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抢钱时代-童家婚姻悲喜剧（7月26日草草画画从417楼开始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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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老太君眼睁睁死盯着大儿子，喉咙里咯吱咯地响着，呼呼地喘着粗气。童爸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妈，您别担心，万事有我呢！您放宽心，我立马给您送医院去，您老保准活到一百岁！您还得瞧着晓风几个的孩儿们出世呢！
提到重孙子，童老太太微笑了，浑浊的双眼在那一刹那间似乎清明了许多，她也努了力握了儿子的手，小声说：儿啊，妈是看不到那一天啦！这些年，多亏我的儿你争气，妈才熬出来了头！妈欠你的，下辈子还给你呀！
老童憋不住号陶大哭起来，把头伏在母亲胸前，这一瞬间，站在一边擦眼泪的童妈不由地一下警觉起来，从婆婆的表情，以及她起的这个头，老经验告诉她，下边的可就不是什么好话了。她想干什么？发布遗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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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妈不由心慌慌地环顾了自己的孩子们，他们和童爸一样，也正抽泣不已。这老太太还想从她的家里抢走什么？如今孩子们也大了，饭是抢不到了，那只能是钱了。童妈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婆婆会以什么名义以什么方式公开地、明目张胆地再为小儿子一家抢劫多少钱财走。但，一定是个天大的数字。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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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老太太挣扎着拿手抚了抚大儿的头，喘着气说：儿啊，当初我那一瘫，我是一百个要强的心也没了，只想着怎么快点死了才好！可你妈没用，不敢死也不想死，你妈不但想看着儿们过好日子，也想看着孙子们过好日子。你说，妈是不是太贪心了呢？我如今可要去了，再也不用拖累你们了！以前哪，妈总有千桩不是万般不该，你们都忘了吧。妈看着你们个顶个出息，没为老童家丢脸，就能放心地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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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二奶奶在一边支着耳朵听了半天絮叨，这似乎是没啥说的了，不由发急，嚎着一个箭步扒开旁人冲上来跪下了，拉长嗓子哭开了：哎呀我的妈呀娘呀活祖宗呀，您可不能去呀，您去了您可怜的没用的快死了的小儿子怎么办哪？您的晓湖孙儿怎么办哪？我们全家怎么办哪？您不能不管我们哪！这些年我们全指了您老人家才有口饭吃的呀。您如今要走不如带了我们一块去了呀。
童晓晨皱着眉头小声嘀咕说：这哪跟哪呀，她还嫌奶奶咽气不够快呀怎么滴？
文柳微微一笑，凑近她小声说：这不还懂么？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我的婆婆呀，您要死也得先把钱给了我才好死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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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老太君无奈地看了二媳妇一眼，又把视线移到面无表情的大儿媳脸上，看了一会儿。童爸赶紧摇妻子的手：快过来！妈找你！
童妈没有动，很平静地说：妈有什么话就吩咐吧，统共这一屋子的人，也就一个人不肯不听您的话，另一个人不敢不听您的话。其余的旁人要提前嚎您的丧，您就当没听到好了，反正这早哭晚哭迟早要哭的。您只要心里有数，不是哭的人才是孝顺，没哭的都是不好的，就成了。
话说到后来，就有点斗气的意思了，婆媳俩什么时间斗都成，眼看一个要咽气了，另一个再有理再有气其实也是不宜撒出来的，只不过童妈猜出婆婆的用心后，埋藏了心底几十年的怨忿一下就泛出了心海，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童二小姐眼见父亲脸色一沉，赶紧上前说：爸，您看奶奶的脸色，怎么这么红呢，是要好起来了吧？
