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0:59

随风诡秘系列“卜”-《莫问天机》完结

作者:我性随风
第一卷
天算卷
  
  乾一篇 家种梅花
  
  楔子 灵与不灵
  
  十月十日,下午五点三十分,酉时,日西沉,鸡归巢。
  路上的行人车流渐渐多了起来,红绿灯频繁闪动,暮归的高峰悄然降临,这一切都与人们平日所熟悉的那样重复发生着。
  不过,今天的万安大厦有些不同。
  二十多个身着制服的保安分两队排开,气势十足地驱赶着经过大厦前的人流和车辆,很多人抱怨着绕开那足以并行三辆卡车的空地,心里多少有些莫名。
  钱子刚踱着方步从大厦里走了出来,挺着日渐发福的肚子,高昂着硕大的头颅,正面望去只能看见两个鼻孔。这倒不是钱子刚目中无人,如果你眼睛望着天走路多半也是这付尊容。
  空地的上空除了晚霞就是白云,没有人知道钱子刚在看什么,事实上连钱子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那家伙该不是在唬我吧?”钱子刚狐疑地自语道,冲大厦边停着的黑色奔驰招了招手。
  车子轻巧地绕了个圈,准确地停在了钱子刚面前,可就在车子停下的一瞬间,轮胎恰好压在了一颗石子上。
  嘣,石子在轮胎的挤压下斜飞了出去,打中了一名保安的颧骨。
  啊,那保安被打得一捂脸,胳膊肘撞中了身边同事的下颌。
  唉唷,被撞的保安站立不稳,身子倒了下去,正压在隔离带的铁链上。
  咯嘣,铁链在保安体重和冲力的作用下脱开了环,一截断裂的铁环直射钱子刚的额角。
  锋利的断口,飞快的速度,要正打在额角上的话,钱子刚不死也是个残废,可这时他却抬手看了看表,忽然弯腰绑起鞋带来。
  笃,断裂的铁环从他头顶飞过,射在了打开的车门上,深深地嵌了进去。
  钱子刚听到声响抬眼一看,满头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十日,酉时,利器破顶,毙。五点三刻,系鞋带,活。”
  高速公路上飞驰的车里,钱子刚惊魂未定地望着手机上的一条短信,信息接收时间是上午九点整。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拨通了短信的源发号码。
  “您真神了,我立刻再给您的账户上打些酬金。”钱子刚近乎虔诚地说道。
  “不必了,你比我需要钱。”
  “这点钱不算……”钱子刚不由有些哂然,要知道他的资产至少在八位数,那点余款对他根本是九牛一毛。
  可他的话根本没机会说完,一辆抢道的黑色别克横插了过来,司机一时来不及避让,车子猛地撞在了一起。由于速度过快,两辆车顿时横转了过来,后面的车辆来不及刹车接连撞作了一团……撞击足足持续了四十余秒,一场惨重的多车连撞事故才画上了句号。
  翻倒的奔驰车中,钱子刚满面鲜血早已昏死过去,抛在一旁的手机依旧保持着通话状态。
  “下半辈子你得花很多钱……”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十月十七日,下午两点十分,未时,草伏地,羊觅食。
  村上一夫通常会在每周三的三点前结束所有的工作,然后在办公室换上一套舒适的休闲装,去街边转角处的星巴克喝上一杯纯正的蓝山咖啡,一边享受柔和温暖的阳光,一边制定新的业务指标。
  虽然这里是中国,但丝毫不妨碍他继续在日本的习惯。
  今天正好也是周三,村上一夫换好衣服后没有立即出门,而是慢慢从口袋中摸出手机,面色阴沉地翻看了下消息,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静静地望着楼下的街道。
  从窗口望去,正好可以看见星巴克的露天区,阳光下人们正品着咖啡愉快地闲谈着。村上一夫低声嘀咕了一句,转身走到朝南的佛龛前,两掌互拍了拍,双手合十肃穆地祷告了片刻,一开房门,走了出去。
  两点二十分,村上一夫出现在楼前的街道上,此时路上并没什么来往的车辆,但他却十分谨慎地左右张望着,直到确定没有车辆出现时才迈腿走向街对面。
  “行行好,给点钱吧。”一个乞丐跟了上来,掂着手中的破碗,四五个硬币发出刺耳的叮当声。
  村上一夫厌恶地看了乞丐一眼,紧走几步想避开。也许是一天乞讨的业绩不够理想,那乞丐不依不饶地跟定了村上一夫,两人在街边像跳起了恰恰。
  正在两难的时候,大楼的保安赶来解围,赶走了乞丐。
  “村上先生,您没事吧?”保安微笑着问道。
  “嗯,谢谢,辛苦你了。”村上一夫礼貌地点了点头,顺手塞给保安二十元小费。
  转身,迈步,一边优雅地看了看手表,时间正指向两点三十五分。村上一夫突然怪异地倒退行走了起来,速度相当之快。
  “呼”一辆白色皇冠飞驰而过,时速至少在六十迈,带起的劲风吹得村上一夫满脸灰尘。
  “准时,准点,高明的人。”村上一夫叹了口气,又掏出手机翻看了下。
  “十七日,未时,车驾碾身,毙。两点三十五分,倒行三步,活。”
  村上一夫笑了笑,继续过街,顺手拨通了短信的源发号码:“先生高明,佩服……”
  “该死的街道卫生……”电话那头懊恼道。
  村上一夫听得不知所以,稍稍愣了下,却觉得脚底一滑,一个跟斗摔倒在了地上。
  “吱嘎”一辆黑色中华发出急切的刹车声,车轮却还是辗在了村上一夫的身上,随着惯性的作用,夹着他滑行了足足三米,拖出一道宽宽的血痕。
  周围的人顿时骚动起来,有人惊叫,有人报警。混杂中,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在暗处一闪而过,身边的垃圾筒里丢进了一根吃了一半的香蕉。
  街道正中,村上一夫滑倒的地方,一小块不起眼的香蕉皮正黏在地上,已分辨不出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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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0:59

第一章 瞌睡虫的噩梦
  
  方展今天晃进面馆的时候,似乎比平常还要迷糊,差点撞在伙计手里的汤碗上。
  “还没醒呢?那边空,先坐。”伙计笑着闪开,冲他打了声招呼。
  方展懒懒地窝进角落的桌子,打着哈欠,随手点了根烟,任由烟卷在唇间燃烧着。
  “老方,梦游呢吧?给你先拉二两热身?”拉面的小伙笑着,双手熟练地拽动着面团。
  “老规矩,四两粗的,只要香菜不要葱。”方展惊醒似的答道,烟灰抖了一身。
  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端到了方展的面前,浮着一层厚重的红色,显然已放了不少辣子。
  “先送你碗热汤醒醒觉。”伙计打趣道,“老方,现在是星期几?”
  “星期天,废话嘛不是。”方展懊恼地掸着身上的烟灰,一头抱怨道,“吃个面还要讲时辰的?”
  “我说他梦游吧?”拉面的小伙抄着锅里的面条,哈哈大笑。
  “今天星期一,老方,你睡迷糊了吧?”伙计笑着拿过挂在一旁的日历。
  哐啷,圆凳倒在了地上,刚才还跟半死似的方展,竟像兔子般蹿出面馆,顿时无影无踪了。
  “哎,上班也先吃了面再走啊!”拉面小伙端着碗叫道,“现在才五点~”
  西北小伙的嗓音嘹亮,一嗓子喊出了半条街,可方展还是没听到喊声。
  因为,他早已经跑出了一条街之外。
  其实方展一向是个嗜睡的人,尤其是在周末。
  他可以不吃不喝地睡上一整个周六,直到周日才肚中空空地爬起,迷糊着去楼下这间面馆,来上一大碗地道的兰州拉面。
  这么算来,他每天的睡眠时间至少要十个小时,可对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来说,似乎有些特别。方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当然,他并不担心,能吃能睡本身就是种福。
  “这帮小子就知道瞎闹,早说是星期一呢?!”气喘吁吁的方展跳上停在街边的公车,寻了个座位,歪在窗边又迷糊了起来。
  车,发动了,电子报站器传来一阵清晰的语声:“本班车,代五十二路,方向,凤凰坡……”
  在这个城市,深秋总是多雾的季节,虽然已经六点多了,可在浓雾的笼罩下,天色依旧是灰暗不堪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即便是到了八九点,天色也不过是如此。
  市郊的凤凰坡原本是个繁华的农贸市集,不久前被政府征用开发,建起了住宅。也许是只有一条公交线路的缘故,平时很少有人来。
  方展成了今天的第一个访客,虽然他根本就没打算来这里,可谁让他上了辆代五十二路的公车呢?
  “这返程的车站也太难找了吧?”在冷风中缩着脖子的方展四处张望着,沿公路走了已有十来分钟,却没有找到返回的车站。
  会不会是雾大,错过了站牌?方展停下脚步又往回走去,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变成了一个模样,完全分不出识别的特征来。
  嘟嘟,手机短信的铃声突然响起,方展被吓了一跳,随手拿出手机,却看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信息。
  “遇虎,左跨三步。”
  “脑子进水了吧?!”来信号码完全不认识,对于这种类似恶作剧般的短信,方展哪会有兴趣搭理,顺手删了,继续走。
  走了许久,方展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照原路返回,而是走上了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岔道。
  “惨了,这也会迷路。”方展拍了下脑袋,也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隐约亮起了车灯。
  “喂~”方展立即叫了起来,拼命地舞动着双手。
  有车就好办,好歹让人把自己带回市区,大不了付些车钱,方展这么想。
  对方显然发现了方展的存在,车灯飞快地接近了。发动机没什么声音,流线型的车头略有些小,嗯,底盘怎么这么高?方展的瞳孔骤然缩小。
  好大的猫……不对!是老虎?!
  方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只老虎不但尖牙利齿,而且体形远比动物园中的老虎要大上两倍。
  最要命的是,这只老虎看上去好像还很饿。
  方展连逃的念头都没了,虽然他的运动神经相当不错,可要和一只老虎赛跑,只怕刘翔也没有这个把握。
  既然方展不是刘翔,跑更是白搭,除了站在原地,等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方展几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刚才的短信:“左跨三步。”
  人在危急时刻的反应往往是很迅速的,方展的念头只是一动,脚已经向左横跨了出去。
  第一步,老虎眼神更凶狠了;
  第二步,老虎开始向前逼近;
  第三步……
  方展的脚才迈出,老虎突然一矮身,那样子显然马上要扑上来了。方展一心急,两脚直接向左蹦出这最后一步。
  脚下一空,整个人腾云驾雾般落了下去,蓬,方展觉得背部撞在了一片坚硬的东西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下午五点,华德软件公司,开发部。
  “你小子成名人了,嗯?还上了晚报新闻,凤凰坡石块坍塌,连路过的客车都给砸翻了,偏你小子就那么巧掉进了路边的坑里,还没给活埋。好意思跟我笑?!你说你一大早跑去凤凰坡干嘛?我对你的私生活没兴趣,可你无故旷工了六小时!知道六小时意味着什么吗?上万条代码!上百次调试!无数个客户机会!!!别跟我嘀咕,你这家伙天天无精打采,也不知道半夜做贼还是干什么去了,也就是我手下肯收留你,换别的公司,早赶你出门了!你去打听打听,哪家软件公司的程序员像你这样有双休的?哪家公司在你小子进医院以后还会派人派车去接你的?我!只有我!妈的!要不是看你有点小聪明,我真想现在就踢你出去!”
  部长王光觉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吐沫星子喷了方展一脸,他说话的语速非常快,以至于方展根本就没怎么听清他在骂什么。
  这场面有点尴尬,方展习惯性地想去挠头发,却碰痛了头上的伤口,不自觉地一呲牙。
  “还跟我呲牙?这个月奖金全扣,工资暂发三分之二!”王光觉一拍桌子,“现在,你小子马上给我滚出办公室,回家养伤,后天来上班,干双份!”
  “哦。”方展应了声,转身就走。
  他压根儿就没打算争辩,要知道,华德软件的管理十分严格,尤其对无故旷工的,至少要扣一半的工资,刚才的处罚已经算网开一面了。况且进门前会计部的小刘就偷偷告诉方展,王光觉把他的事故按工伤报给了行政部,已经批了下来,还给他安排了一天的带薪病假。方展很清楚,王光觉就是嘴碎脾气臭,骂归骂,但一直都对他很器重。
  也不能怪王光觉对方展偏心,开发部技术方面方展一直是唱主角的,要不是他总吊儿郎当半梦半醒,也许王光觉的位置早让给他了。最近开发部接下个大项目,工作量不小,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方展受了伤,还差点丢了小命。王光觉是又心疼又火大,要不是看着方展一头绷带,四处膏药的,只怕早就两耳刮子扇过去了。
  回办公室和同事闲聊了两句,方展拎了台笔记本电脑回家,反正自己身上都只是擦伤,既然休息在家一天,顺便也能做点工作,真要是拖了两天不干的话,后天他基本就不必睡觉了。
  “如果我告诉王光觉那只老虎的事,多半会把他气疯。”回家的车上,方展百无聊赖地想道,“不过,就算是市郊也不该有老虎啊,还有那条莫名奇妙的短信,难不成我睡糊涂了?可那坑和山坡崩塌又是怎么回事……”
  公车上相当嘈杂,不过方展倒是充耳不闻,他在想问题的时候哪怕是打雷也不会听见的,可他的耳朵里却分明传来了手机的短信铃声。
  “没那么巧吧。”方展下意识地联想到早上的短信,迅速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又是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
  “下车,吃面,坐门外。”
  方展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吃什么,一想到这,肚子像睡醒似的突然饿起来。
 
  车,停了,有趣的是,这站正好就是方展该下车的站点。
  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面馆前的,方展脑子里全是刚才那条短信的内容。面馆拉面的小伙见了他这副模样,不免要问上几句。方展含糊地回答说是摔的,接着要了碗面,直接坐在了摆在面馆外的座位上。
  面馆还有很多位置,所以不少人都好奇地看着独自在寒风中吃面的方展,他并不在意那种奇怪的眼光,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面吃了一大半,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伙计看了看锅里的汤水,随手打开了炉灶边的鼓风扇。
  嗞啦,鼓风扇突然爆出一片电火花,叶片超高速地疯转起来,原本就没有安全网罩的鼓风扇瞬间成了整间面馆的最大威胁。那伙计完全傻了,一边拉面的小伙赶紧去拉电源线,可还是晚了一步。
  铛铛,叶片高速飞了出来,撞倒了汤锅,滚烫的热汤喷溅在周围人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叶片被汤锅一碰,转了方向,横着切向一边,几乎所有人都立刻伏下身子。
  只有一个人例外,是方展。
  而叶片就是冲他飞去的,那势头完全可以把他切开一半。
  噗,鲜血流了方展一身,余下的继续向四周喷溅,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身子慢慢靠向桌边。
  他面前站着个西北小伙,叶片从锁骨斜着切入前胸,那小伙的肩上还扛着一袋刚买回的面粉。
  手机短信铃声再度响起,方展疯了似地连忙打开,上面只有两个字。
  “低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0

第二章 卫生间里的美女
  
  低头?
  方展被血腥味呛得直接吐了出来,面馆里一片哗然,惨叫的、奔逃的乱成了一片。
  这时候低头做什么?那叶片死死卡在西北小伙的身上,难不成还会再飞出来?
  换作别人肯定会迟疑一下,可方展没有,他忍着涌上来的酸水,一头趴在了桌子上,也不管那上面全是鲜血和呕吐物。
  砰!面馆的人群中传来爆炸声,方展的耳朵一下麻木了,也就在这时他觉得有什么东西高速从头顶飞了过去,随即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方展又趴了会儿,小心地抬起头,西北小伙血淋淋地倒在了桌边,那景象刺激得可以。方展头一歪,又想吐,却正好看见面馆里的情景,一下就傻了,涌上的酸水顺着口角淌了下来。
  跟刚才相比,面馆里是挺安静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了声音。要仔细听的话,能听到不少哼哼哈哈的动静,一般情况下,我们管那叫“痛苦呻吟”。
  那台没了叶片的鼓风扇上半截早不知去向,就剩下的部分来看,刚才的爆炸声就是它发出来的。拉面小伙倒在炉台边上,身子不停地抽着,拽电线的胳膊黑成了炭。伙计靠在炉台上,胸口偌大两个血洞,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圈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血混着面汤在地上流动着,整个面馆的地上被染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怪色。
  方展傻了会儿,突然嗷地一声跳起来,拼命冲进面馆,一脚踢掉了墙上的插头。
  拉面小伙的身子停止了抽搐,面汤和鲜血的混合物慢慢浸过他的手臂和身体……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凡是带着警报灯的车几乎都全停到了面馆前,红蓝灯光把整个街道闪了个遍,警戒线外黑压压的全是脑袋,不住传来好奇者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能拉警报的车全到齐了,有啥大事啊?”
  “出人命了!当场就死了三个,还有十来个受伤的。”
  “啊?面馆也能出这么大事儿?!”
  “说是用了伪劣电器,漏电短路,风扇叶子咻地飞出来,咔嚓就把人给砍了。店里人去拉插头,没拉掉倒给电死了,风扇电机这一刺激直接炸开了花,跟手榴弹似的,撂倒了一片。唉~”
  “乖乖,这不跟炸弹袭击似的?”
  “可不,要说也是倒霉催的,吃碗面能遭这个罪。”
  “哎,警车边上那个小伙伤的不轻吧?瞧这一脑袋纱布,身上净是补丁。”
  “哦,他呀,你还别说,其实那么多人就他没受伤,你说怪不怪吧。”
  “……”
  刘孜飞在警队办了很多案子,见过的怪事也不少,但他对眼前这个幸运的小伙却产生了莫名的好奇。这对警察办案来说多少有些不利,可刘孜飞实在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这么一来,本来只是简单的笔录工作,差不多成了现场审问。
  这个“幸运”的家伙就是方展,不过今天对他来说却是个大大的“不幸日”,虽然两次大难不死,但怎么也不像是必有后福的感觉。一头一身的伤不说,单就一连串刺激不已的场面早把他折腾得够呛了。
  当然,最折腾的还要属现在这个刨根问底的警察。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刘孜飞的眼光跟鉴赏古董似的。
  “早上摔的,具体的晚报新闻上都有,头版,凤凰坡的事情。”方展掏出烟盒,里面的烟卷却弯成了几截,只好叹口气,随手丢了。
  “你是那个幸存者?有意思。”递过一支烟,刘孜飞的兴趣更大了,“面馆里空位不少,你为什么坐外面吃面?”
  “没为什么,当时就是想坐外面。”方展点着烟卷,狠狠抽了一口,眼睛无意识地看向左边。
  左看撒谎,右看回忆,依照多年的办案经验,刘孜飞断定方展肯定在隐瞒着什么。
  “风扇叶片本来是飞向你的,那个买面粉回来的店员刚好帮你挡了一下,这算是个巧合。”刘孜飞盯着方展的眼睛,声音沉沉的。“不过,你刚趴下身子,风扇就爆炸了,恰好躲过飞来的碎片,这好像也太巧合了吧?”
  “可能是我运气好。”方展继续抽烟,不抬头。
  刘孜飞的眉毛拧了起来,从目击者的描述来看,方展是在看了手机后才趴下的,接着风扇就发生了爆炸。如此一来,这场意外事故变得有些奇怪了,要不是鉴证部门证明电扇的确存在隐患的话,刘孜飞甚至在怀疑这是起伪装成事故的凶杀案。
  也不太可能,除非这个蔫得跟霜打茄子似的小伙能掐会算。
  “好吧,今天就问到这里,要是你想起什么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我。”刘孜飞合上本子,递过一张名片。
  方展点点头,把名片揣进裤兜,拎起电脑包,消失在人群中。
  “小马,回头帮我查查这人的资料。”刘孜飞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交给身边的一名干警。
  哗,哗,温热的水流刺激着方展的面部神经,情绪多少缓和了些,身上的衣服全丢进了垃圾筒,甚至包括内衣裤。
  方展赤裸裸地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裸体,只顾发愣。直到现在,他仍旧不能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更不敢相信那活生生的三个西北小伙就这么死了。
  笃笃,门响了,方展的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笃笃,敲门声又大了些。
  “来了~”方展这才应道,胡乱套上运动衣,打开房门。
  门廊里站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富态的脸上架着付板材架眼镜,一见方展,笑纹立即绽了一脸。
  “杜大哥,找我?”方展说完才觉得这是句废话,不找你敲你门干嘛?
  门外这人叫杜泽,住在方展隔壁,平时两人关系不错,而且都是单身,有时候互相帮把手,倒也算十分熟络。
  “小方啊……哦唷,这个头是怎么会这样子的啦?”杜泽被方展的样子吓了一跳。
  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解释了,方展含含糊糊地说了原因,赶紧岔开话题,问起杜泽的来意。
  “哦,我的那个电脑好像有点问题,上网老是上不去。”杜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是晓得的,我这个人不上网就么啥事情可做的,所以你要是方便的话……”
  方展点点头,回屋拿了个光盘包,带上门跟杜泽去了隔壁。
  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原来是两人合用的路由器假死了,重启了路由器之后,电脑顺利登录了网络。方展随手刷新了下浏览器,一片香艳刺激的页面跳了出来。
  “嘿嘿,这个……随便看看的。”虽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杜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唔,倒还不错,这网址也给我一份。”方展也不为怪,单身男人的世界多少总是会有很多色彩,不然岂不是要活活闷死?
  经过一天的刺激,也许应该换一种刺激来平衡下,方展这么想。
  把网址贴在网摘上,方展起身出门,杜泽翻着网页,随口打着招呼,那样子是不想离开电脑了。
  方展自然没功夫去计较这个,关了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和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偏偏在方展打了个哈欠之后就有些不同了。
  空气中有股女人的味道,确切地说,有香味。
  自从上一个女友甩了方展后,这房间里有半年多不曾有类似的香味了,但方展对这种香味还是很熟悉的。
  本能地四处地闻了闻,方展很快断定这香味是来自卫生间,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原本敞开的卫生间,此刻正虚掩着门,隐约还有流水的声音。
  吱呀,方展满是不信,但又满怀期待地推开了门。
  卫生间里充满了蒸腾的雾气,却不见一个人影,那股香味愈发浓烈了。
  地上流淌着的水渍中夹杂着些肥皂泡沫,方展大脑中不由得意淫起一幅香艳的美女出浴图来。
  但很快,他就不再意淫了,因为一把短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短刀主人的声音很冷,却很好听。
  “这问题好像该我问吧?”方展起先吓了一跳,可看到脖子上的短刀时,却差点笑出声来。
  这刀是方展的,旅游纪念品,明晃晃的看着吓人,可根本就没开过刃。更有趣的是,握住这把刀的手正在微微的颤抖。
  “你是这里的主人?”卫生间的门后闪出一个女孩。
  方展偷偷打量了一下,那女孩也就二十上下的年纪,模样虽说不上俊俏,却也清秀可人,身上穿着套淡色短裙,裙摆不知怎么湿漉漉的,贴在修长的腿上,浑圆的曲线让方展心里不由一荡。
  “当然是,所以我保留追究你私闯民宅的权力。”方展懒懒地说道,郁闷了一天的他似乎找到了调剂心情的佐料。
  “你……你是方展?”女孩的表情惊喜起来,手里的刀抖得更凶了,“没想到你真会在这里。”
  虽说是把没开刃的短刀,可那刀尖还是挺锐利的,真要不当心扎一下,肯定不会好受。
  “如假包换。”方展靠在门边,尽力躲着刀尖,“我也没想到真会有女人在我的卫生间里。”
  这一天的刺激够多的,方展基本已经习惯了。当然,如果都是现在这样的刺激,那是最好不过了。
  可接下来的刺激,方展却怎么也没法接受了。
  “既然你是天卜方展,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女孩咬了咬下嘴唇,飞快地褪去了身上的衣裙。
  这下方展不用意淫,直接就香艳无比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0

 第三章 香艳的谋杀案
  
  身材、样貌、年龄,不管从哪方面来看,眼前的女孩至少都在中上,对方展这样的单身男性来说是最有杀伤力的。
  况且,那女孩身上连内衣都不见了。
  也许是水汽太重,也许是香味太浓,也许是……也许有不少的也许可以成为理由,不过方展这会儿就是觉得有些没来由的头晕。
  见方展没什么反应,女孩轻轻哼了声,索性合身朝他靠了过去。这下方展头不晕了,直接就涨开了,两条手臂顺势抬起来。
  呼,女孩觉得一暖,身子被裹了起来,方展两手整着浴巾的边角,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里瞥了眼,满脸依依不舍。
  “你不想……”女孩讶异地看着方展,似乎在重新判断他的性别。
  “想,可我想知道交换的条件是什么。”方展挠挠头,“当然,除非你想强暴我。”
  他的话声还是懒洋洋的,不过却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晰,女孩听了脸色一变,身子猛地往下一缩。方展眼前一花,手里只剩下了条浴巾,那女孩连影子都不见了。
  大变活人,这魔术方展可没学过,但卫生间就那么大,那女孩怎么一下就不见了呢?
  水汽更浓了,方展傻了会儿想去关热水龙头,可水龙头根本就没开,也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水汽里“浮”出了一个人影。
  刷,刷,两道寒气直接劈了过来,正好交叉夹向方展的脖子。
  “哎……”方展本能地一缩头,一股香味从身边掠了过去,女孩赤裸的身子一闪,转眼又消失了。
  方展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女孩好像就藏在水汽里,可这也太离谱了点。只是一个念头的功夫,那两道寒气又来了,这次是冲着方展的胸口和软肋。
  刚退了半步,方展的脊背就碰到了卫生间的瓷砖,身子刚好夹在了墙角里。两道寒气的攻击角度很巧妙,不但把方展逼进了死角,而且攻击的范围依旧有效。
  女孩的身子又浮现了出来,那两道寒气正是她手里握着的两把利刺。
  “这下死定了。”方展对自己说。
  也就在这时候,他的身体下意识地顺势一滑,整个人一下坐倒在地上。女孩眼光一闪,并不停下,手中利刺扎向他的脖子和肩窝。
  就差半寸,利刺却再也无法前进了,女孩脸上痛得扭曲起来,方展两只手死死抓在了她的肋下,两人都听到了一串咯咯的声音。
  方展至少抓断了她六根肋骨。
  “啊……”女孩低呼,那声音像是受伤的母豹。
  方展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听到女孩的低呼,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可那女孩不退反进,手里的利刺舞出一片寒光,疯狂地扑了过来。
  如果说刚才方展是情急之下误打误撞,那这下他就是真的死定了,整个人窝在地板和墙角间,别说躲避,连防御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可这时,他的右腿却动了起来,而且十分迅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踢了出去,正踢在女孩的喉骨上。
  砰,女孩被踢得向上飞起,后脑撞在坚硬的天花板上,随后直接砸进了方展的怀里。
  “唔……”再苗条的女孩,这么砸在身上滋味肯定不好受,方展倒是没感觉不好,而是直接被砸晕了过去。
  笃笃,笃笃,方展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眼,嗯,有人敲门,看看床边的钟,夜里两点半。
  “不会又是杜泽吧?”方展嘀咕着去开门,一眼就看见杜泽那张笑开花的圆脸。
  “小方啊,不好意思哦,你有么有摄像头?”杜泽像中了大奖,喜滋滋地问道。
  “哦,有。”方展转身去桌边拿了摄像头,“大半夜的,找这东西干什么?”
  杜泽继续乐着,满脸暧昧道:“和网友聊天嘛,小姑娘挺开放的,要和我视频,晓得伐,就是尺度大一点的那种。”
  “还真有你的……”方展差点晕倒,“那赶紧,别让她等急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继续困觉。”杜泽嘿嘿笑着,回自己房间去了。
  关上门,方展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个杜泽还真是男人四十一枝花,怎么自己就没这个艳福呢?
  艳福?!这个字眼一下把方展的神经调动了起来,刚才卫生间里不是有个裸体的女孩吗?还有那场离奇的搏斗……
  方展几乎是撞进卫生间的,里面空空如也,地上和天花板上十分干净,没有任何水渍或血渍。
  难道刚才是在做梦?可女孩的身体和触感很真实,而且那股香味……
  鼻子抽了两下,空气里的确有股淡淡的香味,和那时闻到的香味一样,但又显得若有若无。方展彻底糊涂了,白色的老虎,莫名其妙的短信,匪夷所思的事故,诡异香艳的女孩,这二十几个小时好像根本不属于他的生活。
  想到这里,方展神经质地抓过手机,看了下日历,星期二。
  “那么白天的事不是做梦……”方展喃喃着,“要么那女孩的事是做梦吧?”
  既然是梦,那就继续做梦,反正明天休息,赶完带回来的活儿应该不会需要太多的时间。
  笃笃,笃笃,笃笃,方展把脑袋钻进枕头,可还是听到了敲门声,这次比上次敲得更急更响。
  “五点半~”方展无奈地看了下钟,“这杜泽真能折腾!”
  打开门,门廊里站着两个浑身黑乎乎的怪人,头顶平平地横向两边,好像长了两个角。
  方展吓了一跳,这又是什么怪物?!
  “方展,又见面了。”其中一只怪物说道,“还记得我吧?”
  这声音听着耳熟,方展仔细一看,哪是什么怪物,原来是那个刑警队的刘孜飞和另一名干警。只怪刚才眼花,把穿着警服警帽的两人看作了怪物。
  “哦,刘警官,有事吗?”方展知道这是句废话,可他实在想不出,早上五点半警察会来他家干嘛。
  “今天凌晨四点,在你们楼边的垃圾堆里发现一具女尸。”刘孜飞盯着方展的眼睛道,“我们照例做个询问,看附近住户有没有听到或看到什么可疑的事情。”
  女尸?!方展的头皮一下炸了开来,昨晚的梦,女孩,女尸,不会是……
  “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你在做什么?”刘孜飞一直注视着方展,“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十点左右洗了把脸,后来去隔壁帮邻居弄了下电脑。”方展的声音不大,语气很淡,“回来后就睡了,我一般睡得比较沉。”
  “唔,那就是没听到什么声音了。”刘孜飞对眼前这个小伙不再是好奇了,而是非常感兴趣,直觉告诉他,方展和这件事也有关。
  说起来,刘孜飞在赶来的路上有点火大,他辖区里二十四小时内发生了两起莫名其妙的命案,死了四个人,这在他的办案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楼下那具女尸被发现时是浑身赤裸的,左右肋骨各断了三根,后脑明显有撞击的痕迹,但致命伤却是在喉部,初步断定系因喉骨碎裂软组织水肿造成的窒息死亡。
  这显然是一起恶性虐杀事件,但蹊跷的是,这女子不但被拔去了牙齿,甚至连十指的指纹也无法取样。这种犯案手法在国内很少见,凶手这样隐藏死者的身份一定是出于什么特殊的目的。
  但在见到方展之后,刘孜飞却平静了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确定,可就觉得答案肯定在这个小伙的身上。
  “你在这楼里住了挺久了吧?”刘孜飞随意地问道。
  “五年零八个月又三天。”方展脑子里算得飞快,职业习惯这东西还真难控制。
  “哦,记得还真清楚,那你一定知道你的卫生间窗口正对着楼边的垃圾堆吧?”刘孜飞点点头,“不介意的话,我们想进去看看。”
  “不介意,不过你有搜查令吗?”方展脸上冷淡,心里开始打鼓。
  “没有,不过我可以马上申请一张。”刘孜飞咧嘴笑了笑,“要么,我们先在门口等着?”
  这话倒真起作用,方展想不出什么理由不让他进去,再说,两个警察杵在门口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屋里不大,家俱也够简单,刘孜飞并没有直接去卫生间查看,而是在屋内转了圈。
  “刘队!”随行的那名干警在卫生间里叫道,“你过来看一下。”
  方展的身子没来由地一震,刘孜飞冲他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意思你跟我一起进去看。
  真发现什么的话,逃是没那么容易了,方展只好进了卫生间,刘孜飞紧跟其后。
  地上的下水口边刮出一块污垢,刘孜飞眼睛一亮,这是血液凝结形成的。
  “送回去化验,和楼下女尸的血液作下比对。”刘孜飞点点头。
  方展额角的汗冒了出来,他知道,这下铁证如山,自己就算全交待了也不会有人信他。可到底是谁把女孩的尸体移走的呢?自己又是怎么会回到床上去睡觉的?既然移走了尸体,那么仔细地打扫了现场,又怎么会遗漏了这么关键的地方?
  “方先生,看来你必须配合我调查这个案子了。”刘孜飞还是笑着,手里有意无意地把玩着一副亮铮铮的手铐。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0

