了,在天黑下来之后。他要拉着杨铮去老街上惟一的酒馆,杨铮拒绝了。晚上还要冲洗照片,明天会有客人上门来取。这样的理由显得牵强,但杨铮的态度却很坚决。警察走了,很无奈,背影融入夜色和雪花中,看上去有点悲壮。

  夜来了,城市披着雪衣,暖暖地睡了。只有那些窗口透出的微光,给此刻仍在街头游荡的流浪者,一些温馨的诱惑。

  也许这样的雪夜,并不像人们感觉到的那样寂静。

  杨铮坐在电脑前,正用ACDSee浏览今天拍的照片。下午那俩小姑娘挺有表现力,能够很快体会并且表现摄影师的意图,动作夸张不过分,而且神情多变,杨铮挺满意。她们是朋友介绍的,不缺那点钱,但却有年轻女孩的通病,爱美。朋友估计在她们面前没少夸杨铮,她们就动了心。接到杨铮的电话,很爽快就来了。

  杨铮想做一组新的样片,既然不能像大影楼那样花重金去买,只能自己找模特来拍。

  杨铮对下午的片子很满意,只是有些想法,还没来得及实现,就给那警察搅了局,有些遗憾。

  这是二楼一个房间,卧室。门窗关得严实,暖风机在边上呼呼吹着热气,还有人说话。主持人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暧昧,倒是说故事的男人,声音挺有磁性。杨铮半个月前,无意中在网上找到网络电台的网址,以后深夜上网时,便喜欢把它打开。夜话的节目听起来挺有意思,打热线进去的多是些年轻小屁孩,不是单恋就是失恋,要么就是恋上朋友的男朋友女朋友,或者询问一些青春期生理上的问题,虽然无聊,但听着有趣。

  今晚,打热线说故事的那男人,好像挺激动,迫不及待要跟人分享他的喜悦。他后来说了一个网址,那上面有他从国外归来的女朋友。那女孩一场大火过后,不仅失去了男朋友,还失去了她的美丽。幸而那时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爱她的男人,现在,整容过后,她是否恢复了她的美丽?

  杨铮顺手点开浏览器,熟练地输入网址,然后回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50

  网页异常干净,白色的页面,只在中间位置,有一个视频窗口。下面先是提示正在连接服务器,接着是缓冲,最后,视频窗口内开始有了影像。

  本来以为是照片,结果是视频。视频比照片更让人期待。

  画面中果然有一个女孩,穿着件宽松的白色长袍,整个脑袋,都被白色绷带缠住,只在鼻子下面露出道缝。画面开始很模糊,可能焦距没有调准,片刻后便清晰起来。这时候,杨铮忽然精神一振,眼睛瞪得很大,全神贯注地盯着画面,连气息这一刻,似乎都屏住了。

  画面上那女孩,竟然被一根麻绳,紧紧地捆在一把椅子上。

  秦歌做了一个梦,梦到外头的雪下了一年,还不停。雪把门都给堵上了,人们早晨上班,都得在屋里搭梯子,开天窗。那天他的身子特别重,刚上屋顶就摔下来了,还把屋顶砸个洞。他想屁股肯定成四瓣了,有心想叫老婆过来帮着看看,又有点不好意思。

  就这会儿,他听到老婆使劲叫他,声音还挺大。睁开眼,外头天还黑着,冬儿坐在电脑前,嘴里嚷嚷不停,身子却还对着电脑,一猜就是在网上发现了什么稀罕事。

  秦歌不想动弹,被窝里多暖和,再加上屁股还好好的,这心就算放下了。

  “外头雪还没停吧。”他懒洋洋地问一声。

  “你别管雪停没停,快过来看。”冬儿语气有些兴奋,迅速回头瞟一眼秦歌,随口又感慨了一句,“网上变态的玩意儿就是多。”

  一听这话,秦歌睡意全没了,“刷”地掀开被子,三两步蹿到冬儿后面,探头往显示器上瞧。

  打开的页面上有个视频播放器,不大,比扑克牌大不了多少。此刻画面上有个女人,被绑在一把椅子上,身上一件白色长袍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黑色的内衣。

  镜头这会儿正在小姑娘身上慢慢移动,可以看出这是个发育完全正当妙龄的女人,胸部还很结实,肌肤还挺有光泽。镜头终于移到了脸上,居然被白色的绷带缠个严严实实,连眼睛都不露出来,只在鼻子下面留道缝呼吸。

  “你这从哪找来的?”秦歌看得挺有精神,随口问。

  “夜话节目里,有个听众打热线,讲了个爱情故事,最后还留下一个网址。我打开来,就看到了这个。”冬儿还笑,“你说下面会发生什么?”

  秦歌一巴掌拍冬儿脑门上。这媳妇胆大,平时看碟就爱看恐怖片,还偏好死人复活或者有怪物的那类,越恶心她越爱看,越血腥她看得越过瘾。她下班回来,干完家务,除了看碟就是上网,上网老去碧聊和E话通聊天室,看到露得多的漂亮小姑娘,就会嚷嚷着叫秦歌来看。如果秦歌不在家,她就截几张图,等秦歌回来馋他。

  “这网络快成色情大本营了,你们当警察的怎么不管?”她说。

  “管得过来吗我们。”秦歌回答道,“现在有网警,专管网络。再说,那些聊天室里跳舞的女人,身上不都还挂块小布片吗?再者说,天底下有多少无聊的男人,被老婆管得死死的,生活没一点乐趣,有机会看看美女,美女还穿得那么少,这不仅让他们的生活有了点色彩,还有利于社会稳定团结。天下男人都在家看美女,犯罪就少了,我们也轻松。”

  “我什么时候管过你!”那话冬儿挺委屈,“有美女我都替你存着,你还这儿含沙射影。”

  秦歌笑,觉得这样说真有点委屈这媳妇。

  警察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也有七情六欲。天天在外面跟罪犯打交道,回家看看美女跳舞,还真是让自己放松的一种方式。只是——秦歌叮嘱过冬儿,在外头千万别跟人说他在家也喜欢看人跳艳舞,传出去不利于咱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

  队里前两天刚破了件大案,今晚队长请客。那老头眼瞅着就快退休了,所以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侠骨柔肠起来,酒桌上跟大伙回忆了往事,秦歌看他眼圈都红了。老头在队里呆了二十多年,手底下这拨人,都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出来的。

  喝完酒回到家,秦歌脚没洗就钻被窝了。男人喝点酒,不找小姐不闹事,回家就钻被窝,这属于老实型,哪个女人都喜欢。他睡他的,冬儿自己上网听广播。现在没多少人听广播了,冬儿这还上大学那会儿留下的习惯。这晚她怕吵着秦歌睡觉,耳朵里塞副小耳机。

  打开页面,冬儿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美女照片,谁知是段视频,里头还有个被绑住的女人。她来了精神,又听到床上的秦歌有动静,这才叫他一起来看。

  画面里那女人一直在扭动,好像预感到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这时候,忽然有个背影出现在画面里,慢慢转到女人后面,回过身来。肯定是个男人,头上套着黑色的面罩,面罩上三个洞,露出眼睛和嘴巴。这男人身上套了件黑色的袍子,看不出身形来。

  到这时,秦歌已经猜到下面会发生什么事了——性虐待。现在到网上,可以下载很多这类型的片子,服务器大多在国外,从一些论坛上,会找到链接。

  看看跳艳舞没什么,秦歌可不想老婆看这种片子,有心想关掉这窗口,可自己心里又痒痒的。正琢磨的工夫,画面里那男人不知从哪儿摸出把刀子,而且刀子还架在了那女人的脖子上。女人虽然看不见,但想必能感受到刀子的锋利,因而挣扎得更厉害了些。

  秦歌和冬儿都瞪大了眼睛,盯着显示器。明知道是假的,可就是紧张。

  画面尺寸太小,清晰度又不够高,所以男人的刀子架在女人脖子上动没动,两人都没看清,片刻后,那女人却停止了挣扎,脑袋还耷拉下来,身子也一动不动。照经验推断,那女人应该是死了,电影电视里死人都是这模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51

  戴面罩的男人消失,只剩下女人。

  画面静止,可好像还有些东西在动。能感觉到,眼睛却看不到。这样持续了大约两分钟,画面突然中断,视频窗口内变得一片漆黑。秦歌和冬儿面面相觑,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视频窗口内的画面又出现了。

  戴面罩的男人站在女人后面,正在慢慢解开那女人头上缠着的绷带。

  这回画面的清晰度好像强了许多,一些细节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男人手中的绷带越来越长,女人随着绷带的脱落,脑袋有些轻微的晃动。这时候,秦歌和冬儿都生出些迫切的愿望,想看看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

  绷带挺长,已经解下来许多,但女人的面孔还没露出来。

  这时候,秦歌注意到了女人脖子下面的一团污渍。那是血,慢慢地渗出来,缓缓向下流去。秦歌忽然想起,刚才画面静止时,他感觉到有些东西在移动——移动的其实就是这些血液!

  ——难道这段视频影像里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女人头上的绷带终于完全解开,可是女人的头低垂着,除了看到凌乱的头发,还是看不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幸而那戴面罩的男人,非常善解人意,也非常及时地两只手托着女人的下巴,让她的面孔朝向了镜头。

  不能用美与丑来形容她,那张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诡异与恐怖。皮肤煞白,那是只有死人才会有的肤色。此外,这张脸曾经化过妆,但此刻妆都花了,浓重的眼影弥散开来,与嘴角腥红的颜色相衬,让她看起来像个来自阴间的鬼魅。

  脑袋重新垂下,这回,戴面罩的男人站在了镜头前。

  头上的面罩现在看得很清楚,有点像滑雪面罩,又有点像香港录像里飞虎队的装备。与它们不同的是,这面罩脑门的位置,有两个字——刑官。

  字是白色的,碳笔写上去,或者是用毛线勾勒出来。乍一看像是小孩的涂鸦,非常醒目,也异常诡异。

  秦歌和冬儿都不知道刑官是种什么头衔,只记得去年电视里播过一个连续剧,叫《大宋提刑官》。但现在视频里的男人肯定跟宋慈没关系。

  画面还在继续,男人站在女人身前,只三两下,便扯去了她身上的衣物。变戏法样,他的手中多了根鞭子,鞭子扬起来,重重地抽在那女人,或者说是女尸的身上。

  秦歌和冬儿怔怔地看着,似乎那画面带着魔力,让他们移不开目光。

  女人肌肤同样煞白,还微有些发青,鞭子落上去,每次都留下淡淡的印痕。男人只抽了几下,好像累了,这回,他又摸来一根蜡烛,点上,蜡油慢慢滴落到女人的身上。

  在这之后,男人又搞了些花样,但无非是虐待狂爱玩的那一套,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创意,无非是剪头发、夹手指、火烧刀割一类,但到最后,他将一柄尖刀,插进了女人的胸口。

  女人在受虐过程中,始终一动不动,而且镜头也没有变换过。这样,每一个看到这段视频的人,都能肯定,被绑住那女人,肯定已经是个死人。

  画面这回真的结束了,下面的进度条重新回到了起点。

  秦歌眉峰皱起来,正琢磨,忽然听到边上的冬儿呼吸有些急促。转头,见到冬儿似乎有些异样,正想开口询问,冬儿忽然俯身干呕了一下。

  适才看画面,因为被吸引,精神集中,没感觉到异样,现在视频结束,但那些画面还留在脑子里,回想,便觉得胸口发闷,有些力量在喉咙边打转。

  冬儿飞身逃离电脑桌,开窗户,让冷风带着雪花飘起来,大口呼吸。

  这边的秦歌还坐在电脑桌前,职业敏感让他意识到,那段视频影像有古怪。但是,这网络之中千奇百怪的事情都会发生,如果谁跟网络较真,那这人肯定得累死。

  秦歌想调侃几句宽慰冬儿,可自己也觉得心情挺沉重的。

  坐了会儿,用鼠标右键点击视频窗口,选择属性,复制下网址,用影音快车将那个影音文件下载到硬盘上。

  无论怎么说,现在已是深夜,外面还下着大雪。这样的夜晚,温暖的被窝,应该是最好的去处。而且,边上还有个需要宽慰的老婆。

  躺到床上的时候,秦歌觉得心里释然了不少。整个事情看起来像个恶作剧——有人发现了这段视频,然后在电台节目里公布了网址,还编了段挺感人的爱情故事,让人上一当,恶心一回。

  网络上什么人都有,而且,虚拟的网络跟现实的距离越来越近,有些孩子已经不满足光在网上闹腾。还有些人,确实是走火入魔,自己都分不清网络和现实的区别。

  “你说,我们刚才看到的那段画面,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冬儿问。

  “假的,肯定假的。”秦歌毫不犹豫地道,语气斩钉截铁,“这都什么时代了,看看《星球大战》和《哈利波特》,哪个瞅着不跟真的似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52

  嘴上这样说,可秦歌心里还是不踏实,他决定明天一早,就把那文件拷贝一份,到局里找人给鉴定一下。

  院子里的梅花开了。花下的人是杨梅。

  杨铮远远看着,想走过去,到花下,或者杨梅的身边。

  雪停了,天很蓝,却冷。花下的杨梅,穿件白色紧身小袄,领口与下摆露出兔灰色的毛边,长发垂在白衣上,黑得晶莹。她弯腰拣起雪地上的一朵花,捏在手里把玩,白皙的脸上露出些忧伤——那些花儿,尚未开得娇艳,便已凋谢。

  杨铮想起几个月前,杨梅第一次来这里,跟另外一个女孩。那天她们在半道上遭了场雨,所以进来时衣服全湿了,她们俩躲在帘子后面换衣服。雨停了,杨铮打开门,就来了阵风,风把帘子吹开一个角。他看到那个女孩已经把自己扒了个精光,而杨梅却仍然穿着湿衣裳,盘腿坐在地上,手捧着脸颊,长发从两侧垂下来,一副很忧伤的样子。

  那时的忧伤又出现在杨梅的脸上,门边的杨铮有了些冲动——每当看到杨梅的忧伤,他都想把它们留在方寸之间。他真的转身去影室里取出相机,回到门边时,却看到那风景已如花般凋谢了——女孩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铮亮的制服在雪地里格外刺目,不用问,又是那个户籍警察。

  杨铮心里叹息,知道这个上午又要变得漫长而无趣。

  那边的户籍警眼睛盯着杨梅,好像很紧张,说:“你们老板在吗,我是他哥们。”

  杨梅眼睛往杨铮这边扫了一下,目光正好与杨铮的相遇,旋即便垂了下去。杨铮再叹息一声,一只脚迈到门外,大声与那户籍警打招呼。

  户籍警白了他一眼,非常无奈地舍了杨梅,往这边来。快到门边了,还不忘回头。

  “大清早就过来报到,把我这儿当派出所了吧。”杨铮没好气地道。

  “派出所哪有你这儿吸引力大。”户籍警居然听不出杨铮的讥诮,身子还往杨铮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跟多神秘似地道,“我们所里一共俩女人,一个快退休了,另一个倒是年轻,可模样不是一般的困难,简直就是癞蛤蟆裹块烤山芋皮,不管黑天白天看着都吓人。”

  杨铮瞪他一眼:“这话你敢当人面说吗?”