一句话提醒了老童夫妇，他们赶紧视察童老太君的气色，心里都觉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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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老太太拼命抓了大儿子的手，紧紧盯着他，呼赤呼赤喘了好大一口气，说：儿！难为你了！就一件事交代你！我死了，旁的人再不要你管，你兄弟，你侄，你都不用管他们了！你操了一世的心，好好乐呵乐呵抱孙子去吧！你那生意上的事，也不要理了，你把你的厂子，送给晓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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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场的每一个，包括黑压压挤在外屋伸长脖子听热闹的众乡亲们个个都知道，童家奶奶在大限来临之际，一定要拼了老命为她最爱的小儿子一家谋划将来。便连童家三姊妹连同潘小忠，也在来的路上悄悄打了个赌，猜测奶奶要的数目。童晓晨伸出五个手指头，往姐弟们脸上慎重地晃了晃，童晓风瞅瞅大伙一圈，小心地说：五十万？童晓晨连头都懒得摇，露出一声诡异的笑容：再加一个零吧姐姐。童晓风倒抽一口凉气：不会吧，这还是咱家亲奶奶吗？这也忒狠了点儿吧？三少扔了手里的烟头，看着窗外，悠悠地说：只怕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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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童老太这旨意一出，虽然还是那一惯的商量口气，实质则已经是一个决定而已，童好像以要做的只有磕头领旨谢恩，如果顺着她老人家的那声“可好？”回一句“不好吧？”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童爸一时僵住了，握着母亲那冰凉的手不由移开了她热切甚至带了一丝恳求的目光。当然，老头也没敢回头瞅一眼老妻，虽然他下意识地想看看她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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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在小声缀泣的众人都停了动作，屋里屋外都是让人糁得慌的沉寂。只有童老二夫妇的热泪哗哗往下流着，于童二媳妇而言，那是激动的，心里对婆婆那种莫名的怨恨及不满一时间没了踪影，剩下的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与狂喜。而童老二则是连羞带燥激出了那一泡泪，可惜没地儿刨个坑，不然他真要把脸刨进去躲起来才好。于童老二而言，儿子能沾着大伯一星半点的光，承蒙了他们的照顾，生活不至于冻着饿着，宝贝大孙子们快快活活的长大，这就足够了。如今哥嫂有儿有女的，怎么能让他们辛苦一世的产业白白落在童晓湖手里呢？这不是谋朝篡位么？他以后还咋个见哥哥嫂子和侄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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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晓湖结结实实地被吓住了，他看看奶奶，确定她没有神智不清，又看看大伯，清楚地看到大伯脸上的震惊与为难，又看看大妈，这个养母正以愤怒兼不屑的神情正好打量着他。他明白，大妈又一次误会了他，她一准认为，这是自己调唆了奶奶吩咐的。自打当年他和晓蕾被奶奶硬生生塞进那个家门开始，他们姐弟俩，尤其是他，就是大妈心里的一条刺，不能拔不能动，横在那里别扭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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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童老太太的眼睛越发往外突出，呼吸声也越发地粗重起来，一行老泪从眼角缓缓地滴了下来，她哆嗦着发白的薄嘴唇，有那么一瞬间，她猜度着自己的要求一定伤了大儿子的心吧，他会恨自己吗？她也是没办法，没办法呀。总不能一个儿子吃饭一个儿子嚼糠吧？打小老大就懂事听话学习又好，样样事事让人省心畅意，连娶媳妇都不用花一分钱，一个又漂亮又能干又会挣钱的好媳妇就自动上了门。而她那可怜的二小子，其实聪明不在哥哥之下，就是皮了点，不好生努力，可憨人自有憨福不是？儿子孙子齐齐全全的，晓湖是个好孩子，就是没有个好爹照应着，不然的话，不也照样和晓雨孙儿一样也是个呼呼喝喝神气的老板么？