第四章 留置室的诡影
  
  从头到尾方展一直都表现出极大程度的配合,无论负责笔录的刑警怎样询问,他都如实相告。
  除了白色老虎、神秘短信和卫生间里那段香艳诡异的经历。
  询问的时间有点长,问题也很烦琐,刑警并不着急,方展也不着急。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询问并没有多大意义,他俩在这里只是干耗时间,而这段时间就是用来等待血渍的比对化验。
  也许是一下子经历的怪事太多,这会儿方展反而想开了,那血渍真要是女孩身上留下的话,他就把一切和盘托出,至于刘孜飞他们信不信,他管不了那么多。
  因为那都是事实。
  刘孜飞在办公室里抽着烟,大脑胡思乱想着,两个案发现场的情景在眼前不断晃动变幻着。从表面看,两个案件虽然特别,但也不难以常理来解释。可偏偏却出现了个方展,这年轻人身上有着太多的“巧合”,案子由此诡异了起来。
  “刘队,化验结果出来了。”叫声打断了刘孜飞的思路,刑警小马拿着化验报告冲了进了。
  “唔,怎么样?”刘孜飞眼睛一亮,接过化验报告,扫了几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卫生间下水口边的血渍与女尸的DNA比对并不符合,不过,和另一处的DNA完全符合――被风扇叶片砍死的西北小伙。
  “昨天下午事故发生时,那小子身上全是店员的鲜血。”小马摇头道,“大概是回家清理时,血渍留在了下水口。”
  刘孜飞没有搭话,眉头还是紧锁着,虽然手上的化验报告已证明了方展的清白,但却没有洗清他在刘孜飞心中的嫌疑,用刘孜飞的话来说:“这,太巧了。”
  “看来只有在传唤留置他的十二小时内找到新证据了。”刘孜飞放下报告,摁灭了手中的烟头。
  “刘队,您还是怀疑……”小马有些诧异,平时刘孜飞一直教导他办案要讲求证据,可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做?
  诧异归诧异,一刻钟后,方展便被关进了留置室。
  对于化验报告的结果,方展自然是一无所知,不过他却很安心,倘若结果不利,他此刻肯定不是被关进留置室那么简单。
  所以,当方展被带进留置室的时候,他并没有怎么慌张,只是一言不发地窝进了一个角落,静静地等待着。
  “刘队的怀疑也许没错,这小子也太镇定了,看来的确不一般。”小马关上门,心里暗想道。
  角落里的方展渐渐有些倦意,这一夜太多事情,对嗜睡的他来说,自然是没有睡够。可现在他却睡不着,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在他身上来回扫着
  “小子,犯了什么事儿?”一个瘦子粗声大气地问道。
  “没事。”方展懒得回答,但还是搭了话。
  “哈哈,傻逼吧你,没事你会进来?”瘦子狂笑,边上的几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应该是杀了人……”一个沙哑的声音缓缓道,所有人听了都是一愣,笑声嘎然而止。
  声音来自留置室的一角,那里斜靠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的衣裤早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乱七八糟的头发衬着一脸的络腮胡子,那模样邋遢得够可以的。
  “女人,下手挺狠,够干净。”络腮胡旁若无人地说道,声音依旧沙哑,但却不怎么难听。
  方展被他说得汗毛林立,可这些话句句属实,正中心里软处,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搭话。
  “得了吧,瞎子。”瘦子边上一个敦实的矮个儿搭了腔,“别在这儿唬人了,你他妈看都看不见,还说得跟真的似的。”
  方展这才注意到,络腮胡说话时眼睛是闭着的,刚才矮个儿叫他“瞎子”,看来这人真的是双目失明的。
  络腮胡没理会矮个儿的话,继续道:“躲了那么久,还是会被人找出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但显然是冲着方展说的,就像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我们认识吗?”方展很莫名,搜遍记忆也找不到对眼前这个络腮胡的印象。
  “妈的,你当老子们不存在啊?”矮个儿对络腮胡的态度很不满意,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
  络腮胡摇摇头,突然向左边挥出一拳,那矮个儿很“听话”地撞在了拳头上,砰地一下跌了出去。
  “死瞎子,还有两下,嗯?”瘦子和那矮个儿应该是一夥儿的,见同伴被打,立即蹿了上来。余下的人自觉地散开,不想惹祸上身,而方展却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我说过,欠你的我会还你。”络腮胡突然笑了,“不过,先等我解决这两个杂碎。”
  趁着他说话的当口,瘦子迅速地脱下了身上的牛仔裤,呼呼地舞了起来。原来这家伙的裤腰上缀着两块装饰用的厚铁牌,这么一来就变成一种特别的凶器。络腮胡眼睛看不见,应该是用耳朵听声辨别的,舞动的牛仔裤动静很大,肯定会影响他的判断。
  但那个狡猾的瘦子并没有进攻,真正的攻击是来自那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矮个儿。那是一只穿着大头皮鞋的脚,卯足了劲儿踢向络腮胡的下体。
  络腮胡抬腿,一脚踩了下去,右手一圈一拉,左拳又挥了出去。
  两声惨叫随即传来,矮个儿抱着脚踝满地打滚,瘦子脸上开了花,牛仔裤脱手丢在了地上。这一切只不过是几秒内发生的事情,络腮胡依旧靠在墙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吵什么吵?!你们老实点!”闻声赶来的刑警高声呵斥道,“在警署里打架,想换个环境还是怎么着?”
  “没,没打~”瘦子结巴着说道,“我裤子穿着不舒服,脱下来看看,结果踩了我兄弟,摔了一跤。”
  “对,对,怪我站的不是地方。”地上的矮个儿忍痛点头道。
  刑警鄙夷地看了看他俩,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大哥,兄弟得罪了……”瘦子冲络腮胡谄媚道。
  “滚去角落里,堵上耳朵。”络腮胡毫无表情地说道,“我和朋友有话要说。”
  除了方展,其余人立即乖乖地挤去一边的墙角,面冲里,双手死死地塞住耳朵,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时候,刘孜飞并没有闲着,方展家所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几乎都被检查了一遍,至于那间疑似犯案现场的卫生间更是被彻底“清扫”了一遍。
  可惜的是,什么有效的证据都没发现。
  “该死,难道我真的是多疑了?!”刘孜飞不由有些焦躁,找不到证据就无法证明他的怀疑,那也就是意味着他冤枉了方展。刘孜飞不是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只是有些不甘心。
  呜~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我是刘孜飞。”刘孜飞随手接听,大脑还在思索着现场可能留下的痕迹。
  “刘队,验尸间出事了!”电话那头是小马惊悸的声音,“电话里说不清,您赶紧回来看看吧。”
  刘孜飞隐隐觉得事情不妙:“我马上回来。”
  留置室里,方展一头雾水地看着络腮胡,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脑子装满了黏稠的浆糊。
  “六年前救你的不是我。”方展半晌才接上话,“那会儿我才刚毕业,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别提救人了。”
  “天卜方展一向是化身无数的,卜术界谁不知道?”络腮胡自嘲地笑了笑,“可惜我是个瞎子,所以你再怎么伪装,我还是能分辨得出。”
  “天卜方展”,方展突然想起卫生间的那个女孩也曾这么称呼过他,当时他只听出了个“填补”的发音,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这个络腮胡也是这么称呼他,而且还提到了“卜术界”,他这才明白过来。
  “我想你们肯定是弄错了,我是方展,但不是天卜。”方展有些哭笑不得,“我压根就不懂卜术,更不知道什么卜术界。”
  络腮胡听着有些吃惊,正要发问,左耳却忽地动了动,身子猛然一转,冲着留置室边的阴影就是一脚。
  奇怪的事发生了,原本空无一物的阴影中,竟闪出一只脚,正面迎上了络腮胡的攻击。啪,一声闷响,络腮胡纹丝不动,阴影中倒翻出一个浑身黑衣的女子。
  阴影里居然有人?这太离谱了吧?方展不由吓了一跳,等仔细一看,差点把他吓得坐在了地上。
  这不是昨晚上的那个女孩吗?!
  “原来姓柳的在,难怪你死不承认。”络腮胡大笑道,“的确高明,但又何必那么害怕呢?”
  验尸间,刘孜飞风风火火地冲了进去,刑警小马和法医邓思雨正连忙迎了上去。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刘孜飞劈头就问。
  “今早你们送来的那具无名女尸……”邓思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结巴地说道。
  “送来的女尸怎么了?解剖有什么重大发现?”刘孜飞盯着他问道。
  “我抽取了一次血液样本,比对了DNA,因多处创伤且面积较大,所以多做了些准备工作,想进行全面解剖……”邓思雨绕着圈子像在害怕什么似的。
  “妈的,说重点!”刘孜飞实在受不了这书呆子的黏糊劲,不由骂出了粗口。
  “它自己融化了……”邓思雨被骂得一激灵,脱口而出。
  “你是说,那具女尸,自己融化了?!”刘孜飞的眼珠渐渐布满了血丝。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0

 第五章 化尸散的妙用
  
  这尸体也不是雪做的,怎么能说化就化呢?刘孜飞知道邓思雨肯定不是在说谎,可这话谁听了都会觉得古怪。
  邓思雨比刘孜飞更莫名,他发现的时候验尸台上的尸体还余下了一点仅供辨认的痕迹,其余的不知怎么就化成了淡黄色的液体。他甚至还没回过神来,那尸体就已经化得连渣都不剩了。
  小马就更莫名了,尸体送进验尸间的时候是他亲自押送的,那会儿还好好的,可怎么转眼功夫就化了呢?他突然记起,好像武侠小说里有一种叫化尸散的玩意儿,那效果和这有点类似。
  不过,这个带有创意性的分析立马就被否决了,不说合理不合理,单是刘孜飞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就足以让小马闭嘴。现在不是异想天开的时候,刘孜飞也没心情去了解那些传说中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小邓,你把这些液体采集下来,化验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刘孜飞只相信证据,他深信,即便再诡异的事情,证据总是能很好地解释一切。
  呜……不等邓思雨应声,刘孜飞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那一刻,三人的脑袋里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不会又有什么事儿吧?”
  “我是刘孜飞。”刘孜飞接通手机,听筒里满是嘈杂。
  “大声点,我这里听不清!”刘孜飞的嗓门高了十六度。
  “刘队,现场发生了爆炸,大李挂彩了……”对方的语声总算能辨别了,那是留守在方展房内的刑警小郑。
  现场爆炸?刘孜飞眼珠都红了,尸体莫名融化,现场无故爆炸,留置室内还关着个天字第一号幸运的方展,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
  “小马,跟我去现场一趟!”刘孜飞挂了电话,几乎是在狂吼。
  相比之下,留置室要安静许多,瘦子他们老实地窝在角落,浑然不顾身后发生了什么。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这些人知道什么情况下应该装聋作哑。
  从络腮胡点破那女孩姓柳之后,留置室里就没人再说过话,女孩、方展、络腮胡,三个人站成了个三角形。女孩死盯盯地看着方展,方展魂不守舍地看着女孩,络腮胡……
  络腮胡是瞎子,他注意的是谁,没人知道,不过很快他的拳就飞向了方展。
  拳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电光火石的瞬间就到了方展太阳穴,叮,一根半寸长的金属钉被拳震飞,落在方展的一边。女孩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但两手却大幅度摆动起来,络腮胡的拳头也不住地四处挥舞。方展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动和迅猛的拳风,至于后来两人到底是什么动作,他根本看不清。
  女孩咬了下嘴唇,手上的动作更快了,络腮胡跟着拳路一变,还是封住了她的攻势。
  可他的位置却不由自主地改变了。
  “不好。”方展和络腮胡同时暗叫,但却迟了,那女孩绷直了双腿直接踹向方展的喉结,鞋尖上隐约闪过一道湛蓝色的金属光泽。
  这时候,方展像溜冰似地原地滑开,女孩的双腿当即落空。
  呼,一道腿影夹着劲风劈在女孩的身上,那腿居然是方展的。
  扑,女孩的身子砸在地上,却没发出太大的响动。
  络腮胡愣了一下,方展也愣了一下,那女孩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抽动几下就不动了。
  “我倒是班门弄斧了。”络腮胡自嘲地笑了笑,俯身在那女孩手掌上摸了几下,左手拇指食指轻轻一捏,咯地一声,像似捏碎了女孩的一节指骨,接着将她丢在了留置室的角落。
  “姓柳的喜欢在身上藏化尸散,这倒省了我们不少事。”络腮胡点点头,“话说回来,你下手还真够狠的。”
  角落,女孩的身体渐渐干瘪了下去,一种淡黄色的液体缓缓流入墙角的排水孔。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孩居然全化成了淡黄色的液体。
  络腮胡冲窝在角落里的那堆人道:“都过去,撒尿,把地上冲干净。”
  瘦子他们也真听话,乖乖地走了过去,解开裤子冲着地上撒起尿来,也许是早就憋久了,这帮人跟开了泄洪闸似的,很快就把地上的淡黄色液体冲得干干净净。
  方展,彻底傻了。
  刘孜飞没傻,当他看到满目焦黑的现场和浑身血淋淋的大李时,他几乎要疯了。
  “当时我正在走廊检查可疑痕迹,大李烟瘾犯了,就躲去厨房抽烟,接着就发生了爆炸……”刑警小郑满头灰土,脸上擦伤了老大一块。
  事故原因很快就查清了,厨房的天然气胶管泄漏,由于天然气是无色无臭的,所以在场的刑警没有注意,直到大李的打火机引爆了空气中的天然气。
  “湮灭证据”,这四个字是刘孜飞赶到现场时的第一反应,没道理那么巧就发生了爆炸,以至于整个现场根本没有任何的勘测价值。
  事态变得微妙了起来,现在刘孜飞不但找不到任何对方展不利的证据,相反的,还得对这起事件负主要责任。
  “安顿下大李和小郑,给我一份现场的详细报告。”刘孜飞咬咬牙,“回去,放了那小子。”
  “什么味儿?”带方展离开留置室的时候,值班刑警抽了抽鼻子道,在场的那些人什么话都没说。
  和方展一起被放走的还有那个络腮胡,直到这会儿方展才知道,络腮胡为什么会被关进来。
  据说他在街上到处给人算命,还和城管发生了冲突。
  方展还知道了络腮胡的名字--秦扬。
  当然,方展也得知了自己房间被炸的消息,他并不十分吃惊,说实话,他那根用来吃惊的神经早就断成几截了。
  警方在招待所给方展安排了个临时居住的地方,他也没有什么异议。其实待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在哪里他都可能再次碰到那些诡异离奇的事情。躲,应该是躲不掉的,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要躲的是什么。
  “管他会怎么样,先睡一觉。”方展一头扎进不怎么柔软的床上,连衣服都没脱,直接睡了过去。
  这两天他实在是太累了。
  刘孜飞没睡觉,赶着写完了一堆案情报告后,他叼着烟坐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面前的烟灰缸塞满烟蒂,舌头已经没了味觉。
  “刘队,化验结果出来了。”邓思雨冲进办公室,脸上有点古怪。
  “你直接说吧。”刘孜飞揉了揉酸痛发红的眼睛道。
  “液体中含有大量酸性物质和被分解的有机成分,其中提取到部分人体生物特征的物质,但酸性物质的破坏性太强,无法进行DNA比对。”邓思雨一口气说道。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尸体是被强酸溶解的?”刘孜飞盯着邓思雨道。
  “理论上说来是的……”邓思雨被刘孜飞看得有些发毛,“但验尸台不具备这种外部酸性环境,换句话说,这尸体是被内部酸性环境溶解的。”
  “见鬼了,难道这个世上真有化尸散?”刘孜飞晃了晃有些麻木的脑袋。
  “目前来看,化尸散的解释是最为合理的。”邓思雨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道,“通过和人体自有物质的反应,产生强酸,分解和溶解同时进行,达到将尸体完全融化的效果。”
  “你觉得我就这么写进报告的话,上级会相信吗?”刘孜飞怔怔地看着邓思雨道。
  “这……目前局里的设备和我的知识范畴都无法证实……”邓思雨已经快把眼镜推到眉毛上了。
  “那就用你的知识范畴帮忙完成这份报告。”刘孜飞满头是包地说道,“先把这案子给了了。”
  邓思雨眼冒金星地走了出去,办公室内又只剩下刘孜飞一人。
  “这小子的背后一定有故事。”刘孜飞又点了支烟,“不管是什么,我一定会挖出来!”
  不知睡了多久,方展突然醒了过来,迷糊间身上有种被光线照射的灼热感。
  “在警察的保护下蒙头大睡。”窗边靠着的人影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法子也只有你才想得到。”
  方展记得这沙哑的声音,是秦扬。
  “我可不想被警察监视着过日子。”方展随口答道,“要真的能掐会算,我也不会倒霉成这样。”
  “你还不是一般的幽默。”秦扬走到床边,“这要算倒霉,那你这个天卜不就浪得虚名了吗?”
  听秦扬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方展早就安排好了的,方展简直是哭笑不得,要真是我安排好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实话和你说吧,我真不是你认识的什么天卜……”事到如今,方展觉得没有必要再绕圈子了,索性一股脑把昨天开始遇到的所有诡异事件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秦扬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方展把事情全部说完,他也没插过一句嘴。
  “现在你知道了吧?”方展像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务,“我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方展刚说完,就觉得头顶一沉,秦扬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摁了上来。
  “如果你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那你就死定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1

第六章 人身上的六扇门
  
  方展不是个喜欢后悔的人,但听到秦扬的话,他突然后悔了起来。
  被误会成天卜,虽然麻烦接连不断,但至少不用马上就死。
  可照现在来看,他的小命只怕马上就完蛋了。
  秦扬的手掌很热,方展感觉自己的头皮被烫得生痛,这该不会就是武侠片里拍人顶门致死的手法吧,他暗想。
  可秦扬却又把手掌撤了回去,接着双手揉球似地抱着他脑袋揉了个遍,把个方展弄得七荤八素的。
  “虽然我的本事不及你,但还能确定你就是天卜方展。”秦扬叹了口气,“即便你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我忘记自己的……”话说了一半,方展马上识趣地闭了嘴,他可不想再后悔一次。
  秦扬倒没在意他的话,只顾用手指在方展身上到处乱按。
  “居然还有人能在你身上动手脚,怪不得你会销声匿迹那么长时间。”秦扬脸上诧异起来,“智门大开,其余五门被压制,所以你一直是浑浑噩噩的。”
  方展起先还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后一句“浑浑噩噩”,他差点没喷出来。凡是认识方展的人,恐怕百分之九十以上对他都是这个印象,说得白一点,其实就是总犯睏、欠觉。
  “哦,难怪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方展费足了劲儿才忍住没喷,还得作恍然状,直憋得他脸通红。
  好在秦扬根本看不见,还在那里感叹不已:“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在今时今日找到你,看来你是早就算准了自己有这一劫。”
  “原来如此,看来我当时还是所托非人。”方展继续装。
  秦扬突然笑了,房间里虽然没开灯,但方展还是可以辨别出他脸上的表情。
  那笑容有点滲人。
  “卜术界只怕没人会相信,天卜方展居然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秦扬顿了顿,表情让方展看着越来越怕,“你那么多仇家,要不是我欠你一条命,还有求于你,说不定就拿你去换换生活环境了。”
  “谢谢你的深情厚谊。”方展的鼻子都歪了,秦扬说话总喜欢大喘气,这已经是第二次把他吓得一身冷汗了。
  呼,秦扬的手摆动了起来,那架势像是什么功夫,可动作却轻飘飘的,就这么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四处比划。方展觉得挺好看,又不知道他在干嘛,只好直瞪瞪地看着,权当看表演了。
  嗒,秦扬左手的手指在方展额头上点了一下,方展觉得脑袋嗡地一声,满眼都是金星银星的。嗒、嗒,又是几下,这回方展眼前连银河系都爆出来了,整个人有种神游天外的感觉。
  说来也怪,随着秦扬手指不断地点下,方展渐渐又恢复了平静,之后秦扬每点一指,身上就轻松一点,当最后一指点下,方展就像刚睡醒一样,觉得神清气爽。
  “舒服,这手法真不赖。”人一舒坦,说话也就随意了,方展刚说完就看到秦扬的脸色不太好看。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忘了。”秦扬摇摇头,随意地坐在了桌子上,样子看上去有些疲倦。
  “你刚才说的智门和其他五门是什么?”既然得装下去,方展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秦扬闷着头没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叹口气:“我给天卜扫盲,这事情讽刺得厉害了。”
  不管讽刺不讽刺,秦扬还是解释了一下所谓的“基础知识”。
  按传统医学对人体的研究,人体经脉分正经和奇经两大类,正经有十二,所以又称“十二正经”或“十二经脉”,而奇经有八,也就是方展在武侠片里常听到的 “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与脏腑有直接的络属关系,是全身气血运行的主要通道。奇经八脉则具有统率、联络和调节十二经脉中气血的作用。
  这些方展大概都能听懂,只不过接下来的什么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任督二脉、冲脉、带脉就有些云里雾里了。不过,秦扬倒也没有赘述这些,重点要说的就是正经和奇经关键交汇的六个位置,也就是他刚才所说的“智门”和其他五门。
  “奇卜六门”,这个名词方展是头一回听说,按秦扬的说法,奇卜六门分智门、量门、死门、观门、聆门和采门,分别联系着人的思维、感应、意识、视觉、听觉和嗅觉。普通人的奇卜六门是滞塞的,形象点说就是六扇门都关着,而卜术界的人大多是至少开了其中一门的。但这个“开”,是半掩着的,按需要自由吐纳,不是一直敞开,否则人体就会出现能量泄漏一样的副作用。像方展智门大开,结果就是记忆不全,浑浑噩噩。
  当然,方展并不认为自己真的丧失了记忆。
  “就算在卜术界,也不是人人都能随意打开奇卜六门的。为这,很多人费尽了心思。”秦扬的话听得出有些感慨的意味。
  “就没有人能把这奇卜六门全打开的?”方展跟听故事似的,有些入神。
  “死了的有三个,人皇伏羲、北宋的邵康节和唐朝的袁天罡。”秦扬像习惯了似地又开始摇头了,“活着的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你。”
  “我?”方展的脑袋立马大了,这个天卜该不会就是什么卜术界第一人之类的角色吧?
  “刚才我用的是祖上传下来的‘灵犀指’,卜术界也只有我才能解除对六门的非正常禁锢。”秦扬对方展的惊讶并不在意,“我想,这也是你当初安排的一步棋吧。不管怎么说,反正你现在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天卜’了。”
  方展彻底无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心里明白,这回麻烦还不是一般的大。
  “对了,你知不知道发短信给我的人是谁?”方展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这时候多个帮手多份安全感。
  “不知道,应该是你自己安排的。”秦扬摇摇头,“既然你安排了我的出现,肯定也事先安排了发短信的人。”
  “那……最后一个问题: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方展还有些侥幸的心理,只要自己不是树敌太多,相对还会太平点。
  秦扬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脸上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是什么样的人?很难说。总之,你不是个好人。”
  早上办公室的阳光总是格外刺眼,刘孜飞在沙发上窝了一宿。睡,是没怎么睡好,但至少是睡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该上班了,他拿上毛巾牙刷去隔壁洗漱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又老了不少。
  “你这辈子就是蹲在警局里的命!”老婆和他离婚时狠狠地丢下了这么一句。
  命?想起这话刘孜飞苦笑了一下,没有我们这些玩儿命办案的警察,你晚上能睡上安稳觉吗?从进警校的那天起,刘孜飞就很清楚,自己这一辈子铁定是和违法乱纪的罪犯耗上了。至于结果会怎么样,他没想过,反正这事儿总得有人来做,正好他也喜欢做。
  离了也好,刘孜飞甚至还有些庆幸,当初没那么快添个小的,现在他可以完全放开手脚去做他喜欢做的工作。
  虽然有时候觉得孤单了点。
  “刘队~”小马走了进来,满眼血丝应该是一宿没睡。
  “唔,怎么样?”刘孜飞刚漱了口水,赶紧吐了,也不管嘴里的牙膏沫还在不在。
  小马摇摇头,没精打采地靠在一边:“这几天没什么动静,昨天他去公司跑了趟,不过很快就回来了,听说因为涉案的事被公司解雇了,后来就整天窝在房里,除了下楼买盒饭,基本不出门。”
  “解雇?现在的用人单位还真绝……”刘孜飞诧异了一下,紧接着问道,“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外来拜访人员呢?”
  “没人去过,也没什么特别的行为。”小马用凉水洗了把脸,精神恢复了些,“不过,这小子的胃口好像不错,盒饭都是加量加份的。”
  “加量加份?你们注意看过他房间没有?”刘孜飞的眉毛拧了起来。
  “趁他买盒饭的时候检查过,房间里没人。”小马跟了刘孜飞三年,知道他的脾气,“这小子的作息时间也挺规律的,每天九点就睡,早上十点起来。”
  刘孜飞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怪人,碰上那么多事,连饭碗都丢了,还照样能吃能睡。”
  “可不,换别人也不会那么安生。”小马符合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刘队,那边屋子的修缮工作马上就完成了,他要搬回去的话,我们还继续监控吗?”
  “继续监控,千万不能小看了这个年轻人。”刘孜飞点了支烟,狠抽了一口,“或许他这几天是修养生息,回去之后才是行动的时期。”
  刘孜飞回到办公室,翻开案件的卷宗,又陷入了沉思。从接手这两个案子起,他一直有种感觉,案件的蛛丝马迹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这促使他不断地探查下去,也促使他对方展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笃笃,敲门声响起。
  “进来。”刘孜飞回过神,应了一声。
  “刘队,有人找……”门开了,小马一脸古怪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年轻人。
  “方展?!”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1

第七章 跟老虎做回生意
  
  刘孜飞没小看方展,但却高估了他。
  这几天方展压根儿就没什么胃口,那些加量加份的盒饭全进了秦扬的肚子,至于晚上九点就关灯装睡,也是为了不想被人看到秦扬在屋里。
  方展很郁闷,之前遇到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被警察当作嫌犯,这他都认了。可就当他回到公司,想用忙碌的工作冲淡这一切的时候,王光觉却带来条坏消息。
  “到财务部领双份月薪,奖金、保密费也结算好了。”王光觉一脸遗憾地说,“今天起,你被公司解雇了。”
  整个开发部的人都懵了,方展在开发部算得顶梁柱了,怎么说解雇就解雇?
  “你们管好自己的工作。”王光觉对愣着的职员训斥道,把方展拉去自己的办公室。
  方展也懵了,心想我怎么就被解雇了呢?难不成是为了警察找我的事?
  他倒猜得准,王光觉一开口就是:“听说你涉嫌一级谋杀,被警察传唤了。”
  方展木然道:“是误会,否则我不可能在这儿。”
  “我相信,你要能是杀人犯,那我就是拉登了。”王光觉没什么好气,“公司那帮老家伙也不知道听了哪门子风,自己吃喝嫖赌都不怕,你被拉去警局就怕对公司影响不好。”
  对公司影响不好?我还会教唆同事杀人不成?方展胸口有些发闷。
  王光觉拍了拍方展的肩膀:“老头子发话,没人能不照办,我这个小主管更没办法。”
  “好吧,有什么手续要办。”方展连话都不想说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工作移交方面我基本都办妥了,不用你做什么。”王光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只要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到人事部把退工单领了就没事了。”
  方展拿过文件,标头那粗黑的字体让一下激起了他的怒火。
  “行业保密确认书?!什么意思?!”方展的声音沉得有些怕人,“三年内不得从事相关行业,想饿死我吗?”
  当初进公司的时候合同和保密协议上也有过类似的条款,国内软件行业竞争激烈,一般对方展这样的技术人员,都会有相关条文的约束,潜台词就是不希望自己的人才将来为同行竞争对手所用。
  不过,这通常只是形式,行业间也没几家公司那么较真执行的。
  可方展却遇到了,确认书后面还附着他曾经签署的合同和保密协议,这就是双保险。
  “你参与过公司很多重要项目……”王光觉有些不忍心,但却不得不说下去。
  世事就有那么多无奈,也就有那么多不得不低头的时候,方展咬了咬牙,没让王光觉说下去,也没让王光觉为难。
  字,签了,走出华德软件的那一刹那,方展脑子里空得跟什么似的,至于自己是怎么回到招待所的,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其实丢了饭碗也未必是件坏事。”秦扬在床底下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屋里,睡的是床底。
  方展根本就没搭理他的意思,对一个睡床底都悠哉游哉的人来说,丢份工作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如果连生活费也丢了,那就比较讨厌了。”秦扬从床下钻了出来,那样子就像刚刚走出自己的卧室。
  “生活费?你别乌鸦嘴了……”方展懒得废话,不过还是顺手摸了摸口袋。
  空的!方展僵住了,那件外套立刻被他翻了个遍,如果不是秦扬过来拉住,估计连衣服里子都被方展拆开了。
  也难怪,方展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那两个月的工资奖金保密费就更不知道怎么被偷的了,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今后一段时间,吃饭是个很大的问题。
  “没事,晚饭我请。”秦扬得意地扬扬头,从衣兜里拿出卷纸钞,递给方展。
  “这……”方展本来想说“这怎么好意思”,可一剥开那卷乱七八糟的票子,那鼻子都歪到耳朵边去了。
  “你哪儿来这么多一毛的?”方展费了老大劲儿才点明白那叠票子的价值――五块两毛。
  秦扬皱了皱眉:“才这么点?我没注意,揣兜里的时候觉得挺厚。”
  “遇上我之前,你怎么吃饭的?”方展重新打量这秦扬的那副打扮尊容,心里直犯疑。
  “买着吃的。”秦扬咂咂嘴,“一天一顿,我胃口不大。”
  就你还胃口不大?!方展彻底没话了,这家伙估计是丐帮出身的,那叠一毛的票子也指不定是从哪儿讨来的。以小时候看武侠小说的经验来看,秦扬这类人多半是不知道怎么赚钱的,平时吃饭用钱什么的都是能将就则将就的……
  甩甩头,方展无奈地看了看手里那叠一毛票子,再摸摸兜里的几个一元硬币,好歹今天的晚饭是有着落了,可过了今晚呢?
  嗯,不对啊!秦扬怎么知道钱被偷了?
  “你怎么知道我钱丢了?”方展冒了一句。
  秦扬的表情显得很奇怪:“虽然你是天卜,但并不只有你一个人懂卜术。”

  真能算得那么准,这家伙为什么就不告诉我?方展暗自咬牙。
  嘟嘟,手机响了,方展随手接起电话,是小区物业打来的,通知他修缮工作后天完成,他可以回去住了。
  “回去?下星期就该交房租了。”方展挂了电话,整个人有点蔫,“这下回去不回去没啥区别了。”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现在方展对这句话的体会是相当深刻了,惹上一堆的麻烦不说,没了工作丢了钱,这接下来的日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你是天卜,要赚钱并不难。”秦扬突然乐了,“我倒有个办法,既可以赚钱,又可以让警察对你刮目相看。”
  刘孜飞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满脸的狐疑,就在几分钟前,这个年轻人向他提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合作建议,而且镇定得就像是在和他约一个牌局。
  “我知道你怀疑我,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合作的。”只有方展自己才知道,那份镇定有多虚假,“方式很简单,我提供你们需要的任何通缉犯的线索,报酬是公安部门的悬红。”
  “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刘孜飞递了支烟过去,“不过,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方展接过烟:“那两个案子不了了之,对你的工作压力不小。如果能抓捕到重大案件的逃犯,应该能帮你摆脱目前的困境。”
  沉默,两人各自点起烟,透过幽蓝的烟雾看着彼此。
  这小子也许在耍什么花招,但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只是为了那些可观的悬红而已吗?刘孜飞想道。
  秦扬的办法还真变态,要我和警察合作抓通缉犯,这要找不到线索,就算不饿死我,也得被警察玩死,方展心虚着。
  “好,这个提议我接受。”刘孜飞摁灭了手里的烟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卷宗,“先从他开始。”
  居然答应了,方展眼睛一亮,伸手去接卷宗。
  “一会儿我会给你基本资料的影印本。”刘孜飞并没有放手,“记住,和你合作并不代表我完全信任你。”
  方展笑了,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秦扬早就和他说过:“那个警察肯定不会相信你,但他会和你合作。”
  这回可真的是和老虎做生意了,拿着影印件离开警署时,方展想道。
  要找的这人叫胡红兵,男,三十四岁,单身,本市人,在一家机修厂做工。从相片上看,胡红兵长的是五大三粗,怎么也想不到这家伙对女人是挺有一套的,半年前勾搭上了一同事的老婆。那同事是跑业务的,经常不在家,这俩人就索性就在家鬼混,这一来一往也很隐密。
  偏不巧,厂里最近没什么业务,那男人一个多月没出门,可把这对野鸳鸯给憋坏了。还好突然来了个单子,要那男人去趟郊县,说是两天来回。这女的赶紧告诉了胡红兵,俩人安排好时间,男人前脚出门没多久,胡红兵后脚就溜进了他家的门。
  憋了一个多月,俩人见面也不多说啥,扒了衣服就往床上去,正热乎来劲儿的时候,那男的却开门进来了。原来走的太急,他把合同文件忘在了家,这下正好撞上。
  老婆偷人,男人见了没几个受得了的,当场操了家伙就要揍胡红兵。挨了两下,胡红兵也火了,赤条条地冲进厨房,拣了把菜刀,几刀把那男人砍翻,当场断了气。
  一看男人死了,那女的也慌了,又哭又叫。胡红兵几下没劝住,又怕邻居听到,一发狠连那女的一起砍了,也不收拾现场,直接换了衣服拿了钱,逃之夭夭。
  “够黑……”方展念完资料,牙花都嘬烂了。
  秦扬也在感叹,不过他感叹的不是这个案子。
  “看来给你下禁锢的人手法还不是一般的重,就算我给你恢复了奇卜六门的状态,要等你完全复原,估计还需要不少时间。”
  “复原?”方展赶紧装傻,“哦,对,我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变化,这事还是你来办吧。”
  “没什么变化?呵呵。”秦扬笑了,随手在纸上写下了胡红兵的名字,“看看这三个字。”
  “是没什么……”方展说着突然停住了。
  那三个字怎么会这样?!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1