  户籍警连连摇头:“我哪敢啊,人家打小就闻鸡起舞,出名的铁拳霸王花。”

  看到杨铮手上的机器,户籍警主动伸出手来:“你这照相机得不少钱吧,一看那块头就知道。你别躲,给我瞅瞅,放心,我肯定摔不了。”

  杨铮没办法,只能把机器给他。他的眼睛凑到取景孔上,慢慢转悠一圈后,就对准了院子里的杨梅。杨梅手上捏着几枝花,正不停地沿着那棵树绕圈子,地上已经被她踏出了整齐划一的圆圈。

  “平时店里就你们两人,你们都怎么打发时间?”户籍警没话找话说。

  “这两天下雪,换了平时,我这里肯定比你们派出所热闹。”杨铮琢磨怎么能把这警察给打发了,“快到年根了,派出所里又关了不少人吧,你们警察肯定忙坏了。”

  “那是,每年这会儿都是案发高峰时期,贼也想年底多偷点权当年终奖。”

  “那这会儿就没个大事小事的等着你去处理?”

  “放心,这条街我熟,家家户户我都发了警民联系卡,真要有什么事,人民群众会打电话给我的。”户籍警手中的相机还在围着杨梅转,“我在你这儿,也叫深入群众,年底要评先进了,你抽空给我写封表扬信吧。”

  杨铮半天没吱声,不知道这位是真傻还是装糊涂。

  说着话的工夫,外头进来俩小姑娘,皮装长靴、红发蛮腰,户籍警的镜头立刻调转方向迎上去。杨铮挺无奈的,这小警察瞅着像刚进青春期,又像刚从大牢里放出来。

  俩小姑娘来拍片子,那边杨梅陪她们进来,坐下先聊了会儿,谈好了价钱。按常规,现在轮到杨铮过去跟她们交流一下,根据她们的审美趣向,来决定适合她们的拍摄方案。杨铮跟俩小姑娘说着话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眼神老往小警察那儿飘。小警察跟杨梅都坐在边上,杨梅瞅都不瞅小警察一眼,小警察老咽唾沫、还舔嘴唇,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接下来杨梅替那俩小姑娘化妆。所谓三分照,七分妆,片子要漂亮,一多半都妆的功劳。外头影楼里流行一句话,叫“不怕丑就怕胖”,再丑的人,经过化妆师的手,再加上后期PS,就算是窝瓜都能整成美女,只是这美女一般熟人都不认识。

  杨梅的妆淡,甚至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就像她自己的脸,看起来素面朝天,其实杨铮知道,她每次出门前,一定都经过精雕细琢。

  杨铮的影室在老宅里无所不在,任何一个角落都是背景,因而那户籍警可以观摩整个拍片过程。

  “人穿得臃肿,肯定什么效果都出不来,所有的摄影师,几乎都会让模特儿穿得单薄点,不知道的人,就往别处想,以为摄影师想借机揩油。”可能因为有个警察边上站着,杨铮心里有点发虚,拍片前特意对小警察表白了一通。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52

  小警察其实巴不得模特儿都脱光了才好,所以连连点头,跟多明白似的。

  杨铮拍片投入,今天来这俩小姑娘模样儿不错,身材也好,关键是愿意配合。杨铮指哪打哪儿,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冷,一圈拍下来,拍人的被拍的,额头上都出了汗,小姑娘身上的布料便越来越少。拍摄间隙,杨铮偷看小警察,他跟个木头人似的盯着人家的身子,嘴巴微张,好像随时都能有口水流下来。

  居然还有这样没出息的警察,杨铮想,现在的警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们想要女人,比一般老百姓容易得多,也安全得多。

  拍得兴起,就忘了时间。俩小姑娘全拍完,已经到中午了。

  杨梅送俩小姑娘出门,杨铮倒在沙发上,低头盯着相机的显示屏回放照片,没留神小警察脑袋凑了过来:“抽空替我跟杨梅说说。”

  “说什么?”杨铮头也没抬随口问。

  “我托你的事你全忘了?这才多大会儿工夫啊。”小警察口气有点夸张。

  杨铮怔一下,目光这才落他脸上去,慢慢点头:“成,这事儿我记下了。这种事,得找合适的机会。人家小姑娘脸皮薄,你冷不丁一说,人家没个思想准备,再加上老见你穿这身警服这儿晃悠,兴许就能给吓跑了。”

  “我明白,这事儿听你的。”小警察连连点头,态度极其诚恳。

  中午得吃饭,户籍警这回一定要拉杨铮下馆子,杨铮死活没同意。吃人嘴短,这道理杨铮明白。这小警察也是犟脾气,两人那儿拉拉扯扯的工夫,杨梅挎着小包从楼上下来,冷冷地甩过来一句话,走了。

  杨梅走了,小警察精神头就全没了,一屁股坐沙发上,显得意兴阑珊。

  “你这老板就不能管人家顿午饭?”他说。

  “瞧你真把她当媳妇了,这会儿就开始心疼了。”杨铮没好气地说。这时候,他忽然觉得这小警察其实挺逗的,脑袋里好像少根筋。

  “那迟早的事。”户籍警咧开嘴傻笑,就跟真能把杨梅拿下一样。

  杨铮不说话,户籍警就还躺沙发上,不知瞎琢磨什么,好像他今天不打算干别的了,铁定心要泡杨铮这里。杨铮到楼上去了一趟,回来坐到户籍警对面,想说什么,神情却有些犹豫。

  “干嘛,有事瞒着我?”小警察这回看出来了。

  “还真有件事,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梅有男朋友了?”小警察“哧溜”一下坐起来,那脸就板住了,异常紧张。

  “这事跟杨梅没关系,瞧你那点出息。”杨铮说话也不客气,“你现在是不是满脑子就杨梅没别的事。”

  “你别吓我,只要杨梅没男朋友,别的事你尽管说。”户籍警松了口气。

  杨铮想了想,站起来,说声等会儿,又到楼上去了,下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笔记本电脑。开机,打开桌面上的一个影音文件,realplayer开始播放一段画面。

  头上缠着绷带的女人被绑在椅子上,头戴面罩的男人用一把刀割开她的喉咙。

  画面正是昨晚杨铮在网上看到的。

  户籍警看得津津有味,杨铮也不打扰他,直到画面停止。户籍警不住点头:“还是笔记本好,到哪儿带上都能有小电影看。过完年我也买一个,你跟我一块儿去,替我长长眼。”

  杨铮有点晕,这小警察看来不是一般的浑。

  “咱们不说笔记本,说说刚才那段画面。那是我昨晚从网上下载的,刚开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网上这类东西太多了。可到最后,那戴面罩的男人解开女人头上的绷带,我依稀觉得那女人有点眼熟。想了一晚上,也没想起来,就刚才上楼那会儿,我忽然想到了,那女人曾到我这里来拍过照片。”

  “什么意思?”户籍警还一脸茫然。

  “你脑袋瓜子进水了还是压根就没脑袋?”杨铮气不打一处来,“如果那女人真来我这里拍过照片,那说明这录像就是在这城市拍的。现在这女人死了,你说什么意思?”

  “凶杀?”户籍警身子一震,懒洋洋的神情一扫而光。

  “是不是凶杀那得你们警察说了算,我这就当是向你汇报点情况。我琢磨你肯定也不想一辈子当个户籍警,兴许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户籍警眼睛直直盯着一个地方,显然正在使劲想。半天,他一拍脑门,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你反应的情况很重要,我这就回去向所里汇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53

  他起身,大踏步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道:“事情完了我再回来。”

  杨铮刚吁了口气,心说终于把这家伙给打发了,听到他这句话,差点没摔那儿。有句俗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盯着,现在杨铮觉得宁愿被贼盯上,也比被个警察盯上强。

  屋里现在就剩杨铮一个人,安静极了。杨铮再把电脑里那段录像看一遍,最后将画面静止,他盯着女人的面孔,愈发坚信自己真的曾经见过这女人。

  女人算不上很漂亮,但很年轻。

  现在她已经死去,灵魂正在途中,去往天堂或者地狱。

  此刻的杨铮就如早晨花树下的杨梅,他的心上,被些淡淡的忧伤笼罩,不知是因为死去的女人,还是因为杨梅。

  秦歌胳肢窝夹个小包,便服,看着跟收电费似的。包里塞着移动硬盘,里面有昨晚从网上下载的那个影音文件。他本想到队里召几个人过来看看,哪曾想刚进门,就被队里的小青年围住了。大家把他拥到贺兰的桌子跟前,让他看显示器上播放的一段画面。

  那正是秦歌今天想让大家看的。

  贺兰年龄不大,去年刚从警校毕业分到队里,却是队里网龄最大的。她对秦歌说,一夜工夫,这段录像在网上已经遍地开花了。很多人把它下载下来,传到不同的服务器里,然后在论坛里张贴出来,有的是在线播放,有的提供下载地址。甚至有些反应迅速的娱乐网站也收集了这段录像,在首页加以推荐,起的名字也形形色色,但无非都是暴力血腥加色情。

  “用不了多长时间,全国的网民都能看到它。那会儿,肯定会惊动上头,所以我们与其等着上头下任务,还不如主动出击,把这事弄明白了。”贺兰说。

  “网络就是地球村,这事临了不一定落咱们头上。”有人这样说。

  “可你别忘了,这视频录像可是从咱们市里流传开来的。”贺兰回答。

  “这可不一定,网络这么大,谁知道它的首发是在哪儿。”

  “这简单,现在咱们分头到网上去,不管是论坛还是网站,发布都有时间,如果大伙能找到一个地方,发布时间比电台里公布网址的时间要早,那这事就跟咱们没关系了。”

  大伙儿谁也不动地方,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都已经同意了贺兰的观点。

  秦歌想了想,说:“到年根了,大家手上的事都挺多,这事咱们要查,但又不能影响别的工作。呆会儿队长来了,我再跟他合计合计。我看这事参与的人不能多,咱们贺兰对网络熟,这事就先交给她。真要确定这是桩凶杀案,咱们再报到局里立案侦破。”

  当然没人对秦歌的决定有意见。

  局里上午有个工作总结会,秦歌作为刑侦队领导,也得去参加。会上见到了队长,想跟他说这事,但没机会。好不容易熬到散会,刚拉住队长要说事,就接到了贺兰的电话。

  贺兰说,录像的事情有眉目了,她让秦歌赶快过去一趟。

  秦歌来不及跟队长细说,匆忙赶回队里。队长坐电脑前看录像补课,这边贺兰简单把一上午了解到的情况向秦歌做了汇报。

  贺兰最先打电话到电台,昨晚夜话节目的主持人和导播吓得不轻。当晚就有人把那段视频的事反映到了台里,值班领导一看那录像,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事故。按说电台播音都有6秒钟的延时,但主持人和导播当时都被那爱情故事吸引,一时大意,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电台追究责任,不关贺兰的事,贺兰只想打听昨晚那个电话是从哪儿打进去的。

  电话号码有记录,但没用,是街头的IC卡公用电话。

  这边没线索,贺兰又打电话给一家企业。昨晚电台里那人公布的网址,其实是一家企业网的网址。那家企业负责网络维护的一个小伙子承认,昨晚他们服务器遭到黑客攻击,被篡改了首页。但那黑客攻击服务器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发布那段视频录像,对服务器里其他资料和文件,没有进行任何破坏。

  这样贺兰得出结论,昨晚上的事显然是有预谋的。如果仅仅是打个电话,那还能说是有人闲着无聊搞恶作剧,恶心大家一把。但现在这里头牵扯到了攻击服务器,这已经牵扯到了法律问题。因而贺兰的心情有些沉重。

  剩下的时间,贺兰专心研究那段视频录像。画面中的男人自始至终戴着面罩和穿着宽袍,而那女人,被虐杀后,却露出了本来面目。贺兰盯着那女人的面孔看,想如果能发现尸体,或者查明那女人的身份,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就在这时,古城路派出所的指导员打来电话,说是他们那儿的一个户籍警,走访群众时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可能跟凶杀案有关。接电话的同志把电话转给贺兰,那指导员上来就说了网上视频录像的事,贺兰精神一震,心说真是想啥来啥。

  “那指导员跟户籍警这会儿在所里等我,我现在得过去一趟。”贺兰最后说。

  秦歌挺喜欢贺兰做事这劲头,雷厉风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那边队长也看完了录像,他是老江湖了,给粒种子就能嗅出花的味道来。他知道这事肯定要闹大,对秦歌和贺兰这种抢在前头的工作作风,给予了肯定。他的意见跟秦歌不谋而合,这事要查,但牵扯的人不能多,毕竟,到年根了,队里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54

  “走吧,我开车带你去。”秦歌拍拍贺兰肩膀。小姑娘嘻嘻一笑,跟队长说再见。

  路上积雪很厚,还结了冰,很多单位组织了职工上街扫雪。大雪初停,街上的人一下多了起来,虽然气温很低,但雪白的城市,加上久违的阳光,还是让街道上多了许多玲玲笑语。

  秦歌车开得慢,停下。贺兰探头向外望,还在新城区。

  “这都大中午了,咱们先用点膳。”秦歌说。

  贺兰满意地点头:“跟领导出门就是不一样,今天得吃顿好的。秦队,能报吗?”