老大家少了这个厂，照样不愁吃喝不是？自己的安排，也没有多大的理亏，只求他们理解自己这份苦心才好。所以童老太太没有催促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打算只要儿子不答应，她就不咽这口气，即使咽了也不闭这老眼，他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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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二奶奶这时明白，解这结的关键还在嫂子身上，她有点埋怨婆婆英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份遗嘱就不应该抓着儿子，只需把媳妇提溜过来，就由不得她不点头，老死的人了，又是长辈，就算让你拿条命出来陪着去死，你也不能不依的不是？不然光亲戚们戳脊梁骨也能戳死你！
于是她膝行着爬到童妈跟前，向她一个又一个磕着响头，声泪俱下地哭诉着：嫂子！姐姐！妈都这个样儿了！我求您大慈大悲大仁大义让她老人家舒服地去吧！您哪怕是假装着应一声了了老人的心愿也好啊！那厂子咱晓湖要它做什么！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是！咱也是要脸的人家，不能在这裉节上让老人死不闭眼哪嫂子啊！你和我哥都是有文化有知识懂道理的人，你们是大学生，又见过大场面的人哪！我和你兄弟啥也不懂啥也不求，一辈子只希望让个老的顺心如意就是我们小辈儿的孝心哪！那厂子再宝贝也大不过咱妈不是？您还在犹豫什么呢？就假装着先答应了让老人家先闭眼不是？我这就给您三跪九叩谢您的大恩哪我的亲嫂子啊我的亲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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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二奶奶散乱了头发，把头在地板上碰得咚咚乱想，一时童晓湖受不了，赶紧扑上去使劲拽她，却哪里拽得动？童二奶奶爬在那哭天喊地儿一声妈一声嚷着自己不孝，若厂子是自己的，别说是个厂，就是个国，是座江山，老人就说是要给路边的叫花子，她也不能不依呀！何况现如今给的还不是外姓旁人，是自经自己家亲侄，也是养子，老童家的长孙呢！
童二奶奶哭着把童晓湖揪着童妈跟前，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嫂子啊，您瞅瞅这儿，这模样这身板，这心胸这气度，有哪里配不得当不得呢？您再有气，也得看看时间看看地方，您且搁一边让咱妈放心地上路再算账不成吗？非要在这个时间较劲儿弄得老人咽不了气放不了心闭不得眼哪哎哟我的天爷祖宗啊！妹妹我就恨自己没有本事没有您那个富贵命做不起那个孝顺的事啊啊啊祖宗啊公公啊，您且显显灵睁睁眼看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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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妈脸上白一阵青一阵，咬紧了牙关瞪着这个妯娌，这时外间又有几个长辈儿的本家听得闹得不堪，便悄悄走进来，对她说：他大侄女！您受委屈了，我们也知道！这不你妈要走的人了，脑筋糊涂掉了。你兄弟媳妇说得也有点在理，反正要走了，不管什么先胡乱答应着了就是。万大的事儿回头再说嘛，一家人何苦为这个纠缠不清呢？
一席话没说完呢，童晓晨站了起来，往脸上头上抓了几把，又把手把腰上腿上一拍，直扑到童老太太床前大放悲声：我的亲奶奶呀亲人哪祖宗啊！您先别忙着走啊，您要走可要一起带走我这个可怜的倒霉的孩子啊！我是妈妈不疼爸爸不爱上有姐姐下有兄弟，我童晓晨打生下来就是个多余的赔钱货啊！我活着一天就浪费童家一家的粮食我不如跟着您直接死了到地底下赔着您和我爷爷自在好过啊！可怜我的爸我的妈辛苦一辈子弄那么个不值钱的破厂子临了一条毛都不分给我啊！就不看看我一年纪还没嫁人也没个身家还在外头黑一脚白一脚打着工卖着命自己个养活自己个啊我的命哪！奶奶啊您睁开眼好好看看我，我也姓童，我也是我爸我妈的闺女，我还没出嫁我还没得嫁妆啊！我那倒霉爸妈养老养小养完儿子养侄子到头来自己个亲闺女他们撒手不管了呀我的奶奶呀，您先别忙着走要先给我公道说法呀！天爷呀我可活不成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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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唱的这一出一时又震住了众人，便连童二媳妇也停住了哭闹，眼都不眨地看着侄女。