 第八章 被干掉的摇钱树
  
  海水能不能斗量?常识上是不可能的,如果科学足够发达,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人是绝对不可貌相的。
  五大三粗的胡红兵就是个例子,除了会在女人身上下工夫之外,他还是个聪明人。
  从案发当天起,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本市。
  如果刘孜飞知道,此刻胡红兵就躲在离警署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他绝对会气炸的。
  这是一片准备拆迁的私房,胡红兵就藏匿在其中一个不足十平方的亭子间里,因为拆迁延期,原本该搬的都搬了,留下的也很少走动。至于警察,很少会来这里盘查。
  胡红兵不担心这个,他很清楚,警察绝对不会料到自己就藏在这附近。但他还是很小心的,白天从不出门,只有夜里才去路边摊那里买点吃的。
  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弄到这个房子的,平时的作用就是带女人来这里偷情,所以房里的摆设只有一张床。当然,这么简单的情况下,厕所就比较成问题,白天他只能用个桶来解决内急问题,晚上出去倒了。
  今天比较特别,可能是买的食物不干净,他拉了好几次。桶满了,可还想拉。
  “妈的,总算天黑了。”胡红兵看了看发黑的天色,嘟囔了一句,拎着桶开门。
  厕所离得不远,是个简易的便池间,边上有个粪口,供人倒粪便。胡红兵胡乱倒了便桶,随手一甩就往便池间里冲。
  急的时候还就有那么多不识相的,本来就窄的便池间门口偏偏挡着个人,不紧不慢地摸裤子准备小便,那动作还慢条斯理的。胡红兵耐着性子等了会儿,那人又像卡了壳,嘴里哼哼唧唧的,半天就是不拉。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老子急!”胡红兵死忍着,裤子里还是粘了,火蹭地冒上来。
  那人转过脸,眼睛居然是闭着的:“我也急,你看刚要出来,一叫又吓回去了。”
  一脸落腮胡子,鸟窝头,闭着眼,衣服都看不出颜色了,这不就是个要饭的瞎子吗?!裤子更粘了,胡红兵也更火了,看边上没人一抬脚就想踹那人。
  啪,一脚踢实在了,好痛。胡红兵不知道怎么的踹在了墙上,那瞎子右手拉着他的腿,左拳一下敲了上去。嘎巴,折了,又是一拳,胡红兵连叫都没来得及叫,直接就趴下了。
  “挺顺的嘛。”边上巷子里走出个年轻人,直咂嘴道,“唔,这家伙身上什么味儿?!”
  “闹肚子,现在应该是一裤子了。”瞎子拉起胡红兵的一条腿,跟拖死猪似的往一头走去。
  “这小子交给你了,我通知警察。”年轻人摇头笑着。
  那瞎子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算作回答,被他拖着的胡红兵脑袋肿得跟猪头没两样了。
  刘孜飞直到赶赴现场后还不太敢相信,警方两个月都没找到的胡红兵,方展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找到了,就是模样不太好辨认,据说那个猪头一样的效果是摔出来的。
  这自然是秦扬拳头的效果,方展也没和刘孜飞多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警车把胡红兵带走。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刘孜飞递过一支烟,顺手给方展点上。
  方展没回答,只是盯着刘孜飞腰上的对讲机,样子很轻松,但眼神中又有些紧张。这些都没逃过刘孜飞的眼睛,他很快察觉了,下意识地把对讲机拿了下来。
  嘟,对讲机响了一声,紧接着传来小马的呼叫:“呼叫刘队,呼叫刘队!”
  “收到,收到,我是刘孜飞。”刘孜飞立即回答,眼睛却一直望着方展。
  “人死了!”小马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死了?!”刘孜飞望着方展有些发愣,方展冲他耸耸肩。
  “那小子装死,我就没加铐,没想到他身上藏了把刀。”小马继续道,“车子等红灯的时候,他抽冷子扎伤了我,想跑……”
  “所以你就开枪了?!”刘孜飞声音沉得有点可怕,但方展觉得他的眼神更可怕。
  “当时情况混乱,我没多想,结果一枪就……”小马说不下去了。
  “先处理好伤口,回去再和你算帐!”刘孜飞恨恨地掐断了通话。
  方展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腿有点抖,就算刘孜飞这会儿不瞪着他,方展的心里也有些害怕。
  因为他早知道会发生这一切。至于是怎么知道的,方展自己还没太想明白。
  秦扬的字并不好看,却写得龙飞凤舞。
  方展惊讶的是那些字的笔划,对于汉字,大多数人都不是完全了解笔划构成,方展本来也是,可眼前的这些字却飞快而清晰地在他脑中拆成了具体的笔划。
  数字、计算、一系列长短交错的符号……
  “上卦乾,下卦巽,得卦天风姤,四爻动,变卦巽为风,互卦离、兑。巽风秋不远行,方位东南,这家伙在就在东南方,没走远。”方展的目光变得很空洞,梦呓似地嘀咕起来,“体卦克用,多动少静,虽然通缉在逃,倒是没有大碍。木被金克,应该在木制的拆迁房或危楼里躲着。巽木被克,有肠胃病。”
  “这么说,体卦乾为金,用卦巽为木,互卦见离火、兑金。”秦扬露出了关注的神色,“兑金被离火克制,兑为缺池,肠胃有病,这缺池应该是附近的厕所,胡红兵在厕所会有点麻烦。”
  “不是麻烦,是灾难。”方展一口气道,“用卦、变卦都是巽木,木生火,离火大旺克乾金、兑金,主体被克,死相。”
  说完这些,方展一脸吃惊,此刻他的思维正在流畅地分析着,心里却十分愕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分析,仿佛那些东西本来就隐藏在大脑的深处似的。
  “死相,这么严重?那离火代表的是什么?”秦扬根本不管方展的反应,倒是饶有兴致地琢磨起卦象来。
  “离为目疾之人、甲胄之士,所以克他的其中一个就是你。”方展一脸快要精神分裂的表情,这嘴里还在滔滔不绝,“甲胄之士是警察,兑为金刃,胡红兵身上藏着刀。离火克兑金,又是死相,反抗时被警察打死。”
  秦扬沉默了,方展也沉默了,前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后者则是在拼命地不让自己发疯。
  对方展来说,这比之前的那些经历还要刺激。
  “体用生克,互变衰旺,这些推算的感应是灵卜者的专利。”秦扬叹了口气,“我智门没开,还是没法去灵活感应那么多的细节啊。”
  灵卜者?灵卜又是什么玩意儿?方展头痛得厉害,这杂七杂八的卦象生克,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大脑里出现的,难不成自己还真是那个“天卜方展”?
  想不明白,方展习惯性地挠挠头,既然想不明白暂时就不想了,眼前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索性顺着走下去,至少他还有秦扬这个帮手。
  对了,卜术界各有特长,那秦扬……
  “各有各的长处,你开的那个……”方展拉了个长音,脸上开始装傻。
  “我开的是死门。”秦扬倒也老实,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方展会是在诈他。
  “死门?哦,死门好啊~”方展顺着话头套下去,继续拉长音。
  他想不出死门好在哪里,也根本不知道,人要是开了死门会有什么后果。
  “好?好在哪里?死门感知的‘量’不如智门和量门全面。”秦扬莫名地感叹道,“神卜在‘四卜’中是最浪得虚名的了。”
  “量”?又是个新名词,换别人多半这下就卡住了,方展脑筋狂转,肚子里冒起了坏水。
  “很有意思的见地,我倒想听听。”方展诚恳得像只接近母鸡的黄鼠狼。
  秦扬愣了下,随即叹了口气,沙哑的嗓音像讲故事一般陈述了起来。
  没多久,方展就大致弄明白了所谓“量”的概念,以他的理解,这个“量”是留存在自然界的一种信息流,并且有规律地随着事物变化。因为物质形体的关系,通常“量”的变化速度会比事物变化速度快一些,所以只要感知到量的变化趋势就能预先了解到事态的发展。
  人体的奇卜六门就是感应“量”的关键,普通人要想涉及这个,那就真的是连“门”都摸不到了。
  在卜术界,有关卜术的运用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但从大体能力划分的话可以分为灵卜、兆卜、神卜和纹卜类,并称为“四卜”。当然,这四卜与奇卜六门的开合是息息相关的。
  灵卜,需要开智门,从日常信息中获取“量”,进行演卦感应;
  纹卜,需要开量门,将“量”的感应直接以文字或图案的方式表达出来,例如“扶乩”;
  神卜,需要开死门,能从“量”的感应中直接得到一些景象,这让方展想起了“开天眼”;
  兆卜,需要开观门、聆门和采门,可以直接通过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去感知“量”。这种卜术有点特殊,可以只开三门中的一门,也可以三门全开。当然,后者的难度比较高。
  可能是因为想在方展面前体现一下自己的见解,秦扬对每个卜术的原理、特点、优劣都详细评论了一番。方展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些东西,他知道,后面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得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了。
  “一旦开了某个卜术所对应的奇卜六门,那么另外的几门就很难再开了,换句说法就是一人只能掌握一种卜术。”听得差不多了,方展连忙现炒现卖,“老秦你也别太在意了,这跟谈恋爱一样,讲缘分的。”
  秦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言语,方展有点得意,连蒙带套就解决了问题,看来就算自己不是天卜至少也是天才。
  不过,此刻的方展已经确定自己不是天才,但也不愿相信自己是天卜。
  可之前自己所推测的事情都原封不动地发生了。
  方展是天卜还是天才,刘孜飞没想过,也不知道。
  从职业角度出发,他不太相信未卜先知之类的说法,可除了这种可能之外,实在无法解释这年轻人身上一再发生的诡异事件。
  “出了点意外,但还是要谢谢你和警方的配合。”刘孜飞丢掉燃着的过滤嘴,“明天有空的话,来我办公室聊聊。”
  方展顺口应了声,刚想离开,眼睛却瞪直了。
  刘孜飞远去的身影上隐隐笼罩着一层红色的气雾。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1

 第九章 倒霉不止你一个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艺儿?我没眼花吧?方展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这个。
  可不管他怎么揉眼睛、晃脑袋,始终还是能看到那层红色气雾,直到刘孜飞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这警察对你很有兴趣。”身旁一个沙哑的嗓音冒了出来,“不过,他时间恐怕不长了。”
  “我对他也很有兴趣。”方展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秦扬,“你是不是也看到他身上……”
  说到一半,方展自觉地闭上了嘴,这是废话,秦扬眼睛看不见。
  “你说他身上的凶杀兆气?”秦扬摇了摇头,“我大概知道点,和女人有关,很凶险。”
  他说得很肯定,双眼却一直紧闭着。
  这家伙怎么看见的?
  方展一阵纳闷,嘴里下意识地问道:“你……”
  他本来想问,你怎么看到那层红色凶杀兆气的。
  但这时的脑子却不听使唤了,问出来的话是:“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时辰?”秦扬侧了侧头,“刚过戌时。”
  方展心里有点毛,怎么又开始了?大脑里像分成两半一样,一半大脑中,奇奇怪怪的八卦符号和数字组合有规律地开始排列;另一半则惊讶地看着,正如不知所措的方展。
  “外应见红色凶杀兆气,红为火,为离;离为三,戌时按数十一,去八得六,为坎。”方展的语调沉稳,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得卦火水未济,体卦为离,用卦为坎,又二爻动,变卦火地晋。”
  秦扬听地很仔细,方展也听地很仔细。
  既然这种奇怪的能力总是出现,那至少应该了解琢磨一下,说不定自己能有办法控制一下。不然总这么突然冒出来,自己习惯了倒好说,只怕会吓到别人。
  “坎水离火,用克体,凶险;坎为盗贼、江湖之人,该是他抓过的罪犯想报复。”方展一字一顿道,“互卦见坎水,秋季属金,又是水相,刘孜飞凶险得厉害了。”
  “我在他身上能捕捉到女子的信息,也很凶险。”秦扬点头,“是个女的要杀他。”
  这么说的确有道理,方展心里想着。
  “不对,离也代表中女,又是体卦,刘孜飞是中男。”嘴里的回答却否定了这个可能,“两人关系不一般,应该是为了这个女人遭灾的。”
  秦扬没再说话,左边的眉毛微微一扬,突然往墙上一靠,身子迅速冲向对面。
  对面几步也是墙,方展一愣,哎呀,这家伙之前就因为对卦象的感应能力不足大大地不爽,该不会是刚才的话又刺激了他,恨得想撞墙吧?
  啪,啪,秦扬没撞,只是脚尖在墙上点了一下,一返身,另又在这边墙上点了一下,只三个来回身子就蹿上了一定的高度,左拳呼地挥向黑乎乎的夜空。
  “嘻嘻,变卦见坤土、艮土,克坎水,你不用担心警察会死。”空中传来一阵笑语,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翻出,身子一挺,双脚迎上秦扬的拳头。
  嗒,两人身体都是一震,分别稳稳落地,恰好一左一右站在方展两侧不足一米的地方。
  那笑声听着很舒服,好像是个女的,方展眨眨眼,借着昏暗的路灯仔细看。
  不过,他嘴里倒没停:“不错,但秋金旺,水相,木死,火囚,土休,坤土艮土的作用不足。”
  话说完,他总算看明白了,的确是个女的,一身深色运动装,模样倒挺不错,可是……唉!
  方展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暗自叹气,这女孩身材很棒,眉宇间有着几分老成。不过,脸上看着稚气未脱,年龄最多也就十八九岁,方展有点明白自己叹气的原因了。
  “小丫头,是路过,麻烦你赶紧走。”秦扬的声音很冷,“是找碴,我一定奉陪。”
  “作用不大?那要看坤和艮是什么了。”女孩白了秦扬一眼,继续说。
  有趣的小姑娘,方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女孩,嘴里还在念叨:“艮为少男,闲人;坤为众人,农人。少男与众人都是阳盛之相,阳盛则火旺。”
  女孩得意地耸耸鼻子,又冲秦扬做了个鬼脸。
  “不过,土泄火气,他还是凶险。你是谁?”方展说完,突然冒出个问句,也就是这个问句让他发现了一件事――脑子又听使唤了。
  “堂堂天卜还跟我扯嘴皮子,口气那么凶。”女孩脸一沉,眼睛望天道,“算了,不跟你计较,告诉你,我叫苏彦。”
  “你姓苏?精通卦理,飞燕穿云……”秦扬脸色变了变,“鬼算苏正是你什么人?!”
  苏彦又是一个白眼:“要是我爷爷用‘飞燕穿云’,你的拳头早碎了!”
  方展有点头晕,看样子这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鬼算苏正又是哪方的神佛啊?麻烦真是越来越多了。
  “厉害,厉害……”麻烦多归麻烦多,眼前这丫头还是得打发的,方展打着哈哈,想圆场,就是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好。
  “嘿嘿,你好像很谦虚嘛,怪不得爷爷要我来帮你。”苏彦打量着方展,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时装,“天卜方展,以前总觉得该是个糟老头,原来比我也大不了几岁。”
  “苏老先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秦扬的口气温和了些,但依旧有点僵硬,“苏小姐打算怎么帮呢?”
  “我爷爷知道的一般我都不知道。”苏彦算是和秦扬卯上了,“他老人家要说的都在信上,你想知道的话问方展。”
  说着,掏出样东西抛给方展。
  啪,入手很轻,原来是个卷起的牛皮信封,方展摊开,信封上用毛笔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方展亲启”。
  苏彦拍拍双手:“我还有事要办,回头再找你们。”
  话音没落,方展就觉得眼前一花,巷子里又只剩下他和秦扬两人。
  “哎……”方展脱口喊了声,心想,好歹我给你个手机号码啊,要不怎么找我?不过,说句大实话,方展也想要苏彦的手机号码,至于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别担心,鬼算的孙女,要想找人比吃饭还容易。”秦扬净说大实话,这有点煞风景,“信上怎么说?”
  信中言简意赅,寥寥数行:
  “方展吾友见安,日前观星,忽觉心血来潮,遂起一卦,知你身犯四神煞。旧友逢难,照理当前往相助,怎奈年老体衰,行动诸多不便,故遣孙女苏彦前往。苏彦聪慧灵巧,得我真传十之有六,只是年幼顽皮,有不知礼数之处还望海涵。友苏正字”
  方展头大了,鬼算苏正“吾友吾友”地称呼他,热情洋溢地把宝贝孙女派来帮忙,他却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还有那个“四神煞”,听着就有点怵。
  秦扬也头大,鬼算苏正没人惹得起,那个宝贝孙女就更惹不起,说是给了个帮手,可照这黄毛丫头的脾气来看,还指不定谁帮谁呢。
  当然,最头大的还是“四神煞”,天卜方展果然不惹一般的麻烦,看来自己要求他办的事……
  “老秦,你怎么看?”方展琢磨不明白,索性直接套秦扬的话。
  秦扬摇摇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那就得找地方说话,再回招待所好像有点不保险,不如直接回家看看,反正物业也通知他回去了。
  拆迁区附近没什么公车,想打的,兜里没钱,两人只能走着回去。等到了楼里,时间差不多是半夜了。
  方展小心翼翼地掏出钥匙开门,那感觉就像是在做贼,也许是怕人看到秦扬,也许是怕别的什么,总之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完全不对劲了。
  “哦唷,小方啊,老长时间么看到你了哦。”杜泽像个幽魂似地冒了出来,眼睛瞟着秦扬,“那天炸的厉害啊,修了老半天,我那边的墙都差点穿掉。”
  “没办法,最近有点背运。”方展开了门,一手把秦扬往里推,“吵醒你了,对不起啊。”
  “没事,你晓得的,我么睡的晚。”杜泽身子缩在门里,脖子又长了几分,眼睛依旧瞟着秦扬,“哦,和你说下,房东来过了,你不在,我帮你垫了三个月房租。”
  三个月房租可不算是个小数目,虽然杜泽平时喜欢占点小便宜,比如经常借了移动硬盘、摄像头不还,比如合用宽带不付费,再比如……可关键时侯他还挺帮忙的。
  “杜大哥,麻烦你了。”方展心里热了下,“这两天我就想法把钱还你。”
  “不急的,最近股市也么花头,你先救救急。”见秦扬进了门,杜泽这才缩回脖子,“你快去招呼你朋友,我继续上我的网。”
  方展一脸感动地进了屋,房间修缮得不错,比之前看着舒服,墙很白。
  不过,他还看到样更白的东西。
  秦扬的脸。
  “你到底记不记得鬼算苏正?”秦扬绷着煞白的脸,“我可以告诉你,他就是另外一个六门全开的人。”
  “那他现在肯定比我厉害,还好和他是朋友。”方展含糊其词,他觉得秦扬好像在害怕什么,难道是那个什么“四神煞”?
  “卜术界只有天卜和鬼算才能预知四神煞。”秦扬的声音抖了起来,“你根本不记得鬼算,更不记得四神煞是什么!”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2

 第十章 救人等于救自己
  
  刘孜飞又在办公室窝了一宿,没回家。
  小马左胳膊被刺伤,不算严重,刘孜飞看完伤势之后命令他连夜写出情况说明。
  逃犯也是人,警察有枪不能乱开,更不能随随便便就打死人,刘孜飞是这么教育小马的。
  反正伤的是左手,并不影响写字,为了让小马有更深刻的教训,狠点也就狠点了。
  不过,刘孜飞窝在办公室不是为了这事,而是为了一份档案。
  午饭后,趁着阳光,他又翻开了那份已经被翻卷了的档案,一角的照片中,方展正咧嘴傻呵呵地笑着。
  刘孜飞注意的不是方展的傻样,目光紧紧盯着个人基本资料栏:籍贯、住址、出生地全部填写着本市。
  这不对!据调查,方展在本市没有任何亲属,不存在出生记录,他的口音和饮食习惯也完全不是本地人的风格。
  “连托儿所的资料都齐备,却没有家属信息。”刘孜飞点着一支烟,狠狠地咬住过滤嘴,“见鬼!这小子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档案是直接从保管单位调出的,封口完好,档案资料和印章没有伪造的痕迹,花了一晚上的功夫,刘孜飞得到的全是肯定信息。
  白纸黑字,红色印章,看着铁证如山,却让人很难相信。
  掐灭烟头,刘孜飞突然笑了,办案这么多年,什么怪事都遇到过,偏偏就没见过方展这样的。也许自己耿耿于怀的,并不只是之前的案件,更多的,应该是对方展产生的好奇。
  门响了,刘孜飞定了定神,应了一声。
  “刘队,昨天配合抓捕的小伙子找你。”进门的刑警汇报道。
  人家是说曹操曹操到,方展倒挺神,想着他,他就来了。
  “让他进来吧。”刘孜飞摇头,笑了一下,有点无奈,对这小子,也许习惯了就会好些。
  方展的精神不怎么好,一进门就打了几个哈欠,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冲刘孜飞歉意地点点头,没说话。
  刘孜飞盯着他,脸上挂着笑意,自己点上一支烟,顺手从抽屉里拿出包烟丢了过去,也没说话。
  屋子里沉默着,静得能听到烟卷燃烧的声音,两人互相对视,都想从对方身上看出点什么。
  “我今天能拿到悬红吗?”方展忍不住开口了,很实在的问题。
  “可以,我给你办个手续。”刘孜飞把预先准备好的文件表格拿了出来。
  把胡红兵的资料给方展后,刘孜飞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他有预感,这个年轻人能帮他抓到胡红兵,自然也能拿到这笔悬红。
  但他没想到胡红兵会死在押送途中。
  方展拿过表格,正巧瞥见刘孜飞左手无名指上有道浅浅的环状勒痕。
  “你离婚了?”方展没看过刘孜飞的档案,脑子里也没起卦,但他不傻。
  一个成年男子左手无名指上有婚戒的痕迹,却又没戴,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嗯,这问题私人了点。”刘孜飞随意答道,右手不自觉地掩在了左手上。
  离为中女……方展一下想起卦象中的提示,刘孜飞离婚,那个中女难道是他老婆?窗口的阳光稍稍渐弱了些,刘孜飞身上的红色雾气又出现了。
  这次比昨晚更浓,更厚。
  “有没有再谈一个?”方展有点急,虽然这警察没少给他找麻烦,可方展知道,这样的警察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好警察。
  这年头,“好”的物事本就不多。
  “你觉得我像有空发展第二春的样子吗?”刘孜飞不禁笑了出来,他觉得这小伙子倒有些可爱。
  “那你和你前妻最近联系过没有?”方展继续逼问,身子越过了半张桌子。
  警察被人逼问,多半不会习惯,更何况方展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刘孜飞忍了忍,没发作,如实回答了,脸上多少有些不快。
  方展松了口气,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连忙撤回了身子。
  手续办好了,刘孜飞叫来一名刑警,陪同方展去结算,自己则走过场似的把方展送到门口,握了握手。
  “如果她打电话给你,或者你听到她有什么事的话。”趁着握手的当口,方展低声道,“给我打个电话,我可以帮你。”
  刘孜飞听着有点莫名,不知该点头还是怎么,难道前妻会有事发生?
  走出警局,手里的包沉甸甸的,钱不少,方展却一点乐不起来。
  “四神煞是卜术高手才会遇到的反噬,来自卜术六神中最凶恶的四神。”秦扬昨晚的话依旧清晰,“白虎、玄武、勾陈、腾蛇,一煞凶过一煞,连鬼算苏正都为之动容,更不用说是还没完全恢复的你了。”
  虽然这四神方展只听说过前两个,不过什么勾什么蛇的,光听名字就不是好货。自己是不是天卜还不知道呢,一转眼又惹上了这么些东西,真不是一般的霉。
  “白虎,我那天在凤凰坡遇到的白色大老虎……”方展想起那只老虎,估计就是了,是又怎么样呢?还是没头绪,这么想着,一阵睡意涌来。
  “嗯,那只白虎就是煞气化神,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感觉?”秦扬紧张着,如果方展这个天卜能够感觉到煞气的“量”,起卦卜算得出对策,那事情应该会好办很多。
  “啊~有感觉,睏得厉害。不行,我得睡会儿。”方展来了个老大的哈欠,“你自便,别客气,沙发、床底……啊~浴缸,爱睡哪儿睡哪儿……”
  话没说完,人倒在床上已经呼开了。
  秦扬没辙,来回转了两圈,从柜子里翻出两条新被子,一条给方展盖了,自己裹着一条直接躺在沙发上也睡了。
  忙了一整天,他也觉得很累。
  大概是两人都太累的缘故,这一觉足足睡到第二天十点半,要不是秦扬催着起床,依方展那架势只怕又要睡上个一天一夜了。
  秦扬这么催有他的打算,一则今天该去警局那悬红了,两人身上加起来不足一块二,这日子总得过下去;二则嘛……
  窗口不知什么时候贴了张字条,上面写着几行字:
  “爷爷说,用卜术可以做好事也可以做坏事,可两样都不能过头,不然就会反噬。既然方展你神煞在身,可以做点好事冲煞,我差不多忙完了就来找你们。”
  末尾又加了句:“昨天你俩比赛打呼噜,谁都没赢。”
  落款没署名,直接画了个吐舌头做鬼脸的小女孩,那样子和苏彦倒有几分神似。
  这小丫头本事不小,昨晚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连秦扬都没发现,换作是上次那两个姓柳的女孩,他俩肯定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鬼算的话应该没错,反正你要去警局,顺便看看那警察的状况。”秦扬写了张字条塞进方展衣兜,“我去警局附近等你,有事直接联络。”
  想到这儿,方展才记起兜里还有张字条。
  “不会是老秦的手机号码吧?”字条上是写着一串手机号,方展乐了,秦扬连衣服都快破完了,居然还养着部手机?
  猜没用,打了再说,一拨号,只响了两声,那头就传来秦扬沙哑的嗓音。
  “钱拿到了。”方展简要道,“你在哪儿?”
  “你左边,邮桶边上。”语声很清晰,方展一转头,就看见秦扬靠在邮筒上,手里拿着部不知哪个年代的手机。
  “那警察怎么……”秦扬没挂电话的意思,但方展却没听清他后面的话。
  因为有阵奇怪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女人,哭喊声,一种爆裂声,嘈杂声,有人在痛苦地喘息。
  “要出事!”方展脱口而出,一反手把包抛向三米外的秦扬,挂了电话往回就跑。
  秦扬稳稳地接住包,身子闪进一旁的弄堂,几下也没了人影。
  “占线……”刘孜飞挂了电话,顺手把手机丢在了副驾驶座上,拉响警报,车子在慢吞吞的车流中穿梭起来。
  郑国栋,现年三十七岁,刑满释放人员,无业。于今日下午十三点二十分左右,手持自制枪械闯入市北电信营业所,挟持该营业所员工李月兰……
  刘孜飞几乎能把刚才的汇报一字不漏地背下来,李月兰就是他的前妻。
  郑国栋入狱十年,是刘孜飞亲手把他抓进去的,十年时间应该能磨灭很多事情,可没想到,郑国栋出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复。
  车子进了城市的北区,远远的就能看到许多警车围在一座大楼前。刘孜飞靠边停了车,打开车门,顿了下,又抓过副驾驶座上的手机。
  “刘队?出去执行公务了。”值班刑警没多搭理方展。
  “你知道……他去……的是什么地方吗?”方展跑得太急,还在喘。
  “不知道。”刑警白了他一眼,“知道也不能随便告诉你啊。”
  “我有急事!”方展急了,嗓门有点响。
  “叫什么叫?来这儿的都有急事。”刑警指指对面,“登记,排队,等会叫你。”
  方展差点气炸,这小子什么态度?!也就在这个时候,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
  “市北电信营业所,持枪挟持,人质是我前妻。刘孜飞”
  信息的后半段方展是跑着看完的,这里到城市北区……该死!兜里就两毛,那一包百元大钞全丢给秦扬了!
  “嘿,哥们儿,姓方?”一辆出租停在了边上,司机探头叫着。
  方展愣愣地点头,不知道这司机干嘛。
  “愣啥呀?上车,这儿可是禁停区。”司机开了车门一连迭数落着。
  “麻烦去市北电信营业所,要快!”方展也不管怎么回事了,钻进车子直接指挥司机。
  “成,去东北都成,你哥们儿给了一千五,这车今天姓方。”司机一拐方向盘,车子蹿进上了马路。
  秦扬这家伙,一千五打辆的,够奢侈,方展没空计较这个,更没空和那司机啰唆,直接绑上了安全带。
  车子左冲右突,见缝插针,闯了三个红灯,直接冲向城市北区。
  市北电信营业所前,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挟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手里的枪管顶在那女的下颚上。
  “郑国栋,把枪放下,你以为你还跑得掉吗?”刘孜飞逼视着那个男人,手里的九二式手枪死死瞄着他的眉心。
  “跑?我他妈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2

第十一章 该死的总是逃不了
  
  顶在李月兰下颚的枪管又陷进去了几分,皮肤上开始有了淤青。
  “要她活命可以,拿你的来换!”郑国栋眼睛里全是血丝,“先冲自己大腿上来一枪!”
  “你以为你会有机会开枪吗?”刘孜飞坚定得像个石像,九二式手枪的准星一刻不离郑国栋的眉心。
  眉心后面是大脑中枢神经的关键部位,一旦击中,一秒钟内郑国栋的所有神经系统都会停止运作,自然也无法扣动扳机。
  “有种瞄准我眉心打!”郑国栋突然狂笑起来,随即扬了扬左手。
  这个动作让郑国栋的目标更明显了,刘孜飞却没有开枪。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张开的金属夹子,看见了郑国栋胸前那排黄褐色的管状物。
  一根红色的导线连接在夹子和管状物之间。
  触合式引爆装置?!刘孜飞手心冒汗了,他明白,郑国栋手里捏着的夹子是个简易引爆器,只要一松手,身上的爆炸物就会引爆。
  如果开枪的话,不仅是李月兰和自己,周围的人也会因此受到波及。
  “所有人立即撤离现场!”刘孜飞果断地命令着,并没有放下手枪。
  “不许撤!”郑国栋狂吼,“敢撤我就引爆炸药!”
  警戒线外围观的人并不多,一听到他俩的话,立刻就乱了。也是,看个热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真要炸起来,指不定缺点啥,没准还把命给送了。这热闹看的!
  乱归乱,还真没人敢离开,谁不怕死呢?
  刘孜飞不怕死,从他穿上警服的那一天起,对死亡早就有心理准备。
  郑国栋也不怕死,横竖烂命一条,豁出去干,就是要报复刘孜飞。
  可李月兰怕死,前段时间认识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好日子才刚开始。
  “按他说的做!”李月兰突然来了一嗓子,刘孜飞愣了,郑国栋也有点意外。
  “自从跟了你,就没过过好日子!”李月兰吐沫横飞地叫着,“就算离了还要被你连累,我当初就不该嫁你这个扫把星!”
  吱,出租车钻出小路,一个摆尾蹿上大路,两三下挤出车流,从一块漂亮的草坪上碾了过去。
  “你……小心点……”方展有点反胃了。
  “没事,收了钱,咱就得把事儿给做漂亮了。”那司机还真来劲,一拐方向盘,车子冲出了绿化带,猛地停下了,“哥们,到了,哟,怎么吐了?”
  方展吐了会,用衣袖胡乱擦了下,定定神,跳下车子直冲电信营业所。
  “哥们,我在这儿等着,这车今天姓方~~”司机在后面喊道。
  方展没回头,直接扬了扬手,算作回答,他现在根本顾不上搭理这个“有趣”的司机。
  “刘队,你可千万别出事……”随着脚下的速度加快,行人惊讶地看到一个小伙子像猎豹似地冲向市北电信营业所。
  现场的人都安静下来,只有李月兰歇斯底里的叫声还在不断回荡。
  “我跟他离了!我跟他没关系!”李月兰满脸眼泪鼻涕加口水,“刘孜飞!你欠我的!你不开枪,你就是孬种!”
  砰!刘孜飞身子一抖,九二式手枪冒出一缕青烟,啪,单腿跪在了地上,左腿立刻鲜血如注。
  “放了她……”刘孜飞的牙缝里迸出三个字,腮骨已经鼓了起来。
  郑国栋愣了下,很快便又狂笑起来:“放?没那么便宜!右腿再来一枪。”
  “放了她!”刘孜飞怒吼道,“她和我没关系!”
  “你他妈少跟我威风!我管你俩有没有关系?!”郑国栋骂道,“只要你愿意为她冲自己开枪,我就不能放!”
  “听他的!开枪啊!”李月兰这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疯了似的大哭大叫,“开枪啊~”
  砰,又是一枪,刘孜飞整个人跪倒在地,左手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手里依旧握着枪。
  “好!刘孜飞,你他妈算条汉子!”郑国栋一拉李月兰的头发,“老子就仗义一把,给你个痛快,让这个臭娘们给你陪葬。”
  说着,把枪对准李月兰的太阳穴,就要扣动扳机。
  砰,第三声枪响,郑国栋手一麻,自制枪飞了出去,李月兰吓得两眼一翻,身子软了下去。
  “放了她!”刘孜飞跪在地上,枪却还是指着郑国栋,那声音沉得可怕。
  周围的刑警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几个年轻的沉不住气,悄悄自两边摸了上去。
  “妈的,你要这臭娘们,我就给你!”郑国栋嘴角闪过一道诡异的笑容,一把将李月兰推向刘孜飞,自己猛地伏下身子。
  嗖,一道人影飞也似地冲过人群,从警戒线边一闪而过,守着的刑警还没回过神来,那人影已经冲到了刘孜飞跟前。
  蓬,人影一脚把李月兰踹飞,拉起地上的刘孜飞滚向一边。
  轰!一片烟尘夹着血雾爆了开来,空中落下一堆碎块。
  李月兰的身上居然也绑着炸药!
  “方展……”刘孜飞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你疯了!”
  方展张了张嘴,像是说了句什么,样子很急,可刘孜飞的两耳嗡嗡作响,一点也听不清。
  “让开!让开!”郑国栋疯狂地吼着,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夹子,逼迫周围的刑警退开。
  趁着刚才爆炸后的混乱,这家伙从侧面逃走,正撞上两个年轻刑警,情急之下直接闯进了围观的人群。
  “不想死的就让开,老子身上的炸药没长眼!”郑国栋继续威胁着。
  看到郑国栋闯过来,大多数人都逃开了,除了围着的刑警外,还有几个来不及逃开的人只能留在原地。
  方展不关心这个,他知道,郑国栋跑不了,火焰腾升,又土克水相,这家伙今天是死定了。
  他担心的是刘孜飞。
  就在刚才跑过来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那些奇怪的声音,只不过,这次更清晰,女人的惨叫声、爆炸声。
  他没理解是怎么回事,但当远远看见现场的景象时,脑子里突然迸出四个字:“横死兆气”!
  是李月兰!她身上那股黑色雾气浓得可怕。方展急了,脚下一发力,速度竟快得惊人,直接冲了过去。在踹开李月兰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李月兰身上有炸药,这像是出于本能。
  照说这一切应该结束了。
  可爆炸过后,刘孜飞身上的红色雾气竟转为浓厚的黑色,一点不比李月兰身上的逊色。
  “五色黑为水,坎水克离火!”方展脑子飞快转动着,“是水!刘孜飞会死在‘水’上!”
  水池?没有;喷泉?没有;水管?没有;下水道?也没有……水,水,这水在哪儿?!方展焦急地四处张望着,连一旁刑警的问话都没听见。
  这水究竟是什么?!方展望了下刘孜飞,那层黑色雾气就快吞没他的身体了。
  “别为难他,回去再说。”一旁的刑警见方展不答话,想要动手,被刘孜飞制止了。
  刑警见队长发话,也只有不再追究,几个人抬起刘孜飞就要送去车上。
  与此同时,郑国栋还在叫嚣,威胁着要刑警给他准备辆车。刑警当然不会照办,郑国栋从腰里掏出把刀子,疯狂地砍向周围的人。
  一个农民模样的老汉被砍中了后背,顿时倒地,郑国栋砍红了眼,上去就要补上两刀。
  “你奶奶的!砍俺爹?!”一个愣小伙蹿了上来,伸手掐住郑国栋,迎面就是一个头槌。
  郑国栋被撞了个正着,脑袋嗡地就晕了,小伙子顺手按倒,一顿老拳招呼了上去,那架势看着就是个老打架的。
  “找……死……”郑国栋嘴里流着血,瞥了眼围上来的警察,一发狠,松开了右手的夹子。
  “要死你去死!”那愣小伙倒也不傻,看见他松手,牛劲上来了,反手使个大背胯,郑国栋叉手叉脚地被甩了出去。
  “艮为少男,坤为农人。”方展正巧看见这一幕,看来互卦变卦是出在这个愣小伙身上,那郑国栋……
  “糟了!”方展几乎是贴着地面蹿了出去。
  郑国栋摔过去的地方很宽敞,没人,只有一排红色的消防栓立在那里。
  刘孜飞被刑警们抬到了车边,正硬挺着要坐上车后座。
  两边的距离也就五米的样子,爆炸肯定波及不到。
  可消防栓的喷口正对着刘孜飞,而警车的边上正立着个不小的变电箱。
  蓬,郑国栋的身子落下,后腰正砸在消防栓上;
  咯,脊椎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嗒,他手里的夹子合上了;
  轰,炸药爆炸了;
  噗,消防栓一下爆裂,高压下水柱像箭一般射向警车。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警车边的人都看到了,大家都尽力闪向一边。
  除了刘孜飞,他的腿完全不能动。
  “该死的总是逃不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消失在人群中,“天卜也不过如此。”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2