  “我也就打算请你吃碗牛肉面,顶多加两块钱牛肉。”

  贺兰“嘁”一声,以示不满。停车,进餐厅,地方不大,但装潢得还挺精致。两人找地方坐下,秦歌去洗手间,让贺兰先点菜,特别嘱咐了,超过20块的不用考虑。贺兰盯着他的背影觉得好玩,30多岁的人了,有时候还跟孩子似的。

  这已经不是贺兰第一次跟秦歌出来办案,半年前,疤面杀手连环杀人案,就是秦歌带着她一块儿侦破的。疤面杀手主动投案自首,没出半个月,死在看守所里,死前赤裸上身,用指甲在胸口划出一个奇异的图案来,后来据宗教局有关专家鉴定,那图案是西汉张角创办的五斗米教中一道“再生符”。数月后,凶案再度发生,疤面杀手真的好像藉那道符重生了。那段时间秦歌精神异常,队长让贺兰一步不落地跟着他。事实证明队长还是有远见的,那次要不是贺兰,秦歌说不定就死在杀手家的老宅里。

  所以,某种程度上说,贺兰还是秦歌的救命恩人,秦歌面上不露出来,但心里还是挺感激她的。贺兰能感觉到,因而有时候也不把秦歌当队长,没事就跟他瞎贫。

  点好了菜,又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秦歌回来。贺兰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秦歌正坐在不远处另一张桌子前跟人聊天。那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人,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女孩。

  遇见熟人聊两句,挺正常,贺兰也没当回事。秦歌挺自觉,没聊一会儿就回来了。坐下,很快上了菜。贺兰随口问那边的人是谁,秦歌头也没抬说出一个名字。

  贺兰嘴巴还在动,又夹了两口菜,蓦然想到什么,她手指着那对夫妇和小女孩的方向,结结巴巴地道:“他就是马南?”

  秦歌赶紧“嘘”一声,似乎挺不满意贺兰的表现。

  贺兰低头不说话了,可目光老往那边瞟。有回还跟小女孩目光相遇,那小女孩浅浅地笑,还冲她挥了挥手。贺兰也笑,却极不自然。

  秦歌显然这会儿不想说马南的事,贺兰想想,也就憋着不问。

  吃过饭,出门,上车,半小时后,到了古城路派出所。指导员认识秦歌,还挺熟,寒暄过后,便直奔主题。

  那个户籍警察叫葛华,年龄不大,细皮嫩肉的,坐秦歌对面,挺兴奋。

  “咱们古城路治安情况一向不太好,到年根了,我每天就在辖区内转悠。今天上午,一名群众向我反映,说是在网上见到一段杀人的录像,而那个被杀的女人,他曾经见过。”

  指导员还有别的事,没跟秦歌他们一块儿去。葛华坐秦歌车上,指点着方向,车很快停在了一条小巷口。进到小巷里面,行不多远,拐个弯,出现一条小街,这就是老城区著名的背街巷。背街巷其实也是条街,跟古城路平行,中间隔着两排民居。

  时间驿站摄影工作室,就在背街巷里。

  葛华轻车熟路,直接推开院门,秦歌贺兰跟在他后面进去。院子不大,挺整齐,雪地里一株梅花开得正艳。堂屋门前有长廊,廊上有宽檐,门窗全是木质结构,雕了花纹,古色古香。听见动静,一名长头发的青年男子开门探出头来。

  葛华介绍说这位就是这家工作室的老板,叫杨铮。

  杨铮二十七八岁年纪,鼻直口方,长发及肩,穿着带很多口袋的衣裳裤子,一看就是名艺术青年。他冲着秦歌淡淡地笑笑,算是打招呼,态度不卑不亢。

  到屋里坐下,秦歌没吱声,向他了解情况的人是贺兰。

  先是问了他通过什么途径看到那段录像,回答是电台的夜话节目。然后问什么时候认出录像里那名被杀的女人,回答是今天上午。

  “昨晚拍了一天片子,晚上有点累了,看完那段视频也没当回事,网上这类东西真挺多的。完事了睡觉,迷迷糊糊的脑子里还想那段视频,依稀觉得那女的有些眼熟,但还没想起来,直到上午,拍完片子,CF卡满了,我去楼上将卡里的照片存到电脑里时,忽然想到那个女人曾经来拍过片子。”

  贺兰和秦歌对视一眼,问:“你这儿还有那女人的照片吗?”

  “一般片子我不保留,替客人刻完盘后我就从硬盘里删除。但有些我自己很满意的照片例外,不管怎么说,那也算是我的作品。”杨铮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盘来,“知道你们肯定要来问照片的事,我已经刻了盘,不用耽误你们时间了。”

  杨铮显然是个聪明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挺省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55

  贺兰道了谢,收下,然后让他回忆一下那女的来拍照片的经过,最好能提供表明女人身份以及联系方式的资料。

  这回杨铮还有准备:“来我这里的小姑娘挺多的,让我想,还真想不起来什么,再说,时间也挺久的,大概有两个多月了。不过,我这儿有拍片者的底单,就是客人交了款后,我给开出的交款及取片凭证,上面一般客人都会填上联系方式。”

  杨铮保留的照片都是按客人名字归档,有了名字,在底单中查询就很方便了。很快,一张黄色底单交到了贺兰手里。贺兰看上面的名字是徐莉,日期是九月的一天,在联系方式一档里,填的是个手机号码。

  贺兰站起来,主动跟杨铮握了手,再次谢谢他的配合。

  三名警察离开,葛华走在最后头,出门前回过脸来,冲着杨铮使眼色,似乎在问怎么没看到杨梅。杨铮扭过头去,只当没看见。

  到外面上了车,贺兰按照底单上的号码,电话打过去,语音提示该电话已关机。但这种小事难不倒警察,秦歌的车开得飞快,到派出所门口放下葛华,然后直奔移动公司总部的营业大厅。

  移动客服小姐调出了徐莉的身份证号码,还有该号码最近的通讯记录。贺兰从通讯记录中随便挑了个手机号码打过去,这回很快接通了,对方是个女声,听起来年龄也不大。

  贺兰开门见山自报身份,然后说找徐莉,那头沉默了一下,显然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徐莉失踪了,三天前的夜里,她们分手后,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贺兰眉头微皱,现在的情况似乎证实了网络中那段视频的真实性。

  最后,贺兰问徐莉在哪儿上班,那头女人迟疑的时间更长,然后回答在金爵夜总会。贺兰跟秦歌立刻就明白了徐莉的身份,贺兰要求电话那头的女人明天一早到市局刑侦队来一趟,然后就挂了线。

  现在有些变态杀手专挑坐台的小姐下手,这样的故事写到小说里都不新鲜了,因而尽管调查取得了进展,贺兰仍然有些意兴阑珊。

  “现在这些杀手,怎么就没一点创意,折腾来折腾去还是那点套路,弄得人一点积极性都没有。”贺兰抱怨说。

  事实上没用多久,贺兰就知道自己错了,这回他们碰上的杀手,不仅有创意,而且那创意让人想想,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看着三个警察的背影,杨铮站在门边,久久都不动一下。这时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沉浸在某种臆想中,又像是迷路的孩子,在黑暗中找不到回家的路。

  雪后的阳光灿烂极了,杨铮却觉得有些阴影,正缓缓地生长。

  他相信终有一个时候,那些阴影会吞噬掉整个城市,所有人都无路可逃。

  蓦然而至的恐惧,让杨铮的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栗。

  他慢慢抬起右手,看它不受控制地抖动。他用左手使劲抓住它,左手这时竟然也跟着颤动起来。额头上有了汗,眼里的恐惧变成了阴影,慢慢地蔓延开来,弥散到他身体的每一处。

  他重重地喘息,重重地关上门,转身踉跄前行,到楼梯边,抓住木质扶栏时,下意识地抬头,看到楼梯尽头,站着名叫杨梅的女孩。

  杨梅的面孔像湖,泛不起一丝波澜。她平静中带着些漠然,盯着楼下的男人,看他的慌张和恐惧,接着,眼里又露出那种忧伤。

  ——忧伤似已融入到她骨髓深处。

  杨铮忽然觉得很羞愧,为女孩窥视到了自己的秘密。

  他重重地一脚踏上楼梯,有些灰尘从楼板的罅隙里飘落,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中飞舞。那抹光柱如剑,此刻正好横穿过杨铮的颈项,因而这个年轻男人身上,笼着层死亡的气息。

  更多的灰尘飞舞,杨铮一步步逼近忧伤的女孩。羞愧在阴影里变成了愤怒,那是种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更多的力量在杨铮身体里游荡,他知道自己在这时必须毁灭些什么,否则,那力量也许就要让他的整个人都爆裂开来。

  杨梅仍然凝立不动,她的忧伤不具丝毫抵抗力,她像门户大开的战士,似乎任何人只要轻轻一击,便能将她击倒。柔弱的女孩,就这样坦然面对着愤怒的男人。

  最终败下阵去的,却是充满力量的男人。

  杨铮在离女孩只有三层阶梯时,终于低吼一声,身形暴起,从杨梅身边急蹿而过。

  杨梅缓缓转身,只看到杨铮的背影消失在一道门边。

  “咚咚”的声音响起,杨梅不用看,便知道杨铮一定是在冲着沙袋挥动拳头。那沙袋里的沙装得满,因而一拳过去,像击在石头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56

  杨梅平静的面孔上现出一些忧虑,她知道,这个男人此刻正在经受着痛苦的煎熬。

  杨铮是个病人,而且病得很严重。

  没有人可以帮助他,医生也不能。

  第一次见到杨铮发病,还是夏天。那天晚上工作到很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杨梅默默地收拾着道具和服装。她忽然觉得屋里安静极了,连自己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到男人眼睛赤红,正死死地盯着她看。

  她有些慌张,杨铮那晚的模样实在可怕,就像一只刚刚脱困而出的野兽,危险而恐惧,任何接近他的人都能成为他的猎物。

  不幸,此刻这幢老宅里除了杨铮自己,只有杨梅一个人。

  杨铮真的向着杨梅直冲过来,他眼睛里燃烧的欲火,已经灼痛了杨梅的肌肤。

  那时候,像所有身处危难之际的女人一样,杨梅除了发出一声尖叫,并且闭上眼睛,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但想象中的危难并没有真的发生,等她睁开眼时,男人已经落荒而逃,向楼上冲去。

  杨梅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楼上的一个房间内悬挂着一个沙袋,杨铮用它来宣泄激荡在身体里的力量。

  杨铮无疑是个可怕的男人,但他又显然不愿意伤害杨梅,或者任何人。

  那次杨梅脱下鞋子,轻轻地踏着楼梯而上。在窗边,她看到杨铮赤裸上身,颓然地倚坐在墙角。连续不断地出拳似乎耗尽了他的体力,他无力垂在两边的手背上血迹斑斑。更重要的是,就在杨梅窥视的目光下,他的身子慢慢倒了下去。

  他蜷缩起了身子——屈膝、弯腰,双手抱脚。

  那姿势任何人一眼看去,都能想到母亲子宫中的孩子。

  杨梅忽然想哭,并且后来,她真的落下泪来。那一刻,她有种冲动,走到这男人的身边,抱住他,紧紧的,像抱住自己的孩子。

  但最后,她却还是转身,轻轻地下楼。

  如果一个男人在他痛苦的时候,独自把自己关闭在屋里,那么,离开其实是对他最好的安慰——至少那样,你替他保留了一份自尊。

  但那次杨梅并没有真的离开,她一个人坐在楼下,睁着眼睛默默流泪。她可以理解每个人背后必定都有段不同寻常的经历,但却不能接受杨铮会有如此迥然不同的另一面。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杨铮,这个看起来有些不羁的长发男人对她说:“你是美丽的。”

  那时她在灯光下,在闪光灯的明灭中,并没有在意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她只是听从了这个摄影师的安排,随意地坐在地板上,执着而沉重地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与忧伤里。

  女孩的忧伤大多来自爱情,杨梅也不例外。

  忧伤的爱情里必定会有一个负心的男人,他们在拿走女孩的爱情之后,再在她们的心上深深地刺上一刀,最后绝情地离开,不给她们留下一点希望。

  杨梅其实并不很恨那个男人,甚至,她还替那男人设想了种种离开的理由。当然事实的真相是,他爱上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美丽而优雅,杨梅即使在想象中,都会自惭形秽。

  这样的故事很寻常,这城市里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但杨梅偏偏没有办法让自己摆脱绝望与忧伤。

  在那男人提出与她分手之前,她一直坚信自己这一生,都与他捆绑在了一起。

  生活再没有了色彩,青春与美丽也无法让她快乐。她像风中跌落的花蕾,还未尽情绽放,便要凋谢。这时候,她遇到了这个带着相机的男人。

  那男人对她说:“你是美丽的。”

