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看文革纪录片(ZT)

muzhe

昨晚深夜，已经大吃大喝之后小睡了一轮，家中无人。
起来突然很想看纪录片，于是看了《跨越文革》，日本电视台拍摄。

很多小时候就耳熟能详的名词，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比如“农业学大寨”，比如”批林批孔“，
也明白了这些名词之后的真实的，政治动机。
每一场的运动背后，都有其政治动机，
看到了人心的动机，就看到一个清晰的权力斗争的脉络。

大概有二十几个亲历者，讲述者。
以五十岁到六十岁，我父母这一代居多。
好几个上海的老头子，已经非常干枯，但是仍旧桀骜不驯，须发弩张。
他们是活生生的受害者，被压迫者，于是格外的愤激，多年后都不能忘。
也有几个非常平静顺从的人，你知道在那个时代的狂流中，
他们小心翼翼的旁观，保持着内心的良知，没有丧失理智。
还有几个是当年的掌权派，说起当年的豪举，还热情洋溢，
最后必然会讲到怎么被踢下了舞台，沦为看客。
而就是被踢落的疼痛，迫使他们清醒的去看待，
看待到底在发生着什么，将会发生什么。

看见了大量以前没见过的图片，视频和录音。
比如，我以前没见过江青的太多照片，原来她年轻时有那样圆润得意的下巴，
年老了渐渐坚硬阴鸷，面相开始偏向一个严酷的男人；
比如，我以前没见过老年的毛泽东，阴郁沉重的一张脸；
我也没见过刘少奇如何被中南海揪出来，单薄的一个身体，
没见过他幽禁的小房间；我以前没见过那么多狂热而天真的脸，
一张张嘴，张到最大的程度，发出幸福而狂热的呼喊。

我真觉得他们蒙昧，怎么就会被这样操纵，怂恿和利用？
有一张照片，是从台上拍台下，那黑压压的一片无数举起的手臂，要打倒某某某的手臂，
突然非常恐惧。
如果是我当时站在台上，如何去对抗那一片黑压压的手臂呢？
我又怎么知道，如果降生在那个时代，我不会天真而狂热的，举起我的手臂来呢？
我就不会用一把生锈的剃头刀，故意的把一个男人头皮上的头发，狠狠的揪下来吗？
我就不会站在人群中，指着自己的母亲，出卖她和她的爱人吗？
我就不会抡起武装带，向着自己老师的身上抡过去吗？

比暴力，比残忍，比弄权，比这一切更可怕的是，没有反省。
没有反省灾难的来源，没有开启蒙昧，没有在制度上杜绝灾难重现的可能，
没有正视，没有道歉，也没有忏悔。

人们渐渐的清醒过来，不再天真，终于明白：
常常不是善与恶之间的力量在战斗，而仅仅是两个不同的恶，在为了控制世界而互相争斗。

有时我会听见父母提起十年动乱，妈妈提得更多，
他们有怨无恨，更不会觉得寒心，仍旧用热情的口吻，仍旧在心里为领袖保留着神龛。
深夜，我看那个纪录片，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的看下去，
我想在那些天真单纯的面孔中，找到类似妈妈和爸爸的面孔。
他们就这样被愚弄，被伤害，被浪费，并且毫不怀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在深夜里，我流下眼泪来。

大熊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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