第十二章 不发威的是病猫
  
  一股水柱的冲击力不可怕,撞上刘孜飞的话最多只是个骨折。
  要命的是,这一冲就是一排水柱,叠加的力量能把车都撞出去老远。
  更何况,车边上还有个变电箱,车一撞,水一漫,后果……
  现场估计没人会这么想,爆炸让人们处于惊慌混乱之中,连车边那些躲开的刑警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刘孜飞就更没注意那么多了,他这会儿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爆炸发生时,他本能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到的却是一片白茫茫的东西。与此同时,一个人影突然横到了面前,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影一头撞在他身上,两人刹不住,直接翻倒在车里。
  轰,哗,车子猛地震了一下,冰冷的水夹杂着大量玻璃碎片劈头盖脑地落了下来。
  车没翻,可还不算完,在水柱撞击力的推动下,车子横着撞向了变电箱,蓬地一下,整个箱子全开了花。
  闪在一边的警察都傻了,这变电箱里是整座大楼的供电线路,水又是导电的,刘队这回准得盖国旗了。
  方展的脑袋晕的厉害,刚才那一撞太用力,把刘孜飞撞进车子之后,脑袋又碰在了车门上,满耳朵都是嗡嗡的声音。缓了几秒钟,算是清醒点了,刚想起身,就觉得衣服一紧,整个人翻了个个儿,身上死死地被人压住了。
  “又是你……”身上那人哼了一声,手一松,无力地倒在了一边。
  “是我。”方展晃晃脑袋,透过一堆闪亮的星星看清了对方,那是刘孜飞,“差点被你掐死。”
  “怎么回事?”刘孜飞疼得脸色刷白,额头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水,却还能说话。
  这一问方展彻底清醒了,水,变电箱,赶紧出去!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劲,一猫腰,两手拽着刘孜飞就往车门外摔,自己跟着顺势翻倒,两人跟滚地葫芦似的跌出了车门。
  啪,地上都是水,他俩一跌出来,旁边的刑警没敢去扶。
  变电箱坏了,这水可是导电的!
  “愣着干嘛?!”方展坐起身子冲刑警们叫道,“快过来帮把手啊!”
  刑警们更愣了,变电箱电缆的裸头都出来了,水里居然没导电?这回刘队不用盖国旗了……
  几个刑警一轰而上,把刘孜飞搬去一边安全区域,方展自己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跟着过去。
  刘孜飞被放在一边的石台上,方展点了两根烟,递过去一根,一边抽着一边咧嘴。
  “谢谢……”刘孜飞说话有点困难,狠狠地抽了两口。
  他很快就看清了现场的情况,心里明白,今天欠了方展两条命。
  “不怪我妨碍公务就行,咝~”方展揉了下左胯,痛得咧嘴。
  “那就两清了,回头我会找你。”刘孜飞又狠狠抽了一口烟,“这烟抽着真费劲……”
  方展也才发现,自己的烟快熄了,伸手一摸,整包烟都湿了,难怪抽着费劲。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接着又都咧开了嘴,原来笑也会那么痛。
  救护车拉着警报开走了,方展揉了揉胯骨,回身要走,却被人迎面拦住了。
  “你们队长说过,不用做笔录了。”方展以为是哪个刑警。
  “看来撞得不轻。”那沙哑的声音……秦扬?
  “你还真会挑时候出现~”方展丢过一个大白眼,“我以为你携款潜逃了呢。”
  “携款潜逃?我去断电断水了。”秦扬愣了下,脸上挂着奇怪的神情,“不是你发的语音短信要我去做的吗?”
  “语音短信?”方展也愣了下,不过他脑子运转的速度倒挺快,“哦,是啊,刚才撞的太厉害了……”
  难怪刚才消防栓的水柱没有继续冲击,难怪刚才变电箱的电缆没有漏电,如果秦扬不去断水断电,自己和刘孜飞估计死了好几次了。
  可自己根本就没发过语音短信给秦扬,谁有这么大本事,不但知道应该及时断水断电,更能模仿自己的声音通知秦扬。苏彦?鬼算苏正?应该不会,如果真是他们,又何必装神弄鬼呢?也许是之前给自己发短信的那个人,也许是……
  方展搭着秦扬的肩膀,慢慢走着,脑袋里一团乱麻。他没说实话,事实上他也不敢对秦扬说实话,直到现在他还不能完全信任秦扬,更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天卜。
  可这样,脑子里的疑问便越来越多了。
  那辆一千五的出租车还老老实实地停在绿地边,两人上了车,方展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秦扬招呼着司机,车子直奔方展家里。
  “咝……还真来劲儿!”一进门方展就倒在了沙发上,又碰到了胯部,疼得一呲牙。
  “可能伤到骨头了。”秦扬眉头皱了下,伸手去摸了摸。
  这一碰,方展差点没吼出来,整个胯骨跟挨了一锤似的。
  “关节有点错位,我给你正正骨。”秦扬想扶方展躺平,手刚触到方展的头部却停住了,“你的六门……”
  “他的六门被制住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五门全闭,只有智门还开着,而且是大开。”
  “抑制的手法很古怪,居然能够重复作用。”秦扬好像早就知道身后有人,但却没有回头,扶正了方展的身子,双手飘然一摆,看样子又要发动绝学“灵犀指”。
  “若无彩凤双飞翼,纵有灵犀也难通。”清脆的声音继续道,“他六门受制,你的灵犀指只能暂时去除,治标不治本。”
  秦扬哼了一声,眉头高挑,手下疾如闪电在方展身上连点数下,方展倒没发出一丝声音,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昏迷了过去。又点了两指,秦扬额上渐渐浮出了汗珠,原本飘逸的指法也开始有些紊乱了。
  啪,一只白皙的手掌轻飘飘地打在肩上,秦扬下意识一指点向方展,说来也怪,这一指下去,方展突然有了反应,不过还是没有醒。
  “凤翼掌?”秦扬咦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头,手指紧接着点向另一处,身后那人同时又在他肩头击了一掌。
  两人就这么一掌一指地配合了约摸半个小时,昏迷的方展终于醒了过来。
  “老秦,你别按,骨头都快给你拆了。”方展开口就来这么一句,思维似乎还停留在昏迷前的一刻,痛得呲牙咧嘴的。
  “哦,是不是这儿痛?”秦扬抹了把汗,伸手轻轻按在他胯上。
  “哎,对,就这儿……啊!”方展还没回过神来,秦扬的双手突然一错,腿胯间咯地一声轻响,骨头正位了。
  “你……还真下狠手啊……”方展差点疼死过去,一抬头正看见秦扬背后那人,“苏彦?你怎么……”
  方才帮忙救醒方展的正是苏彦,小丫头笑盈盈地叉手站在一边,直冲方展吐舌头。
  “赫赫有名的天卜像个大男孩一样,还怕痛。”苏彦取笑道,“要传出去非被人笑死不可。”
  方展脸上一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正想找个什么理由转开话题,眼睛却突然直了。
  秦扬僵在了那里,他原本是想坐下,但动作只做了一半。
  苏彦的笑声停了,保持着叉手站立的姿势,嘴巴抿得紧紧的。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起来,三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持着不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客厅的正中。
  这家伙怎么跑出来的?方展的神经都快绷断了,这种紧迫的感觉远比第一次看到那东西时更为严重。
  客厅正中放着一张简陋的茶几,上面本来胡乱堆放着一些杂志、光盘,现在又多了一样“东西”,确切的说,是卧着一大样“东西”――一只体形庞大的白色老虎!
  白虎性狠,主刀兵、凶杀,见血光,四神煞的煞气化神中白虎是最猛烈的一个。方展记得很清楚,当初秦扬提过这些,而自从那次见过白虎之后,身边的流血死亡事件就没停过。
  方展突然冒出个念头,这四神煞应该是报应在他身上,可之前的事情却像是报应在他周围人的身上,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名堂不成?
  要说这方展也够特例的,秦扬苏彦两人一付严阵以待的样子,偏他还有功夫在那胡思乱想,而那只白虎已经慢慢站了起来。
  秦扬动了,身子转向白虎,两手按在太阳穴上。
  苏彦也动了,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巧的油灯,正要点上。
  方展没动,他有点纳闷,那只白虎虽然还和凤凰坡见到时一样巨大凶猛,但眼里完全没了那股子狠劲,相反的倒有点蔫。
  更纳闷的是这么紧急的时刻,他突然犯起了烟瘾,手不由自主地摸出了那包半干的烟,抖出一支,凑近了打火机。
  呼,打火机的火苗窜起老高,烟是点着了,方展的眉毛差点没烧掉。
  秦扬和苏彦只顾注意白虎,没料到方展会露这么一手,都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
  “丁火克庚金。”方展悠然吐了个烟圈,手里打火机的火苗窜的更高了。
  其实他被吓的更厉害,早想抖手甩了打火机,可大脑和身体又莫名地不受控制了,还悠哉游哉地冒了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只白虎好像更蔫了,而且有点怕方展手里的火焰,身子微微伏着,一付病猫样。
  方展深吸了一口烟,对着手中的打火机猛吹一口,那火苗呼地铺开一大片,汹涌地冲向那只白虎。
  整个房间掠起一道赤红的火光。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3

 第十三章 钩子难缠惹上身
  
  说来也怪,那只白虎像纸糊的似的,那火一扑过去,焰头猛窜一下,这么大只白毛老虎就烧没影了。
  白虎是没了,可茶几上的杂志、光盘还在,而且还都是易燃的东西,被火焰这么一燎,三两下就着了,呼呼地直烧,要不是秦扬手快,从厨房弄了盆水浇灭,屋子里这三人只怕是要步白虎的后尘。
  “咳,咳,这味儿还真冲!”屋子里一股浓浓的白烟,呛得方展半死。
  这不废话嘛?哦,知道冲你还烧?一烧还这么大火。
  方展才没心情说废话,他心里犯着嘀咕,自己刚才的举动指不定又有什么讲究了,就跟之前几次卜卦似的,可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讲究,他是真不知道,只能拿废话套秦扬苏彦他俩。
  “爷爷没说错,你真是个怪人。”苏彦唬着脸道,“有你这么用五行破煞的吗?!”
  说着伸手要去开窗,秦扬身子一动,一下拦住了她。
  “别开窗!”秦扬蹲下身子,满脸古怪,“小心这烟。”
  “散散烟也好,你还怕有人报警?”方展回答不上苏彦的问话,正好借机转移话题。
  苏彦没开窗,秦扬这一提醒,她立刻警觉地在房间里打量了起来,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视线落在了床边。
  秦扬继续蹲着,右手按在地板上,像在感觉什么,突然眉头一皱,左手指向床的位置。
  “在那儿!”
  “丁火生戊土,就知道会成这样。”苏彦的视线一刻不离床边,话却是向着方展说的,“就算你知道下一煞是它,也不用这么着急换煞。”
  方展正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俩摆造型,一听这话,知道又没什么好事了。换煞?难道白虎这一煞没灭,而是变成了另外一煞?
  脑子里想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看向床边。
  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盘着条土黄色的大蛇,脸盆大小的头高昂着,一条红红的信子吐进吐出,那尾巴是黑色的,末梢像个大号的钩子,在地上摆来摆去,像要勾什么似的。
  自小方展就怕蛇,更别说这么大条的了,吓得他差点没蹿到秦扬身上去。
  “勾陈……难缠的家伙。”苏彦狠狠地瞪了方展一眼,还想说下去,那勾陈突然动了。
  勾陈盘紧了一圈,头缩在盘成一圈的身体上,方展注意到它那双碧绿的眼珠子直瞪瞪地盯着自己,钩子样的尾巴也正对着自己蠢蠢欲动。
  嗖,还没等方展反应过来,勾陈的尾巴弹射了出来,钩子直冲他的脖子,那速度方展能看清动作,却不够时间躲开。
  咔嚓,哐,一排木板平地横在了大蛇和方展之间,撑着木板的那人正是秦扬。
  勾陈的尾巴没收住,撞在了木板上,倒没发出什么响动。勾陈好像很忌讳这块木板,没再继续攻击,而是收回了尾巴。
  “用灵犀指拿来抠地板,你觉得这块木板能挡住勾陈几次?”苏彦站在一边摇头,一点没帮忙的意思。
  “甲木克戊土,我不太精通五行破煞,但不能看着方展被勾陈煞气上身。”秦扬声音沙哑得更厉害了,他居然把木制地板硬生生地扣起了一排。
  方展好像有点明白了,五行相克,这条大蛇就是四神煞里的勾陈,属土,怕木头。脑子一转,他直接瞥向南边的那个大衣柜,这可是实木的,躲进去的话,勾陈一定没辙。
  想着他就偷偷的摸去了衣柜边上,拉开了柜门,一只脚直接迈了进去。
  那边秦扬和苏彦都盯着勾陈,没注意他,可勾陈却是一直盯着方展,见他要钻柜子,尾巴又是一弹,猛地在空中转了个向。
  秦扬的位置够不着,苏彦又不帮忙,勾陈的尾巴眼看就勾上方展的后脖梗了。
  “小心!”秦扬脱口叫道。
  方展的身子已经进了衣柜,听到叫声,连头都没敢回,反手就要把门关上。也就在关门的瞬间,他觉得右手倏地一麻,整条胳膊立刻软下来,开始使不上劲了。
  扭头一看,右手腕上缠着那根勾尾,尾巴后半截抖动着正在收缩,方展心一凉,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和勾陈来了个脸对脸。他本来就怕蛇,这么近对上就更怕了,整个人就跟疯了似的拼命往外甩手。
  咔嚓,被他这么死命一甩,衣柜的半扇门撞飞了,勾陈的上半身也给抖了出去,可尾巴还在他手腕上缠着。
  秦扬和苏彦站在那里没法帮忙,只好看着方展抡着胳膊甩勾陈。
  勾陈毕竟是神煞,被抖了两次之后,身子在半空一拧,又冲了过去。方展的右手已经麻木得抬不起来了,再要甩开勾陈是不可能的。他这一急,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左手猛地把另半扇柜门给拽了下来,抡圆了照着勾陈的脑袋就砸过去。
  看到柜门砸过来,勾陈倒也怕,摆头躲了过去。可它身子还在往前冲,一头撞在了方展的胳膊上。
  这一撞,奇怪的事情来了,勾陈连头带身子全部撞进了方展的胳膊,那么大的一条蛇只几下就没入了皮肤和肌肉,就剩下那个钩子还挂在方展的手腕上。
  方展更急了,可这次他没采取任何行动,眼一黑,直接晕过去了。
  对一个习惯了忙碌生活的人来说,安心静养之类的“享受”纯粹是一种折磨,就比如现在的刘孜飞,整天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浑身不自在。
  腿上的枪伤问题不大,他开枪时特意地避开了骨头和主动脉,枪口又离开了一定的距离,所以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创伤。
  “这两枪打得挺在行的。”武警医院的医生这么打趣道,“刘队,什么时候教我两招。”
  刘孜飞笑了笑,对于这样的突发状况,他完全是凭经验,教可没法教,总不见得隔几天就冲大腿上开一枪做试验吧。
  可这毕竟是枪伤,动一动创口就生痛,加上失血过多,刘孜飞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
  也就在他浑身难受的时候,小马拎着大包小包地闯了进来。
  “帮我找下方展。”刘孜飞想逮到了救星,劈头就是一句,“我要见他。”
  小马呆了呆:“刘队,您安心养伤要紧,我今天可是代表大家来看您的。”
  “身体没事,就是太闷了。”刘孜飞冲小马做了个吸烟的手势,“连这都不行。”
  小马乐了,冲外面看了看,关上房门,又打开床边的窗户,递过一支烟,点上,顺手把剩下的烟塞进刘孜飞的枕头下。
  “最近安排一下,我必须见方展一面。”刘孜飞狠狠地吸了两口,连尾烟都吞了下去。
  看着他一脸沉重的样子,小马点了下头,他很清楚刘孜飞的个性,现在要劝他安心修养,也只是白费口舌。
  房门敲响了,刘孜飞和小马像上了发条似的连忙处理掉烟头,顺手扇了扇空气中的烟雾,动作出奇的敏捷。
  “进来。”刘孜飞盖好被子,装作没事一样应了一声。
  门开了,走进一个医生。
  “怎么这么大烟味?”那医生皱皱眉,翻开手上的病例,“三十二床刘孜飞,腿部枪伤。”
  刘孜飞随意地点点头,小马有点紧张,生怕医生追究他们在病房抽烟。
  “做下伤口检查。”医生漫不经心道,“无关的人麻烦回避一下。”
  小马乖乖地出去,带上门,靠在墙边等着,心里有点纳闷。
  这医院真怪,刘队又不是女人,伤口检查还要旁人回避的?也许是怕细菌感染吧。
  简单地检查了伤口的状况,医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刘孜飞趁空打量了他几眼,觉得这医生有些奇怪,但一时又想不起奇怪在哪里。
  就在刘孜飞琢磨的时候,医生从兜里掏出了一副一次性注射器,熟练地拆开,吸入针剂,弹了弹针管,就要给他注射。
  “需要注射吗?”刘孜飞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往回收了收胳膊。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需要不需要注射要听医生的!”那医生横了他一眼,隔着口罩大声训斥道,“伤口有些炎症,需要注射抗生素。”
  也对,刘孜飞没再说什么,伤口真发炎的话,麻烦挺大的。
  撩起袖管,针头对准脉管扎了下去,就在接近皮肤的时候,针头突然停住了。
  “你干什么?”医生的声音更严肃了,嗓门却刻意地压着,刘孜飞有力的右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
  “伪装得不错,可还是露了马脚。”刘孜飞轻蔑地笑着,手上加大了力度,他的手劲很大,一次办案时,曾空手捏断过持枪歹徒的手指。
  可这一捏,却丝毫不起作用,医生笑了,因为戴着口罩,刘孜飞只能看到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那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和嘲弄。
  “该死的逃不了。”那医生按住了刘孜飞的左手,另一只手上的注射器缓缓推进。
  有计划的谋杀!刘孜飞额头上的青筋爆了起来,左手像被巨石压住般不能动弹,而右手拼尽全力也阻止不了针头的推进……
  “放射科啊?在三楼,对,左拐。”门外的小马殷勤地招呼着一个女孩,不知不觉地远离了房门。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3

 第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市郊的路上,两辆自行车正飞速地向凤凰坡西面进发,骑车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车后座上还带着个双目紧闭的人。
  “是不是这里?”女放慢速度,等了等后面的两人。
  “应该就在这附近。”骑车的年轻男子说道,“那天雾太大,周围看不清。”
  坐在他后面的男子侧了侧头,身子一提,直接在车后座上站了起来,迎风张开双手。
  “往南,不超过三十米。”那男子道。
  “我现在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年轻男子卖力地蹬着车子,“老秦,你可别弄错了,这车子我都快蹬不动了。”
  方展、秦扬、苏彦,除了他们三个,应该不会有人骑着自行车来凤凰坡。虽然离事发当日已经有段时间了,可凤凰坡附近依旧是人烟稀少,连施工的人员都很难看到。
  “老秦说的没错,就在那里。”苏彦迎风吸了吸鼻子,“味辛,刺鼻,戾气不散。”
  说话间,自行车被一堆碎石挡住了去路,看样子是一块巨大的山石被人为凿碎的。
  这里就是当时凤凰坡石块崩塌的地点,也是方展第一次遇见白虎的地方,他的麻烦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哐,方展的右手突然一抖,硬生生地把自行车从跨下抽了出来,狠狠地砸在了乱石堆上,身后的秦扬反应倒也快,身子一闪,落在了一边。那只右手拎着自行车又砸了两下,似乎意犹未尽,方展的左手用尽力气才制止住它。
  “勾陈黑尾又开始发作了。”苏彦皱了皱眉,“看样子要尽快了。”
  方展平定了一下呼吸,确定右手不再狂躁,这才放开了左手,在他右手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钩状的黑斑,就像是……
  “勾陈黑尾很暴戾。”秦扬拉起方展继续前进,“再发作的话,我必须把你的胳膊暂时废了。”
  勾陈,性顽劣,主争斗、受困,见灾病。四神煞中勾陈属土,最惧木相,那天遭到勾陈袭击的刹那,方展情急之下用柜门去砸,误打误撞地躲过了神煞临身的劫数。
  不过,方展只是躲开了神煞临身,勾陈还是撞进了他的右臂。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刻起,这条胳膊就没安生过,茶几、菜刀、锅碗瓢盆,凡是金属相关的东西操起来就砸人。秦扬苏彦费了不少劲,这才好歹克制住。
  这当中有件古怪的事,勾陈出现的时候,苏彦有些袖手旁观,但当勾陈撞进方展右臂后,她却开始关心来,到凤凰坡找白虎出现地点就是她提议的。鬼算孙女的身份多少有点优势,方展和秦扬只好言听计从,为路上方便,直接弄了两辆自行车,前往凤凰坡。
  “你好像早知道我会成这样。”方展边走便道,看来这个小丫头远比她的外表要复杂。
  “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是爷爷交待的。”苏彦头也不回地说道,“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想出事就别那么多废话了。”
  方展没再说话,他看见了那天跌进去的大坑。虽然已经填了大部分,但坑边的样子还没变。从这里算起,那只白虎就是自西面来的。
  在坑边转了两圈,秦扬把手掌贴在了地上,左右移动了两下,指了指前面,冲两人做了个“三”的手势。
  打的什么哑谜?方展没看懂,原本总是出现的奇怪能力一点也没反应。苏彦点了点头,一拉方展,径直走了下去。
  走出三米,苏彦突然停下,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旁的斜坡,方展注意到,斜坡上那些矮小的灌木杂草枯黄弯折了一片,那样子像是有人用大刀砍过一般。
  “就是这儿,这个城市六神位中的白虎位。”苏彦指着一处道,“用你的右手挖下去,要快!”
  方展正在琢磨这片地方为什么会这样,被她那么一叫,倒愣住了,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右手猛地一震,整个人被带着撞向斜坡的另一边。
  咕,咕,与此同时,苏彦指着的那块地方,泥土突然涌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往外钻。
  “老秦,帮忙!”苏彦见了立即叫道,秦扬赶上和她一左一右抵住了方展的背脊,两人一齐使劲,把方展推向了涌动的地面。
  右手像有生命似的拽着方展的身子向反方向使劲,两厢较劲下,三人僵在了那里。
  “方展,靠你自己了。”苏彦喊了一声,翻手在方展背后拍了一掌,与此同时秦扬的手指也点在了方展背上。
  身子一热,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方展伸直右臂扑向了斜坡,噗,整条手臂顿时穿了进去,直没肩部。
  泥土倏地不动了,那条右手也没再折腾。
  就这么完事儿了?方展暗自寻思,这叫什么?泥土治疗法?
  还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哗,泥土没来由地松动了两下,埋在里面的手臂被什么缠住了,紧接着传来一阵冰冷刺痛的感觉。方展一惊,赶紧往回拔,可泥土跟有吸力似的,手臂一点也抽不回来。
  “快帮忙啊!”方展大叫,“再下去我的右手就废了!”
  苏彦没动,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泥土,秦扬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两人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
  靠人不如靠自己,心里无名火上撞,方展一咬牙,噌,手臂带着大块泥土拔了出来。
  手是拔出来了,可方展的心更凉了,这……这是什么东西?!
  右臂的衣袖不知什么时候被扯烂了大半,裸露的小臂上,缠着一根小指粗细的根状物,那东西的表面还裹着一层透明的物质,像是冰。房展试探着摸了下,不是冰,有点凉凉的,缠在手臂上倒挺舒服。
  “木冰能克制住勾陈黑尾的煞气。”苏彦走了过来,“但不能帮你除去神煞。”
  “木冰?名字挺特别。”方展甩甩胳膊,“是植物?”
  啪,秦扬一把拉起了方展,顺手在他身上摸了摸,舒了口气。
  “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生物,古代人把它作为不祥之兆。”秦扬慢声道,“六神位中都会有一个被相应属性克制的东西,白虎属金,所以这里会有木冰。”
  “木克土,所以勾陈没动静了。”方展一知半解地点点头,“这会儿能克制就行。”
  之前还是惊心动魄的场面,现在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秦扬摇摇头,搞不懂这个方展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脑子犯迷糊。
  “他怎么连木冰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苏彦自语似的问道。
  “从我见到他起,就是这个样子了。”秦扬叹了口气,“时好时坏,一会是天卜,一会是愣头青。”
  愣头青?苏彦看了看方展的样子,差点笑出声,还真是……可她没笑完,愣头青的神情忽然专注了起来,右手飞快地在地面上划动了起来,一幅匪夷所思的图案出现了。
  “该死,刘孜飞要出事!”方展的右拳狠狠砸在了图案上。
  警局里的气氛很沉闷,每个人的鼻尖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刘孜飞一贯凌乱的办公桌此刻被整理得一尘不染,上面放着幅嵌着黑边的镜框,照片上,刘孜飞的笑容深邃而坚定。
  “你走开干什么?!你走开干什么?!”刑警大李红着眼吼道,“你上辈子没见过女人吗?!要是你在边上,刘队就不会……”
  话说到这儿,大李哽咽了,大颗的泪珠从面颊上滚了下来,一旁的刑警拉了拉他的衣袖,没说什么。
  大李对面,小马早已经泣不成声了,他是不该走开,如果他在,刘队就不会有事了。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刘孜飞,男,现年三十六岁,于本月二十三日,因枪伤感染引发并发症,医治无效,光荣殉职。
  警局的讣告很简短,却没有说出真相,显然这是为了办案需要。
  刑警队每个刑警都憋了一股火,刘孜飞一向是他们的兄长、偶像,而他的死是场有计划的谋杀,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破案!不能让刘队死的那么不明不白。虽然都这么想,可这案子实在无从入手。没有目击者,没有可疑线索,除了刘孜飞左臂上的手指状淤痕外,可以说是一无线索。
  最头痛的是,令刘孜飞死亡的药物化验报告直接送到了张局的手里,由局领导亲自过问,没人能看到那份报告里究竟是什么。
  “我们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大李一撸帽子,“大伙能找就找,挖地三尺也要把杀害刘队的凶手给刨出来!”
  小马抹了把眼泪:“我这就去,医院、附近的地方,我都去查,都去问!”
  刑警们躁动了起来,却不再有人说话,各自收拾着准备出门。
  “干什么,都干什么?!”门外正巧走进一人,见这架势,立刻威严喝问道,“无组织无纪律,还有没有一点人民警察的素质?!”
  这一喝,所有人都停下了,来的这个不是别人,正是市局张正健局长,他手里拿着一份牛皮封面的卷宗,里面夹着的材料看上去很薄。
  “张局,刘队死的太……”大李低头回答着,一提到刘孜飞,声音再度哽咽。
  张正健拍了拍大李的肩膀,环视了一下屋内的刑警,他们都是和刘孜飞出生入死过的,情同手足的兄弟,这群面对流血牺牲都不眨一下眼睛的铁汉们,眼里都噙着泪水。
  “大家的心情,我理解,但不要影响正常的工作。”张正健沉重地点点头,扬起手里的卷宗,“局里已经决定,建立特别小组侦查此案,揪出凶手!”
  屋内再次躁动起来,组建特别小组,那就意味着要从刑警之中挑选骨干,每个人都挺直了腰杆,希望被张局选中。
  小马、大李、小陈、老吴,张正健只点了这四个人的名字,示意他们跟自己走。余下的刑警在失望之余多少有些奇怪,特别小组的成员能力参差不齐,况且就四名警员,怎么去面对这个玄之又玄的案件呢?
  被选中的四人兴奋之余也有些奇怪,但又不敢多问,跟着张正健在警局里走了几个弯,从三楼下到一楼,一转边门,直接来到了地下室门口。
  这地下室原本是警局的老库房,自从建了新库房后,就弃置不用了,平日只是堆放些杂物。可张正健带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呢?难道是准备用地下室作为特别小组的办公室吗?
  “张局,我们这是要进去?”大李憋不住问道,其余人也猛瞅着张正健,一肚子疑问。
  “呵呵,进去就知道了。”张正健笑着摸出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大门。
  门一开,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地下室内一点阴霉的气味都没有,这里条件还真改善过了。四人没再多想什么,跟着张正健走了进去。
  “怎么……”当他们见到里面的景象时,不由得都呆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3