  她相信了他的话,在她见到那些照片之后。起初的漫不经心,很快变成了惊喜。她甚至无法相信,那种出尘的美丽,竟然与她有关。

  原来美丽一直与她形影不离,面前这个男人,原来比她更懂得她的美丽。

  后来,她喜欢上了坐在闪光灯下的感觉,每一次灯光闪起,好像都能让她变得美丽几分。所以,她留了下来,每天守在这个男人身边。她知道,只有这个男人,才可以守护她的美丽。

  但她仍然忧伤,因为她所企盼的一直没有到来,而且,她发现这个带相机的男人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没有人可以帮助他,医生也不能,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将自己的疾病让别人知道。现在,他知道杨梅发现了他的秘密,虽然两人从不提起,但它却已经成为了一道桎梏,横陈在他们之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57

  杨梅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甚至,她在梦里会见到杨铮伤害了她,但她却不觉得恐惧,只有种等待终结的快乐。梦醒了,夜还黑着,她哭了,为自己,和杨铮。

  在这个警察造访的午后,杨梅回忆着往事,她依稀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些什么,来改变现状了。在过去的半年多时间里,她只是苦苦等待杨铮会走到她身边,或者在一个蓦然的时候,轻轻拥她入怀。现在,她想要主动做些什么,去争取自己的爱情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楼梯上传来些轻微的响动。不用回头,杨梅就知道,是杨铮回来了。这时的杨铮,必定又恢复了平静。他看起来,又是那个带些不羁的艺术青年了。

  “如果下午没什么事,我想先回去了。”杨梅背对着杨铮说。

  “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杨铮的声音有些闪烁。

  “那我走了,有人来拍片子,你打我电话。”

  杨梅走了,很慢,在穿越庭院时,几次肩膀微耸,似想回头,但都忍住了。后来到门边,她终于回过头来,她捕捉到了窗边瞬间消失的目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她要给杨铮留下一段调整的时候,就像野兽疗伤,不能被人打搅。

  老宅里现在只剩下杨铮一个人了,他倚在窗边的墙上,很久都不动一下。他知道杨梅已经洞悉了他的秘密,所以,他更加犹豫。虽然从一见到杨梅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但他却怕,怕有一天他从梦中醒来,会发现睡在身边的女孩,已经血迹斑斑,香销玉殒。

  他不想伤害她,所以必须和她保持距离。

  他知道自己有病,精神类疾病,而且病得很重。现在他坚持服用一种进口药,用来抑制血液中的血清。可是,他发现自己体内已经产生了抗体,药力越来越不管用。昨晚,当他在网上见到那段虐杀的录像后,心里立刻便生出了种渴望。

  ——施虐或者被虐,都是种诱惑。

  他的身体不受抑制地颤栗,这是病发的前兆。接着,他感到浑身灼热,似乎有个火球,正在他的胸腔内燃烧。他知道这时他必须做些什么,所以,他下楼,脱光了衣服,冲到了院中。

  雪花静静地飘在暗夜里,杨铮张开双臂,让身体最大限度地触碰到寒冷。他的身体并不很强壮,如果有灯光,可以看到他的胸前和大腿上,满是刀痕。那是他自己在极度痛苦时划下的,自残是种有效的方式,可以抑制他的冲动。而今夜,他选择了寒冷。

  雪花是纯洁的,落在这具有些狰狞的躯体上。寒冷从骨缝里蔓延,最后似乎连血液都要凝固了。

  杨铮迈动僵硬的双腿,却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向门边爬去,他已经平静下来,所以,此刻,他需要温暖。房内微弱的灯光,这时候成为他的希望。

  他以为自己一定会大病一场,谁知道第二天醒来,精神却异常的好。他也没有料到,午后警察离开后,他身体里的恶魔会再次苏醒。

  现在,老宅又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也许还有潜伏在他心里的另一个人。

  他感到绝望极了。

  他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座城市。

  夜来了。黑暗渗透在老宅的每一处。

  杨铮在卧室里,打开电脑,连线上网。登陆QQ,点开一个群的消息设定,将“阻止该群一切消息”改为“接收并提示消息”。

  群对话窗口打开,一片空白,右侧的成员列表全都是灰色的,好像没有人在线。

  杨铮凝立不动,呆呆地盯着空白的窗口。

  两个月前,朋友介绍,他加入到这个群里来。朋友说,群里都是些和他一样,有着特殊癖好的人。群的主人网名叫“面具”,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也极少在群里露面。他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让这些身藏秘密的人,有一个发泄的机会。大家在群里交流经验,大多是些既能满足自己的欲望,又不触犯法律的行为方式。其中,通过网络进行虚拟施虐与被虐最受人欢迎。

  具体做法,就是利用摄像头,向群里的人展示自己施虐与被虐的过程。它可以是真实的,也可以是虚拟的——比如幻想自己正在受虐时的自残。

  杨铮相信自己不是单纯的施虐或受虐症患者,所以,很长时间一直屏蔽这个群的消息。

  现在,他回来了,他隐隐有种预感,昨夜在网上见到的那段视频录像,和这个群会有些关系。也许是群里的某个参与者,精心策划了这个事件,目的只是为了与传统的道德观对峙。

  施虐症与受虐症是种疾病,人们提及时往往会简单地用“变态”来形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58

  施虐与受虐症患者,在生活里必须非常小心地隐藏自己的秘密,否则,歧视将会成为其一生的敌人。当然不可否认,这些特殊疾病的患者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危险性,比如在施虐过程中因为分寸拿捏不当致人死亡,但大部分病症患者是无害的,即使在使用特殊方式满足自己欲望的过程中,对自己或他人有所伤害,那也都是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

  只有极个别的患者,长期欲望得不到宣泄,加上独特的个性与经历,慢慢演变成嗜杀的凶手,小说与影视在某种程度上便是过分渲染了这一类的个体。

  但必须承认,这样的人确实存在。

  杀人,不是施虐受虐症患者的目的,但在这群里,却是大家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个群的名字,就叫做“杀人群”。

  杨铮隐身在线呆到8点半,群里还是没人说话。肚子有点饿,他出门,就在背街巷一家拉面馆吃了碗牛肉拉面,再回到老宅时,群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了。

  大家议论的话题,都围绕着昨晚网上出现的那段虐杀录像。很多人猜测那个男人必定和大家有着相同的癖好,只是他有勇气将自己的行为在网上发布。大家议论的焦点,就是录像里的虐杀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被杀死了。

  但没有人知道那个戴面罩的男人究竟是谁。

  大约10点半的时候,对话窗口内忽然多出了一行字:

  (2006-01-18 22:34:06) 刑官(710964)

  大家好。

  因为大家讨论得挺热烈,这行字跳出来得太突然,又不过寥寥三个字,所以有些人根本没有发现,仍然自顾地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但是,有些人却看到了,包括杨铮。

  那一刻,杨铮觉得心跳加快,手心脚心里瞬间溢出了层薄汗。

  ——这个网名刑官的人,是不是就是昨晚视频里那个戴面罩的男人?

  第二天,秦歌跟贺兰在局里等那个认识徐莉的女人。本来说好了9点,可还差几分钟的时候,贺兰忽然接到电话,那个女人说她不来了。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很害怕,我真不知道是谁杀死了徐莉。”女人在电话里说。她显然通过什么途径,看到了在网上流传的那段录像,因而心生惧意。

  贺兰挺生气,但又不便在电话里流露出来。她好言劝慰那女人,说只是找她了解徐莉的情况,并没有怀疑她,更不会把她抓起来。那女人还不信,一个劲地说这事跟她没关系。

  最后,贺兰板起了脸,说如果她不来那就只好他们去找她了。那女人说她会躲起来,贺兰轻蔑地说你听过有公安找不到的人吗?

  那头沉默了,贺兰趁这机会又说:“如果你不想到公安局来,我们可以约个别的地方,茶座或者咖啡馆什么的,而且,到时就我一个人过去,不带别人。”

  “你不会骗我吧?”那女人似乎仍然对贺兰的话将信将疑。

  到了中午,贺兰从外面回来,她已经顺利地和那女人会了面,并且,掌握了很多关于徐莉的情况。秦歌在办公室等她,她简单把情况向秦歌做了汇报。

  徐莉不是本地人,两年前跟一拨小姐妹到这城市打工,半年后,离开那些同乡,开始混迹于歌厅酒吧,成为一名坐台小姐。徐莉模样不丑,但也不算很漂亮,在坐台小姐中资质平平,因而也没什么奇特的经历。

  她失踪前的那天夜里,差不多凌晨1点多才回到家——那其实是她跟别人合租的一间平房。与她合租房子的人,就是今天贺兰去见的女人,名叫孙红。

  “肯定是假名,这些坐台小姐,跟谁都不提自己真名。”贺兰说。

  据孙红回忆,出事那天晚上,因为傍晚时开始下雪,所以各家歌厅酒吧生意都不好,她跟徐莉早早就回了家。两人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就各自回房睡了。后来,大约夜里1点多钟的时候,孙红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她披了衣服,到厅里,正见到徐莉往身上套羽绒服。她问徐莉这么晚了去哪儿,徐莉没回答她,只说出去有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她去干吗。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没一点精神,还哈欠连天,老嗅鼻子,明眼人一看就猜到又来瘾了。”孙红说。

  徐莉什么时候开始吸毒,孙红也说不上来,反正最近一段时间,她的毒瘾越来越大。那天她显然是深更半夜毒瘾犯了,出门去买毒品,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最关键的问题,徐莉的毒品一向是从一个叫老枪的人手中买的。

  当天下午,老枪就被秦歌跟贺兰堵在一间屋里。手铐先给铐上,然后问那晚上的事。老枪没多想,就说徐莉那晚确实找过他,买了包毒品,就回去了,连门都没进。

  可以给老枪作证的还有三个人,那晚他们几个聚在老枪的房子里打麻将。

  也就是说,徐莉从老枪那里离开后,便再没有人见过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0:59

  徐莉租住的房子离老枪家不算远,隔着两条街,步行大约得半小时。那天晚上雪大,走路速度可能会慢些,但再慢也不会超过四十分钟。

  徐莉很可能就是在回去的途中遭逢了意外。

  那晚雪下得很大,并且后来又断断续续下了两天。就算徐莉遭到劫持时留下些线索,也会被大雪掩盖。

  没有人可以预料到徐莉什么时候毒瘾发作,而且,如果是熟识的人有预谋地劫持徐莉,也根本不会选择那时候下手。要知道,一般以坐台小姐为目标的作案人,大多会以利诱的方式下手,带走一个小姐,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

  这样,得出的结论只能是徐莉在买完毒品回去的途中,无意中遇上了作案人。

  这样,警方从徐莉这边调查,根本不可能得出什么结果。

  就在秦歌与贺兰的调查陷入僵局的时候,市局网络处的专家对被攻击服务器进行了取证,顺利地获得了侵入者的IP地址。看来侵入者并不是职业黑客,他在侵入服务器时,根本没有想过要隐藏自己的IP。

  有了IP地址,再结合侵入服务器的时间,很容易便查到了那台连接黑客电脑的电话。

  但对那部电话的调查同样令人失望。

  电话的主人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家里装了宽带,但那天晚上,他却在替一家马上开业的网吧做局域网。因为开业在即,所以连夜加班,一直干到凌晨四点多才结束。那会儿外面的雪大,他就在网吧里睡了几个小时,天亮后直接回公司。

  他的话得到了网吧老板,还有电脑公司同事的证实。

  他自己一个人住套房子,那晚不可能有别人到他的房子里去。后来,协助工作的电信工作人员,在查看户外的电话线时,发现有一段线路的绝缘皮被剥去,有明显被盗线的痕迹。电信工作人员解释说,因为这是幢老式居民楼,所有的电话线都是后来接入的。有些线路,就架在了外面,这才让人有机可趁。

  至于上网账号和密码,由于电信办理宽带业务时,给出的初始账号和密码都是电话号码,又因为该账号只能在本机上使用,所以很多用户根本就没有更改密码的意识。

  盗线者只要在线路上接上一台电话机,然后拨打自己的手机,便能得到电话号码,接着,便用该号码的账号和密码连线上网,侵入服务器,上传那段视频文件。

  那段被割去绝缘皮的电话线就在顶楼平台上,但在周边进行勘查时,却同样没有任何线索——持续了三天的大雪,足以毁去任何痕迹。

  调查再度陷入僵局。

  到这时,秦歌和贺兰几乎肯定,网上那段录像绝对不会只是个恶作剧,那个叫徐莉的女人,必定已经是个死人。但是,没有尸体,没有报案人,也没有线索,如果不能有新的发现,那么,真相也许将永远是个谜。

  这天下午,秦歌带着贺兰,开车到了老枪家门外。老枪因为贩毒已经被羁押在看守所里,他的老婆孩子早就离他而去,因而他家的房门紧闭。

  秦歌本来就没打算到他家里去,他只是想沿着那晚徐莉回家的路线走一遍。

  老枪家在新旧城区交汇处,徐莉租的房子在老城区的东侧,跟古城路遥遥相对,中间隔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平房区。从老枪家到徐莉的房子,得穿过两条街,一条是我们习惯中的大马路,另一条则是僻静的小街。

  秦歌选择了最短的路线,慢慢向前走,而贺兰,则开着车,在机动车道上,慢慢跟着。

  虽然雪已经停了好几天,但路两边仍然有积雪,秦歌想象那天晚上,雪花从空中飘落,城市变得一片雪白,整条路上寂静无声,徐莉独自走在街道上,在某一刻,与凶手不期而遇。也许两人擦肩而过,也许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便各奔东西。徐莉肯定不会想到,那个偶遇的夜行人,将会成为她的死神。