到底二小姐年轻气势足，那声声控诉连楼下院子里的人都听了个分明，便有些同情的议论飘进来了。有几个大嗓门的婆子媳妇甚至直指童老太太的偏心与无理。童家姐弟几个明白了，童晓风挪了过去，眼泪汪汪地瞅着奶奶：奶奶，他们都说您不喜欢我，是真的吗？我不是您的亲孙女吗？我身上没有流着您和爷爷的血吗？我不是您的后人吗？爸的厂子，为啥我没份呢？国家有法律，法律上明明白白说得很清楚，爸的厂子是爸、妈和我们姐仨的，除非我们一家子死绝了，不然旁人绕是再亲，也没份的。还是您太过偏爱叔叔，希望我们全家都死了，什么都给他们？您若真有这个心，刚婶子也说了，不依您的就是不孝，这个名我们担不起，我们全家都随着您去就是了，只望您给个明白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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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童老太太反应过来，童晓雨也过去蹲在奶奶床前，看着她，眼泪也流了出来。虽然三少什么也没说，但老太太读懂了他的意思，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痛得很厉害，只得挣扎着说了一句：好孙子！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奶奶疼你的心，是一样一样的！你有时间，别忙着赚钱，自己的大事也得把住才好！回头有了媳妇，添了娃们，给奶奶上柱香，告诉一声儿！你晓湖哥哥那边，孩子多负担重，又有你叔叔婶婶那几十年的包袱在那挂着。你手上要有闲余，给帮衬几个子儿，好歹别让你侄儿们饿着，可好？
童老太太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看童家姐妹俩，勉强笑了笑：你们姊妹别委屈，我也知道，这想头有点亏，便是你们爸妈依了，你们这几个小祖宗也是要闹翻天的。我也不逼你们了，免得明年周年连上香火的人都没了！都说我老太婆偏心，说了一辈子了，我也不辩白，这事儿，我的心只有你们爷爷和你们妈明白。我想歇歇了，还没这么快死呢，你们别忙，都走吧，让我一人好好清静。老大媳妇，你留下来和我说说话儿。
大家觉得莫名其妙，也只好先退到外间，仍旧伸长了脖子听着。童爸犹豫着看着妻子，童妈的脸色已经平和许多，她看了丈夫一眼，就自己坐在婆婆床边，看她额头已经是密密的汗珠子，便拿了大葵扇替她轻轻摇着。童爸放心了，示意大家都出去。童二奶奶还不依不饶不甘心地嘀咕着，被丈夫和儿子一边一个强行给架出去了。
所有人都在想，这婆媳俩要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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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妈知道，所以她从容不迫。待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时，童老太闭上眼，良久没有吭声。童妈也没吭气，仍旧坐在那缓缓摇着大葵扇。两个人都在等，似乎对方先开口，在气势上就弱了些。童妈心里在冷笑，暗暗想，陪你老玩了一世了，如今自己也算是当婆婆的人了，看谁熬得过谁？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果然童老太忍不住先睁开眼，看看媳妇的神情，不由笑了笑，哼哼着说：老大媳妇，你可恨我？
童妈也笑了笑：您呢？您想必也是恨我的吧？
童老太摇摇头：我不能恨你，我还得感谢你。
感谢？童妈也摇摇头：不必了。不过是你我二人的一个协议罢了。我完成了我的协议，您老呢，也兑现了您的承诺。只不过，刚那一出，不地道。
屋外的人包括老童在内，有点愣神，原来这婆媳二人还有个一个协议吗？老童不知道，当年老婆大着肚子闹了一出，老妈带着弟媳妇闪人，终生没有回到自己的家里，也没找他吵闹，却是这婆媳二人私底下达成协议。那就是，童妈将童晓蕾童晓湖姐弟抚养成人，而作为交换，童老太太一辈子也不允许出现在大儿子家里。所以无论中风前后，这老太太为了孙子，也的确找了各种理由不去大儿家，尽管她想去得很。当年那次交锋，她终于明白了大儿媳妇表面温和柔顺下的倔强与狠辣，斗下去势必两败俱伤。童老太虽然没有文化，却识得权衡。只要能让老二家的孩子们能洗掉泥巴改变命运，她愿意牺牲天伦之乐。而就童妈而言，多添两只碗会让自己孩子少口吃的多操几份心，但两个毛孩子带来的破坏力无疑比婆婆少得多。她清楚地意识到童老太插一腿在自己家里的后果，让她放弃婚姻分割孩子，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个协议对婆媳俩来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况且老太太呆在乡下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也过得畅快，比起成天打打闹闹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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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婆媳俩也都明白，这协议的内容断然是不能老童知道的，为了息事宁人，便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口。童老太倒不是临死了要翻出这件事来拿媳妇，而是想让她明白，刚刚的事她做了很大的让步，如果她坚持的话，儿子不可能不听她的，她便是气死也没折。所以，她要识得好歹，记着她这个情，在她死后好好儿地对待小叔子和侄们。