 第十五章 被死神锁定的人
  
  刘孜飞的追悼会是按标准程序进行的,到场的除了警局领导、刑警外,还有几名社会人士。
  透过瞻仰台的透明玻璃可以看到静静躺在那里的刘孜飞,蜡黄的脸上依旧凝着一股英气,只是样貌与生前相比有些失真。
  也是,其实活人和死人并不只是差口气那么简单。
  悼念厅里的氛围很肃穆,除了偶尔发出的啜泣声外,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参加悼念的人默默地看着瞻仰台上的遗体,各自心中思量着什么。
  “刘孜飞同志虽然离开了,但他的精神和信念却留在了我们的心中……”张正健站在瞻仰台前,声音低沉地颂读着悼词。
  几个年轻的刑警忍不住哭出了声,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口鼻;年长些的刑警强忍着,眼眶却早已红得厉害。
  张正健继续颂读着悼词,眼睛时不时地看着面前的刑警们,他很能理解此刻他们心情。不过,张正健此刻更关注的是一个年轻的刑警。
  二排右数第四个,肤色有些黝黑,警帽压的很低,正不停地抬手擦着眼角,似乎哭得很伤心。他右腕上戴着一个奇怪的腕饰,像是木制的,隐隐透着一种晶莹的光泽。
  作为刑警,是不允许佩戴任何饰品的,更何况是这种有碍行动的东西。
  张正健看在眼里,似乎不在意,继续念着悼词。
  一系列仪式完毕后,刘孜飞的遗体就要推去火化了。张正健安排了小马、大李、小陈、老吴扶棺,自己则走向那个年轻刑警。
  “火化时,你陪同一下。”张正健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那刑警没作声,只是点了点头,随即跟了过去。
  火化间的气味不好闻,放下棺木后,小马他们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下那个刑警和火化工处理刘孜飞的尸体。
  “是叫刘孜飞?”火化工看了看手里的单子,问道。
  “嗯。”那刑警点头,给了个鼻音。
  “三十来岁正当年,可惜咯。”火化工漫不经心地嘀咕了一句,随手揣起单子,把棺材推到炉子前。
  那刑警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两眼看着棺材,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在观察什么。
  “你还是在外面等着吧。”火化工冲刑警笑了笑,“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尸体烧起来的味道可不好闻。”
  刑警迟疑了下,若有所思地看看火化工那厚重的口罩,转身离开了火化间。
  火化工盯着他的背影,眼睛里满是笑意,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现在就剩我们俩了。”火化工拍了拍棺材盖,“你也不亏,我亲手送你上路,待遇算是很高了。”
  说着一抖手,不知从哪里拽出根三尺来长的钢针,笃地一声,钉入了棺材。从部位来看,钢针穿刺的目标正是刘孜飞的心脏,这是一击毙命的手法。
  不过,刘孜飞已经是具尸体了,再怎么精妙的手法,也不可能让他死上两次。
  火化工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略略端详了一下,两指夹住钢针末尾,又拔了出来。
  钢针上带着些白色的东西,火化工见了,眉头不由一扬。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多加一副墨镜。”一个有些懒散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既然早知道是我,又何必这么费事呢?”火化工的眼睛又笑了。
  他身后是火化间的边门,平日一直是关闭的,可现在门口却站着一个人,正是刚才的那个刑警。
  “警方是靠证据办案的。”那刑警指了指火化工手中的钢针,“比如你手上的那个。”
  火化工看了眼手里的钢针,自嘲地笑了:“我承认小看了你。不过,你就那么有把握抓住我吗?”
  那刑警抬了抬帽檐,没回答,回手在边门的铁框上敲了两下。
  哐哐,那声音像是榔头砸出的一般,门外闪进小马等几名刑警,迅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手里的枪死死瞄准火化工。
  “警察,手枪,这够吗?”火化工挑衅地扬了扬头,“方展,四神煞把你的脑子烧坏了吧?”
  那刑警正是方展,脸上黝黑的肤色则是伪装的效果,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仍然没有回答火化工。
  小马、大李等人听得有些奇怪,四神煞是什么东西?毒品?虽然之前就知道方展这人有点神秘,可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心里不免有些好奇。
  那天张局带他们去地下室,当见到一身警服的方展时,他们都十分意外,张局什么时候收编了这小子?
  更意外的是,张局居然安排方展作为特别小组的指挥,而第一个行动便是诱捕刺杀刘队的凶手。
  再多的疑问和好奇终究抵不过命令,他们只好跟着方展,预先在出殡的地点设下埋伏。
  “你知道刘孜飞会出事,用的一定是纹卜。”火化工旁若无人地对方展道,“也只有你和苏正才能用纹卜发现我的行动。”
  方展的眉头皱了皱,自己在地面上画出的那些图形就是纹卜?他不知道,可他却真真实实地在图形中看到了刘孜飞遇害的一幕。
  小马更糊涂了,这两人说的都是什么东西,怎么就听不懂呢?
  “现在我要走了,你们记得替刘孜飞收尸。”火化工的声音慢了下来,“武警医院特护病房的那具。”
  这话出口,方展的心一下揪紧了,也就在他分神的功夫,火化工的身子动了起来。
  一蜷,一滚,一弹,类似战术闪避的动作一气呵成,火化工像支箭一般射向了火化炉。
  现场所有人都呆了呆,炉子虽然是熄的,但进去也照样没有出路,他想干嘛?
  哐,火化工准确地跃入了炉子,角尖一勾,带上了炉门。
  “糟了!”方展脑中一亮,身子猛冲过去,一拳砸在了炉门上。哐当!厚重的金属炉门竟被他一拳砸飞。
  呼!迎接他的是一蓬猛烈燃烧的火焰,火化炉自行启动了,热浪顿时燎去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
  “快通知张局,医院吃紧,加派人手保护刘队!”方展闪过火焰,转身对小马叫道。
  “好……保护刘队?”小马僵了一下,脸上不由抖动起来。
  “你说什么?刘队,刘队还没死?!”大李激动得拉着方展不放,也不顾手里的枪是不是开着保险。
  “黏糊什么?!再慢刘队就真死了!”方展一把推开大李,快步奔出火化间。
  也就这么一推,半截铁塔似的大李摔了个仰面朝天,连爬都差点爬不起来。
  武警医院底层,一处隐密的病房,这里是用来收纳治疗“特殊”病人的地方,被称为“一号特护病房”。
  病房里坐着两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全神贯注地守卫着床上的病人。一个年轻的女孩倚在病房靠门的地方闭目养神。
  病房的门开了,走进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双目紧闭着。对他的出现,屋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态。
  中年男子径直走向窗边,标枪似地站在了窗帘后。
  病床上躺着的正是刘孜飞,看样子还处在昏迷状态,靠输液管和氧气面罩维持着生命状态。
  病房里很安静,刘孜飞身边的这四个人并没有任何的交谈,只是静静地在等待着什么。忽然,女孩的眼睛睁开了,快速地在屋内扫了一眼,视线落在了刘孜飞的身上。
  窗边的中年男子侧了侧头,似乎听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
  “看来那具蜡像露馅了。”女孩调皮地笑着道,“老秦,站了这么久,想不想活动一下?”
  “也好。”中年男子点了下头,缓缓地半蹲下,左拳瞄着地上的某处。
  这对奇怪的男女正是留守在刘孜飞身边的苏彦和秦扬,此刻他俩相继感觉到方展那里失手了。当然,他们也感觉到了刘孜飞的生命危在旦夕。
  两名特警的注意力依旧在刘孜飞身上,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全力保护刘孜飞的安全,对其他的并不关心。
  嗒,地面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砰,秦扬的左拳猛然砸在了地面上,坚硬的地板顿时碎了开来。
  哗,天花板突然坠下了一块,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直扑病床上的刘孜飞。
  突突,被消声器压制的枪声响起,那人影在空中震了数下,失去了下扑的准头。两名特警一击得手,同时挥动枪托,狠狠地砸了过去。
  蓬,人影被砸飞了出去,撞在对面墙上,身上溅出一片白色的絮状物。
  “是假人!”苏彦快速扫了眼周围,脸色变了变,直冲刘孜飞的病床。
  地面下的嗒嗒声渐渐接近了病床,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伺机钻出,但秦扬的拳头准确地压制着,丝毫不给那东西任何机会。
  苏彦的动作也很迅速,身子刚到病床前,右手已经关闭了墙面上的氧气输出开关。两名特警一惊,手中的枪下意识瞄准了她。
  “供氧系统被动了手脚。”苏彦毫不理会面前的枪口,伸手摸了摸刘孜飞的脉搏,“是一氧化碳!”
  “供氧系统还在运行!”一名特警叫道,墙面上用作稳定氧气压力的装置依旧在泛着气泡,另一名特警连忙拔掉了输氧管,一枪托砸坏了输氧装置。
  蓬,门突然被撞开,屋外闯进一个人,见到他,屋内的人不由都呆了。
  “小心床边!”那人沙哑地提醒道,身子直扑病床。
  这时,病床边的秦扬突然蹿了起来,左拳挟着劲风直奔刘孜飞的头部……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4

 第十六章 大难不死未必吉
  
  秦扬的拳头有多厉害,地上那些粉碎的石板最清楚。刘孜飞的脑袋肯定没地上的石板硬,这一拳要是挨实了,绝对比石板惨。
  蓬,拳头砸在了床板上,钢制的病床猛地一歪,一根床腿弯成了弓形。
  没人插手,就在拳头袭来的刹那,刘孜飞自己一翻身,躲开了这致命的攻击。
  他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关键时刻自己能避开?!秦扬不由愣了下。
  也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门外闯进的那人已经挥拳攻到了,拳风的势头比秦扬刚才那拳更凶猛。
  秦扬应变得也快,左拳一摆,迎上那人的拳头,右手肘击攻向刘孜飞的脊椎。这一击是横着出去的,吃准了刘孜飞在床上周旋不开,根本避无可避。
  两个特警这会儿完全看傻了,为啥?因为闯进门来的那人正是秦扬!
  有点糊涂了,这攻击刘孜飞的是秦扬,闯进来的也是秦扬,一下子蹦出两个秦扬,他们看着能不傻吗?
  苏彦没傻,更没闲着,矮身横腿一扫,咔嚓咔嚓,病床的床脚应声而断,整张床顿时塌了。
  床一塌,高度猛降,肘击的攻势自然地被化解了。闯进门的秦扬又攻了几拳,三两下把另一个秦扬逼开了床边。
  两个特警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先进门的秦扬是个冒牌货,准备杀刘队,那些花招是给他制造机会。真秦扬估计被什么拖住了,觉得不妙,赶回来示警,正好撞上现在这个场面。
  明白是明白了,特警端着枪瞄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冲哪个开枪,这两个秦扬也太像了。
  苏彦皱着眉头看了看,眼珠一转,突然叫道:“老秦,你不是对手,换我来!”
  两人斗得正酣,一听叫声,左边那个秦扬身子一闪直接把对手让了出来,另一个刚想追上,却停住了脚。
  砰,枪响了,左边的秦扬一捂胳膊,显然是中了枪。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刘孜飞半倚在坍塌的床上,手里的枪正冒着青烟。
  这几分钟的混乱场面让所有人都暂时忽略了刘孜飞刚才的异动,看来他根本就没昏迷。
  “这就是保护你的回报?”中枪的秦扬沙哑道。
  “你不是秦扬。”刘孜飞的脸色很苍白,拿枪的手却坚若磐石,“苏彦如果看出真假,就没必要让秦扬让开。”
  苏彦赞许地看了刘孜飞一眼,这个警察的确不一般。
  “呵呵,那我就是死定了?”假秦扬笑了笑,似乎还很轻松。
  这是废话,现在有三把枪指着他,秦扬和苏彦也站在了左右夹击的位置,真要逃,除非他能遁地隐形。
  “转过身去,把手放在头上!”特警扬了扬枪,示意道。
  嗒,嗒,地面上发出几声轻响,有点像之前的动静,假秦扬咧嘴一笑,突地蹿上了窗台。
  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整块地面忽然塌陷,一干人等全部掉了下去。
  “何必连累别人陪葬呢?”窗台上的假秦扬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拧了一下,丢进地下的大洞。
  接着一肘击碎窗户,翻了出去,跳上路口处的一辆救护车,扬长而去。
  “能再快点不?”方展一个劲儿地挠头,他不会开车,临时抓了个警员载他去医院。
  “最快了,这是警车,不是赛车。”那警员卯着劲儿踩油门。
  方展急得抓耳挠腮,一眼瞅见边上的警报开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摁了下去。
  刺耳的警笛声响起,两旁的车流识趣地避让开来。
  “按规定不能随便拉警报……”警员嘀咕了道。
  方展横了他一眼,没搭理,规定?人命关天你还跟我讲规定?这小子一准是个书呆子。
  离医院不远了,方展能够清晰地看到病房大楼上的标记,可前面的车流拥堵了起来,警车被卡在了当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种奇异的感觉袭来,方展的眼前闪现出一片淡黄色的绒毛,这些绒毛像有生命一般,疯狂蔓延着,在黑暗中将一群人包围。
  “什么东西?”方展晃晃脑袋,眼前的景象顿时消失了,但耳边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语声,沙哑的嗓音、浑厚的嗓音、细嫩的女声……糟了!
  方展根本来不及细想,打开车门噌地蹿了出去,脚下发力,直冲武警医院。
  “哎……”车里的警员刚想叫他,车上的步话机响了。
  “对张局,我们在医院附近,车堵住了,他一个人跑去医院了。”警员汇报道。
  “小马大李他们已经赶往现场,你跟着方展,注意保护刘队!”张正健命令道。
  绒毛,还是淡黄色的绒毛,方展飞速奔跑着,眼前不断闪现出这奇怪的景象。
  “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死的。”方展心里想道。
  不知为什么,苏彦、秦扬包括刘孜飞,这些人的生死在方展心中变得十分重要,似乎如果失去了他们,事态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方展的预感,强烈到不能自控的地步。
  绒毛,淡黄色的绒毛,假秦扬丢下的是个瓶子,这些淡黄色绒毛便是从那里蔓延开来的。病房下是个地下室,大约五十个平方,只半分钟的时间,这里便全被这种绒毛侵蚀了,看上去就像长了一层厚厚的黄色霉菌,令人作呕。
  最可怕的是,一名特警接触了之后,整个人身上立刻长满了绒毛,只没多久的功夫警服、防弹衣连带身上的皮肉都像被强酸腐蚀了一般,剩下的仅是一具枯黄的骨架。
  其余人见势不妙,连忙站到病床上,说来也怪,那些绒毛到了床边竟然缓下了速度,只是一点点地慢慢侵蚀,铮亮的不锈钢床架开始出现锈斑。
  “是地毛!”秦扬的脸上也不仅有些变色,“我们碰上行家了。”
  “地毛属土,金泄土气。”苏彦拆下了两根金属床腿,丢给秦扬一根,“老秦,我们要撑到方展来,他手上的木冰可以对付地毛。”
  两人一左一右,把刘孜飞和另一名特警夹在中间,挥动床腿拨开涌来的地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孜飞腿上的伤令他无法活动,只能看着。
  自己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从诡异的杀手到眼前的恐怖景象,他脑中的常规逻辑被完全击碎了。方展把他从死神手里救回时,他还以为自己是被结仇的罪犯暗杀。方展交待他要暂时装死,以此诱出凶手。于是他便通知了张局,经过商议,推荐方展等人参与这个抓捕行动。
  伪装昏迷是苏彦的主意,为的是在危急时刻赢得机会,可他们都没料到,对方的手段已经超出了想象。
  “人力是无法和自然抗衡的。”刘孜飞突然想起导师的一句话,也许他的死亡是既定的,根本无法逃脱。
  救护车在警报声中飞驰着,司机裹在一身白色的制服中,压低的帽子和厚大的口罩完全遮住了面容,所露出的只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们也算是费劲心机了。”假秦扬包扎好手臂,冲司机道,“但我不明白,天卜犯了四神煞,自身都难保,为什么还会插手这件事。”
  “方展做事一向不徇常理,你想了也白想。”司机淡淡道,“不过,这次连鬼算的孙女也牵了进来,里面一定有文章。”
  “还有那个瞎子,九叔特别交代过,要当心这人。”假秦扬点了支烟。
  啪,司机右手寒光一闪,假秦扬嘴上的烟顿时少了半截。
  “别在我面前抽烟。”司机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除非你也想死。”
  救护车转上一根岔道,直奔城郊南面而去。
  “他们一定会后悔救那个警察的。”
  绒毛不断地侵蚀,病床已经只剩下一半了,苏彦和秦扬手中的金属床腿也早已不成形状。
  一旁的特警想了想,解下腰里的弹夹,飞速地拆下弹头,将火药全部倒在撕开的床单上裹紧,丢进满是绒毛的的地方,端起枪就是一阵点射。
  扑,一片火光燎起,淡黄色绒毛像受了惊吓,倏地隐了下去。
  “你找死!”秦扬大怒,一拳打飞了特警手中的枪。
  特警莫名被打,一肚子火,狠狠地瞪着秦扬,要不是情况紧急,估计就要上去和他干架了。
  “绒毛不怕火!”刘孜飞突然叫道,原来火光闪过之后那些绒毛像加了肥料的野草似的,蔓延得更迅速了,原本不足半寸的长度已疯长到了一尺,卷动着再次向病床袭来。
  呼,头顶坍塌的大洞中突然跳下条人影,直扑地上的绒毛。
  “方展,用木冰对付地毛!”苏彦眼尖,一眼看出那人影就是方展。
  方展没出声,空中身子一弹,换了个头下脚上的姿势,伸直的手臂间带起一道晶莹的亮光。
  噗,一阵冰寒刺骨的冷风刮起,紧接着弥漫起一股诡异的黄色烟尘,酸臭的气味呛得众人咳嗽不已。烟尘散尽,只见方展半蹲在地上,整支胳膊陷入了地下,浑身颤抖,肩头不住耸动,像是在大口喘息着。
  哐!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门外冲进两个人影,直扑方展。
  “方展有危险!”刘孜飞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手里的枪随即开火。
  砰,砰,两个人影头部中枪,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地。
  与此同时,方展的口中迸出一声无奈而惨烈的喊声:
  “不要开枪!”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4

第十七章 趁你生病要你命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幽蓝的烟雾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如果这会儿有人走进来,一定会被浓烈的烟味呛个半死。
  屋里的三个男人对烟味似乎已经麻木了,继续闷头抽着烟,桌上那硕大的烟灰缸里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尖。
  张正健一直在回忆,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属下,曾不止一次给他闯祸,也不止一次带队破获大案要案。而现在,自己必须作出一个抉择,一个决定刘孜飞今后命运的抉择。
  呼了口烟,张正健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
  方展没有看刘孜飞,只是盯着手里的烟头。三次从死神手里救回刘孜飞,他从没怀疑过这么做是否正确,可现实却令他迷茫了,事态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判吧,有多重判多重。”刘孜飞梦呓般地打破了沉默,“这是我欠小马和大李的……”
  判刑?张正健眉毛一扬,过失杀人应处以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当时事发突然,如果是一般人,可以酌情轻判至三年。
  可犯案的是刘孜飞,他所从事的职业恰恰要求他准确判断,如此一来,他至少要面对五年以上的刑期。
  刑满后的刘孜飞会怎样?张正健不敢想。
  “就算你现在死了,他们也活不过来。”方展依旧盯着手里的烟头。
  “我还能怎么样?!”刘孜飞满眼血丝道,“当初你就不该救我!”
  说着他抬起头,强忍了下眼眶中的泪水,摇动轮椅,径直冲出办公室。
  “张局,我等着您的决定。”刘孜飞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比起破罐子破摔,他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方展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中却闪动着不安。
  “你有什么建议?不妨直说。”张正健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展。
  “应该不用我建议什么。”方展盯着手中渐渐熄灭的烟头,“您早有打算了。”
  张正健愕然,自从第一次见到方展起,就有种奇怪的压迫感,这个年轻人仿佛知道所有的秘密,而心中却隐藏着一个比所有秘密加起来都要大的秘密。
  “我先走了。”方展丢掉手中的烟头,懒懒地站起身,“警服我明天会送来。”
  目送着方展离开,张正健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问下去也只是以疑问解答疑问,与其在死循环里浪费时间,不如趁早把刘孜飞的事情安顿好。
  他有预感,方展绝不会就此罢手的。
  市公安局门口,路上的行人好奇地看着一名年轻警察飞奔而出,速度快的惊人,转眼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这种警察抓贼应该一流,不少人这么想。
  方展不是警察,也不是去抓贼,他只是想不停地跑。很快,大脑因缺氧而几近空白,眼前的金星和耳畔的嗡嗡声似乎令他舒服了点。
  刚才在张正健的办公室,眼前不断出现混乱的景象,耳旁隐约的声响扰得他心神不宁。自从用木冰克制住勾陈后,那些预知的景象和声音越来越频繁地出现,甚至在做某些事时,他就已经预先看到了几分钟后即将发生的情景片断。
  在小马和大李冲进地下室时,方展预见到他俩会被刘孜飞误杀,可木冰发出的寒气却让他无法及时示警,眼看着两人死在自己面前。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难道我不该救刘孜飞吗?!拐进小路,方展靠在一边大口喘息着。
  笑眼人,对!一定是他,那个不断找麻烦的家伙,这一切的变化一定是他造成的!
  可他是什么角色呢?他的目标似乎只是刘孜飞,难道这个警察身上有着更大的秘密?
  “请问……”一个年轻的女孩打断了方展的思路,“您能帮我下忙吗?”
  方展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上的警服,点了点头,这会儿他是“警察”。
  “我的钱包掉下去了。”女孩脸红了下,指了指旁边,“我捞不上来……”
  旁边是一排用作排水的涵沟,沟盖上留着宽大的长孔,女孩的钱包碰巧落进了沟里。
  “嗯。”方展看了下位置,右手一提,轻松地翻开了沉重的沟盖,一个暗红色的女式钱包正躺在沟底的淤泥里。
  “你的力气真大。”女孩赞叹了一句,有意无意地在他脸上瞟了眼。
  方展苦笑了下,这是右臂里的勾陈给他带来的唯一好处,如果不是木冰克制着,天知道这只力大无比的手臂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
  涵沟有些深,方展索性趴下身子,伸手进去,滑了几下终于抓住了那个钱包。
  嗡,钱包入手的一刹那,眼前突然闪过一片断续的景象:红色的小点,密密麻麻的,像是――虫?!
  手腕上的木冰传出一阵冰冷,方展不由打了个冷战,眼前的景象顿时消失。
  不对劲!方展猛一回头,身后那女孩早已不知去向,渐黑的天色下,小路上空无一人。
  钱包自己动了一下,包口啪地弹开,呼地涌出一大群红色小虫。这些小虫迅速爬上方展的右手,很快便钻进了他的衣袖,所到之处像被烙铁烫着似的,剧痛无比。
  “啊!”方展痛极大叫,赶紧脱下警服,一把撕开衬衣袖口。只见整条右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虫,手腕上的木冰更是被虫子完全覆盖了。
  这下不只是痛了,连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方展赶紧用左手去抠那些虫子,可那一只只全都钻进了肉里,没抠几只胳膊就流血不止了。
  方展是真急了,抡起胳膊就往地上砸,砸了几下却不起作用,一眼瞥见旁边的涵沟,疯了似的扑过去,一气掀了几块沟盖,直接钻了下去,把整条胳膊塞进了沟底的积水中。
  说来也怪,那些虫子遇到水,一只只都泄了气,不一会儿水面上漂起一片,钻进肉里的也不再动弹。
  剧痛消失了,方展却没感觉到,他又晕了过去。
  “怎么会这么多?”
  “还好没有全入肉,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嗯,好了,幸亏木冰没太大损伤。”
  “这种时候还能想到用阴沟水解火毒,我真服了他了。”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像又触手可及,方展的脑海里泛出一阵空白,整个身体有如飘在云雾里,轻松却又沉重不堪。
  意识又迷糊了一阵,胳膊上传来的刺痛让他忽地清醒了。
  “哎,轻点……”方展一咧嘴,直接坐起身,差点撞在了苏彦的胸口。
  “刚好点就一惊一乍的。”苏彦敏捷地一缩身,脸红了红,“给你上药呢,老实点。”
  秦扬不动声色地在方展胳膊上涂抹着药膏,别看他眼睛看不见,那细致程度却一点都不比正常人差。
  “你怎么会惹上炎蠹的?”苏彦递过一杯水,“一次还惹了那么多。”
  方展接过水杯,一口喝干,现在的他就像刚从火炉里出来似的,干渴得要命。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炎蠹是什么,只是原原本本地把之前的事情向两人描述了一遍。
  话说完,屋子里沉默了下来,苏彦和秦扬似乎担心着什么,脸色都不太好看。
  “炎蠹、地毛、木冰,我都不记得是什么了。”方展试探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追杀刘孜飞的到底是什么人?”
  苏彦看了看方展,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时而睿智时而糊涂的天卜实在让她捉摸不透。
  “炎蠹是一种传说中的虫……”秦扬似乎很理解方展的状况,缓声解释道。
  木冰、地毛、炎蠹这三种奇怪的东西原本只属于传说故事,现代科学完全无法涉及的领域。木冰极寒,类似于植物,可以脱离土地,以空气中的水份滋养生长,最大的作用是克制某些土性的煞气;地毛极恶,有点像真菌,在空气中生长的速度极快,可以分泌酸液腐蚀生物作为自己的养份,只有金属才能暂时阻止它们;而方展遇到的炎蠹,是一种昆虫,喜欢聚集在煞气集中的地方,无所不食,身上的毒液可以引起灼伤似的效果。
  更关键的是,炎蠹正好是木冰的克星。
  这些诡异生物的出现,使得事件中的迷雾越来越浓重了。
  方展通过纹卜预知刘孜飞有难,在医院锁定杀手之后,由苏彦偷换了有毒的针剂,救了刘孜飞一命。可他感觉到杀手绝不会就此放手,所以干脆设下圈套想瓮中捉鳖。
  可在火化间,杀手早就识破了方展的计策,他的出现只是为了牵制方展,另一个同伙则在卫生间设计困住秦扬,自己伪装成他的样子刺杀刘孜飞。
  假秦扬之前拳击地面的行为并不只是伪装掩饰,而是以拳劲震动预先埋下的引爆装置,将整个病房的地面炸塌,企图用地毛将所有人消灭干净。
  “这些人的手法干净利落,计划周详,每一步都落在关键的时刻。”苏彦沉思道,“应该是卜术界的,但好像从没听说过这么一批人。”
  “用炎蠹破坏木冰,肯定是想让方展身上被压制的神煞发作。”秦扬淡淡道,“能弄到地毛和炎蠹的人并不多,姓柳的就很喜欢玩虫,可她们不会用男人做杀手。”
  方展心里一寒,秦扬的话让他回忆起之前的两个女杀手,留置室那次刺杀之后,就再也没遇见过这类事,而刚才他遇到的又是一个女孩子。
  姓柳的和天卜有仇,这他是知道的,可追杀刘孜飞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笑眼人他们是另外一批吗?
  方展的脑子彻底被弄糊涂了,而且这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能力出现,给他更多的提示。
  该死,要你出现的时候,你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方展切齿。
  嘟嘟,苏彦身上传来一阵铃声,她掏出手机看了眼,连忙接通。
  “是的,嗯,好。”苏彦简单地应了两声,伸手把手机递给了方展。
  “喂……”方展接过手机,随口应道。
  “小兄弟,有点手忙脚乱了吧?”手机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是苏正。”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4

 第十八章 大隐隐于红灯区
  
  方展没见过鬼算,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是这样。面对一个素不相识却又显得如此熟络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即便只是在手机里对话。
  “你用了纹卜?”苏正倒是直入主题,并没有急着和他叙旧。
  “嗯,在三天前。”方展暗暗舒了口气,这种问答式的对话让他轻松了不少。
  “最近你的四卜能力如何?”苏正继续问着,口气沉重了许多。
  “推卦没反应,兆气看不见,就画过一次图。”方展老老实实地回答着,“能提前知道点事情,不过我控制不了,脑子里闹哄哄的。”
  方展说的是大实话,在鬼算这样的高手面前,他没必要装。
  “天卜方展一向是四卜合一,现在居然四卜余一,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苏正微微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听老哥哥一句劝,把东西还给河东柳家吧。”
  东西?河东柳家?这都什么跟什么嘛?!方展快摸不着北了。
  “说实在的,我根本不知道我拿了柳家的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干脆老实到底。
  话一出口,方展有点后悔了,这等于把自己置于一个很被动的境地。如果苏正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他就必须照办;如果苏正对他起疑心,好好算一算,说不定就撒手不管了。
  因为方展心虚,他总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天卜。
  手机那头沉默了,苏正大概在考虑什么,或者是在推算着什么,方展的心渐渐揪紧了。
  一种奇怪的声响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有点像歌曲里的高音部,又有点像庙里和尚的念佛声。方展迷茫地看了看苏彦,耳朵下意识地贴近听筒。
  “老爷子要使绝活了。”苏彦偷笑着对秦扬道。
  秦扬侧着头,耳廓微微动了两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音渐渐由低到高,力度直透方展的耳膜,从低吟转为了高亢入云的长啸。方展听得浑身一震,却没有把手机拿开。这声音有些震耳,但没有恶感,整个脑袋七窍通明,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糟了……”苏彦的脸色变了变,身子一动,却被秦扬一把拉住了。
  听筒中的声音陡然拔起,方展的耳朵有点受不了了。
  手机也受不了了,直接冒了阵火花,坏了。
  “我最喜欢的手机……”苏彦从方展手里接过手机,一脸不乐意,“爷爷真是的,用了十成的通明啸法。”
  “我给你再买个新的吧。”方展歉意地挠挠头。
  这会儿的苏彦感觉就像个小妹妹,而方展倒像是个弄坏了玩具的大哥哥。
  嘟嘟,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苏彦撇撇嘴,又掏出一部手机。
  “爷爷,你刚才就该打这个手机。”苏彦索性用了免提,对着手机不满道。
  “哦,老了老了。”苏正在手机里打起了哈哈,“反正方展会给你买新的,我就不用操心了。”
  这老爷子够狠,没准一早就算到了,方展摇摇头,刚想搭话,脑子却嗡地一下炸了窝,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感觉和记忆蜂拥而至,痛得他双手抱头,一个劲的跳着。
  “头痛了吧?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苏正在手机里大大咧咧地说着,“你身上的禁锢和神煞反噬暂时解除了,趁着清醒赶紧把事情解决,有事再联系我。”
  嗒,电话挂了,屋子里满是方展头痛欲裂的低吼。
  城市东面,繁华商业区,几座高楼形成了一处死角,从大楼间七拐八弯地走上十分钟,会发现一条不长的小街。
  两边都是临街铺面,挂着各色的灯箱招牌,透过移动式店门,桃红色的灯光洒满了小街。
  小街的两侧看着很热闹,街上倒没什么人来往,偶尔会有几个男人闲逛似地走动,但很快就会被店门外那些艳丽的女子拉进店内。
  这里便是人们常说的“红灯区”,这个城市内交通和道德的死角。
  街边,三个人影隐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烟头闪动的红光映出方展那沉思的面容。
  “你的爱好还挺广泛的嘛。”苏彦不屑地看着那些搔首弄姿的女子,“这么隐蔽的地方,你还熟门熟路的。”
  “我没这个爱好,怕脏。”方展瞥了苏彦一眼,吸了口烟,伸手指了指左边第四个店面。
  这个店面不大,门口的女子却显然比其他店面要多,甚至不用拉客,进门的客人络绎不绝。
  “生意不错,要不要去试试?”苏彦似乎对方展的回答不太满意,继续挖苦。
  “进去的嫖客待的时间都很长。”秦扬扶了下墨镜,“比一般的长。”
  苏彦有些怀疑地看了会儿,脸色沉了下来。
  “看出来怎么回事了吧?”方展丢掉手中的烟头,“他们根本不是嫖客!”
  要不说破,一般人也许很难看出,苏彦不是一般人,她只是过于厌恶这种场所了,现在仔细看去,倒是有些不寻常。
  从面上看,进这家店的男人几乎每个都要耗上半个多小时,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些许不安与困惑,而出来时则是一身轻松的样子。苏彦点点头,他们的确不像嫖客,怎么说呢,身上少了嫖客特有的色劲,有几个甚至都没正眼看过那些女的。
  除了这些,苏彦还看到了一些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兆气。
  这些人的身上全笼罩着一层气雾,色泽各异,深浅不一,但基本没什么好的。从店里出来之后,这些兆气倒是弱了很多,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至于哪里有问题,苏彦一时看不出来。
  “差不多了,我们进去。”方展点起一支烟,耸着肩晃了过去,秦扬也佝偻着身子跟上。
  “这对难兄难弟还真能装。”苏彦盯着这俩人的背影,“看上去比嫖客还嫖客。”
  想着紧跟两步,追上了他们,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方展要她女扮男装了。
  一看有生意上门,那些门口的女子都挺殷勤,拖手搭肩嘘寒问暖的把三人送进了店门。不过,只是送进店门,却没有一个跟着进去的。
  “三位?”店里就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得一般,“来过没?”
  “没来过,听朋友介绍的。”方展倒也随便,一屁股坐下,“什么价?”
  苏彦挨着方展坐下,偷眼打量了下店里,三十来个平方,两张理发椅,一个饮水机,除了他俩坐着的沙发,再没多的物件了。
  “那要看什么服务了。”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按项收费。”
  “全套。”方展咧着嘴道,苏彦暗地皱眉,这家伙一套套的还真熟。
  “这服务没有。”女人似乎不太欣赏方展的回答,“三位先生找别家吧。”
  逐客令一下,门口突然进来两个大汉,气势逼人地往那里一站,其中一个伸手就去搭秦扬的肩膀。
  砰,秦扬连头都没抬,直接一拳招呼上去,那大汉跟神舟六号似的飞了起来。另一个还没回过神来,紧跟着也被拳头击中,两人在半空中撞作一团,直接瘫在了墙角。
  “玩硬的可不好。”方展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吞云吐雾,“我们哥仨都是文明人。”
  女人脸色变了变,刚想说什么,南墙后面响起几下敲击声。
  “小娴,让他们进来。”一个男中音传了出来。
  女人点点头,冲方展他们摆摆手,径直走向壁橱。
  打开壁橱门,女人抽去中间的横板,伸手一推,壁橱的内侧出现一道门,三人跟着她走了进去。
  走过一小段走廊,转个弯,一个宽大的房间出现在眼前,房间的布局很简单,一个沙发,一张八仙桌,四个凳子。
  沙发上坐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样貌普通,半秃的脑袋上冒着油光,身上穿着一套考究的中装,叼着烟斗正闭目养神。
  “三位是来问事的。”那男人没睁眼,“问的不是小事。”
  方展没吭声,脸上一个劲地笑,苏彦没弄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出门前方展只和秦扬嘀咕了几句,却没和苏彦说明来意。
  “凶吉祸福凭口断,我们测个‘黑’字。”秦扬单刀直入道。
  “测字?也好,省时省力。”那男人还是不睁眼,信口道,“黑为水,又十二划,为阴木,水生木,双阴叠生煞气,为女子之灾,谨防女人寻仇。”
  女人寻仇?苏彦偷笑了一下,方展可不是正犯女人吗?这秃头还挺准。
  “这倒是,最近犯女人。”方展眯着道,“有对策没?”
  男人不说话,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捻动了几下。秦扬也识趣,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塞了过去。
  “仔细听好,我只说一遍。”男人摇头晃脑道,“阴木柳丛生,百摇虫豸争。是一群女人,姓柳,会用虫子害你……”
  话说到这儿,男人的脸色突然变了,原本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惊恐地盯着方展。
  “若要是非过,旧物还故人,对吧?”方展懒懒地看着那男人,“看来你的铁口直断还差火候,最多骗骗钱,还要靠别人的‘量’来维持。”
  “你……你是……”那男人像见了鬼一样,“不会,你不会是他……”
  “大隐隐于市,可不是隐于红灯区。”方展的笑容有些糁人,“包无事,你今天有事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5