  从马路拐入小街,秦歌站在路中央,看小街两边光秃秃的绿化树,和两边低矮破旧的平房。平房之中,间或夹杂着些四五层高的旧楼,大多是上世纪80年代的建筑。平房与旧楼之间,是错综复杂的小巷,它们四通八达,像蛛网,或者血管。

  这样的地形,为凶手作案提供了便利。

  凶手在这里袭击了徐莉,并将她带走。但是,也许凶手并非一招制敌,雪夜纵使没有月亮,但也不会过于黑暗,凶手向徐莉靠近时,或许会被她发现。这时的徐莉非常惊慌,她会尖叫,也会逃窜,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些举止很可能会惊动两边的居民。

  当然,这些仅仅是秦歌的推测,也许它根本与事实不符。

  秦歌与贺兰继续向前,这时候,秦歌的手机响,他停在路边接听电话,是队长打来的,提醒他下午回局里参加一个会议。他刚合上手机,忽然听到贺兰低声叫他。

  他顺着贺兰目光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三个年轻人,正在横穿马路。

  横穿马路没什么稀奇的,但这三人却鬼鬼祟祟的——手插兜里,不直着走,身子往一侧歪,脑袋还四处晃。

  他们到路边就插入了一条小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1:01

  秦歌快步跟过去,在巷口,刚好看到他们进了一幢四层楼最外面的楼洞。那边的贺兰这时也停好车,跟了过来,两人慢慢走进小巷,抬头盯着那楼洞上方的阳台和窗户。

  忽然贺兰一下子挽住了秦歌的胳膊,秦歌一怔,随即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接着,又有几个年轻人从身边走过。他们有男有女,神情都有些紧张,越过秦歌和贺兰时,目光里都流露出些警惕和狐疑。

  贺兰挽着秦歌的胳膊,神色自如,还把嘴巴凑到秦歌耳边低声说些什么。秦歌还有些发怔,贺兰却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丫头不当演员可惜了,秦歌想。

  那些年轻人似乎放下心来,鬼鬼祟祟钻进同一个楼洞。

  这样一些人聚在一块儿,必然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这事让警察碰上,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秦歌跟贺兰站在楼洞前,两人把枪掏出来检查了一遍,然后就要往楼上去。就在这时,贺兰忽然拉住了秦歌。

  秦歌看到贺兰的脸上露出些惊喜,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这幢楼的前面,有一些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面堆积着各式杂物,还有自行车。这些棚子虽然连成一片,但所用材料各不相同,显然分属不同的人家。贺兰这时盯着的那棚子用石棉瓦搭成,里面堆着些木材边角料,相对于其他棚子,里面的杂物算是最少的。

  站在秦歌与贺兰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这棚子里木材的一个边角。此时太阳偏西,斜射过来的阳光刚好照射到那个拐角。

  地上有件白色的东西,微微反射着阳光。

  秦歌和贺兰视力都非常好,他们一看之下,就看出那是支一次性医用注射器。

  医用注射器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一个吸毒者已经开始静脉注射,那么他的毒瘾必定已经很深。犯了毒瘾的人,可以不畏任何艰难险阻,刀山火海敢闯,辣椒水敢喝老虎凳敢坐,所以徐莉才会在风雪之夜出门去找老枪。

  徐莉毒瘾发作出门,那会不会买到毒品回家途中,实在无法忍受,而随便找个地方给自己注射?冰天雪地对于常人必然无法忍受,但吸毒的人却有别于常人。假设徐莉当时就在这棚子下面替自己注射,那么,她必定会在这里停留一会儿。要知道注射过毒品的人,必然有一段时间的反应期。

  再假设,凶手无意中看到她,或者一路跟踪她到这里,这时候劫持她,自然是最好时机。但在这里下手也有风险,那就是边上这幢楼里住着人,虽然夜深人静,大雪飘飘,但会不会有人在那时,无意中看到些什么?

  那注射器一半被雪盖住,显然是天放晴后,雪融化了一些才露出来。贺兰将注射器装到物证袋里,边上的秦歌蓦然抬头,看到三楼窗口内有人影晃动。

  两人这时不再犹豫,飞快上楼。贺兰上楼梯时打电话到队里请求支援,秦歌则开始重重地敲门。好半天,门开了,不足20平米的厅里,居然拥挤着不下二十号人。

  见到这么多人,秦歌跟贺兰都吃了一惊,但随即他们便定下心来。这些人年纪全都不大,多数穿着朴素,一看就是本分人。门开的刹那,人人都显得很慌乱。

  秦歌往门里迈了一步,一眼看到墙上挂着块黑板,上面零乱写着些文字与数字。秦歌回头,冲着贺兰苦笑。贺兰亦满脸无奈,还有些哭笑不得。

  黑板上的内容,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场传销聚会。

  “你们谁是头?”秦歌厉声喝问。

  没有人吱声,那些年轻人身子都往后缩了缩,目光闪烁,不敢与秦歌对视。

  知道这只是传销集会,贺兰再没有了顾忌,径自走进边上一个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七寸相框。相框里面是个美女——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艺术照都光艳照人。

  这回,有个挺年轻的女孩极不情愿地踱了出来。其实就算她不出来,站在这些人中间还是非常显眼。她看起来年轻漂亮,穿着新潮性感——皮裙长靴,上身穿一件宝石蓝的低领毛衣,脖子左侧,有颗米粒大的黑痣。

  女孩身份证上的名字叫许雯,1982年出生,本市人。她做一种日用品传销已经两年,曾经因为非法集会被查处过两次,因而面对这样的情况并不慌张。

  秦歌先打电话给队里的同志,让他们别过来了,传销这种事,交给当地派出所处理就行。

  最后,他取出徐莉的照片——那是用杨铮提供的光盘洗印出来的——给许雯看,许雯漫不经心地瞅一眼,便摇头说没见过。

  外头楼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是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到了。

  上午,有个客人预订了家居系列,就是摄影师跟化妆师过去,在客人家里拍摄。接这种活,出门得带家伙,除了相机反光板,最麻烦的就是灯。一般影楼都用大平光,两盏灯左右打过来,最多加个地辅灯,讲究点的再来个背景灯。这样出来的照片,脸蛋儿雪白,大疙瘩变小疙瘩,小疙瘩变剥了皮的煮鸡蛋。女同志一般都爱这种效果。

  杨铮带着杨梅,忙活了半天,到中午还没完,就在那客人家里叫了外卖,随便吃点,下午接着干活。3点来钟,活终于完了,两人收拾了家伙,打车回背街巷。

  车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看到老宅的门口站着一个人。深蓝色的制服,背着手来回不停地踱步,不用问,又是那个户籍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1:02

  杨梅的脸色立刻黯淡了几分,杨铮虽然没跟她说什么,但她岂能不明白户籍警的来意?

  “你们可算回来了。”户籍警隔着玻璃嚷,跟见到亲人似的。

  杨铮与杨梅不做声,下车,搬家伙。灯全打了包,灯架、灯头外加遮光罩,四盏灯那就十几件,户籍警热情地帮忙,两手拎两灯头,胳肢窝下还夹两根灯架。

  “你歇会儿,这些粗活男人干就行了。”他冲着杨梅笑眯眯地说。

  东西全搬屋里,杨铮忙着将拆散了的灯再装起来,杨梅刚坐下,户籍警就坐她边上了:“这一整天你们上哪干活去了,我都来三趟了,门全锁着,可把我急坏了。”

  杨梅看她一眼,不吱声。

  “昨天晚上,我们所里抓了个人,你知道那小子是干什么的吗?司机,没错,就是司机,在一家汽车租赁公司上班。三天前,公司给他派了单活,长途,去县里接20个精神病人到市精神病院来。这小子接了人,车开半道上,肚子饿了,就停车到路边买了份盒饭,回来一瞅,车上的病人全跑了。”

  杨梅还是若无其事看着那边干活的杨铮,但对他的话却有了兴趣。

  “那小子当时就傻了,完不成任务扣奖金事小,这20个精神病人流窜到社会上,那可是件大事。为了推卸责任,你猜猜这小子干了什么缺德事?”

  这回杨梅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身上,那边的杨铮也转过头来。

  “他开着车在城里晃悠,冒充公交车,带了20个乘客后,直接开精神病院去了,还对接收的医生说,这些人病得不轻,谁都不承认自己有病。”

  笑意从杨梅脸上一闪而没,随即她的视线落到了那边的杨铮身上,杨铮从她眼神里又看到了些忧伤——那些忧伤因为什么,杨铮当然很明白,但他却仍然若无其事地笑,好像户籍警讲的故事有多可笑一样。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杨梅第一次跟户籍警说话。

  “假的。”户籍警得意地笑,“看你老板着脸,昨晚我琢磨了一宿,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笑。你笑起来的样子,比板着脸可漂亮多了。”

  杨梅一怔,眼神这回落到他的身上,好像变得柔和了许多。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三个人一起掉头向门那边看。没多一会儿,门开了,进来一人,二十五六岁年纪,中等身材,头发比杨铮还长,在后脑勺扎了根小辫。穿米黄色短风衣,浅蓝色牛仔裤,脚上套双大头皮鞋,看着又像是位艺术青年。

  “忙着啦。”艺术青年随意地打着招呼,显然跟杨铮杨梅都挺熟,说话时脸上还带着笑。但这笑很快就凝固在脸上,因为他看到了穿制服的户籍警。

  “哟,还有位警察同志,冷不丁真吓我一跳。”

  “你的胆儿就那么小,我们警察就那么吓人?”户籍警不满地说。

  “没有没有,只有犯罪分子见到警察才害怕,我不过是有些心虚。”来人一本正经地说,“现在这社会,太复杂了,所谓人在社会身不由已,没准自己什么时候,一不留神就犯了点错。我们这些老实人,犯点错心里就不踏实,有警察往面前这么一站,腿肯定哆嗦。”

  “你都犯什么错了?自己掂量过没有,够判几年的?”

  “我不懂法,法盲,判几年那得你们定。”来人自来熟,直接坐到了户籍警的对面,“碰上回警察不容易,我还真想请你帮我掂量掂量,没事扒人小姑娘衣服,够得上流氓罪吗?”

  户籍警精神一振,身子立刻坐直了,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真的?”

  “没错。”那边的杨铮把话接过来,“但这事你们警察管不了。他叫罗斌,现在的职业是广告策划,专业是搞美术的,油画,最擅长画不穿衣服的小姑娘。”

  户籍警吁了口气,但眼睛里的光芒却丝毫未减。他身子微微往罗斌那边凑了凑,带点疑惑地问:“你们画家天天对着裸体模特,心里头是不是尽想着艺术了?”

  罗斌哈哈一笑,很快就抑住了,那边的杨铮和杨梅眼里也有了笑意。

  “当着警察同志的面,咱不打诳语,那种场合,只要是男人,心里都揣只小兔子,没有不闹心的。”罗斌带些戏谑地道,“要不,哪天您老跟我一块儿去体验一回?”

  这回户籍警没上当,但也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我是人民警察,职责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那种地方我不去,去了有损我们公安干警的形象。”

  “你这话听着怎么跟要去嫖娼似的?”罗斌皱着眉道,“警察也有胆小的?怕受不了诱惑犯错误?”

  “行了,别跟咱们警察同志贫了,人家兜里可揣着枪了。”那边的杨铮笑道,“照片早就做好了,你是再坐会儿,还是现在就跟我上去取?”

  “我看我还是走吧,坐警察边上,我心里不踏实。”

  罗斌笑嘻嘻地冲着杨梅挥挥手,跟在杨铮的后面往楼上去。户籍警皱着眉头盯着他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你们老板这些朋友可都不安分,你在这里,得小心。”

  杨梅听这话,头立刻又转一边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1:03

  楼上美工室,杨铮把门关上,从抽屉最里面取出一个相片袋,罗斌接过来,抽出一张看看,便将它们塞到兜里。

  “过两天还有几单活,到时我联系你。”他说。

  杨铮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这两天你都干吗了,在群里也没看见你。”

  “有家宾馆装潢,要挂点画,好的还不要,得按他们要求来。这单活我整整干了一周,可把我累坏了。”

  “那群里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杨铮试探着说。

  “群里有什么事?”

  杨铮没回答,却打开电脑,把下载的那段视频给他看。罗斌一看就呆了,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杨铮进入杀人群,就是罗斌介绍的。罗斌第一次到“时间驿站”里来,带着一个小姑娘。他试探着问杨铮能不能拍些另类的照片,杨铮答应了。那一次罗斌另类得并不过分,只是自带的服装让杨铮有些吃惊——那些短小的皮装与铁链皮鞭,让杨铮明白了他是个有着特殊癖好的人。随后的几次接触中,罗斌的另类越来越升级,直到后来,大约两个月前,他还是带着那小姑娘,就在杨铮的影室里,毫无顾忌地开始了一场游戏。杨铮从头到尾目睹了他们的游戏,并用相机记录下来。

  罗斌说,他们有个圈子,问杨铮想不想加入。

  “大伙儿需要一个固定的摄影师。”罗斌说。

  杨铮当天晚上,就加入到了杀人群里,罗斌郑重地向大家介绍了新朋友。很快,就有生意上门,都是罗斌从中牵线,群里人并不跟杨铮直接联系。拍摄地点就在背街巷的工作室,一般都是深夜,杨梅已经下班回家,老宅里只剩下杨铮一个人。罗斌带人过来,大家简单聊聊,但话题从不触及姓名和身份,然后进影棚开始干活。

  今天罗斌来取照片,两人上楼避开那户籍警,杨铮忍不住跟他说起那视频录像的事。

  杨铮后面的话,更让罗斌大吃了一惊。

  “昨晚,群里多了个人,名字就叫刑官。他说他就是那个戴面罩的男人,而且,那段视频只是开始,接下来他还会有大动作。”

  罗斌惊讶的程度有些奇怪,但杨铮也没多想,接着把后面的事也告诉了他。

  “自称刑官的人说,他需要几个帮手,让有兴趣的人跟他联系,他会酬以重金。话说完没一会儿,他就从群里消失了。”

  罗斌还是不说话,眼神很迷惘,或者说懊丧错过了那样的机会。

  “那到底有人联系他没有?”他问。

  “有!”杨铮沉默了一下,重重地道。

  “谁?”