不依的话，她立马就会叫回老童，立逼着他办事，她又得怎么呢？
童妈搞清楚婆婆的意思，笑了。她故意大声说好让大家都听见，尤其是老二母子，要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童妈说：妈，您可真逗！刚刚也就是我家老二撒了一出活宝，她不那么一搅和，我呀，还真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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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一惊，童爸在外头不由自主地说：死老婆子，气糊涂了吧。他这无心的一说，旁边呆着的童晓湖的心莫名地一沉，不由又看了看伯父一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到底自己不是亲生的呀。就童晓湖而言，他没想过要大伯的厂子，这点他和他亲爸的想法倒是一致的。但童晓湖是个有想法有作为的青年，他在目前这家公司打拼半世混到现在，还没升上大区，输在哪呢？他脚底下没有好的垫脚砖。象三少爷那种八旗子弟为啥能想混蛋时可劲儿操蛋，想做事时又摇身一变折腾出偌大个事业？他有资本。而他没有。
老马说过啥来着，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他童晓湖无论才情成熟稳重处世为人，比三少不知强多少，却只能是个白着的领子。怪道人家说，投胎是个技术活。眼见三少爷走的和老爷子不是一条道，在他心爱的领域正折腾得风声水起，而大伯又一天一天老了。童晓湖有时难免想着，自己若能去厂子里帮个忙，立脚先高了，摸清套路，假以时日，总能成就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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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愣神间，听见里边童妈又不紧不慢说了：妈，我和您老过了一辈的招了。刚您一发话，说真的，可是吓我一大跳。不过可惜啊，您看看您媳妇我脸上这褶子，还有头顶上的白毛儿，可数得清？我呀，托您的福，生瓜蛋子愣是在这老童家活活炼成了精。自打我过了门儿，您老办的糊涂事儿还用我细数么？都要走的人了，临了还让您老在阎王殿说不清道不明受苦，这不是我不孝么？所以啊，我想好了，您的要求，我一定应承着，还不是老二媳妇的假应承，是真应承！不过，这个应承，我有我的道理，您老听听，我办的可妥当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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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童妈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惬意地喝了一大口，又继续殷勤地给婆婆摇着扇子，接着说：这首先呢，我呢 ，先答应了你老，把厂子给了童晓湖，哄着你老赶紧闭眼上路，该去哪去哪，对吧？然后，把您抬上山入了土了，我再办您这个遗愿。一则，我没答应啥时给厂子，所以，这个时间，要看我的心情，和老童的身体。您那宝贝大孙子且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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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呢，老童支持不住那会，想退休抱孙子了，我呢，把厂子所有资产什么资金哪设备哪技术哪分成三份，平均转给我三个亲生的孩。当然，我倾向于所有东西转给晓雨，这样保持完整性，然后晓雨把他姐姐们该得的那份折成钱还给晓风和晓晨。