第十九章 过冬还需早备粮
  
  包无事,六十三岁,离异,无儿女。
  六年前,他只是个开色情发廊的鸡头,除了必要的一些打理工作,大多时间都无所事事。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去老城厢,逛逛那些卦摊。
  也就是那么一天,他遇上了一个人,一个改变了他之后生活的人。那人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包无事过去现在的种种便被他一一道破。
  我遇上了高人,这是包无事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既然得遇高人,那么第二个反应理所应当地就是求学求教了。
  “卜术和钞票,你喜欢哪一样?”那人是这么问的。
  “不好说,两样我都喜欢。”包无事舔舔嘴唇道,“怎么?你有法子?”
  “钞票好赚,卜术难学。”那人笑了笑:“不过,我的确有法子。”
  包无事顿时两眼贼亮,预知未来,赚钱享福,对他来说,世上没有比这更过瘾的了。
  不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包无事完全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那时起,自己可以空口白牙地信口说出一些话,而这些话在很多事情上都得到了验证。后来,他又知道,这种能力叫“铁口直断”,是一种卜术。
  其实是不是卜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多多少少能预知些未来,也藉此赚到些钱。
  “要想长久下去,你就必须低调。”那人临走前告诫道,“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没人和钱过不去,更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包无事满口答应着,直到那人消失在视线中。
  起先三年倒也顺风顺水,凭着一手铁口直断,包无事甚至还和卜术界搭上了线。可余下的三年间,他却发现自己这种能力渐渐衰退了。
  后来经人指点,他发现每个来他这里求卜的人,身上都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只要他闭着眼睛冥想一下,那些气息就会随着呼吸进入他的体内。久而久之,他明白了这样可以减缓能力的衰退,并进行补充。
  虽然这法子并不怎么光明正大,虽然这法子有可能会对那些人造成不利。
  至少包无事没事。
  可现在,包无事觉得自己真的有事了。
  “你是天卜……”包无事哆嗦着,手里的烟斗滚在了地上。
  方展乐了:“包大师,你真神了,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天卜。”
  “卜术界除了天卜之外,还有谁够资格被柳家女人追杀?”包无事的脸开始抽搐,“你给了我能力,今天是来拿回的!”
  苏彦有点莫名,包无事为什么那么确定方展的身份?只是靠他的铁口直断吗?
  “哦?这个……”方展挠了挠头,“提议不错,我可以考虑。”
  屋里的气氛诡异了起来,包无事胆战心惊地担心着自己的安危;方展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秦扬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沙发跟前;苏彦则奇怪地盯着包无事的身上。
  “三年无事三年误,徒为他人作嫁衣,解铃还须系铃者,一朝黄泉两不知。”包无事嘴里念叨着,扑嗵一下跪在了方展面前,也不说话,一个劲儿磕头如捣蒜。
  “别磕了,他不会杀你。”苏彦看不下去了,“不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作为兆卜者,苏彦很容易看出包无事的身上笼罩着的兆气并不凶险,可就在她开口劝解的时候,那些兆气却迅速地浓重起来,像一团浓雾一般裹住了包无事的身体。
  方展没说话,秦扬却动了,动的很快,左手一拳将包无事打得飞起空中,右手飘逸如飞地在他身上点了数下。
  呼,包无事身上的兆气猛地震开,现出大片深灰色,苏彦瞪大了眼睛,她知道那是兆气中最糟糕的颜色--晦霉兆气。
  “连你的铁口直断都预示了你的下场,我要再不动手就实在对不起你了。”方展笑着抬起右手,稳稳地接住了自空中落下的包无事。
  倏地,一股淡蓝色的光雾从包无事的七窍里涌了出来,争先恐后地钻进方展的右臂。随着光雾的不断流失,包无事的面容渐渐衰老下来,原本油光锃亮的脑门也干瘪了下去,一片深褐色的老人斑浮现出来。
  扑,干瘪的包无事像个破口袋似地被甩在了沙发上,只有哼哼的份儿了。
  “你攒的‘量’还真不少,多谢了。”方展抖了抖右臂,脸上一阵惬意。
  苏彦完全被他的举动惊呆了,自从方展受过了苏正的通明啸法之后,整个人变得奇奇怪怪的,苏彦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爷爷用错了方法。
  “为了感谢你的帮助,我免费给你普及一个知识。”方展俯身对包无事说道,“你用的‘汲量换卜’会让那些人失去对事物最根本的直觉和判断,所以是禁术。”
  说到这儿,方展有意无意地瞟了苏彦一眼。
  “汲量……换卜……那人没说……”包无事喘息着,已经说不全话了,但他的眼神中满是不甘。
  “所以你还活着。”秦扬反手一指点在了包无事的额上,后者立即昏了过去。
  方展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苏彦和秦扬随即跟上,屋子里只剩下昏迷的包无事。
  灯光一闪,屋角黑暗处诡异地浮出一个人影,敏捷地闪到沙发前,伸手搭了下包无事的脉门。
  “名字好不等于命就好,好方法也要看是谁用。”那人影摇了摇头,“包无事,你没事了。”
  咯,屋里传出一声轻响,那动静就像是折断了一支铅笔。
  这时候,方展他们已经走出了小街,出门时,秦扬顺手点倒了店里的那个女人,据他说,那女人醒来时不会记得什么。
  苏彦一直没说话,从包无事的话语来看,他现在的能力应该是得益于方展,可“汲量换卜”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透的。单凭这一点,方展刚才的作法就很有问题。
  难道包无事只是方展当年留下的一颗棋子?也许他早知道包无事会这么做,却不加制止,目的就是为了用包无事身上积存的“量”来化解勾陈煞气?
  “包无事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记得了。”方展似乎看出了苏彦的疑虑,“我只记得他,知道他身上有我要的东西,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苏彦无语,这家伙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更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除暴安良的地位上。如果真是这样倒也罢了,可谁能保证这一切不是方展事先就安排好的呢?
  “除了包无事,压制勾陈煞气,你倒是两不误。”苏彦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方展笑笑,刚想回嘴,眉头却突然一紧:“不对劲!”
  “包无事出事了。”秦扬侧了侧头,俯身将手掌按在了地上,“有人报警,警察正赶过来。”
  这话一出口,苏彦条件反射般地回头向小街望去,那家店的上方赫然腾起一道血红色的气雾,她终于明白刚才包无事身上的晦霉兆气意味的不仅仅是方展的出现。
  “走!”方展一摆手,却见苏彦呆在那里,不由一拉她的手,往边上的小巷里钻去。
  紧跑了几步,苏彦反应了过来,用力甩开手,两眼直瞪着方展。
  “就这么走了?包无事是可恶,可罪不至死!”苏彦怒不可遏,“我不管你到底记不记得,但他身上的事情怎么看都像是你一手策划好的。”
  劈头盖脸的一阵质问倒真把方展问住了,现在的他已完全不像刚才那么谈笑自如,相反的倒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记得那么多。”方展苦着脸道,“走一步算一步,我不干坏事就行。”
  “你还理多……”苏彦不依不饶着,眼前却突然一黑,昏了过去。
  “老秦,你这是干嘛?”方展连忙接住昏倒的苏彦,冲秦扬叫道。
  “一样要解释,不如回去,好过撞上警察。”秦扬弹了弹右手的食指,方才正是他点倒了苏彦。
  也是,包无事一死,方展他们必定是第一疑凶,要真撞上,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的清的。
  更何况,有些事根本没法说……
  半小时后,小街“安静”地热闹了起来。之所以说安静,是因为在警车到来之前,所有店齐刷刷地关上了店门,少了桃红色灯光的照耀,整条小街显得格外地萧条。
  不过,只要有红蓝相间的警灯,小街很快又热闹了起来。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跟着起哄的,原因很简单:这条街抓人不是第一次,可死人倒是头一回。
  刑警盘问了店里那个女人,可她除了摇头之外根本说不上什么,据说是被人打晕了。
  至于门口那些站街的女子,早在警车赶到之前就作鸟兽散了,根本无处盘问去。
  基础鉴定完毕之后,包无事被包进一个硕大的塑料袋里,运走了。
  “用双指捏断颈骨,好特别的手法,这次别又来什么麻烦才好。”法医邓思雨扶着眼睛,一脸茫然。
  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了之前那具离奇融化的女尸,上次光验尸报告就让他差点脑死亡。不过,他隐隐觉得,这个案件远比那次更棘手。
  “邓思雨,杨队找你。”一旁的刑警提醒道,“他好像在火头上。”
  邓思雨苦笑了下,连忙走向警车。
  警车边依着个身材高大的警官,苍白的脸上衬着一双细长的双眼,高挺的鼻尖不住抽动着。
  这人叫杨泽,刘孜飞因误杀警员落狱之后,他便被调来担任刑警队队长一职。
  “杨队。”邓思雨连忙打招呼,“您找我?”
  “到达现场半小时,你现在才来汇报。”杨泽看了看手上精致的腕表,“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工作的,跟着我,就必须守时!”
  “对不起,杨队……”邓思雨知道这位新来的队长在立威,“死者是被人以双指捏断颈骨而死亡的,死亡时间大约一小时左右。”
  “用双指捏断颈骨?你武侠小说看多了是不是?!”杨泽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真不知道刘孜飞是怎么带你们这帮蠢货的!”
  邓思雨没敢响,听说这杨泽和刘孜飞在警校时都是高材生,两人也是天生的对头。这次接替刘孜飞的职位,他多少有些不满,眼下把气都撒在了刘孜飞的老部下身上。
  “杨队,现场有发现!”一个刑警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证物袋,“在死者房间的沙发下发现的。”
  借着灯关,邓思雨依稀看到证物袋里放着一张淡色的卡片,上面好像还印着国徽,那是――身份证?
  “这人很眼熟。”杨泽端详着身份证,清晰地读出了一个名字,“方展。”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5

 第二十章 受伤豹子远行的狼
  
  方展有很多不好的习惯,比如睡觉不脱外衣、抽烟乱丢烟头、看着电脑吃饭……
  再比如他出门总不带身份证。
  不过,方展也有很多好的方面,其中一点就是他对年纪大的人,总是很尊重。
  尤其是现在,他正毕恭毕敬地和鬼算苏正通着电话。
  当然,除了尊重外,他还很心虚,毕竟苏彦还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
  这一路苏彦是被架着回来的,他俩没敢叫车,还好苏彦不太重,可就这样也把两人累得不轻。
  进门刚把苏彦放下,方展的手机就响了,顺手接起居然是苏正打来的。
  “苏彦没事吧?”苏正第一句话就差点把方展给噎死。
  “没事……当时太紧急,老秦怕她被牵连进去,就弄晕了她。”方展没敢撒谎,却下意识地替秦扬开脱着。
  “呵呵,我这个孙女太顽劣。”苏正反而笑了,“让她得点教训也好。”
  苏彦被秦扬出手点晕,苏正非但没有发火,倒像是很赞许他们的做法,这让方展有些捉摸不透。
  其实比起这个,方展心里还有个更大的疑问,或者说是一种好奇,而疑问和好奇的对象就是鬼算苏正。
  因此,在通话的同时,他随意地集中了下精神,想通过某个卜术了解下苏正,但很快就发现行不通。方展有点不甘心,继续努力,但即便他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却依旧对这个鬼算一无所知。
  方展愕然了,自四卜能力发生作用的第一天起,只要他愿意,卜算任何事件都是不成问题的。虽然他还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天卜,可至少身上具备了超乎寻常的能力。
  讽刺的是,在鬼算苏正面前,这些看似强大的能力根本毫无作用。
  “小兄弟,现在你要操心的不是我。”手机里苏正的声音略带调侃,“不说河东柳家和神秘杀手,单单那些警察就够你累的。”
  警察?一提到这,刚刚还在沮丧的方展突然笑了,此刻他的左耳边正清晰地传来警用电台的通话声,而内容则是与他相关的。
  “你需要更多的‘量’来化解煞气,我知道你早就有了‘备粮’,可别滥杀无辜。”右耳听筒中,苏正继续娓娓道来,“别说老哥哥我没提醒你,被人类怨恨所污染的‘量’,只会让你死的更惨。”
  “嗯,我知道,‘酒色财气’那四个家伙都是败类。”方展一心两用地说道。
  “哈哈,但是你不要忘了,这些败类会有今天多少也和你有关。”苏正大笑着,语声有些犀利。
  “授人以渔,奈何甘为水贼,卜术界也有鱼龙混杂。”方展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我提供刀,至于杀人还是切肉,那是他们的自由。”
  “你有你的想法,我不干涉。”苏正像是被这话卡住了,停了半天才缓缓叹了口气:“‘大衍论卜’就要开始了,我只想提醒你网开一面。”
  “明白。”方展爽快地回答道。
  苏正又叹了口气,无声地挂断了电话。
  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汽车发动机声,秦扬站在窗边,伸手摸了摸墙壁,脸色一沉。
  “来得真快。”方展懒散地笑了笑,“你带苏彦先走,我留着。”
  “别玩的太过火。”秦扬抱起苏彦,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这个警察不像刘孜飞。”
  冲着秦扬的背影挥挥手,方展放松地坐下,把身子埋进了松软的沙发中。
  “车从震位来,往兑位去,正好是‘十应之说’中的‘方应’,得卦雷泽归妹。”方展自语着,“兑金震木,金克木,体克用,看样子我是够凶险的。”
  既然凶险,就该赶紧逃,可方展非但没有动,还点起一支烟,悠哉游哉地吞云吐雾起来。
  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呜哇……响亮的警笛声划破了夜间的沉寂,听声音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警车。
  “其声雄以明,是为徵。徵为火,火克金,果然是转吉之相。”方展喷了口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果他们也懂五行纳音,估计就不会拉警报了。”
  哐!就在方展手中的烟将要燃尽的时候,门被踹开了,几名刑警冲了进来,手上端着枪,一付如临大敌的架势。
  “站起来!双手放在脑后!”为首一名高大的刑警喝道,这人正是新任队长杨择。
  “我能不能先把烟掐了?”方展为难地看了看手中的烟头,伸手就想去拿烟灰缸。
  杨择细眼一眯,左脚前跨,右脚随即横踢,正扫中方展的手臂,烟灰缸和烟头顿时飞起。方展身子一歪,没有倒下,杨择紧接着一个旋身,左腿高抬劈下正中方展左肩。
  这下方展被踢趴在了地上,杨择顺势踩住他的后背,掏出手铐,反拧着胳膊将他铐了起来。这时,飞在半空的烟灰缸和烟头才刚刚落下,烟灰洒了他俩的一身。
  “别玩花样。”杨择一把拽起方展,轻蔑地说道,“不管你曾经是谁,现在你是嫌犯。”
  “我不玩花样。”方展痛得歪了歪嘴,脸上却依旧懒散地笑着,“现在你是队长。”
  警局的审讯室,灯光亮得有些刺眼,光晕中衬出杨择那高大阴暗的身影。
  方展眯缝着眼睛,尽力适应这种光亮,一言不发地看着杨择。
  “昨晚九点到十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杨择威严地问道。
  “在家。”方展懒懒地回答道,“翻杂志,抽烟。”
  “那就是没有人证了。”杨择轻蔑地笑了,“你的身份证怎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身份证?上星期就弄丢了。”方展作恍然状,“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明天就去挂失。”
  啪,杨择沉不住气了,揪住方展的衣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少跟我玩这套!别以为刘孜飞和张局看重你,你就可以无所顾忌。”杨择的细眼中闪动着光芒,“现在你犯上了人命,谁都别想把你捞出去。”
  方展看了看胸前那只有力的手,脸上依旧懒散地笑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分明是一种蔑视和挑衅,杨择的脸扭曲了起来。
  “杨队……”审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名刑警冲了进来,看见眼前的情景不由愣了愣。
  “没人告诉你来前要敲门的吗?”杨择白了那刑警一眼,把方展摔回椅子。
  “对不起,杨队。”刑警低头装作没看见,“张局找您。”
  “知道了。”杨择摆了摆手,那刑警连忙转身离开,随手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俯下身,杨择盯着方展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小子,我吃定你了。”
  一个小时后,方展走出了警局,杨择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拐角,挥手叫过两名刑警,嘱咐了几句。
  虽然在凶案现场发现了方展的身份证,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方展和这起凶杀案有关。加上张正健婉转的施压,杨择不得不放了方展。
  在路上走了几个弯,方展并没有急着赶回住处,而是悠闲地四处闲逛,还进超市买了点食品。不必回头,他完全可以感应到身后总有两个身影紧紧地跟着。
  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这点方展和杨择心里都很清楚。
  又走了两步,方展突然转身,径直向着跟踪他的两名便衣刑警走去。
  “天冷干燥,你俩也够辛苦的。”方展善意地笑着,递过两罐带着余温的橙汁饮料。
  两名便衣一脸愕然,一时间有些尴尬。方展索性把橙汁塞进其中一人的手里,又放上了一包烟。
  “我现在失业,早上十点起床,晚上十点上床。”方展点上烟,深吸一口,“三天去一趟超市,其余时间都在家里窝着上网。”
  这算什么?解释自己的作息习惯?两名便衣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我喜欢警民合作。”方展冲他俩点点头,“大家都不容易。”
  说着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他这么说,两名便衣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赶回警局向杨择汇报。
  方展一路吸着烟,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的右臂很痛,也许是骨裂了。不过从早上起,这痛疼一直在减轻,看来附着勾陈的右臂不只是力大这个优点而已。
  他嘴角泛出一丝笑意,随手拨通了秦扬的手机。
  “老秦,晚上继续做事,带上小丫头。”
  两名便衣回到警局,说明情况后,直接被杨择训了一顿,沮丧地走了出去。杨择皱着眉,翻看了一下方展的卷宗,随手点开了电脑上的监听记录,方展刚才的通话录音响了起来。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方展想玩,我就奉陪到底。”杨择的细眼再次眯了起来,“晓羽,三天之内,我一定能把他办了。”
  此刻,局长办公室内,张正健也在翻看卷宗,那是刘孜飞的卷宗。
  卷宗内夹着一份刚刚提交上来的报告,署名单位是市立监狱。
  面对这份报告,张正健深感头痛,出任局长至今,他还从未碰上过这样棘手的情况。
  昨晚十点,两名市局刑警将在押的刘孜飞带出了市立监狱,随即下落不明。市立监狱经过调查核实,发现这两名刑警是冒充的,因此怀疑刘孜飞越狱潜逃。
  以张正健对刘孜飞的了解,他是断然不会越狱潜逃的,张正健担心的是,带走刘孜飞的人很可能会对其不利。
  然而一切的担心都只是徒劳的,因为就现有掌握的线索来看,要追查刘孜飞的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
  其实,让张正健操心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方展。
  虽然他对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可方展却一再卷入迷离的案件中,这着实麻烦。张正健让杨择释放方展并不是想徇私,他办案讲求的是证据,如果证据不足,与其扣押着方展,倒不如放了。
  只有放虎归山才能令其露出本性。
  想到这,张正健拿起了电话:“喂,鉴证科吗?我是张正健,让梁思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城市北面,一百公里的树林里,一辆厢式货车静静地停在黑暗中。
  车厢内,刘孜飞席地而坐,脸色阴冷僵硬,有如死人一般。他的身边立着两个人,一左一右,巧妙地封锁了任何一条可供逃离的路线。
  “我再问一次。”其中一人缓缓道,“你真的决定了?”
  刘孜飞没有抬头,声音坚定地回道:“是的。”
  “好!”那人的眼中满是笑意,两手在腰间一抹,拽出数根钢针,挥手扎向刘孜飞。
  一声狂吼从车厢中传出,在空旷的夜空中渐渐飘散……
  
  
  乾一篇 家种梅花 【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 01:08

因为作者出书,所以第三卷停刊。
等我找到后面的,一次性转全。
大家就先看第一卷吧。$汗$

bonie123 发表于 2008-8-23 21:54

$送花$ $送花$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4

 兑二篇 大衍论卜
  
  
  
  第一章 酒色成对好做事
  
  昏迷不醒有个好处,那就是无论身边发生什么事情都跟自己无关。
  至少是暂时和自己无关。
  可要是醒了过来,一切又都陈于眼前,并且还要面对一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这么着倒不如继续昏迷比较好。
  从醒来那一刻起,苏彦的嘴就没停过,先是臭骂秦扬了一顿,接着又念叨着要找方展算账。秦扬拿她没辙,只能低着脑袋装聋作哑。
  如此一来,苏彦还没消掉的怒气又被勾了起来,索性拿起手机拨通了方展的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听筒里传来一阵悦耳的答录语音。
  “放着几万块在身边,也不知道给手机充值!”苏彦小脸刷白,气哼哼地挂了电话。
  正说着,门开了,方展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一边还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饿了吧,我买了吃的。”方展倒转袋子,把食品摊了一桌子。
  秦扬倒也不客气,准确地抓起几样食品,大口吃了起来,看那样子的确是饿了。
  “就算你是天卜,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苏彦恶狠狠地看着方展,“你到底在包无事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这话一出口,正在吃东西的秦扬也停了下来,侧着脑袋似乎在想什么。
  “你都这么问了,我想有必要先澄清两件事。”方展挠挠头,“第一,我只是汲取了包无事身上的‘量’,并没动其他手脚;第二,包无事出事的时候,房间里肯定还有一个人。”
  “嗯,我也有相同的感觉。”没等苏彦开口,秦扬接上了话头,“但只是一闪而过的感觉,我以为只是干扰。”
  苏彦不信地看着他俩,咬了一下嘴唇,随手从一旁拿过张白纸放在了桌上,又取出一只银色的笔来。
  方展见了会心一笑,没有说什么,倚在沙发背上,点了支烟,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只见苏彦双手掌心向内,八指相扣,那支笔被夹在她手指之间,她的两只大拇指分左右压在笔的尾部。
  “嗯?”秦扬冒了个鼻音,露出一丝诧异,却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苏彦的方向继续听着。
  嗒,笔头垂直地按在在了纸上,苏彦垂目,眼观鼻鼻观心,一付老僧入定的架势,双手轻飘飘地悬在那里。
  喳,苏彦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笔尖在白纸上顿时画出一道墨迹。喳喳,渐渐地,笔尖划动的速度快了起来,一条条看似随意的墨迹纵横交错地浮现在了纸上。
  方展继续吸着烟,懒懒地看着苏彦的动作,那样子像是正在看一个顽皮的孩子涂鸦。只不过,他的双眼总是有意无意地注视着苏彦的胸前。
  当然,他可不是对苏彦那高耸的胸部有所兴趣,此时从他的视野中看去,苏彦的胸前正隐隐聚集着一团淡蓝色的光流,这团光流不住向她双臂涌动,每牵动一下,苏彦便画下一道墨迹。
  纹卜,四卜中最为神秘的一种,民间一直流传的扶乩(又称扶箕或扶鸾)便是这种神秘卜术的衍生。施展纹卜必须通过聚集高强度的“量”,以“量”的感应推动绘制图案,从而得到占卜结果。
  这对施卜者的能力要求较高,一般的占卜者是无法聚集如此之多的“量”的,所以民间扶乩时,通常都需要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施卜者进行操控。
  从之前的接触来看,苏彦运用卜术的经验并不丰富,可这个小丫头在卜术的造诣上已经是相当深厚了。
  虽然和方展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这情况,方展和秦扬是很明白的,而且他们还明白,苏彦接下来……
  喳嗤喳……苏彦手臂划动的频率混乱了起来,笔尖开始划破纸张,原本初具形态的图案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可苏彦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相反地加大了力度,胸前那团淡蓝色光流不住跳动,似乎就要爆裂开来。
  呼,秦扬动了,左拳击开了桌子,右手一指点在苏彦的左臂上。
  啪,方展也动了,右拳自下而上击中笔尖,左手一把捏在了苏彦的右肩上。
  嗖,那支银色的笔飞上了半空,陡然一震,凭空断成数截,散落了一地。
  “怎么……太奇怪了!”苏彦像从真空中出来一般,大口呼吸着,“我聚集的‘量’……居然会反击我!”
  “别奇怪,你不是第一个被‘量’反击的人。”方展把苏彦扶到沙发上坐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食指弯曲得有些诡异。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天的事情。”方展盯着自己的食指道,“一时兴起,也用了‘纹卜索骥’,结果就成这样了。”
  鬼算苏正精研卜术,亦通医理,苏彦跟着爷爷多少也学了点,她不难看出,方展的食指是受到某种力量影响而骨折的。以方展的能力尚且如此,难怪自己刚才会这么狼狈。
  “‘纹卜索骥’都不能调查的事情,应该是高手做的。”秦扬低沉地说道。
  “屏蔽了自身‘量’的传播,造成一个盲点。”方展轻轻揉动着食指,“一旦用高深的卜术去探查,施卜者只会被自己聚集的‘量’反击,而得不到任何线索。”
  嗒,方展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抽,食指恢复了原状,他知道,很快这根手指就会完好如初。
  现在他开始有些喜欢手臂上附着的勾陈了。
  出现这么一个不知敌友的神秘高手,多少总会令人有些不安,屋里的气氛一下沉重了起来,苏彦没有像平常似地再追问些什么,秦扬则一声不吭地继续吃东西。
  “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方展没心没肺地笑道,“我还从来没觉得这么饿过。”
  他这么一说,倒像是提醒了苏彦的肚子,一阵轻微的咕噜声传了出来。
  苏彦脸红了红,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食物就往嘴里塞。
  “对了,你刚才说做什么事?”吃着吃着,苏彦突然想起方展刚才的话来。
  “刚才的反击消耗了太多的‘量’。”方展扬了扬右手,“它也饿了,所以要给它找吃的。”
  方展右手上的钩子标记凸起了许多,苏彦明白了,方展所谓的“做事”是指从某人身上汲取“量”。其实她没全明白,方展这样做是一石二鸟,既可抑制勾陈,也可引出那个神秘的高手。
  这次不知道倒霉的又是谁了……

  楼下东西两侧的小巷里各停着一辆黑色面包车,车里面坐着的都是些身形骠悍的男子。
  这些人正是杨择安排监视方展的刑警。
  从截获方展与秦扬对话的那一刻起,杨择迅速地安排布控。通过对比现场地形图,他在离开住宅楼的必经之路上安插了哨位,从东西两侧的哨位看去,方展的窗口以及住宅楼的通道是一目了然。
  要想从这些经验丰富的刑警眼皮底下溜走,除非方展能变成只耗子。方展当然不会变成耗子,就算能变,这么大个儿的耗子反而引人注目。
  刑警们瞪圆眼睛盯了半宿,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正在人困马乏的时候,却看到方展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嘴里吹着口哨,那调子居然是老影片中的“鬼子进村进行曲”。
  几个刑警的鼻子都气歪了,这小子不是摆明了挑衅嘛?大半夜的进村扫荡谁?我们?
  他们气得半死,方展倒是乐呵呵的,一路走到面包车前,抬手打了个招呼。
  “弟兄们忙着呐?”方展一边笑着,一边往车里发烟,“辛苦,辛苦,抽口提提神。”
  他这么一说倒让刑警们有些纳闷,没见过监控对象跑来慰问警员的,这唱的是哪出啊?
  两头发完烟,方展趴在东边车子的窗口嬉皮笑脸道:“我刚睡醒,肚子有点饿了,下来给打个申请,能不能让我去吃点宵夜?”
  刑警们互相看了一眼,没规定说被监控的对象就不能吃宵夜,随即点点头,示意方展别走远了。
  “这个……你们监视了大半夜,估计也饿了。”方展继续笑,嘴角咧到了耳根,“要不这样,我请你们吃宵夜,这样你们也好监视我,我也可以慢慢吃。”
  这是实话,天气初暖乍寒,夜里执勤的确又冷又饿,既然可以一边吃一边监视,这个顺水人情倒也乐得做了,再说方展在那么多人面前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于是,几个刑警跟着方展走进了街边一个通宵的小吃店,方展一气点了一堆菜,又让弄了个火锅,一群人也不客气,抡起筷子大吃了起来。
  也就在他们动筷子的那个时节,两条黑影从住宅楼闪了出来,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城南有条东西走向的大街,顺着街面往东走,差不多快到街尾的地方有着一排灯红酒绿的去处。城市里的人们管这儿叫“酒吧区”,顾名思义这儿多的是酒廊酒吧。
  也有特别的,那就是街面最靠里的一间,既不是酒吧也不是酒廊,而是一家酒馆。
  从门面装潢到内部格局,这儿全是仿古的设计,要是哪位喝高了再来这儿,没准会以为自己穿越时空了。
  桌子是八仙桌,凳子是长条凳,酒具是仿的青花瓷,就连酒水也是地方上的各色佳酿。
  这是标准旧时酒馆的模样,门口那块老旧的木板上更是刻着四个大字“一家酒馆”。
  平日里来这儿的客人不少,都是来凑凑热闹,品品风情的,但多数人坐不久。
  也是,喝酒泡妞得上酒吧,谁会去酒馆呢。
  酒馆的老板是个长着酒糟鼻的老头,大家都叫他“管掌柜”。这管掌柜从来不掺和生意上的事,总是一人坐在高大的柜台后面,大口小口地喝酒,倒也没人见他喝醉过。
  除了喝酒,他也和客人打交道,经常有人会走到柜台后头,嘀咕上两句,然后管掌柜就摇摇晃晃地把人给带去后院了。
  至于他们去后院干什么了,没人知道。
  正如没人知道管掌柜的大名叫管一家,没人知道他是个占卜者。
  这会儿,管掌柜正躺在柜台后的软椅上咪着陈年竹叶青,嘴里品得是吱吱作响。
  正来劲的功夫,鼻子里闻到一股香气,还挺好闻。管一家抬眼一看,面前站着个年轻的女孩,长得不错,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小姐,有事吗?”管一家年纪虽大,贼心却不减,一边说着一边就凑到了女孩跟前。
  “有事,大事。”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突然冒了出来,正好挡在女孩面前。
  管一家有点扫兴,坐回软椅继续咪他的竹叶青。
  “管掌柜,我们是真的有大事。”女孩在那男人身后笑道,“麻烦您帮忙看看行吗?”
  那男人掏出一叠厚厚的百元大钞,抖了抖,丢给管一家。
  管一家捏了捏厚度,脸色好看了不少,冲两人招招手,转身打开柜台后的一扇小门。
  门里是间书房,案几柜橱凳椅一应俱全,刚要给两人让坐,管一家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要不要让你握下我的手?”女孩咯咯笑着,把手伸了过去。
  “还有我的。”那男人也伸出了左手。
  管一家的额角冒起了汗珠,他替人占卜的方式是需要握住对方的手,一方面从对方身上感应“量”的变化,以预测其所问事情的结果;另一方面,他也可借机从对方身上窃取一部分量。
  因为,他和包无事的遭遇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他用的是“摸骨问事”,比起包无事的“铁口直断”来,道行低了那么点,只能靠肢体接触来窃取“量”。
  可这两人身上的“量”远远高于正常人数十倍,甚至不用接触两人的肢体,他就能感觉得到。
  “你们想我做什么?”管一家眨了眨惺忪的醉眼,声音有点发颤,这对男女来者不善,自己要有麻烦了。
  女孩顽皮地歪了歪脑袋:“我们刚到这个城市,四处还不熟悉,想请管掌柜带我们出去走走。”
  “哦,哦,好,我准备准备……”管一家垂头嘀咕着,“你们要看看这个吗?”
  说这话的同时,他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眼中虹膜变得血红,屋内的灯光竟也闪起了红光。
  “你也配做神卜者?”屋内响起淡淡的语声。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5