  “我!”

  罗斌瞪目结舌,像不认识他似的,瞪着他看。

  “那天晚上我问刑官,成了他的助手,要做些什么,是不是一定要像他那样杀人。我等了好一会儿,以为他不会理睬我了,但他还是给我发来消息,说他不会勉强别人做任何事。所以,我对他说,我愿意成为他的帮手。”杨铮说。

  “他答应了?”罗斌问。

  杨铮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他说,成为他的帮手,需要经过考验。”

  “考验?什么考验?”

  “不知道。”杨铮摇头,“到时,他会联系我。”

  罗斌不说话了,仍然怔怔地盯着杨铮看,好像他脸上写着字,能解开他心里的疑团。

  ——他的疑团是什么?是杨铮为什么要做刑官的帮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当天晚上,罗斌躺在床上,好久都不动一下。他的女朋友背着个大包回来,照例先嚷嚷说累坏了,踢了鞋,换了睡衣,进卫生间。好一会儿出来,罗斌还保持刚才那姿势,跟睡着了似的,眼睛却又睁得老大。

  “你这是怎么了?”女朋友踱到床边,看到他的胸前放着一摞照片,便随意地取过来看,边看边感慨,“这影棚里拍出来的片子,跟咱们自己拍的还就是不一样。”

  罗斌还是不吱声,眼神定定的,像神游太虚的老和尚。

  “嗨,你到底怎么回事,让人劫了财还是劫了色?”女朋友放下照片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1:04

  这回罗斌嘴里慢慢吐出俩字:“刑官。”

  女朋友一怔,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刑官怎么了,有人找你问话了?”

  罗斌摇头:“这倒没有,但刑官又出现了,在杀人群里。他说,网上那段视频录像只是开始,他接下来有大动作。”

  女朋友惊愕地张开了嘴巴,半天合不起来。

  “他还在群里找帮手,看来他接下来真会干点什么事,动静还不会小。”

  “那我们怎么办?”女朋友更紧张了,还很害怕。

  “没事。”罗斌坐起来,双手按在女朋友肩上,“你别紧张,平时该干嘛干嘛。只要我们自己稳住阵脚,没人能查到我们头上来。”

  女朋友还是不放心,坐那儿失神落魄的样子。

  “袍子和面罩我都烧了,那段录像我处理得挺仔细,不会留下线索,还有那台服务器,公安一定会查IP,但那也跟我们没关系。我不担心警察,只是好奇杀人群里出现的刑官是什么人,他到底想干什么。”罗斌皱着眉头道。

  “我早说过不要玩那么大,你不听,现在出事了吧。”女朋友抱怨。

  罗斌沉默,他一点都不担心那段挂到网上的视频录像会出问题,却害怕杀人群里出现的刑官,接下来要做的事会引起公安的注意。如果那样,这事公安一定会彻查到底,就怕那时,会拔起萝卜带出坑,连累了他。

  从杨铮那里回来,他就一直躺在床上思谋这事该怎么办。开始时他的脑袋里很乱,总有种危机逼近的恐惧。后来跟女朋友聊了聊,心情稍微平静了些,便能理清自己的思绪了。

  杀人群里的刑官是问题的症结,与其等着他把事情做大,把警察给招来殃及池鱼,还不如主动出击搞清他是谁,必要的时候向警察提供线索,化解自己的危机。

  如何弄清楚他是谁,现在好像只有一条道,那就是想办法联系上他,做他的帮手。杨铮已经跟他联系上,这事可以让杨铮帮忙。

  罗斌现在还有些犹豫,他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杨铮,他才是那段视频录像里戴面罩的男人。他还想告诉他,自己没有杀人,那段录像不过是场游戏,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刑官——面罩上的“刑官”两字,不过是他突发奇想,用白色水笔写上去的。

  罗斌最后还是决定保留这个秘密。他跟杨铮虽然已经很熟了,但却仍然像刚认识他时一样,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不知道他的过去,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不敢把自己的秘密交到一个不了解的人手上。

  夜里,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面前站着一个戴面罩的男人。那男人拎着刀,很利索地割开了他的喉咙。他看到血直往外喷,跟喷泉似的,却觉不出痛,也不感到怕,相反却很兴奋。他嘟囔了一句什么,面前的男人就扯掉了头上的面罩。这回,他吃了一惊,那男人没有面孔,或者说面罩下的面孔是张白板。他使劲眨了眨眼,看清楚那张白板上居然还用红墨写了两个字——刑官。

  他醒了,汗涔涔的,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胡思乱想,直到天明。

  转眼间,离春节还剩下半个多月,街上的新年气氛已经很足了。

  到年根,哪儿的事情都挺多。秦歌不能把精力全放在那段视频录像上,所以,这事儿就全落贺兰身上。队里接到线报,有俩逃犯潜了回来,秦歌带队蹲点,忙活了三天,终于将两人生擒。接下来又是一个盗窃团伙,全哑巴,二十多号人,组织严密,分工细致,三人一伙,五人一帮,被人发现,还会对人拳脚相向,着实嚣张。刑警队跟三家派出所联合行动,终于将这盗窃团伙一网打尽。此外还有很多零星的活,年底本来就是案发高频时段,谁都想多整点钱回家过年,罪犯也不例外。秦歌忙得跟阵风似的,连歇脚的时间都没有。

  这天好不容易停下来,跟贺兰碰了下头。贺兰这阵子其实也没闲着,但她仍然一有时间就琢磨那段视频录像,到这会儿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段录像肯定有哪儿不对劲。”贺兰说。

  “看出来什么了?”秦歌脑袋往贺兰的电脑前凑了凑。

  “秦队你看这里。”贺兰移动鼠标,将进度条拖到一个位置,是戴面罩的男人摸出把刀子,架在徐莉脖子上那段,“你瞧仔细了,问题就出在这里。”

  刀子划过女人的脖子,女人慢慢停止了挣扎,终于耷拉着脑袋不动了。接下来男人离开了画面,静止片刻后,忽然变得一片漆黑,大约两分多钟后,画面再次出现,戴面罩的男人站在女人的后面,开始慢慢解开她脸上的绷带。

  “是有点不对劲。”秦歌皱着眉,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却一时理不出个头绪。

  “根据这段录像的清晰度,可以判断它是由电脑摄像头拍摄的。有些摄像头自身就带有开关,而大部分摄像头都靠程序来控制,也就是说,开关摄像头,必须接触鼠标或者摄像头。但是,中间出现黑屏过后,那男人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女人的后面……”

  秦歌立刻明白了贺兰的意思。

  “现场还有第三个人!”他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1:04

  贺兰点头:“这段录像的画片很流畅,角度没有丝毫变化,说明摄像头的位置一直摆在那里,没有移动过,而且,也不像是被剪辑过。但中间出现的这段黑屏却很奇怪,惟一的解释就是摄像头出了故障,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画面再出现时,凶手已经站到了徐莉的后面。但是,摄像头出现这样的故障,几率几乎为零,稍有点常识的人都能知道。”

  “那你觉得那段黑屏是什么原因?”秦歌对摄像头不是很了解。

  “一定是凶手在那两分钟里,有些什么事情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所以,用布遮住了摄像头。”

  “如果他想做什么,可以关掉摄像头,那样岂不是更方便?”

  “录像没有被剪辑过,也许是凶手对于影像剪辑并不是很在行。要知道如果关掉摄像头,再重新再开启,那么,拍摄出来的影像便会是两个文件,影像合并需要专门的软件。”

  “他能侵入服务器,显然对网络非常熟悉,难道合并两个文件这样的事能难住他?”

  贺兰沉默了一下,似乎觉得秦歌的话有道理,但是,她仍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推理:“没错,如果不是网络高手,肯定没法侵入服务器。可是,电脑与网络技术,门类实在太多,一个人不可能精通所有的门类。比如说一个编程高手,他不一定精通图形处理。”

  秦歌点头,贺兰的分析不能说没有道理。

  “如果真是黑布遮住了摄像头,那么,黑屏过后,一定是有人取走了遮蔽摄像头的黑布,否则,画面不可能直接是凶手站在徐莉的后面。”

  秦歌沉吟不语,好一会儿,才叹口气道:“就算现场真的有第三个人,但我们还是没法知道他是谁。”

  贺兰也沉默了,半天才说:“但我就是觉得这一段有古怪。那凶手连杀人的画面都能让别人看到,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呢?”

  秦歌看看贺兰眼圈都黑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顺手关了视频,挠挠她的短发:“算了,这事儿等过完年再说吧,大伙儿都忙了一年,也该歇歇了。”

  “可我心里就是觉得不踏实,好像不把这事情弄明白了,还会出事。”

  “算了吧,大过年的,你别替我们找事。”秦歌故作轻松地道,“没听过好的不灵坏的灵吗,大伙可都盼着能睡个好觉了。”

  贺兰嘻嘻一笑,不吱声了。

  “今晚难得清闲,那些家伙都不在。要不趁这机会,咱俩出去吃点好的?”秦歌左右看看,做出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别让人看到,赶快收拾一下。”

  贺兰抿着嘴笑:“吃饭就吃饭,怎么跟做贼似的。”

  两人出门,贺兰问:“去哪儿,想好点什么没有?”

  “海昌路上才开了家川国演义,川菜,辣得过瘾,就去那儿。”秦歌去开车,贺兰站门口等他。不一会儿,车过来,贺兰上车,把手机塞回包里。

  车行在路上,贺兰说:“刚拨了个电话,我一个朋友,今晚也没地方吃饭,我让她先过去了。添双筷子你不会反对吧。”

  “没事,你朋友肯定是女的,再多俩都没关系。”秦歌不在意地道。

  到了酒店,两人进去。临近春节,酒店饭馆的生意比平时好得多,别说包间,就连大厅里都坐得满满的。秦歌跟贺兰正站那儿找位置,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人冲着他们招手。秦歌立刻狠狠瞪了贺兰一眼,道:“她就是你说的那朋友?”

  贺兰得意地笑:“没错,我们不但是朋友,而且是好朋友。”

  那边打招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歌的老婆冬儿。秦歌在队里挺照顾贺兰的,有时候队里的人没事会拿他俩开开玩笑,但其实大家谁也没当真。贺兰跟冬儿关系挺好,不能说跟亲姐妹似的,但至少冬儿没拿贺兰当外人。

  今天秦歌要请贺兰吃饭,贺兰趁他去拿车的工夫,给冬儿打了电话。

  两个女人凑一块儿,要说的话很多。两人边吃这聊,把秦歌晾在一边。秦歌间或插句什么话,俩女人便一起冲他翻白眼。被女人欺负还是挺甜蜜的,秦歌脸上做出无奈的神情,可心里却美滋滋的。

  饭吃了一半,冬儿忽然想起件事来,她对秦歌说:“今天红棉给我打电话了,正月初四是晓彤生日,她让我们过去吃饭。”

  “那你抽空上街给晓彤买件礼物,我这边忙,腾不出空来。”秦歌说。

  “没指着你干什么,你只要把时间给记住了。”冬儿一脸严肃地道,“别的事我都由着你,晓彤生日你一定不能不去,甭管有什么理由,甭管发生了什么事。”

  秦歌连连点头:“成,这事儿一定误不了。”

  “晓彤谁家的孩子,一般人咱们秦队不会这么老实。”贺兰笑。

  “你见过。”秦歌头也不抬,“上回咱们吃饭,在餐厅里碰到一家三口,我还坐下跟他们聊了会儿。里头那小姑娘就是晓彤。”

  “马南!”贺兰的音量忽然提高了许多。

  秦歌和冬儿一齐瞪着她看,秦歌还嘿嘿笑了笑:“干吗提到马南的名字你这么亢奋?”