这个方式嘛，到时我们家几个关起门儿商量，您老想知道具体的，欢迎您随时上来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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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呢，这个厂子就是一个壳子了，当然，也不完全是壳子啊，还有工人在呢，晓湖可得记得给厂租交电费还有最重要的发工资啊。我先前隐约听说人大要立法，要设个欠薪罪。这个可了不得，拖欠工资是犯法，直接就要铐走的。也不知真的假的，不过是得注意。自要一开门，灯油火蜡哪样都要钱，老板不是那么好当的呀。这个您别操心，我和老童会细细和晓湖说明白的。当然了，晓湖儿若真的孝顺，我心里高兴，我会留点钱给他支应一个月，总是我养了一场，不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看我那乖媳妇的份上也不能让他为难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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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童二媳妇哗地一下冲了进来，急得进来：嫂子，你不能吭我儿啊！我晓湖千不该万不该总也是你的儿不是，不带这么坑人的不是？那啥，这破厂我们不要了！
童妈笑了：哟，妹妹，你这话说得，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妈的主意。妈可一心为你们好，这地球人都知道呀。什么叫坑人？妈能坑你们？
没等童二媳妇再说，童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止住了她：我明白了。老话说得是，牛不喝水强按着头，没用的。老二媳妇，这些事儿你就不要掺合了，你也没那本事掺合，我看你就是一吃货。所有人得罪完了你能有个什么好？我走后，你有什么事多求着你嫂子多听你嫂子的，保准你亏不着就是了。别说你嫂子了，我看连你那小媳妇子，你也多巴结着才对。唉，这世道是变了，变了呀，婆婆得巴着媳妇才有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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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眼见着童老太太的音调渐渐低了下去，眼睛也开始合上了，童妈知道不好，赶紧起身叫大家快进来。老童兄弟俩带着孩子们冲进来，一时间悲声震天。好在大家伙都有心理准备，老太太的一应物事十来年前其实都备妥当了。再加上都知道老童家的钱财有底子，知道这份红包不会少，一时间讨好的卖乖的帮忙的出主意的来了不少志愿者，又共同推举了有经验的执事，虽然一时人头喧哗倒也是井井有条。在孝子们齐聚灵堂的当儿，童二奶奶这时点点人头，才发现大小宝贝心肝孙子没来，一问，童晓湖说文柳一家子觉得孩子们小，经不住折腾，就放在家里两个老人帮看着。童二奶奶勃然大怒，大吵了起来。
童晓湖两口子费老半天才搞明白童二奶奶的愤怒，原来童老太出殡往山上抬的当儿，必须得选一位最年幼的孙子骑在棺材上押棺。现在孙子们都长大成人，这押棺的重任自然落在小宝身上。没孙子押棺是为大不吉，老人会入土不安，便是后辈也不得安宁。童二奶奶指示火速将小宝接来，只等着出殡那天骑棺材押棺。
文柳一听火了，她的宝贝儿坐都坐不稳呢还押棺？就算是能坐稳怎么能让她的宝贝心肝骑棺材上那么要命？于是婆媳俩在灵堂上就开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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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到手的厂子没了戏，童二奶奶憋着股邪火一直没地儿出呢，嫂子她得罪不起，儿子她不忍心找碴，老伴那个死鬼更是三杠子砸不出闷屁，于是乎文柳这个不听话的媳妇又一次进了她的法眼。正好，趁着今儿办大丧，她要教三亲六戚们看好了，这个家到底谁当家谁作主谁说了算。
童二奶奶被心底这股邪火催得越发英勇，唾沫横飞步步紧逼，那竖着的手指眼看要指到文柳的脸上。文柳一边后退一边还口，眼见婆婆欺上身来，下意识地就这么挡了一下。童二奶奶立刻逮住这个有利战机，大喝一声：可不得了啦！媳妇儿打死婆婆啦！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童二奶奶两眼一翻，直挺挺就往后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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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傻呼呼站在那儿，看着童晓湖姐弟俩和亲戚们一边哭着抬起童二奶奶掐人中灌汤水地忙乎，白了脸不知所措地跟旁人分辨：我啥也没干呀，我都没碰着她，她是自己倒下去的！