 第二章 玩和被玩的感觉
  
  午后温暖的阳光令人疏懒,公园的草地上,一个小女孩正拿着片树叶和太阳捉迷藏。玩了会儿,小女孩渐渐对太阳没了兴趣,跑到一个老者面前,轻轻地摇着他的胳膊。
  “爷爷,你在干嘛?”小女孩歪着脑袋问道。
  “呵呵,爷爷在占卜。”老者慈祥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彦彦乖,先自己玩一会儿。”
  “为什么要占卜呢?”小女孩吃着胖胖的手指,并没有走开。
  “为什么……”老者愣了下,继而叹道,“因为大家都想趋吉避凶。”
  “爷爷,什么是趋吉避凶啊?”小女孩来了兴致,一屁股坐下来,眼巴巴地望着老者。
  “趋吉避凶就是想遇到好的事情,躲开坏的事情。”老者搂过女孩,“就像彦彦喜欢吃糖,不喜欢吃药一样啊。”
  “大家都不生病,医生不就没事做了嘛?”小女孩吃着手指摇头道。
  “呵呵,如果大家不占卜,那爷爷也没事做了哦。”老者笑着抱起小女孩。
  “不怕不怕,爷爷可以陪彦彦玩啊。”小女孩摸着老者脸上的胡茬,连连安慰道。
  “哈哈!”老者放声大笑,迎着阳光将小女孩高高举起。
  苏彦一直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这祖孙俩,眼眶有些湿润。这一幕她很熟悉,那是她五岁时和爷爷在公园的对话,现在从旁观的角度看去倍感温馨。
  既然感动,眼泪就理所当然地流了下来。
  苏彦从没听说过哭会哭得脱水的,可现在却有点担心了,因为这眼泪流得太多太快,简直就像开了闸似的,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必须止住眼泪,如果可以控制的话。
  眼泪继续流着,苏彦能感觉到体内的水份和盐份正在迅速地消失,身子有些发软。
  管一家,对!一定是管一家那双眼睛搞的鬼。
  眼泪涌着,身体继续瘫软,苏彦开始后悔自己过于轻视这个酒鬼了,不知道秦扬怎样,或许他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啪,后脑一凉,苏彦身体抖了下,眼前又看到了管一家的那间书房。
  “擦擦脸。”递过一叠面巾纸,秦扬的声音略显疲惫,“顺便也擦擦地。”
  身前的地面上已积起了一大滩水渍,苏彦有些不好意思,擦了下脸,开始清理地面。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灯光不再是红色,管一家不知什么时候瘫倒在了地上,像是喝醉了一般。
  秦扬一把拽起管一家,扛在肩头,打开书房的另一扇边门,径直走了出去。
  “如果管一家的这种能力是得益于方展,那就意味着……”秦扬暗自想着,高大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天卜方展,你太可怕了!”
  处理完痕迹,苏彦跟上了秦扬,虽然她并不知道此刻秦扬心中的想法,但却和他有着类似的担忧。
  “刚才是怎么回事?”苏彦忍不住开口问道,“管一家的‘摸骨问事’应该属于神卜,可他怎么会……”
  “旁门左道,他根本不配做神卜者。”秦扬的声音冷得接近冰点。
  苏彦瞥了眼他的脸色,没有再问下去。
  很显然,管一家是被秦扬制服的,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或许是神卜者的某种禁忌,所以秦扬才会如此的生气。
  管一家怎么会那种禁忌的呢?难道是方展教授的吗?这家伙留着“酒色财气”四人,真的只是为了储备抑制神煞所需的“量”吗?
  苏彦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时,那家小吃店里,一群人吃的已是酒足饭饱。方展一边剔着牙,一边和那些刑警闲扯着,那样子完全像是一群夜里出来宵夜的朋友。
  刑警们虽然没忘了职责在身,可对方展却是有了好感。
  他们都是跟着杨择新调来的,方展的情况多半是通过档案资料和刑警队其他同事口述得知。无论从之前的行为和现在的表现来看,这小伙子都不太会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也许他是个巧合,也许他只是杨择和刘孜飞怄气的牺牲品,管他呢,只要尽到自己的职责就行,其余的也顾不上那么多。
  在场的大多刑警都是这么想的。
  “谁又想我了。”方展打了个喷嚏,伸手揉揉有些发红的耳朵。
  “是哪个漂亮姑娘吧?”一个刑警取笑道。
  “哪个?切,小看人。”方展撇了撇嘴,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应该是哪些。”
  噗,他身边的刑警正喝着茶水,一听这话,忍不住笑,直接喷了方展一身,小店里顿时笑开了锅。
  “不信拉倒!”方展嘟囔着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渍,起身去厕所。
  一群刑警望着他的背影,笑得更欢了。
  小吃店的厕所很简陋,不足一个平方,一扇架着铁栅栏的小窗权当通风。
  关上门,方展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只见他右手握住铁栅栏,轻轻一拽,咯地一下,栅栏应声脱落。那扇小窗早就被人打开了,顺着窗口望出去,隐隐有两条人影在外晃动着。
  “老秦,快!”方展冲窗外低声叫道。
  呼,一个人影靠了过来,硬生生地在墙上撞了一下,直直向后倒去。方展眼疾手快,从窗口伸出右手,一把提住了那人的脖梗。
  黑暗中,一道道淡蓝色光流相继自那人身上涌出,迅速地没入了方展的右臂。
  很快,方展便从厕所走了出来,刑警们见他满脸委屈的样子,不由又笑了起来,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结账,散场,方展和刑警们客套了两句,自顾上了楼梯,从这一刻起,他们又恢复了监控者和被监控者的关系。
  掏出钥匙,方展刚要开门,杜泽的胖脑袋像幽灵似地又出现在了隔壁门口。
  “啊,小方啊,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呀?”杜泽眨眨眼,顺手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要不要来点巧克力?”
  “哦,杜大哥,我吃过了。”方展随意地答道,“前面下去吃了顿。”
  “唔,吃过了……”杜泽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展,好像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又塞了块巧克力。
  “天燥,少吃点巧克力。”方展正善意地笑着,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你忙你的……”杜泽似乎感觉到了方展的变化,赶紧缩回脑袋,关上了门。
  方展没有进门,眼睛盯着地上,杜泽关门时手里的巧克力掉了两块,他却没有顾上。一向精打细算的杜泽什么时候变得和方展一样邋遢了?
  这个,方展心中大概知道原因,只是他不太愿意相信。
  进屋,倒进沙发,方展习惯性点起烟,对着幽蓝的烟雾一脸茫然。
  “以‘外应’之说,杜泽是中男,对应着坎卦,巧克力褚色如土,落地应了坤卦,得卦水地比。”方展深深地吸了口烟,“体卦坎为水,用卦坤为土,土克水,体克用,他怎么会惹上这么直接的麻烦?”
  凭心而论,在方展眼中,杜泽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市民,他既不像刘孜飞那么于他人有益,也不像秦扬、苏彦那样身份特殊。
  可方展和他做了近六年的邻居,两人一来一往交情不算浅,不管怎么说,他不能眼看着杜泽有事。
  想到这儿,方展又吸了口烟,随手将烟头摁在一张报纸上。烟头很快灭了,方展的手慢慢地动了起来,报纸上留下了一道灰黑的痕迹。
  一点, 一横,一撇……
  呼,呼,两条人影从窗外蹿了进来,悄无声息地走近沙发。
  方展的手猛地一停,摁灭烟头,直接丢进了烟灰缸。
  “你们俩的动作还挺快。”方展笑着转过头,正迎上苏彦那满意是怀疑的眼神,“干嘛这么看着我?”
  “管一家是神卜者,但他的眼睛很特别。”苏彦盯着方展道,“虹膜会变成血红色,令人产生幻觉。”
  方展眉尖一挑,咧了咧嘴,又点起一支烟,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方展,我知道你精通四卜。”秦扬低头想了会儿,口气平和道,“不过,神卜者的某些禁忌你还是不要碰的好。”
  禁忌,苏彦心里一亮,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刚才管一家用的是神卜者的禁忌能力。如果这种能力是方展教的,那这个方展未免也太厉害了点。
  “明白,你说不碰我就不碰。”方展冲秦扬点点头,“老实说,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教过管一家什么特殊能力。”
  没教过?两人多少都有些吃惊,如果方展没教过,那管一家又是怎么懂得使用这种能力的呢?
  “你们应该记得当初包无事的事情吧?”方展吐了个大大的烟圈,“我没教过包无事‘汲量换卜’,可他却会。”
  “也就是说,另外有人教了包无事‘汲量换卜’。”秦扬皱眉道,“那人也教会了管一家。”
  “嗯,包无事的死我早有感觉,但那人的本事挺大。”方展摸了摸还未痊愈的食指,“我也找不出这人的信息,总是若有若无的。”
  能避开方展的追踪,能反噬苏彦的纹卜,能隐身于秦扬的感知,单这些就足矣证明此人非同一般。再加上从包无事和管一家能力中得到的疑问,这个神秘高手几乎快成神级人物了。
  比天卜和鬼算还要高深的人,在卜术界从未听说,苏彦如是,秦扬亦如是。
  除非……
  “你最好不要骗我。”苏彦依旧有些不信,“要不是爷爷吩咐,我才不会继续帮你。”
  方展叼着烟,双手一摊,满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按你说的,我们把管一家放在了警局门口。”秦扬倒是没再追究,“现在他应该是……”
  话没说完,秦扬的表情凝住了,方展也觉察到了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向窗口闪去。
  只瞟了一眼,方展的脸就冻结了起来,苏彦清晰地听到他嘴里发出一阵切齿声。
  “老秦,救人!”方展拍了下秦扬,飞也似地冲出门外。秦扬不敢怠慢,跟着追了下去。
  出事了?苏彦打开窗,下意识地探身向楼下望去
  呜,夜风莫名地卷起一股白色的雾气,苏彦耳中隐隐听见一种类似骏马嘶鸣的声音。
  “风色白,闻战马嘶鸣,为刃气争斗,肃杀之风。”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苏彦来不及细看,连忙跟了下去。
  楼下,监控方展的两辆面包车依旧静静地停在那里,车里却空空如也。
  一旁的小巷中,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名刑警,身上布满外伤,奄奄一息。一个老头正逼近三名脚步踉跄的刑警,一付赶尽杀绝的架势。
  三个刑警退到巷尾,眼见是无路可逃了,狠下心刚想拼命,那老头却停下了脚步。
  “方展,要不要一起玩?”老头扭曲着脸笑道。
  路灯下,那面容正是管一家。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5

第三章 疯老头子绕指柔
  
  管一家是个标准的糟老头,硕大的酒糟鼻子衬在干瘪的脸上,吊梢眉下长着双贼溜溜的小眼,要放在平时路边上遇见,多半人会觉得他长得挺滑稽。
  不过,如果酒糟鼻子红到近乎出血,吊梢眉扬到发际,小眼睛凸出眼眶,再配上那张扭曲得不成人形的瘪脸的话,一定不会有人觉得滑稽。
  尤其是在深夜的路灯下,这付尊容足够吓死一卡车的人。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方展他们三个就一点也不害怕,这倒不是什么艺高人胆大,因为他们根本就没看到这张吓死人不偿命的脸。
  在方展和苏彦的眼里看去,管一家的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气,土黄中透着那么一股黑,看着极为恶心。
  至于秦扬,用眼睛看的东西基本和他无关,他这会儿正用手按在地上,像在感受着什么。
  “癫狂兆气?这管一家着了什么道了。”方展低声嘀咕了句,“咱们速战速决,留活口。”
  苏彦点点头,身子隐入小巷的阴影,悄然移动到管一家的左侧。秦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右侧的墙边,像只瞄准了猎物的豹子。加上正对管一家的方展,三人形成了一个“品”字形包围。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三人一起出手,不要说管一家了,就是管十家也不是对手。
  可现在的管一家绝对不正常。
  癫狂兆气,一般只出现在精神失常的人身上,颜色越深疯狂程度就越高。疯狂可以激发出人体极大的潜能,正如许多精神病患者一旦发病癫狂时,总会变得力大无穷一样。
  “咯咯,方展,要不要一起玩?”管一家笑得像腊月里的猫头鹰,冷不防伸手一抓,拽过一个正在旁边喘息的刑警。
  “这些玩具不好玩。”方展乐呵呵地摇摇头,“还是咱俩玩玩吧?”
  “不好玩?不会,你这么拉他一下……”管一家继续笑,一手捏着刑警的脖子,另一只手像撕鸡翅一样把刑警的胳膊慢慢扯了下来。
  那刑警大叫一声,痛得昏了过去。
  “你看,他会叫。”管一家丢掉那只血糊糊的胳膊,“如果你嫌他烦……”
  苏彦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个管一家是疯到家了,但他手上的力量却是不能小看,要不是怕误伤他手里的刑警,自己的“燕子穿云”倒是能废掉他两条胳膊。
  “切,这也叫好玩。”方展倒是不为所动,撇撇嘴道,“你和我玩玩看就知道了。”
  说着身子一动,嗖地蹿向管一家,与此同时,苏彦和秦扬从两旁扑出,将剩下的两名刑警拽了过来。
  “哈哈,好玩,好玩,跑得好快!”管一家大笑,一挥手,把那名昏死的刑警砸向方展。
  方展身子偏了偏,右手一把抄住那刑警的身子,顺势往腰里一夹,前冲的速度竟一点也没有减慢。
  管一家好像很开心,笑得拍手跺脚的,他每跺一脚,地上的水泥就裂开一块。眼看方展就要冲到他面前了,管一家突然跳起双脚狠狠往地上一跺。
  这一跺,地上那碎开的水泥块全都被震得飞了起来,管一家动作也快,人还没站稳,右脚就跟踢球似地踹出一大块水泥。
  呜……水泥块跟出膛的炮弹似地直奔方展的脑门。
  “老秦!”方展右手一甩,把刑警抛给秦扬,同时身子一仰,躲过了水泥块。
  管一家一击不中,更来劲儿了,连踢带踹,大大小小的水泥块铺天盖地飞向方展。
  “靠!你当你贝克汉姆啊?!”方展挥拳砸飞了几块,“我又不是球门!”
  骂归骂,管一家可不管那么多,红着眼继续跟方展较劲,那样子活像小孩找到了新鲜玩意儿。
  方展一边叫,一边砸着水泥块,似乎有点夸张,原本在一旁的秦扬和苏彦却已不知去向。
  呜哇……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管一家被警笛声一惊,动作慢了半拍。
  呼,啪,苏彦突然从巷子的阴影中飞身而出,凌空一个倒翻,双脚横飞踢出,正踢在管一家的双肩上。
  噗噗,秦扬身子贴着地面也蹿了出来,双拳直击管一家的膝盖,打了个结结实实。
  两人合击之下力量非同小可,管一家被这股力道掀得飞起半空,身子显然是用不上劲了。
  呼,方展跟到,左掌切中管一家的颈椎,右手抓住他的身子顺势一抡,扑地摁在了地上。
  三人这套配合前后不到一分钟,刚才还狂性大发的管一家,顿时变成了一滩烂泥。
  “他们快到了。”秦扬侧耳听了听,走到方才三名刑警身边,伸手各点了一指。
  在管一家后颈上抹了一把,方展眉头皱了皱,手指一拢,拔下了些什么,随手揣进了口袋。
  嘎,嘎,几辆警车停在了巷口,杨择带着几名刑警冲进了小巷……
  进门后,方展一直在抽烟,茶几上摆着三根银光闪闪的东西,那是从管一家后颈上拔下来的。
  苏彦看了看那三根东西,又瞥了眼方展,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没错,这是我爷爷常用来针灸的。”苏彦的声音像在赌气,“除了鬼算苏正,没人能用三棱针。”
  从管一家身上拔下的是三根银针,呈三棱状,样子很特别。
  “没说是你爷爷动的手脚。”方展仰头吐了个烟圈,“我又不傻。”
  拿起一根银针,在鼻尖嗅了嗅,秦扬的表情显得有些莫名。他从兜里掏出个小瓶,揭开盖往银针上滴了两滴液体,一股有些发腻的甜香顿时弥漫了开来,银针的针尖慢慢变成了灰色。
  “胡蜂毒、银环蛇毒、曼陀罗花粉。”苏彦闻着味报出一串名词,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老秦,这配方不是……”
  “这配方是我们秦家祖传的救命药。”秦扬把银针丢回茶几,“用过量的话,和疯子没两样。”
  摁灭烟头,方展歪着头看了看银针,撕下半张报纸包了起来。
  “客人快到了。”方展起身走进厕所,“你俩先避避吧。”

  有趣的变化,有趣的圈套,做得这么明,就是要我们晕头转向。方展一边想着,一边把纸包丢进马桶冲掉。
  按方展原本的计划,在汲取了管一家身上的“量”之后,秦扬和苏彦把昏迷的管一家直接放在了警局门口。
  这么做,一则是为了保全管一家的性命,那名神秘高手要在警局前杀人,显然是很困难的。二则方展在管一家身上悄悄布下了一点用于追踪的“量”,如果那个神秘高手想带走管一家,那么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到此人。
  可现在来看,他们的计划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对方所利用。在针灸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疯狂的管一家袭击了正在监视方展的刑警。如此一来,无论方展是否出手援救那些刑警,都会惹上一堆麻烦。
  相比这些,还有让方展更为担心的:那人竟然可以在不惊动警察和自己的情况下,对管一家作下手脚。如果换作是直接袭击方展等人,这其中的胜负就很难定论了。
  回到客厅,方展坐进沙发,静静地等着什么,苏彦和秦扬再次凭空消失了。
  笃笃,敲门声响起,方展没动,继续坐着。
  笃笃笃笃,敲门演变成了砸门,方展这才站了起来,开始脱外套。
  “谁啊?”顶着鸟窝头,衣衫不整的方展出现在门口,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门外站着的正是怒气冲冲的杨择,身边还带着两名刑警,一见方展开门,当胸一把揪住了他。
  “小子,你有种!”杨择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白了,“居然敢袭警?!”
  方展一脸无辜地摇摇头,示意没听懂他的话。杨择更是火大,挥拳就要揍方展,旁边的刑警见状连忙拉住。
  “我请他们吃了顿宵夜,这就算袭警。”方展揉着胸口,满脸委屈道,“用什么袭?火锅小菜?”
  “少跟我玩贫!他们都是跟我历练过好几年的能手。”杨择强压怒火道,“不是你在菜里动了手脚,怎么会被人打成半残?!”
  “别冤枉人!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方展瞪大眼道,“要不你去给他们做个药检,查出啥来,我负全责!”
  说着伸出双手,要边上的刑警铐上自己。
  跟着杨择来的两名刑警正是小陈和老吴,当初配合方展抓捕神秘杀手的四人小组中就有他俩。
  一看杨择和方展闹成这样,两人交换了下眼色,老吴好说歹说劝着杨择下了楼,留下小陈给方展做个例行笔录,算是暂时调停了这个僵局。
  救护车送走了受伤的刑警,除了那个被管一家撕去胳膊的刑警受伤较重外,其余的倒也没有生命危险。有个受伤较轻的刚刚恢复神志,在杨择的逼问下,简要地说了下当时的情况,但他的记忆也仅限于被管一家打晕之前。
  瘫倒在地上的管一家已经停止了呼吸,经法医鉴定,他是因亢奋过度,造成心脏衰竭死亡的,基础药检没有发现任何的兴奋剂和毒品反应。
  那条小巷是个僻静的死胡同,现在又是半夜,连目击者也没处去找。杨择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线索,气得直骂。
  呜,手机震动了起来。
  “我是杨择,有事快说?!”杨择正在气头上,语声有些暴躁。
  “你啊,就知道发火。”话筒中传来女子轻柔动听的声音,“这么晚出勤,再动肝火,小心伤了身体。”
  “晓羽,呵呵,没事……”杨择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方展这小子实在太嚣张了。”
  “别太急,忙完了来我家吧。”那女子妩媚道,“我睡不着,一会儿给你炖点糖水。”
  “我答应过你,三天之内……”杨择有点不甘心,还有点犹豫。
  “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事情也不能急于求成。”那女子打断了他,“过来再说,我等你。”
  最后那句“我等你”拖了个柔柔的尾音,杨择听着浑身一酥,满口答应着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刑警们发现,刚才还暴跳如雷的杨队,突然冷静沉稳了许多,不但有条不紊地组织好了现场的勘察工作,还筛选出了案发地点附近的几座高层居民楼,并安排专人去寻访那里是否有目击者。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整个现场已勘察清扫完毕,精神抖擞的杨择挥手上车带队撤离。
  周围恢复了平静,黎明的天空愈发黑暗,楼宇的阴暗处闪出了秦扬和苏彦的身影。
  “那女人的声音很耳熟。”秦扬像在自言自语。
  苏彦伸了伸舌头,都说瞎子耳朵灵,这秦扬还不是一般的灵。虽然刚才隔的不远,可要听清手机里的对话,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晓羽……”秦扬继续嘀咕着,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
  “晓羽……”苏彦听着这名字觉得有些熟悉,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猛然间,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异口同声道:“绕指柔柳晓羽?!”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5

 第四章 袜子里的雷公
  
  杨择翻了个身,从床头摸过烟,惬意地点上,左手在身边那光滑的胴体上游走着。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习惯,也许是每次激情过后的意犹未尽吧,他甚至觉得自己对身边的这个女人已经产生了一种依赖,一种沉溺其间抛却不了的依赖。
  女人蜷起身子,慵懒地发了个鼻音,把头靠了过来,清幽的发香让杨择心中不由一荡。
  “还在想方展的事情?”女人轻声问道。
  杨择脸上一沉,点点头:“我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很高明。”
  “他只是能够比别人先知道点事情而已。”女人柔软的手划过杨择的胸膛。
  “你是说,方展和你一样具有特异功能?”杨择捏着女人的小手,担心道,“晓羽,难道他比你还厉害?”
  柳晓羽笑了,温暖得能融化腊月的冰雪:“他是比我厉害,但我有你啊。”
  只是柔柔的那么一句,杨择浑身的血液立刻沸腾了起来,他是男人,一个被女人如此重视依赖的男人,还有什么是可担心的呢?
  “不知道下一步方展会怎么做。”杨择摁灭烟,搂过柳晓羽,“只要当场抓到他犯案,我就能直接灭了他!”
  “你拿到他身边的东西吗?”柳晓羽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问着。
  “哦,我差点忘了。”杨择翻身下床,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团东西,“这是从他家里弄到的袜子,小心脏。”
  接过袜子,柳晓羽坐起身,覆在身上的被单立即滑落,曲线玲珑的身体一览无遗,看得杨择再度心猿意马起来。
  柳晓羽轻轻摊平袜子,放在面前,左手拇指掐在中指第三节上,右手拇指轻点无名指第一节,双手手背紧贴内裤,猛地一提。
  呼,那袜子飞了起来,柳晓羽双手保持原状,顺时针凌空划了个圆弧,袜子像收到了外力似地立刻绷紧。
  左手变拳,拳眼直对袜子,柳晓羽右手一翻并指变掌,啪地击在了左拳上。
  嗞拉,袜子一抖四散碎裂,杨择隐隐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雷声。
  柳晓羽的身子放松了下来,脸上又绽出了温柔的微笑,杨择明白,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可他还是没搞懂,柳晓羽是怎么知道的,就像之前他曾见识过的那几次一样。
  其实,如果方展在场的话,一定能发现,柳晓羽以掌击拳时,拳眼里迸发出一道闪电似的淡蓝色光流,光流击中并撕裂了袜子,随后几道微弱的淡蓝色光流从碎片中返回,飘入柳晓羽的眉心。
  “有线索了?”杨择见柳晓羽笑得灿烂,连忙凑过身去。
  “不多,可是够用了。”柳晓羽勾住杨择的脖子,脸上泛起了桃红,“择,我还想……”
  被她一激,杨择小腹的火焰顿时燃起,一把抱过柳晓羽的身子,压了上去,房间里顿时旖旎了起来。
  “择,你……爱我吗?”柳晓羽轻轻喘着。
  “爱……爱……”杨择一边大动,一边喘道。
  “不嫌我……被方展……”柳晓羽的脸上交错着痛苦和快乐。
  杨择没有回答,而是用嘴堵住了柳晓羽的下半句,他的身体几乎融在柳晓羽身上,那感觉就像是浸泡在舒适的温泉中一般。
  不知为什么,杨择突然想起小时候温水煮青蛙的恶作剧来。
  天底下的事往往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比如温柔乡里的杨择正在销魂,坐在家里的方展可就不太好受了。
  那会儿他正在听苏彦和秦扬描述杨择通话的事情,听得一头雾水,似乎在他恢复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绕指柔柳晓羽的信息。
  “你还真会选择性失忆。”苏彦白了方展一眼,“当初你把河东柳家上下闹得鸡犬不宁,现在居然连老情人都忘了。”
  “老情人?那个绕指柔柳晓羽?”方展挠挠头,“真没印象……是美女吗?”
  “有没有印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知道一点。”秦扬并没在意方展的玩笑,“柳晓羽一向是玩弄男人,可却偏偏被你玩弄了一次。”
  也许是涉世未深的缘故,听到这话,苏彦脸红了红,偷眼看了下方展。说实话,虽然这家伙挺有趣,长得也不算难看,可就凭他那付邋遢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风流种子。
  “我玩弄她……苏老说过,我拿了河东柳家的什么东西。”方展没往那层意思去想,反倒琢磨起来“是不是我勾引了柳晓羽,借她的手拿走的?”
  他在那儿一本正经地分析,秦扬和苏彦差点绝倒,这勾当不是你自己干的吗?怎么说起来像分析案情似的?
  “咳,手法是老套了点,但却很有用。”秦扬干咳了一声,“据说那东西只有包括柳晓羽在内的三个人才能碰到。”
  方展点点头,努力回忆着,没有答话。
  “得到东西后,柳晓羽受到重罚,你消失了六年,柳家也追查了你六年。”秦扬继续说道,“多数人都以为她死了,而她现在却出现了,我想她肯定不是来和你叙旧情的。”
  “她要什么很明显。”方展叹了口气,“柳家的东西和我的命。”
  这是句地球人都明白的废话,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柳晓羽隐在背后,杨择玩命咬着方展不放,再加上那个神秘高手的行为,这些人要方展偿还的并不只是一样东西和一条命而已。
  “嗯?”方展的耳朵动了动,神色专注起来,像在仔细听着什么。
  苏彦注意到他的异状,连忙也听了听,可除了正常的声音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对了,秦扬的听力……苏彦望向一边,却见秦扬一脸茫然,看样子也是没听到什么。
  隆隆,其实方展的耳朵里听到的是一阵轻微的雷声,很缥缈,但却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雷声渐渐近了,从方向来看应该就在……
  方展身子一抖,脚底传来一阵麻痒,就像触到了细微的电流似的。
  倏地,一片微弱的淡蓝色光点从方展脚底飘出,慢慢聚向地板的缝隙。
  “小心,有什么东西进来了。”秦扬出声提醒,侧着耳朵四处听着,他似乎没感觉到眼前的变化。
  苏彦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咸臭略带点腥,除此之外异样的便只是方展那古怪的表情和动作。
  这么一来,屋子里的情形就有些诡异了,可更诡异的是,方展突然笑了,一边笑一边还耸着鼻子。
  他乐啥呢?
  “阿嚏!”方展打了个超大的喷嚏,面前顿时卷起一股小小的气流,卷起了那些淡蓝色的光点。他伸手一把捏住,手臂上隐隐闪过一道蓝光,随即一甩,光点争先恐后地没入了地板。
  直到这会儿,苏彦和秦扬才看见了那些光点,而且根本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我没猜错的话,柳晓羽也是个神卜者。”方展脱了鞋,揉着脚底道,“擅用神卜雷法――太一雷公式。”
  自言自语似的话语完全点醒了秦扬苏彦,原来是有人用太一雷公式从方展身上刺探消息。
  其实不用说也知道,多半是柳晓羽。
  “‘太一雷公,取量无形,术者惊雷,受者莫名。’难怪连我也只能感觉到一点动静。”秦扬摸了摸地板,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方展,你还真是个混蛋。”
  神卜雷法是一种高修为的卜术,也是神卜者很难达到的一个境界。施术者将自身的“量”瞬间聚集压缩,模仿雷电激发的原理,强行获取被卜者身上的“量”。而其中这种“太一雷公式”则可强行提取指定的“量”,不受干扰因素的影响,所以卜算异常精准。
  苏彦在爷爷那里早就听说过各家的高深卜术,对太一雷公式的特点也很清楚。但她却有一点不明白,刚才方展那奇怪的动作是为了什么?
  “她要消息,我就给她消息。”方展看穿了苏彦的疑惑,贼笑道,“经过我重组的消息。”
  “老秦没说错,你的确是个混蛋。”苏彦咬咬牙,接着问道,“刚才我闻到一股咸臭味,是不是太一雷公式伤着你了?”
  她倒是把方展问住了,秦扬听了也四周嗅了嗅,一下皱起了眉头,往下指了指。
  “嘿嘿,不好意思。”方展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这几天忙,没怎么洗脚……”
  砰,嗙,咚,屋里响起一阵杂乱的摔打声……
  “只要他去,那就是瓮中捉鳖。”杨择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衣,“我带几个信得过的去。”
  “择,有你真好。”柳晓羽倚在床头,柔媚得像只波斯猫,“只有你肯帮我。”
  穿上外套,杨择走到床边,柳晓羽主动地献上了自己的双唇,两人的舌尖缠绵了半晌才分开。
  “放心,我不是第一次击毙逃犯了。”杨择抚摸着柳晓羽赤裸的脊背,眼中闪动着残忍和兴奋,“方展,今年的元宵你就到地府去吃吧。”
  正月十三,寅时,虎出山,群兽惊。
  一辆出租车飞也似地从小路上穿出,跟着转了个一百六十大弯,一拉手刹,车子横着来了个漂亮的漂移,稳稳地靠在了一座老式楼房前。
  车门一开,苏彦一马当先冲了出来,抱着边上的大树就是一顿好吐。
  “兄弟,你……牛!”方展慢慢从车上下来,整张脸刷白刷白的,估计比苏彦也好不到哪儿去。
  “嘿嘿,猛了点,我下回注意。”出租司机连声道歉,“收了钱咱就得把事情做漂亮……”
  “就是别再把车开得这么漂亮。”苏彦苦着脸走过来。
  方展冲司机摆摆手:“行,你就在这儿等我们。”
  “好咧,这车今儿姓方。”司机咧嘴一乐,下车拿出擦车的家什,乐呵呵地擦起了车子。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苦笑,这个活宝司机也不知道秦扬是从那儿觅来的,上回一千五租了趟他的车,这次找的又是他。
  眼前这楼有点像老式的教学楼,总共四层,左右都有楼梯上去,中间的走廊是敞开式的。两人从右边楼梯上去,刚上一层,就在楼道的拐角处看到了秦扬。
  “人都通知到了?”方展迎上去问道。
  “嗯,有两个早到了十分钟,在三楼大房间里等着。”秦扬低声道,“你的老相好也到了,现在应该正被那两个人缠得头痛。”
  “色相这东西,用好了是武器,用不好就是麻烦。”方展狡黠地笑着,“我和苏彦上去,你去给杨择提供点‘线索’。”
  秦扬点点头,很快消失在了楼房的另一侧。
  “刚才的话很精辟。”苏彦冷不丁冒出一句,脸上有些不屑,“看来你身边的女人都很有色相。”
  “哦,也不一定都是。”方展看了看她,眨眨眼:“比如现在我身边这个,就没什么色相可言。”
  说完人一闪,直接蹿上了楼梯,直奔三楼而去。
  苏彦气极,跟着追了上去,一跑出楼梯间差点撞在了方展身上,刚想抬手教训下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手腕却被方展一把捏住了。
  “别闹,那房间里有点奇怪。”方展侧耳听着,“老秦搞什么飞机?”
  “嗯?”被他这么一说,苏彦好奇了起来,“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方展又听了会儿,眼睛忽然一亮,回头冲苏彦扮了个鬼脸
  “我说怎么那么奇怪的感觉,搞半天生鱼、泡菜都来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5