  “我听队里的人提到过马南,都说这人高深莫测,是个作家,在大学里兼职,不仅帮你破案,自己还有段传奇的经历。这名字我耳朵里都听出老茧来了,但谁也不能把他的故事说完整了。大家都说,你跟马南是朋友,他的事你最清楚。我求过你好多回,你都说没空,这都半年多了,今天你非得好好跟我说说他的事。”

  秦歌还没说话,边上的冬儿先笑:“你们这秦队说话没准儿,我早领教了。”

  “嗯。”贺兰点头,“今天我是豁出去了,他不说,我肯定不能放过他。”

  秦歌笑眯眯地看着贺兰,抿一口啤酒:“不是我卖关子,实在是马南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那些事。不过既然你想听,那我今天就好好跟你说说。”

  于是秦歌这晚在餐厅里,正儿八经跟贺兰讲起了马南的故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1:05

  马南知识渊博,帮助刑警队破了不少案子,最有名的就是普亚族杀手连环杀人案。那杀手在作案前,总会满足受害者一个愿望,凶案发生后,他还会神情忧伤地燃放一枚绚丽的烟花。警方在每一个案发现场,总能找到凶手留下的标记,羽毛和枫叶、双龙太极和九宫图,相继成为破案的关键。那一次,秦歌找到了马南,马南破解了一道道谜题后,终于让凶手浮出水面。

  马南在协助警方破案的时候,却没料到,自己在后来也身陷危机之中。

  下面秦歌说的这个故事发生在半年前。

  马南是名选择性失忆症患者,他一直在苦苦探求着自己的身世。直到有一天,他与几名大学生开始了一场关于密码的游戏,这游戏里忽然有人闯入进来,抢先破解了双方的密码,并且留下了一张碟片。在那张碟片的指引下,马南来到一个凶案现场,目睹了死者极其恐怖且诡异的死亡方式,从而唤起了内心一些沉睡的记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委实太过匪夷所思。那张碟片里的内容与马南隐约苏醒的记忆,都告诉他,他曾经有过一个妻子和女儿,但他却一点都记不起来她们去了哪里。这时候,神秘的杀手忽然现身,与他开始了一场死亡游戏。马南必须破解一道道谜题,才能找回自己的亲人。接下来,他辗转数个城市,终于一点点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

  马南是孤儿,年幼时被养父巴融收养。除了他,巴融还收养了其他六个孩子。马南的妻子叫红棉,也是那六个孩子中的一个。巴融带着他们,一直生活在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城,他们在那里快乐地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时光。

  兄弟姐妹七人相继长大成人,巴融忽有一日,将他们送到不同的城市,并且阻断了他们之间的来往,而自己,也随即神秘地失踪了。巴融临别前,给每个孩子都留下了一件玉器,而在这些玉器中,竟包含着一个天大的秘密,那秘密,跟一个不为人知的古老部族有关。

  要听懂这个故事,必须先了解一下那个古老的部族。

  中国上古神话里,有黄帝战蚩尤的传说,相传黄帝为了战胜蚩尤,曾派人去东海的流波山上,抓住一只叫做‘夔’的野兽。剥皮晾干后,蒙了一面大鼓,这就是夔鼓。有了鼓还得有鼓槌,一般的鼓槌当然不能用,所以黄帝又想到了住在雷泽中的雷神。雷神又叫雷兽,是一个龙身人首的天神,它每拍一下自己的肚子,就会有一个响雷出现。这雷兽其实也是上古时代颇为著名的一位天神,但它被黄帝看上了,同样难逃厄运。

  黄帝派人去雷泽将雷兽抓来,不由分说便将它杀死了,从它的身体里抽出一块最大的骨头,当作了鼓槌。这夔鼓雷槌敲响,发出的声音竟比打雷还响,据说五百里以外的地方都能听得见。

  后来,黄帝就用这夔鼓雷槌,在战场上连擂了九下,果然山谷回应,天地变色,黄帝的军威大振,蚩尤的军队魂飞魄散,战斗力一下子失去了大半,黄帝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后来,黄帝得九天玄女传授兵法,终于击溃蚩尤的军队,但蚩尤有飞天腾空和在险山峻岭中行走的本领,虽然战败,但黄帝也擒他不得。最后还是用雷槌敲响夔鼓,又是连敲九下,蚩尤立时魂丧魄散,不能行走,这才被黄帝擒住。

  黄帝战胜蚩尤后,在一个叫涿鹿的地方将他杀死。但却怕他的元神不死,伺机再次兴兵作乱为祸天下,因而便将他的元神禁锢于他被砍下的头颅中,交给了当时的东方天帝太皞看守。太皞就是伏羲,他接受了这一任务后,感觉责任重大,便从自己的族人中挑选了一批善战的勇士,让他们专门负责看守蚩尤的头颅。

  跟随蚩尤的头颅一块儿交到伏羲族的还有另外一些东西,雷神之槌便是其中的一件。

  雷神之槌,雷泽中雷神的骨头,相传伏羲的母亲华胥氏便是踩了雷神的足印,受孕后生出了伏羲。黄帝将雷神的遗骨交还给伏羲族,还可能是对伏羲的一些歉疚——为了战胜蚩尤,他竟然不问青红皂白,派人抓了雷神来,将他杀了。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伏羲的后人在西南创立了巴国,鼎盛一时,后又被秦所灭,渐渐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是,巴族却有一脉存留了下来,他们就是当年伏羲亲自从族人中挑选出的善战的勇士,他们世代守卫着蚩尤的头颅和雷神之槌,真的像桃花源记里的人物一般,“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默默地在历史的长河里繁衍生息。

  马南的养父巴融,便是巴族首领之一。他因为不忍看到族人将那批守候了数千年的圣物变卖到异邦,而毅然与族中大巫师盗取了圣物,从此隐姓埋名,流落天涯。他之所以后来遣散收养的子女,是因为发觉,巴族人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他将盗取的蚩尤头颅和雷神之槌,以及另外一些宝物的下落,都藏在了几块玉器之中。

  巴族人数十年间,从来没有停止过对那批圣物的寻找。这回,他们得到线索,派出族中杀手郁垒,前去搜寻五件玉器。但他们知道,如果想破解玉器中隐藏的密码,必须借助于马南的力量。所以,他们设局,让马南辗转数个城市,寻找自己的几位兄弟姐妹。

  在上海,马南救下了妹妹楚雁,但却没有办法阻止郁垒杀死其他四位兄弟。幸而,他能搜集五件玉器,破解养父巴融留下的密码。

  他没有料到,玉器中的秘密,竟然是巴融要他重回那个西北边陲小城。在那小城里,卖酒老人道明身份,他就是与巴融一道叛离部族的巴族大巫师,他帮助马南寻回失去的记忆——巴融竟然将那批宝藏的秘密藏在了马南的记忆里。

  寻回的记忆让马南记起,父亲将巴族圣物埋藏在了“昆仓”圣殿中。为了寻回自己的妻子红棉和女儿晓彤,马南带领巴族人前往“昆仓”迎取圣物。

  桃花山上,“昆仓”圣殿竟然是一处迷宫,巴族人倾族而出,但孰料,这一切不过是巴融用数十年时间,精心布置的圈套。巴融留在迷宫里的,根本不是什么巴族圣物,而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巴族首领巴图,与族中精英,随着一声爆炸,尽皆死在桃花山上。而马南,却在最后危机关头,被妹妹楚雁带着逃离。这时,隐匿多时的巴融终于现身,道出事情的原委。原来正是他出卖了自己收养的孩子,用他们的死来取信于巴族人,目的就是为了今日,能在“昆仓”迷宫中,一举歼灭巴图和巴族精英。

  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那就是楚雁竟然是巴融的亲生女儿,正是她,告诉巴族人玉器中的密码和几位哥哥的下落。巴融的计划,是让马南随同巴族人一道死于“昆仓”圣殿中,这样,计划便堪称完美。但楚雁竟然在最后关头,将马南带离险地。

  巴融一语道破天机,原来楚雁在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了自己的这位大哥。

  巴融的计划非常完美,歼杀了巴族精英,他便能再无后顾之忧。但世事无常,他却没有料到,巴族杀手郁垒并没有跟随巴图进入迷宫,他在最后忽然出现,杀死了巴融。

  巴融死去,巴族圣物的秘密便再没有人知晓。也许,巴族圣物从此便要深埋在远山远水之间,再没有重现天日之时。而楚雁,在父亲死后,告知马南妻女的下落后,也寂然离开,马南多方寻找,也得不到她的讯息。

   “像童话书里的结尾一样,马南现在和他的妻子女儿,过着幸福的生活。”秦歌最后说,“所以他不想再有任何事情来打扰他现在的生活,甚至,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这样一段经历。”

  边上的贺兰听得呆了。冬儿虽然对马南的经历略知一二,但这晚也是如此详细地听秦歌说起,所以,同样听得屏气凝息,听到紧张处,很是替马南捏了把汗。

  “真不敢相信这样的故事居然会是真的,而且就发生在我们身边人身上。”贺兰感慨,“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认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马南。”

  “会有机会的。”秦歌说,“往后,说不定咱们还有并肩战斗的时候。”

  这晚秦歌随口说的一句话,没想到很快便应验了。他们都没有料到,网络中那段虐杀视频录像,最后竟然把马南也牵扯进来,而且,它们竟然是半年前发生的那个故事的延续,古老部族的族人再次行走在城市里,这回,他们要演绎的,会是怎样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1:06

第二幕 菊花图腾

    好多天过去了,刑官再没有出现。杨铮每天晚上几乎都会在网上等待,有时候会和罗斌简单地聊上几句。罗斌也想成为刑官的帮手,但刑官不出现,杨铮便没办法帮他这个忙。罗斌似乎比杨铮更着急,几乎每天都要问联系上刑官没有。刑官这时候只是网络中的一个符号,如果它不出现,谁都没有办法。甚至到后来,杨铮和罗斌都开始怀疑,那天群里的刑官,是不是谁的恶作剧,也许那只是某个人突发奇想,起了这个名字,而现在,那人已经把这个名字给忘了。

  杨铮每晚呆在网上的时候,会把杀人群的聊天窗口打开,看群里的人说话。大家最热衷的话题是虐恋和各种古怪的杀人方式。

  虐恋这个词比被虐与受虐更容易被大家接受,它是一种性行为方式,也是种复杂的精神心理现象,西方学者对此的研究,要比国内早得多。据说大多数人在性活动过程中,都有轻微的施虐与受虐现象,比如轻微的抓咬。但它只是种无意识的行为,只有绝少数人,会对此成瘾,慢慢演变成必须依靠暴力才能得到满足。

  终极暴力就是死亡,而死亡在现实中,是件非常大的事,一般人根本没法在现实中体验死亡,因而臆想便成为体验的主要方式。

  在这里,你会经常听到一些独特的杀人方法,如果把它们写成小说,那绝对是本格派的不可能犯罪。但只要你仔细想想,它们大多不具可行性。这就如同推理小说家可以创造最完美的谋杀,但实际上他们在现实里,往往连只鸡都没杀过。

  白天,户籍警仍然没事就往这里跑,现在杨铮和杨梅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葛华。杨铮没有跟杨梅说什么,但杨梅从一开始就看出了这户籍警的居心,她跟杨铮一样感到无奈。葛华不知道是真缺心眼还是大智若愚,对杨梅的冷若冰霜视而不见,日复一日且变本加厉地围着杨梅转悠。后来,他已经不满足仅在老宅里守着杨梅,傍晚杨梅下班时,他会陪着杨梅一块儿离开。

  那天傍晚,杨铮看着两人前后脚出门,自己回到楼上处理照片。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有些风低啸着从窗户外面掠过。杨铮忽然听到楼下有些响动,到楼梯口时,看到杨梅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昏暗的灯光映在她的身上,她的忧伤好像一下变得有了形状,它们飞快蔓延开来,弥散在这整幢房子里。

  杨铮那时有种冲动,奔过去,将她揽在怀里——但事实上那晚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送杨梅回家。路上,杨梅轻描淡写地告诉他,那个户籍警已经向她表白了,而且,非常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爱上了她,所以,他就要拥有她。她被吓坏了,在户籍警强行抓住她的手时,终于落荒而逃。

  杨铮还是没有说什么。走在路上,他甚至隐约感觉到有道目光正在窥视着他们——也许那户籍警正躲在黑暗里,他像个不散的幽魂,时刻都在觊觎着他的猎物。

  虽然没说什么,但杨铮却觉得自己手脚变得冰冷。

  他察觉到有种冲动正在自己体内滋生。

  因而那晚,他比任何时候都盼望网上的刑官能够出现。

  第二天,户籍警跟个没事人似的,照样一大早就到老宅里来。但那天一直到中午,杨梅都没有来上班,这对户籍警的耐心显然是种考验,他开始还能与杨铮闲扯两句,到后来,便心神不宁地坐那儿,眼睛在墙上的钟与杨铮身上来回转悠。

  杨梅午后才姗姗而来,面色很差,睡眠不足的样子。

  下午,有两位预约的客人,杨梅替她们化妆的时候,又有几个小姑娘找上门来。这边杨梅继续化妆,那边杨铮跟那几个小姑娘说话,户籍警还是像个木头人样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瞪着杨梅。好像她是风,稍一疏忽,便能消失在空气中。

  拍摄直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杨梅拎着自己的包下楼时,户籍警已经站了起来,他显然已经把送杨梅回家当成了己任。但不幸的是,他在杨梅眼中隐了形,杨梅直直地走到杨铮面前,平静地说:“能送我回去吗?”

  杨铮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如果你还想在我这里坐一会儿,我可以把门留给你。”杨铮对葛华说。

  这一刻,户籍警目光里多了些怨恨的东西,他冷冷地盯着杨铮和杨梅,好久,才慢慢转身,独自离开。那背影竟然有说不出的凄怆,好像受了多大的伤一般。

  杨铮送杨梅回家。路上,杨梅说:“昨晚,他给我打电话了。”

  杨铮当然知道这里的“他”指的是谁,他保持沉默。

  “我把手机关了,家里的电话插头拔了,以为这样,他就不能打搅我了。”杨梅继续说,“可我偶然站在窗户边的时候,看到楼下有个黑影,虽然看不清楚,但我知道是他。”

  杨铮怔了怔,手有些哆嗦。他知道这时自己该劝慰杨梅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继续保持沉默,只是觉得手脚越来越冷,慢慢的,像风从脖子后灌了进来,后脊也变得凉凉的——只有在即将面对一些重要的事,或者面临重要的选择时,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到了杨梅家所在小区门口,杨梅停住了,她看着杨铮,似乎期待他说点什么。但杨铮却毅然转身离开了,因而他没有看到那时杨梅眼中流出的泪水。

  回到老宅里,继续耽于网上,等待刑官的出现。

  不开灯,屋里只有显示器的幽光。杨铮置身在黑暗里,身体绷得很紧,像参加赛跑的运动员,只等发令枪响,便要拔足狂奔。他可以感觉到体内力量的积聚,但它们却并不像以前那样四处涌动,寻找着宣泄的出口。它们慢慢聚集,慢慢等待,但终有一个时候,会漫过杨铮的身体,把他淹没。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1:07

  那晚过后,户籍警仍然没事就到老宅来,杨铮与杨梅却再不跟他说任何话,而他,也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目光死死盯着杨梅,间或也看杨铮。如果他是女人,那眼神便能用“幽怨”来形容,可他是男人,还是个警察,所以,那目光里的应该是不满和仇恨。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春节。

  春节前两天,也就是从腊月二十九那天起,杨梅就再也没到老宅里来。户籍警呆呆地在杨铮这里坐了两天,面孔阴沉得像能拧下水来。他没问杨铮,但杨铮也不知道杨梅为什么没有来。打她的手机,语音提示关机,打她家里电话,没人接。

  杨铮和户籍警一样忧心忡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户籍警大年三十的傍晚,离开老宅时,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杨铮的敌意了。他坚信必定是杨铮从中搞了什么鬼,因而心中充满怨愤。

  杨铮看着户籍警离开,心里松了口气,正在琢磨是不是要去杨梅家看看时,忽然见到已经离去的户籍警又大步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葛华径自走到杨铮面前,狠狠地瞪着他,口中一字一顿地道:“你把她藏起来了!”

