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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的时候把电视频道调来调去，忽然发现CCTV的《流金岁月》正在播放制作于1982年的电影《逆光》。这是一部在少年时代令我印象深刻的电影，夫人在当年除了看过电影之外，居然还在电影拍摄之前就看过完整的分镜头剧本（爱读书真是个好习惯）。我俩于是又重温了一遍这部27年前有名的“青春励志片”。
电影的简介我就不写了，有兴趣的客官们可以放狗去查。就当时的评价而言，一致认为本片极为真实：除了不可避免地有一个虚构的光明主题之外（比如男女主人公跨阶层的婚姻与爱情），一切的细节都很真实：八十年代初年华老去的大上海，住在“下只角”棚户区的穷人们，江南造船厂的青年工人……如果有人在今后要创作那个时代有关上海的影视作品，本片具有类似纪录片一样的参考价值。我呢，则谈谈27年之后旧片重温的几点感想。
工人阶级的生活
影片中谈到了江南船厂工人的工资：两个有几年工龄的青工，一个每月工资43元，另一个41元。我查了下现在的情况，如今在江南重工这样的工人月收入大约在2000元左右。50倍名义工资的增长啊，改革开放的伟大成果——我们的真理部从来都是这样宣传的。但是如果考虑到基本生活品至少10倍20倍的物价涨幅，考虑到住房、医疗、教育、交通等方面福利的削减，普通工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是极为有限的，仍然过着可以活下去但极为窘迫的生活。甚至于有些方面还不如过去：影片中主人公上下班是费时三个小时的“远征”，新一代的船厂工人据说已经“远征”到岛上去了，一周只能回来一次，相应的补偿可能就是几百元一个月吧。成都有座很有名的雕塑，被当地人命名为“工人阶级等于零”，其实，在任何时代，下层人民也都是精英们那个“1”后的“0”，日子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呢？
阶级的鸿沟
上海是中国阶级分层意识最强烈的地区之一，我想这和上海发展的历史不无关系。本片虚构了一个上层官员的女儿下嫁给一个棚户区出身的有志青年的爱情故事，在当时来说也好现在看来也罢，人们都知道在现实中是概率极小事件。影片剧作者本人就出身在上海棚户区，他塑造的主人公看到周围许多年轻人思想贫困、愚昧无知，心里感到非常悲哀，决心做一名灵魂工程师，改变这种状况。于是，他抓紧业余时间，努力写作科普作品，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同时也影响他人。我想这也许是作者本人心境和生活体验的写照。27年过去了，我们看到的却是这种阶级的鸿沟越来越深：在那个时代，出身于底层的优秀青年可以通过考学或者是自学成才改变自己的命运，现在这样的机会很少了；在那个年代，上层社会的子女进国营大厂当工人也是很普遍的事情，因此男女主人公有相识相爱的机会，但如今这样的女子大多在“时差七小时”的国外；在那个时代，人们愿意相信这样的爱情故事会发生而且还真的有实例，今天呢？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我承认阶级的鸿沟是人类社会难以避免的现实。但承认现实，不等于承认这种现实就是合理的。缩小这鸿沟，给底层人民以向上的出路，是任何一种人类社会正义的理想和努力的方向。
政治与道德
影片中有个场景是车间的青年工人们选举共青团支委。这次选举是四选二的差额选举，影片中有人对指定候选人公开表达了不满，女主人公还把选票投给了热播的《大西洋海底来的人》的主角。这个场景在27年前可以拍出来而且通过有关部门的审查，试问同样的场景可以在27年后通过审查吗？恐怕不能。似乎到现在，扩大各类选举的差额比例还是咱们现实中的努力方向呢。至于内定候选人的潜规则，谁敢在正式场合说这不合理？
影片中一个重要的情节是这样的：一个小年轻在海外的姑妈回到上海，提出要看看侄子的女朋友，如果满意的话就给3000元钱办婚事。于是还没有女朋友的年轻人就找到男配角“黄毛”借女朋友陪姑妈吃个饭，答应事成之后分给他们1000元。影片中通过男主人公的话对这种行为作出了强烈的谴责：“为了一千元，出卖了两个灵魂。”1000元在那个年代相当于现在多少钱呢？我认为约等于5到10万之间，是一笔巨款了。按现在的人看，是否认为当时的人都太死板呢？
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的政治文明进步了多少？中国人的道德底线又退后了多少？在政治和道德外加金钱的多重挤压之下，中国现实社会除了堕落无极限，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为什么中国人看重房子
以当时的情形，“黄毛”通过借女朋友得到的1000元是笔巨款。但那个时候这笔钱是买不起彩电冰箱的，那都是千元以上的价格；片中也提到成套的时髦家具要600元一套；当时流行的女式坤表、电风扇、收录机的价位都在百元到千元之间。影片中“黄毛”和女朋友拿到钱后在当时上海最好的地方吃一次西点大约要几十块钱。那个时候有一千元，怎么花才好呢？
影片中“黄毛”的选择是在自己住的棚户区建了座平房准备结婚，新房“上梁”的场景可以成为当时上海民俗的经典镜头。当然片中“黄毛”没结成婚，因为借女朋友弄假成真跑了。不过，如果在现实生活中“黄毛”就不用为他的子女（标准的80后）操心了。棚户区他这样的房子在后来拆迁要补多少钱呢？折现在的价，估计可以让他的儿子在市内不太偏的地方有套小房当婚房，他在远郊有套大房养老，手里至少还有几十万百把万的活钱。
片中女主角的母亲是个有点权势的干部，估计也就在处级与厅级之间吧。她们住的房子肯定就在当时的市中心，是成套的，至少两房一厅的格局，印像最深的是客厅阳台外除了天空就是满绿的法国梧桐。就算她们不搬家，后来房改了，估计也就几千块钱拿下。到现在，怎么也得值个几百万吧？
所以在中国人的经验中，有多少钱都得去买房，存了用了吃了买了别的东西，最后都会变没了。
《逆光》这部影片算得上是中国电影的经典，正如评论所说，反映了“当时的年轻人在精神上和物质上的双重困境”。可是27年以后，经过长达30年伟大的改革开放，我们从这双重困境中走出来了吗？27年前的中国是个奋发的年代，《逆光》也是部励志的好作品，那时的人们都充满希望和理想，在他们的眼里看未来，正如朝阳顺光下的世界，一切都那么色彩鲜艳而美好。而我在今天看他们，恰如穿过27年时空的逆光视角，在光明的映照中居然有那么重重的阴影。也许，这才是真实的逆光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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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0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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