第五章 横断寒流羞红日
  
  “正月十三,城郊西北,与卜术高手会合,商议大衍论卜中如何排除异己。”
  这是那晚柳晓羽用太一雷公式从方展身上得到的信息。
  既然这样,她索性让杨择埋伏在聚会点,等人到齐,便以非法集会或诸如此类的罪名实施逮捕。之后,杨择会给方展一个逃跑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验证枪法的机会。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杨择应该曾是三届移动靶射击的冠军。
  当然,对天卜方展绝不能掉以轻心,这也是柳晓羽亲自赶来的原因。
  她一直尾随着杨择,并设法掩盖了这些人身上的“量”,以防惊动猎物。同时也关注着方展的动向,准备在杨择射击的刹那助他一臂之力。
  但事情的发展却与柳晓羽的预计大相径庭。
  一批又一批隐约的“量”从各处赶来,柳晓羽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进入了方展的圈套。
  通知杨择?他的手机关机,这个痴情的家伙应该是下了决心要除掉方展。
  杨择是死是活,柳晓羽不关心,她担心的是这样下去,杨择的介入会坏了自己的好事。无奈之下,柳晓羽只能接近旧楼,希望能够在杨择发难之前设法阻住他。
  可她很快就发现这不是个明智之举。
  就在接近楼道的时候,柳晓羽隐约感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尾随,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走了两步,突然腰肢一折,双腿交叉扫向身后。
  身后鬼魅般地站着个男人,柳晓羽的双腿却不知怎么落空了。
  “小姐好身手,敝姓福山,请多多指教。”男人礼貌地笑了笑。
  柳晓羽毕竟经过不少大场面,一击落空便知道这男人不好惹,一扭身摆了个妩媚的姿势,脸上泛起一片歉意的笑容。
  小胡子,灰西服,米色日式风衣,一丝不苟的发型,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干净儒雅,却客气得让人难以接近。
  打量完这男人,柳晓羽心里咯噔一下,方展怎么连日本人也请来了。
  “中国人的时间观念太差。”一个傲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发音有些生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楼道的栏杆边已靠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模样挺英俊,一身丁铃当啷的黑皮衣裤,那打扮前卫得有点像偶像歌手。
  眼角一扫,柳晓羽注意到他的左耳戴着一只精致的耳环,上面隐约是个八卦的图案。
  “是否守时,取决于民族习惯。”福山点点头,淡淡地笑着,“金先生不要太苛刻了。”
  年轻男子没搭理福山,放肆地打量着柳晓羽,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商品。
  “臀部再翘些就更完美了。”他自语般地嘀咕了句,“倒是可以用硅胶填充。”
  “金先生太失礼了。”福山的眉头略皱了皱,“请不要忘记你此行的目的。”
  “So what?!”年轻男子轻蔑道,“教条的家伙。”
  柳晓羽依旧微笑着保持沉默,但却暗自头痛,她早已看出,金姓年轻人来自韩国,加上这个日本来的福田,方展今天集会的目的绝不是什么“商议大衍论卜中如何排除异己”。
  而且眼前这两人出现时,柳晓羽都没有预先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量”。换句话说,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这样的高手再多来几个……
  柳晓羽恍惚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已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牢牢套住了。
  “我叫金时喜。”年轻男子凑了过来,“韩国八极宗的代表。”
  说话时,他的右手很自然地搭在了柳晓羽的腰际,身体贴得很近。
  柳晓羽轻轻笑着,没有马上避开,右手一划,有意无意地戳向他的肋间
  金时喜脸上一寒,开口吸气,身子猛缩半寸,躲开了攻势,手臂顺势一夹,锁住了柳晓羽的右手。
  “你的身手真好。”柳晓羽右手被锁,脸上却笑得灿烂如花。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金时喜看着有些发痴,现学现用地冒出句俏皮话来。
  福山站在一旁,眼睛盯着柳晓羽的肩部,嘴角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
  啪,柳晓羽的右肩突地撞在了金时喜胸口,右手柔若无骨地摆脱了禁锢,身子一撤,闪开了三步。她只用了三成力,为的是脱身,目前还不是得罪人的时候。
  可金时喜并不领情,右脚一滑,蹿到柳晓羽面前,左腿作势横踢。柳晓羽自然地向旁一闪,却正迎上金时喜斜劈而下的手刀,直取颈部大动脉。
  咄咄逼人的招式正是跆拳道的特点,柳晓羽心中一动,身子如柳般一摆,一个后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就在这一刹那,金时喜却笑了,双手握拳收于胸前,身子向右一个大旋,右腿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自上而下直劈柳晓羽胸前。
  这一腿若是劈实在了,柳晓羽的胸骨就得当场碎裂,内脏跟着破裂。但以她的身手断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事实上,柳晓羽是故意让出这个破绽,为的就是……
  呼,两人间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左手一个手刀切在金时喜的腿侧,右手绞住他的衣领,一个反轮,将他抛了出去。随即身体一伏,双掌撑地,两腿向后踢出。
  与此同时,柳晓羽后仰的身体猛地反弹,双脚向上反蹬。
  啪,两人的身子都是一震,各自翻开。
  “福山,你多管闲事。”金时喜被抛出后并没有摔倒,轻巧地一翻,落在了楼道的护拦上。
  出手分开两人战团的正是那个儒雅的福山,能在电光火石之间看出路数,以从容地破解两人凶悍的攻势,这个日本人再次让柳晓羽暗暗吃惊。
  “跆拳道先发制人,但要注意分寸。”福山淡淡道,“况且已有高手到场,还是不要太狂妄为好。”
  这话正中金时喜的痛处,其实他也看出来了,刚才要不是福山插手,柳晓羽反蹬的那一脚正是攻向他的裆部,而他的出招已成定势,很难躲避。
  虽然福山的话有些奚落的意味,但金时喜却没再发作,而是扫了眼楼道的入口。
  “Ok,我不计较。”金时喜狡黠地笑了笑,“今天的party才刚开始。”
  两人的格格不入突然转成了一唱一和,这突然的转变柳晓羽却丝毫不觉得奇怪,因为她也略微感觉到了楼道口有个微弱的“量”存在。
  可这个“量”怎么……
  不对,是两个!柳晓羽极尽所能才觉察出,还有一个几乎无法辨别的“量”也在楼道口,如果不是为了掩盖之前的那个“量”,也许根本没人能够觉察到。
  他们口中的高手,难道是……方展?!
  柳晓羽心里一颤,现在和方展面对面地接触绝对不是时机,但自己已经到了这里,要想再脱身,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何况还有那个痴情执拗的杨择……
  “既然来了,三位怎么不进屋?”秦扬不知怎么从楼道口冒了出来。
  也就在他出现的时候,楼道另一侧三三两两地陆续走出几个人来,看打扮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但从各人身上透出的“量”来看,都不是等闲之辈。
  在秦扬的引领之下,所有人都进了屋子,屋里的摆设挺简单,除了一张大桌外,多的是凳子椅子,到场的三十几个人倒是都能有座。
  “各位。”见大家都已落坐,秦扬缓缓道,“大衍论卜为期不远,今天请大家来这里便是为了商议一件与此有关的事情。”
  屋里瞬时间静了下来,人们等待着秦扬话中的下文,更多人则暗暗四处观望着,在搜寻一个人的踪迹――方展。
  秦扬这次是以天卜名义发出的召集通知,不少人也正是冲着天卜而来。
  “大衍论卜七年一次,为卜术界高手切磋技艺的盛会,不少泰山北斗、后起新秀都出自于此。”两句场面话之后,秦扬话锋一转,“可惜树大势必招风,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有所查觉,本次大衍论卜有些暗藏凶机。”
  听到这话,现场很多人都露出了赞同的表情,这其中也包括柳晓羽在内。
  从派遣双胞胎杀手伏击,到后面的设计陷害,柳晓羽始终围绕着自己和方展之间的恩怨在煞费心机。可这不代表她对大衍论卜毫不关心,在此之前,她曾预见过一些奇怪的征兆,在结合神卜雷法三式占卜之后,发现今年的大衍论卜背后隐隐透着凶险之相。
  显然,并不止是她,在场的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和预感,这么看来,方展也早预见到了这个因素,所以才召集了这次集会。
  人们窃窃私语起来,有猜测的,有怀疑的,也有静观其变的。福山和金时喜显得比较安静,他俩的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动态上,看来这两人最感兴趣的应该是方展。
  “征兆如何,我们大家心中多少都有些数目。”一个其貌不扬的矮个男子起身道,“既然天卜邀请大家到这儿来,应该是有了对策,那就请他本人出来说说。”
  话音未落,周围便响起一片附和声,秦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置可否。
  “既然邀请,天卜阁下却不出面,这有些失礼。”福山微笑着起身,鞠了一躬,“日本九菊一派福山雅史见参。”
  以卜术界的规矩,通报派系及姓名,就意味着即将向对手发出挑战,而福山雅史最后的那个“见参”更是日文中的挑战用词。
  众人一片哗然,要知道,公开向天卜挑战的,除了鬼算苏正外,福山还是第一个。而且福山雅史竟然是日本九菊一派的代表。
  九菊一派是日本著名的玄学派系,据说是汉代术士流亡日本时创建并衍传发展而成的,他们一向分作星象堪舆和法术两大支系,在日本民间因术法高明灵验而颇受关注。九菊一派行事向来以低调神秘著称,这次公然前来参加大衍论卜,其目的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人们议论纷纷之际,金时喜也不失时机地站了起来。
  “请天卜出来吧。”他桀骜地扬了扬下巴,“大韩八极宗金时喜候教。”
  也许是对韩国八极宗很少听闻,金时喜的话并没有像福山那样令人们骚动,倒是有不少人对他那盛气凌人的态度有所不满。
  “场面话我一向说不好。”一个年轻人从屋角的座位站了起来,左手挠着头,脸上带着懒散的笑容。
  这人又是何方神圣?他身上的感觉怎么……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在了那年轻人的身上。
  “老秦比我人头熟,本来是想让他全权代表的。”年轻人晃晃悠悠地走到桌旁,冲大家咧嘴一乐,“大家好,我是方展。”
  屋内再次哗然,除了秦扬之外,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方展的存在,甚至连一直关注方展动向的柳晓羽也没有发现方展是何时混进的人群。
  金时喜英俊的脸上一阵抽搐,讪讪地坐下,他本想以高调地挑战来先声夺人,结果人家天卜早就隐在了人群中,自己却没发现,这脸是丢大了。
  更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的是,名声赫赫的天卜竟然只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
  “阁下高明,福山佩服。”福山雅史面不改色地微笑着,冲方展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对大家失礼了。”方展笑嘻嘻地回鞠一躬。
  “阁下谦虚。”福山雅史又是一躬,“大衍论卜时还望多多指教。”
  这回方展倒是没有回礼,为难地又挠了挠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阁下不愿与鄙人切磋?”福山雅史见他这样,一下紧张起来。
  他此次前来的使命正是要和中国卜术界顶尖高手一较高下,并将相关数据带回本国的,如果失去和天卜交手的机会,将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我是在算……”方展吞吞吐吐道。
  算?福山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期盼的神色。
  方展眨眨眼:“我差不多还要说十句话,算上你的回答,咱们一句话一鞠躬,要说多久才完。”
  屋内顿时哄笑一片,福山脸上一红,点点头,歉意地又要鞠躬,一想不对,连忙刹住,坐了下来。
  柳晓羽没有笑,她一边偷眼打量着方展,一边暗自担心。现场环境有变,一旦杨择按原计划闯进来抓人,一定会连带上这些高手。自己指使杨择行事,自然逃不过这些高手的测算,到时她柳晓羽就会得罪上一帮卜术界的顶尖高手。
  更让她心焦的是,自进门后不久,杨择那边的信息便一点也感觉不到了。情急之下,柳晓羽双手拇指暗掐食、中、无名三指指肚,用起了雷法六爻。
  “体卦巽为木,用卦兑为金,得卦风泽中孚;又三爻动,兑卦变乾卦,得变卦风天小畜!”柳晓羽大惊,“本卦用克体,变卦还是用克体,互卦见离火,离火、乾金、兑金皆克体卦巽木!”
  现在所处的西北方也是属金,柳晓羽知道杨择的八字,他本就是个木命人,难道他已经……
  “刚才老秦说过……”方展坐在桌边,刚开口,眼睛却一下斜向了门边,说了一半的话也打住了。
  不仅是他,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砰,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浑身鲜血的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死死地盯着方展。
  “方展,你……好毒……”那人吃力地吐出几个字,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6

第六章 收割人命的镰刀
  
  苏彦没有进屋。
  福山雅史和金时喜发现她的“量”时,她差点就走出去了。
  可方展却拉住她摇了摇头,并附在她耳边轻声交待她去监视杨择的动静。一旦有了什么发现,千万不要擅自行动,赶紧回来和他们会合。
  也就在这时,秦扬赶了回来,冲方展点头示意之后,出面拦住了福山他们。
  说心里话,苏彦有点不太高兴,放着卜术高手集会不让她参加,反而要去监视那个趾高气昂的警察。再怎么说,她也是鬼算苏正的嫡传孙女,做这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过,她还是去了,爷爷前一晚曾和她联系过,特别叮嘱她要听从方展的安排,无论这小子说的有多不靠谱。
  “这个方展奇奇怪怪的,凭他也能成天卜……真是老天没眼。”苏彦暗自抱怨着闪进了路边。
  循着秦扬留下的记号,苏彦很快就找到了杨择他们的藏身处。柳晓羽万万没有想到,她隐藏了杨择等人身上的“量”,却早在方展的算计之中。方展让秦扬在召集地点附近用猎人的追踪法查到了杨择的踪迹,用他的话来说,这叫“条条大路通北京”。
  杨择就带了四个亲信的刑警,都穿着便衣。他吸取了上次管一家事件的教训,这次是全副武装过来的,外套里还特意衬着避弹衣。
  他们就藏在距离旧楼不远处的一个小建筑里,这里的地势高,更便于监视旧楼内的动静。
  “杨队,进楼的人多了不少。”负责瞭望监视的刑警报告道,“看打扮什么人都有,还有两个好像不是中国人。”
  “方展的路子还挺宽。”杨择冷笑着接过望远镜,“嗯,穿风衣的那个肯定是日本人,旁边那小子应该也是东南亚一带的,怎么……”
  望远镜的可视范围中出现了他熟悉的身影,那正是柳晓羽。杨择一下愣住了,晓羽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如果冲进去,一旦发生冲突,很难保证不伤及她的。
  愣是愣了会儿,但杨择这个警校高材生也不是徒有虚名,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柳晓羽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肯定是因为她的“特异功能”发现了什么变化,又一时无法联系上自己,于是索性混进了集会之中。
  “晓羽,是我不好……”杨择暗自懊恼,自己肯定是不能按原计划行事了,现在只有想法接近并关注集会处的动静,确保柳晓羽安然无恙。
  至于方展……
  “小子,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有办法整死你!”杨择的恼羞成怒地将一肚子火气全集中在了方展身上。
  旁边的刑警看杨择脸上阴晴不定,也估计到了个大概,这情况肯定是有了什么变化,今天的任务多半要取消了。
  “想办法接近目标聚集地,继续监视。”杨择吐了口气,“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开枪!”
  刑警们齐声应着,一边收拾器械,一边留意观察更为接近的潜伏监控点。
  窗外的一棵大树上,苏彦巧妙地利用了枯叶树枝和一旁屋檐的阴暗死角将自己藏匿了起来,从她的角度却正好能观察到杨择他们的行动。
  “哦,觉得不对了,想去接应柳晓羽?这个杨择还真迷上了。”苏彦摇摇头,“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对柳晓羽来说,他去了反而是个负担。”
  其实苏彦也不知道,在她的背后,还有一个人正同时注视着她和杨择的行动。
  喳~一只灰色的鸟从空中飞过,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苏彦听着一惊,四周望了望,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飞鸟过顶,其鸣凄切,其兆不祥。”苏彦暗自寻思,“还好没有‘辛涩之气’……”
  还没等她这个念头消失,身边一股气流疾旋而过。苏彦连忙反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放在鼻尖嗅着。
  “气如刺冲鼻,回入口中,唇舌滞涩,为‘辛涩之气’。”苏彦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飞鸟凄鸣在先,辛涩之气在后,必有杀戮之事。”
  鸟飞的方向,气流旋动的方向,都是冲着杨择他们藏身的地方去的,那也就是说……
  苏彦这么一惊一顿的时间,其实只有两分钟不到的样子,而准备离开的杨择他们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遭遇。
  噗,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的刑警突然倒下了,左眼汩汩地冒着鲜血,手脚抽搐,却没发出声音。
  “有狙击手!”杨择低呼一声,连同其余刑警立即趴下。他知道,那名刑警一定是被子弹从左眼击穿了大脑,已经完全没救了。这么精准的攻击,除了职业狙击手之外,没人能办到。
  笃笃,还没等杨择反应过来,身下的木质地板发出了两下轻微的震动,一种奇怪的喉音伴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是趴在杨择右侧的两名刑警,两支从木质地板下穿出的铁钎,准确地从两人的下颚刺入,穿透头骨,血淋淋地支在那里。
  “到墙角!”杨择的眼睛都红了,二十秒不到,已经有三名刑警被杀,手法残忍利索,难道这里埋伏了特种兵?!
  余下的刑警与杨择各自抢占了一个墙角位置,两人惊魂未定地交换了下眼神,杨择打了两个手势,示意那刑警一旦听到动静就开枪。
  摸过一个瓶子,杨择抬手丢在了靠楼梯口的地板上,两人手中的枪都瞄准了那块地板,只要稍有动静,地板下的杀手就会被他们射成蜂窝。
  但四周却陷入了一片死寂,静得能听到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刑警向杨择做了个手势,询问是否该下楼。
  可就在他抬手的功夫,窗外飞进一道寒光,两人惊恐地看着半条断臂在空中划出一道殷红的弧线,扑嗵落在了地上。
  嗖,窗外闪进了一个浑身裹在黑衣里的人影,落地交叉滚动间,杨择只看到数道寒光连闪,对面那刑警竟被肢解成了碎块。
  对方的动作太快了,快到杨择都来不及开枪。但他已看出这人是用了一种像镰刀似的武器,末段拴着银色的细链。奇怪的冷兵器,再加上那身只露出眼睛的黑衣打扮,杨择的脑中顿时闪过一个神秘的职业名称。
  可闪归闪,命总比想法要紧,几乎是在思考的同时,杨择已扣动了扳机。
  但枪却并没响。
  事实上,杨择的大脑早发出了扣动扳机的指令,只是手指没有收到而已。
  整只右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离开了相处三十多年的手腕,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微微颤着。
  杨择痛得连叫都叫不出声了,办案那么多年,虽然也经过不少大场面,可真正面临生死这还是头一遭,再加上实力悬殊如此之大,杨择的精神已经临近崩溃了。
  黑衣人似乎并不急着杀死杨择,而是像猫玩耗子似地逗弄着杨择。当然,猫用的是爪子,而那人用的是刀。只几下,杨择的身上就已鲜血淋漓,那情形实在是比猫爪下的耗子还惨。
  哗啦,啪啪,一个身影破窗而入,凌空连环飞踢黑衣人的头胸,这两脚的攻击角度极为巧妙,迫得那黑衣人既无法用武器回击,又防守不得,唯一能做的只有后退。
  退,便有生机,杨择唯一的生机。
  “快走!”飞腿那人冲杨择低呼一声,身子已拦在了黑衣人面前。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血人似的杨择居然晃着撑起身,半走半爬地凑近了楼梯,一头滚了下去。
  救杨择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窗外监视的苏彦。
  从见到凶兆到屋内血案突发,苏彦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屋内的变化。当她嗅到“辛涩之气”时,下意识地望向屋内,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而这时,杨择等人已经趴在了地上。苏彦觉得奇怪,下了大树,从楼房另一边攀墙而上,等她发现屋内动静有异,恰好是杨择被割得遍体鳞伤的时候。
  再晚那么一步,杨择的小命就呜呼哀哉了。
  面对眼前的黑衣人,苏彦丝毫不敢轻敌,短短几分钟时间,便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四名刑警,而自己却毫无查觉。无论从卜术还是功夫上来看,这人都不是一般的高手,可苏彦却从未听说过卜术界有这样的高手。
  黑衣蒙面,带细链的镰刀……苏彦一下注意到那细链的尾部还连着一个柱状坠锤。
  “伊贺钩镰。”苏彦冷冷道,“原来是你们日本人想破坏大衍论卜。”
  黑衣人嘿嘿一笑,也不回答,双手一拽,钩镰的链条又长了几尺,一手握着钩镰,一手挥动链条,坠锤带起一阵呜呜的破风声。
  伊贺钩镰的坠锤配合铁链能起到流星锤的作用,同时铁链也可缠绕住敌手,另一方面手中的钩镰可以格杀被缠的敌手,也可飞出砍杀。这种经过数代忍者实践改造的武器,在暗杀实战中可攻可守,相当具有威胁性。
  这其中的奥妙苏彦是知道的,可她却毫不在意地看着对方,脚下不丁不八地站了个桩,双手下垂,摆了个全身都是破绽的姿势。
  呜,坠锤刁钻地攻向苏彦的小腹上方,女子小腹上三分为要害,是子宫的位置,要是受到外力重击,轻则内部出血,重则子宫脱落危及性命。
  这招数可以说是阴损下流之极。
  当啷,苏彦的右腿画弧踢出,坠锤带着半截铁链飞了出去,直接嵌进了墙壁。苏彦用的是巧劲,正踢在链条环扣的接口上,借力打力地截去了一段。
  可就在坠锤飞出的时,那黑衣人身影一闪已到了苏彦的跟前,手中钩镰反握,剩下的铁链挥出横勾苏彦颈部,锋利的刀尖斜割苏彦胸乳。
  苏彦身子急退,避开刀尖,双脚连环扫出,这下不仅铁链又短了一截,那把钩镰的刀头也被踢得飞了出去。
  黑衣人像是没有料到,动作顿了顿。
  眼见大好机会,苏彦身子反冲,抬腿就想撂倒对手。
  “嘿嘿”黑衣人阴笑一声,并没有闪避。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上心头,苏彦刚要收住身形,却听到噗地一声,黑衣人口中射出了一样东西。
  完了,苏彦心里一凉,自己只顾求胜心切,却忘了对方是以杀招百出著称的伊贺忍者,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叮,一声金属脆响在苏彦面前炸开,一支黑色细小尖锥落在了地上,同时落地的还有一只小巧的十字镖。
  “轻率,狂妄,违背忍道。”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窗口,“你,不是忍者。”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9-13 11:56

第七章 牡丹花下风流鬼
  
  忍者,一直是个神秘的职业。
  就算在信息发达的现代,人们充其量也只能在电影、电视、漫画上对忍者了解一点皮毛。当然,连这点点皮毛,也是真伪难辨的,是刻意让人们“知道”的。
  毕竟那是某个国家曾赖以兴盛一时的秘术。
  眼前的黑衣人不是忍者?苏彦有点吃惊,难道他是为了栽赃?
  窗外那个男子正是之前见过的福山雅史,苏彦瞥了眼地上的那只十字镖,刚才福山是用这只十字镖救了自己。
  她从小跟着鬼算苏正通读中外典籍,对日本忍者虽然只了解六七成,但却很清楚地知道一点:只有忍者中的“中忍”才会使用这么小巧的十字镖。
  日本忍者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一般分为上忍、中忍、下忍。上忍,专门策划整体的作战步骤;中忍,指挥实际作战,忍术超然出众;而下忍,则是在最底层做肉弹炮灰的实战忍者。
  作为一个中忍,福山的判断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苏小姐没事吧?”福山礼貌地鞠了个躬,“在下福山雅史,日本九菊一派的代表。”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那名黑衣人,甚至连看都不再看那人一眼。
  苏彦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眼睛警惕地注意着黑衣人的动向。直到现在,她依旧感觉不出黑衣人身上的“量”,而这也正是她最奇怪的。
  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尾随而来的卜术高手鱼贯而入,方展懒洋洋地夹在了其中。
  “嘿嘿……”黑衣人见方展出现,冷笑了一下,左手轻微地动了动。
  噗,一股浓浓的烟雾在黑衣人面前冒起,眼见就要弥漫开来。
  啪,一个包裹着透明液体的小水袋飞向烟雾,在空中突然爆开。说来也怪,一接触到四散的水滴,烟雾顿时淡了下去。
  水袋是福山打出的,一般忍者的逃跑伎俩,在他的面前似乎并不怎么有效。
  一个福山就已很难对付,更何况跟着方展上楼的还有六七名卜术高手,看来这个黑衣人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可这时,方展却忽然叹了口气:“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黑衣人原本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他真的不见了!
  除了方展,现场的其他人都有些莫名,尤其是苏彦和福山。
  从福山进屋起,苏彦就一直防范着那黑衣人,她的视线只是在烟雾飘起的一刹那有所移动。确切地说,她只看到一个影子晃动了下,便再也不见黑衣人的踪影。
  福山也是一样,虽然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可事实上他一直在关注着那黑衣人。与苏彦不同的是,他用了忍术技巧中的“追气术”,但就在打出水袋的刹那,他却忽然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了。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无论是凭视觉还是感应,都没有捕捉到黑衣人的动态。
  有人甚至产生了这样的错觉:黑衣人化成了烟雾。
  走到黑衣人刚才站立的位置,方展仔细看了看,一下笑了起来。
  “大变活人。”方展冲众人眨眨眼,突然甩掉了外套。
  屋里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外套落地时,方展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是个高手。”福山像是明白了什么,“卜术高手。”
  “算好一切,布置好一切。”消失了的方展,神奇地从楼下走了上来,“隐藏自己的一切。”
  苏彦也明白了,刚才黑衣人站立的地板,预先已做了手脚。
  在烟雾爆开的瞬间,人们的注意力会相对分散,黑衣人用脚触动地板上的翻板机关,直接落入了楼下。
  这一切听来简单,但却需要具有洞悉一切的卜术和敏捷的身手,更要将自身的“量”完全隐匿。
  即便是一等一的卜术高手,也很难完美地做到这些。
  何况,还是当着天卜方展和福山雅史的面……
  “我刚要谈麻烦,麻烦就来了。”方展挠挠头,“咱们也别傻站着了,回去继续谈谈这个麻烦。”
  麻烦这东西正常人都不喜欢,柳晓羽不能算正常人,但她同样不喜欢。
  可现在她的面前就活生生地摆着一个麻烦。
  杨择的血止住了,伤口也经过了处理包扎,就目前的身体情况来看,虽说一时死不了,但也够受的。如果换作别人,一般就只有哼哼的份儿。可杨择不同,他在骂娘,而且骂得挺来劲。
  “咝……方展这个混蛋……”杨择细眼眯成了一条线,“勾结日本人来伏击我……无耻……卖国贼……”
  他的逻辑很简单,集会上的日本人是方展请来的,刑警们的目标是方展,袭击他们的又是日本忍者,如果说方展和这次袭击没有任何关系,杨择死也不会相信。
  早有返回的卜术高手向大家透露了现场的情形,人们众说纷纭,意见不一。柳晓羽却心如明镜,这事情应该和方展无关。
  “你的情人?”金时喜挨着柳晓羽蹲下,看了看半死不活的杨择。
  柳晓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算作默认,杨择是情人还是其他什么,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带一个警察情人参加这样的集会。”金时喜扬了扬眉毛,“很难不被人怀疑你的用意。”
  多嘴的男人!柳晓羽心里一阵火大,但金时喜说的却一点也没错。对于现场这些人来说,要想弄清楚杨择的来意只是个时间问题。可到那时,没人会相信,柳晓羽只是针对方展才这么做的。
  “晓羽,帮我把……手机打开……”杨择吃力地挪了下身子,“该死的方展……”
  “你该多休息。”柳晓羽温柔地笑着,伸手抚向杨择的脖颈。
  “不……我要打给……警局请求增援……”杨择顽固得像块石头。
  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成了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那双温柔纤细的手只是在他的颈部大动脉上拨动了一下,杨择的大脑便渐渐进入了空白。视线中,柳晓羽美丽的脸模糊着遁入了一片黑暗。

  “女人真可怕。”金时喜耸了耸肩,“有时候男人永远不知道她们是猎物还是天敌。”
  “中国有句老话。”柳晓羽温柔地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中国还有句老话。”方展不知什么时候也蹲在了一边,“冤有头,债有主。”
  金时喜没有插嘴,眼前这两个中国人的对话实在有些深奥。
  不过,此刻他也想起了中国的一句老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柳晓羽看了眼方展,没有答话,漠然起身走去一边。她很清楚,只要方展愿意,现在就可以借题发挥,联合在场的卜术高手除掉她。
  有时候女人同样不知道,男人究竟是猎物还是天敌。
  人们再次纷纷落座,苏彦盯着柳晓羽看了半天,似乎想要质问她杀死杨择的事情,却被方展拦住,低声说了些什么。苏彦不甘地点点头,坐回方展原先的位置,她突然发现现场唯独不见了秦扬。
  “各位,刚才出了点小状况。”方展笑嘻嘻地走到桌边,“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刚好和咱们前面的话题有关。”
  众人一言不发地看着方展,各自揣摩着他的下文。
  “就在我们边上的小楼里,有四个刑警被杀了。”方展继续道,“下手的人是日本忍者打扮,用的也是日本忍者的武器。”
  这点很多人都已得知,几十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盯在了福山雅史的身上。
  “天卜阁下,对刚才的事,我深表遗憾。”福山雅史从容地站起身,深鞠了一躬,“但凶手绝对不是日本忍者。”
  “哦,不是日本忍者。”方展作疑惑状,“福山先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第一,从刚才幸存者的伤势来看,凶手是在故意玩弄他。”福山雅史不紧不慢地说道,“忍者有严格的纪律,以完成任务为先,一名真正的忍者,是不可能如此轻率的。”
  福山雅史顿了顿,屋内继续寂静,甚至连私语声都没有,方展笑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二,忍者执行暗杀任务,会根据现场的情况来挑选最有效的武器。”福山雅史随手拿出现场取回的铁钎和铁链,“留下的痕迹越多,就越容易让敌人发现自己。”
  看着他手中的武器,苏彦也略有所悟,正像福山所说的那样,黑衣人所使用的都是忍者的标志性武器,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忍者一样。
  “最重要的是,天卜在这里。”福山雅史深吸了一口气,“用这种伎俩,实在太幼稚了。”
  福山的话无懈可击,方展的态度也放在那里,在场的卜术高手都是经过世面的人,这点隐含的意思还是看得出的。
  “我有个问题。”一个瘦高男子站起身来,“为什么警察会在附近?”
  柳晓羽心里一紧。
  预先知道了今天事态,于是设局引她和杨择来这里,借她的手除掉杨择,再引发众人对她此举的怀疑。
  方展,你要的不就是现在这个机会吗?柳晓羽暗暗咬牙。
  “呵呵,那是关于我私人的一些小误会。”方展挠挠头,脸上满不在意。
  “你的私人恩怨我们没兴趣过问。”瘦高男子冷笑道,“可刚才如果警察冲进来抓人,只怕大家都会被牵连进去吧?”
  瘦高男子的话引起了一阵私语声,似乎有不少人赞同他的看法。
  “和大衍论卜中即将面对的麻烦相比,还是忽略不计的好。”方展狡黠地笑道。
  提到这个,现场又静了下来,毕竟大家都或多或少地预见到了大衍论卜的凶兆。
  瘦高男子不以为然:“麻烦不麻烦,大伙心中有数,你也不用一再强调,不然……”
  “不然大家就会怀疑是我在搞鬼是吧?”方展摇头道,“要真是这样,我干嘛要叫大家来呢?”
  “以你天卜的能力,故布迷障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瘦高男子卯上了方展,“谁又能保证你不是想把我们聚起来一网打尽呢?
  福山雅史一直没坐下,只是看着瘦高男子和方展斗嘴,那样子似乎还有些好奇。
  “对不起,请允许我打断一下。”福山雅史礼貌地说道,“这位先生是不是太多虑了些?”
  瘦高男子横了福山一眼:“没你什么事,这里是中国,轮不上你插嘴。”
  “抱歉,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的说法对天卜阁下有失公正。”福山雅史很认真地说道,“中国是文明古国,礼仪之邦,不是更应该讲究公正吗?”
  瘦高男子被福山噎得一顿,转而不服气地说道:“不公正?谁能担保他没有那种居心?”
  “如果天卜阁下要对你们不利,逐个击破才是上策。”福山雅史看了看周围的人,“折断一把筷子,只会增加难度。”
  福山说的道理,其实就是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的典故,在场大多人也都赞同这个日本人的说法。
  “要是有折断一把筷子的力气,聚起来不是更省事?”瘦高男子顽固道,“而且天卜的能力究竟有多大,卜术界根本没人知道。”
  “我真希望他有这么大力气。”歪坐在椅子上的金时喜不屑道,“至少我不用在这里听一根筷子废话。”
  这话不好听,可却说在了点子上,那瘦高男子还真的无言可对了。如果方展真有这个能耐,还犯得着被他这么教训吗?
  理是没了,可面子还得要,现在扯破脸动手似乎有些不明智,倒不如……
  “我汤峪生以大局为重,想的是卜术界同仁的安危,枉作小人又有何妨?”瘦高男子故作感慨道,“现如今受外人耻笑,却没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实在可悲。”
  他这话一是要借台阶下,二是把矛盾转去福山和金时喜身上。那意思很明白,我被日本人和韩国人羞辱,你们大家就好意思袖手旁观?
  话一说完,汤峪生顺势就要坐下。
  “汤大哥是吧?”他边上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突然站了起来,看那模样最多也就二十岁出头。
  他这么一问,汤峪生倒不好坐下了,只得点点头,继续站着。
  “您刚才说的我都琢磨过了,的确有道理。”那小胖子肯定地点点头。
  在座的人都不知道这小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刚才没听他附和汤峪生,现在反倒帮衬起来了。
  汤峪生倒没想那么多,怎么说也算是有人支持他的说法了,这台阶下的可以说是稳稳当当了。
  “不过吧,刚才他们俩说的也有道理,这怎么可能两边都有道理呢?”小胖子继续道,“还好我不太笨,总算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有的人已经听出点苗头了,这小胖子不像是在帮汤峪生说话。
  汤峪生自己也明白了点,但又进退两难,只好听这小胖子继续说。
  “所以我来说句公道话。”小胖子一脸的诚恳,“您呐,那叫歪理,纯属没事找事。”
  他正经八百一脸诚恳,别人可都憋不住了,屋子里顿时哄堂大笑。
  原本找台阶下,现在却来了个拆台的,汤峪生脸上挂不住了,冲那小胖子就是一拳。
  砰,拳头砸在了拳头上,汤峪生看着自己变了形的拳头,痛得叫都叫不出来了。
  小胖子和汤峪生之间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人,正是刚才不见了的秦扬。
  “讲理我没兴趣,动拳头我乐意奉陪。”秦扬冷冰冰地说道,“要么老实点坐下听,要么下辈子用脚吃饭。”
  眼前这个瞎子有多厉害,汤峪生是知道的,除了忍痛坐下,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秦扬话里有话,有点杀鸡儆猴的味道,而他刚才露的那手,连福山雅史和金时喜都为之动容。那倒不是因为他的拳头有多厉害,而是根本没几个人感觉到他会出手,更没看清他是怎么站到这两人中间去的。
  “天卜,我也有个问题。”小胖子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乐呵呵地问道,“有你在场,为什么凶手还是逃了?”
  “很简单。”方展同样乐呵呵地回答道,“因为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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