  杨铮刚想分辩,但户籍警不容他说话,重重地一拳击在他的脸颊上。

  久违的痛感像把刀,在杨铮的身上劈开了道缝隙,那些盈荡的力量,如血丝般缓缓渗出。杨铮踉跄后退,跌倒在地,继而便飞快地站了起来,昂首立在户籍警的面前。

  户籍警没有看到杨铮已经握紧的双拳,也没有察觉到此刻,杨铮的神情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他的懦弱救了他——他这时居然哭了,就像个孩子,刚受了很大的委屈。

  杨铮呆住了,握紧的双拳慢慢松开,面上的神情却很僵硬。他暂时还不能理解面前这个男人内心的感受,只是觉得有些事跟他想的不一样了。

  户籍警什么都没再说,带着泪水离开了,似乎那一拳,已经让他得到了解脱。

  夜里,杨铮脱光了衣服,站在淋浴器下面。冷水,彻骨地凉。关节都似僵硬了,他慢慢蹲下来,双手抱膝,尽量蜷缩身子,想象自己还在母亲的子宫里,那些环绕他的液体,温暖极了。

  下半夜,杨铮又坐在电脑前,杀人群里依然热闹非凡,那些跳跃的文字这时对杨铮已经没有了意义,他坐在电脑前,惟一的目的就是等待刑官的出现。

  久违的刑官今晚没有让他失望,灰色的图标一下变得鲜艳起来。

  杨铮精神一震,连抚在键盘上的双手都变得有些颤抖。

  “我一直在等你。”他飞快地敲击键盘。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你什么时候才会让我做你的帮手?”杨铮问。

  “当你准备好的时候,我就会来找你。”

  “我已经准备好了,我随时可以为你去做任何事。”

  “包括杀人?”

  杨铮犹豫了,双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些。他明明心里已经很渴望了,但却还是不能坦然地做出选择。

  “你在犹豫,你似乎到现在仍然不愿意面对真实的自己。”

  杨铮喘息,十指抚在键盘上,却敲不出任何一个字。

  “难道你忘了你为什么来到这个城市?难道你忘了为什么不敢面对那个你喜欢的女孩?”

  有些血光在眼前晃动,杨铮呻吟了一声,好像一把刀刺到了他的心上。

  “如果你真的准备好了,明天晚上八点,来夜孩子酒吧,我会在那里等你。”

  杨铮还没有从血光的幻觉中出来,当他迫不及待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刑官的图标已经变成了灰色——他离线了。

  接下来的时间,杨铮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有些记忆深处的东西慢慢浮现上来,它们被一片浓浓的血光笼罩。杨铮使劲想驱散它们,但任由他如何努力,那片血光仍然一点点地将他紧紧包裹。这时候,杨铮忽然明白了傍晚时,那个户籍警为什么会哭——当人面临极深的无奈时,哭泣也许是最好的宣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1:08

  但杨铮却没有哭,他知道刑官已经洞悉了他的秘密,所以,他已经无需再伪装。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电视机调到了无声,春节联欢晚会上,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在使劲制造欢乐气氛。到了午夜时分,鞭炮声响彻天地,连绵不绝。这城市早就有规定禁放烟花爆竹,但此刻好像没有人还记得。杨铮不知道明晚在夜孩子酒吧会经历些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刑官究竟有些什么神通,竟然会隔着网络知晓他的秘密,但是,他却仍然对明天晚上,充满期待。

  第二天一早,当他照例像往常一样,出门去吃早餐时,那个户籍警出人意料地再次站在门边,见杨铮出来,他的目光是软弱的。

  “你能告诉我杨梅去了哪里吗?我真的想见她。”

  杨铮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一定知道,一定是你把她藏了起来。”蓦然间,户籍警像变了个人,声音尖锐起来,眼中也迸射出受伤的野兽才会有的凶恶目光,“你把她还给我!”

  杨铮还是冷冷地看着他,良久,才带些怜悯与厌恶说道:“我没有把她藏起来,她也不是你的。这满大街都是小姑娘,找媳妇别到我这儿来,我又不是你爹。”

  生活像花儿般美丽。这句子俗,可很多人到了生日节日,还是喜欢用鲜花来装饰自己或者别人的生活。春节,花店的生意好,忙不过来,特别是那种有鲜花速递业务的花店。

  现在,有个小伙子抱着一大束菊花,站在一幢小别墅的栅栏外,按响了门铃。片刻工夫,里面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位二十八九岁的女人,白皙的面孔,乌黑的长发,身上带着种优雅的从容。小伙子惊讶这女人的美丽,但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当女人走到门边时,将那捧菊花递了过去。

  女人把花抱在怀里,下意识地低头嗅了嗅。虽然菊花的香气不是很浓,但她却露出很惬意的神情。然后,她冲小伙子笑了笑,接过笔,在单据上签字。

  小伙子转身离开,下意识地看单据上的签名。字写得秀气,名字也好听——红棉。

  小伙子心里念叨一遍这名字,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女人正穿越小小的庭院,向房门走去。小伙子自嘲地笑笑,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很快就消失在小区里。

  名叫红棉的女人回到家中,先将花插在瓶里,然后沿着旋转楼梯,走到楼上。楼上书房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姑娘正坐在两台电脑前,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器。

  红棉先走到小姑娘后面,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小姑娘头也不抬,右手飞快地操纵键盘。从显示器上看,她在玩一种叫做泡泡堂的游戏,有点类似于联众的炸弹超人。玩家在特定的场景里,不断丢下炸弹,把对手炸死即为胜利。

  小姑娘技术娴熟,动作敏捷,但她的对手显然也是高手,两人在迷宫样的地形中穿梭对战,却谁也炸不死谁。

  红棉看了会儿,再走到那男人后面。男人也在玩泡泡堂,看画面他正在和那小姑娘对阵。男人匆匆回头微笑,立刻又转回头去。但就在这时,他抚在键盘上的右手忽然被红棉抓住,就这点工夫,他已经被对手四颗炸弹堵住。炸弹爆炸,他壮烈牺牲。

  那边的小姑娘发出一声欢呼,男人无奈地冲着红棉摇头,但显然对红棉的心意心领神会。

  小姑娘跑过来,拉着红棉的手,笑嘻嘻地道:“爸爸输了,这回,他可不能耍赖了。”

  红棉问那男人:“这回你输了什么?”

  男人满脸无奈,沉默不语。小姑娘接过来道:“爸爸输了一个星期的家务活。”

  “家务活?”红棉满脸笑意,“原来晓彤心疼妈妈,让爸爸帮着妈妈干活。”

  晓彤——这小姑娘既然是晓彤,那么,那男人自然就是马南了。马南去年夏天,经历了桃花山一劫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一家三口分别了那么久,现在就算天天泡在一块儿,仍然觉得无法弥补那些失去的时间。幸福的含义在晓彤心里,就是永远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这何尝不是马南和红棉现在的愿望?

  到了中午,红棉已经做好了一桌的菜。今天是大年初一,又是一家三口团聚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因而每个人心里,都溢满温情。

  马南就在吃饭时,看到插在瓶里的那束菊花。起初,他并没在意,只是随口问红棉:“什么时候买的花,我怎么不知道。”

  “上午鲜花快递公司的人送来的,签收单据上也没填送花人的名字。”

  马南怔一下,却什么话都没再问。

  吃完饭,晓彤在自己的房间里午睡,红棉到书房,看到马南坐在桌前发愣,便过去轻轻抚住他的肩头。马南抓住了她的手,用了很大的力。红棉瞬间便感觉到了马南内心的紧张,还有另外一种让她感动的东西——那一次,当马南终于找到她跟晓彤时,也是这么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好像松开,便会再次失去她们。

  “你这是怎么了?”红棉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这时候,她看到面前的桌上有一张单据,正是上午鲜花公司的人让自己签收后留下的,“那束花有什么不对劲吗?”

  马南摇摇头:“现在我也不能确定,但这件事,却有点奇怪。”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1:09

  “因为送花人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马南点头,接着又摇头。有些事,他现在不知道该不该和红棉说。一家人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才重新团聚到一起,现在,他不希望有任何事,来打破现在的这种平静。

  他想,也许是自己太在乎现在的平静生活了,所以才会变得多疑。

  但那束菊花仍然不能让他释怀。

  下午,他打电话给秦歌,接电话的人是冬儿。冬儿说,秦歌在睡觉。马南犹豫了一下,那边的冬儿已经叫醒了秦歌。秦歌睡得有些迷糊,马南知道不可能在电话里跟他说清楚,便问他能不能出来一下。秦歌说没问题,那就还到天蓬茶楼吧。

  两人见了面,马南说了有人送来菊花的事。秦歌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但马南却说:“我在这城市的朋友没几个,除了你跟我那些学生,我实在想不起来送花的人会是谁。”

  “我可没那些情调,有那闲钱,我宁愿找人出去喝酒。”秦歌说。

  “那就还剩下我那些学生,可他们大多家在外地,现在学校放假,他们都回家过年了。就算他们能在网上预订,但照他们的性格,他们不会不留下名字,而且,还应该编些祝福语写在卡片上。”

  秦歌点头,同意马南的判断,那些小青年,肯定不会做“无名英雄”。

  “兴许是哪个暗恋你的女生送给你的。”秦歌还是没把这当回事,他知道马南任教的学校里,有许多女生喜欢他。

  马南还是摇头:“为什么这人给我送来的偏偏是菊花?”

  “菊花有什么不好吗?”秦歌歪头想了想,“好像现在送花挺有讲究的,我别的不知道,反正表达爱慕之情,那得送玫瑰。这菊花,又有些什么名堂?”

  “菊花本身没什么不好,在花语里,它跟玫瑰一样,都有表示爱慕的意思。我收到的那些菊花是非洲菊,它表示的意思是神秘和兴奋。”

  “是够神秘的。”秦歌笑道,“但你管那么多干吗,有人送花是件好事。”

  “你还是不明白,如果是别的花,我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紧张。”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么吞吞吐吐的能把人憋死。”秦歌真有点着急了,这马南,大过年的把他拖出来,为一束菊花这里神神叨叨的。

  马南叹口气,身子坐正了些。他盯着秦歌,眼神却还在犹豫,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又像是在考虑从哪儿说起。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巴族吗?”

  秦歌愣一下,神情也严肃起来:“当然记得,那个巴族杀手,现在还在看守所里呆着呢。”

  巴族杀手,名叫郁垒,本是巴族司神的儿子。司神的使命是守护族中圣物,但那些圣物却被马南养父巴融盗走,他们愤而在族人面前自尽身亡,他们的儿子,便由巴族首领巴图抚养长大。巴图在司神之子十四岁那年,给了他郁垒这个名字。

  郁垒本是上古神话里一位天神的名字,他跟另一位叫做神荼的天神,共同掌管着那些游荡在人间的鬼魂。天下的孤魂野鬼因为畏惧神荼和郁垒兄弟俩,才不敢在人间任意胡为。后来,人们便将他们的画像贴在门上,他们从此就成了人间的门神。

  巴图给他取名郁垒的用意,便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替父母雪耻,惩戒叛族盗取圣物的巴融——叛离自己部族的人,活在这世上与游魂何异?

  后来郁垒果真杀了巴融的四名养子,他们也是马南的兄弟。但在最后一役中,巴族人死伤殆尽,最后只剩下这位郁垒,终于手刃巴融,但最后亦被随后而至的警察抓住。

  马南这时候提到巴族,秦歌立刻便料到事情绝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我跟你说过,相传巴族的祖先是东方天帝太皞,太皞就是我们常说的伏羲。伏羲与女娲相传为中华民族的始祖,你知道吗,中华民族最初是一个花图腾的民族。”

  秦歌身子往后仰了仰,知道马南又要开始说故事了,幸好他的那些故事听起来并不乏味。

  “伏羲的母亲叫华胥氏,她踩了雷泽中雷兽的足印而受孕,这就是所谓‘华胥履迹生伏羲’,其实它还包含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中华民族的花图腾。华胥氏,也叫花胥氏,华、花一字,都是鲜艳花朵的意思。而华胥氏姓风,花开结籽,花絮随风飞扬,落在泥窝里,就是华胥氏踩雷兽足印的意思。花籽被泥土包裹,进入冬天,这就是伏羲‘伏’的含义。因而,也有人说,华胥氏其实是上古一位花神的名字。”

  这一段,秦歌听得不是太明白,但他没有做声,继续听马南往下说。

  “伏羲族图腾再具体些,那就是玫瑰图腾和菊花图腾,它们分别代表着夏半年万物生长和冬半年万物萧条的节令①。我还记得,当年父亲跟我提起这些时,特别指出,他们部族至今仍然以菊花作为图腾物。”

  “为什么是菊花不是玫瑰?”秦歌道,“让我选,我一定选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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