童二小姐正好上厕所回来，错过了这精彩一幕，问明白究竟后上前挽着她：甭管了，你还猫那儿烧纸钱去吧！真没想到咱这儿比旁边水陆道场还热闹得很。
文柳到底心有那么一点虚，这个作死要活的老太婆总是丈夫的亲妈，那点血肉之情是无论如何割舍不了的，有那么一时间，她有点担心童晓湖的看法，他会不会误会她，当真认为她举手打了自己的母亲？又想起自己为儿子们争了半天，这个死男人竟是一声没吭，莫非他觉着让自己的骨肉依从这种封建陋习是应该的？再一想天气这么热，如果这帮人真地坚持把刚出院没几天的小宝折腾过来，那该如何是好？百感交集之下，文柳也不由得放声大哭了。
正哭着呢，童晓湖安顿好亲妈一脸阴沉地出来了，站她身边冰冷地说：你哭什么？你又不是被打倒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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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柳呆了一下，抬高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响没有吭声，一扭身奔了出去，站在院子里一瞅，白茫茫一片人影忙乱得很，听得旁边搭着的孝棚里做超度法事的师父们吟唱着又伴随着锣鼓铙钹的敲击，竟不知道自己该躲哪儿去才好。转了几圈，文柳一头扎进厕所，把门关起来，放声大哭。
不一会，童妈寻了过来，在外头拍着门一边哭一边喊着让她开门。
到了晚上，一家人默默吃完晚饭，因为还得轮班守孝，大家便忙着起身各干各的去。童妈却说：都给我站着！我有话要说！
童妈板着脸，气势汹汹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尤其在童二奶奶母子脸上恶狠狠地停留了好一会，直到他们二人不自在地把目光挪开，这才说：妈走了，大家都不开心，无论是当儿子的还是做媳妇的，还是孙子们，大家都理解！咱家虽然办的是丧事，却也是喜丧！老人家是功德圆满快快活活地走的！可就剩了这么件发送的大事，咱是无论如何要办得妥妥贴贴顺顺当当的，不要叫人家笑话！话说这些年咱家让人看的笑话还少嘛？我是长房长媳，按老规矩，我现在就是这内当家的！我现在就一句话告诉你们，别以为趁着乱就要拿点事作点孽给所有人寻不自在，她想错了心！呸！有不服的，现在就给我明里挑出来！我和她先好好算算这盘帐！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我就不提了，就眼下这件事的费用，她那该出的一份是不是也得出？她就算没钱她不是有儿有女的嘛？不应该随份子摊费用啊？一家子几口人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放，好象死的是不相干的人！没钱，没钱成啊，你们给我上句话，说句好听的，不就办个丧事嘛？这么多年的费用我都大包大揽下来了，还怕这最后一哆嗦不成？嗯？一不出钱二不出力三不省心，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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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二奶奶这一辈子，爱的是提钱怕的也是提钱，婆婆的丧葬费，于情于理她这一房是应该平摊的，虽说哥嫂不会收他们这份分摊的钱。按老二的想头，无论如何要提提，哪怕是意思意思。可就这意思意思，也要了她的命。所以索性装啥充愣，便连买炮仗那几百，她也卡在手里，两眼一闭，让执事只管找嫂子支钱去。她？没钱！不但没钱，她还找机会到婆婆房里偷偷翻了个遍，找什么呢？存折和房本。她知道，这些年明里暗里儿子孙子们对这老太有不少孝敬，光首饰也值万儿八千的，那存折少说也有十万，最要命的还是房本。当年这小楼，完全是哥嫂一家出资，房本上自然也是哥嫂的名字。老太婆一蹬腿走了，房子没个交代。自己当初光想着厂子，忘记这件要紧事，后悔都来不及。结果找了半天，藏东西那小木头盒子就跟长了腿似的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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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二奶奶一听嫂子这话不善，竟是要和她们分摊费用的意思，那哪成哪，原本那气得半死要吵一场的心立马就给吓没了，赶紧堆上笑脸，小心地说：嫂子，您这是打哪说起呢！妈没了，咱这个大家，那就是您当家，您主事！谁不服，我头一个大嘴巴抽他！你们说是不是！我和你兄弟就是没本事的货，这么大的事，您不挑头又能是谁？有什么话，您吩咐，我们办！一定要把咱妈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让她老人家九泉之下也要哈哈大笑！那个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