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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阿丝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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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1 1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章 相人

  车厢内的灯被打开了,光亮让车上的人稍微镇定了些。现在,这些人终于坐到了一起,大家既然被某种力量置身于相同的境地,那么,大家便有责任共同来面对发生的事。幸好这种事情不是发生在某一个人身上,几乎所有人在恐慌的同时心里都有这样的庆幸。

  灯光弥漫在车厢内,
柔和的光亮愈发映衬出了窗外的黑暗,那些雨声连成一片,让车内的灯光更像遗立于尘世之外。

  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每个人都迫切想知道的。但因为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所以,“我们该怎么做”,便成了现在大家讨论的话题。

  现在大家身处陌生的山谷中,谁也不知道这山谷究竟在什么地方,而且外面还下着雨,甚至刚才还有个僵尸样的人从车边走过。现在镇定下来回想,这世上不会有真的僵尸,所以刚才的的“僵尸”必定是个人,只不过那是个非常古怪的人罢了。既然这山谷中有人,那么必定会有人家,而且不会离此太远。只要找到人,问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运气好,那些人再知道出山的路,大家便可以开着这辆客车离开这里。即使找不到人,等到天亮,大家只要沿着公路走下去,也一定能够离开这里。

  刚才打开车厢内的灯时,秦歌检查了一下这辆客车,车子状况良好,开动显然不成问题。

  这样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呆在车上等天亮再说。谁也不愿意黑灯瞎火地到处乱走,而且外面下着雨,雨中还有僵尸样的人。

  离天亮大约还有五个多小时,现在车上的人必须枯坐着打发这些时间。

  秦歌刚才数过了,车上一共十四个人,包括他跟冬儿。现在这些人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座位,全都一声不吭。但秦歌相信这时大家谁都不会真的睡去,打发这漫漫长夜,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冬儿低着头坐在边上,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她一定在后悔这一趟南疆之行吧。秦歌伸手揽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担心,等天亮就没事了。”

  冬儿往他的怀里靠了靠:“这可是我们的蜜月旅行啊。”

  “这样不是更好,我们的蜜月旅行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往后回想起来,多骄傲呀。”秦歌又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别沮丧,你就当自己成了回电影里的主人公,所有电影里的男女主人公最后都会安然无恙的。”

  冬儿笑一下,笑容却一闪而逝。她转头往前后扫了一眼,说:“能做回电影里的主人公确实不错,可是你能确认咱们就是男女主角?”她摇摇头,不放心地再说,“如果做不成主角那就惨了,你看那些恐怖片里,半道上死的都是配角。”

  秦歌呵呵一笑,可心里却多了些沉重的东西:“在咱们的故事里,咱们就是主角。再说了,所有电影里最后脱险的,都是一男一女。”他目光四处逡巡了一圈,“你瞅瞅,这车厢里的人就咱们是一对儿,咱们不想做主角都难。”

  冬儿立刻重重地点头。

  秦歌说:“咱们来做个游戏,在家的时候,你不是老缠着我给你讲破案的故事吗,今天,我就装扮一回福尔摩斯,我来猜一下车厢里的人都是干什么的。”

  冬儿不相信地摇摇头:“你就别献丑了,福尔摩斯那一套在现实里行不通的,就算他老人家亲自来了也不管用,甭说你了。”

  “瞧不起人了吧。”秦歌笑笑,“我不说了吗咱们就当做个游戏吗?就当现在咱们都在电影里,就算我猜错了也没警察罚我款不是。”

  冬儿还是摇头,但秦歌看出她已经有了兴趣。冬儿对什么事有兴趣时就会两眼放光,脸上的表情也会生动起来。她站起来,再前后看了看,坐下来时,手往后面指了指:“你先说说后面那几个女的是干什么的吧。”

  在车厢最后靠近尾窗的长椅上,坐着四个女孩,还有两个坐在前面紧挨着她们的座位上。这六个小姑娘刚才站起来时,个个身材高佻,最矮的也不会低于一米七。她们年纪都不大,但个个浓妆艳抹,头发染成了时下流行的红黄颜色,服饰新潮,露胳膊露膊还露肚脐眼。

  后排的四个女孩倚坐在一起窃窃私语,前面两个不时回头加入进去说上两句。一眼看去,谁都知道这六个女孩是一伙的。

  “别看了别看了。”冬儿把秦歌的脸扳过来,“看美女你眼珠子就直了。”

  秦歌微微一笑:“那六位我就不用猜了吧,她们的穿着打扮,再加上她们的个头,就知道她们肯定是模特儿,而且,不是那种正规模特队的模特儿。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她们应该是在歌厅舞厅里表演的那种。”

  冬儿哼一声:“这谁都能一眼看出来,你能猜点别人看不出来的吗?”

  “这几个模特儿正打算回家,她们这段时间的演出不太顺利,在演出的城市呆不下去了,所以打算回家休整一段时间。”

  “真的还是假,你别骗我。”

  “你不知道现在全国公安系统正在进行‘飓风行动’吗,这是一次主要针对网络的扫黄活动,但对现实里的一些色情活动也加大了打击力度,歌厅舞厅这些地方是治理的重点单位。这几个小姑娘都没带多少行李,如果是出门演出,一定会带上一些行头。所以,我断定她们是受‘飓风行动’行动的影响,回家休息,等到风声过了,再出去活动。”

  “你们公安打击的是色情活动,不会连模特表演一棒子都打了吧。”

  “你要知道这些在外面风月场中混的小姑娘,有几个能守身如玉?这也不能怪她们,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脚,她们受到的诱惑比一般人要多许多,所以,她们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当然这样的人不是全部,任何事情咱们都不能绝对化。也许是我猜错了,但至少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是吧。”

  冬儿想了想,点头:“这个太简单了,你猜点复杂的吧。”

  秦歌目光再巡视一圈后道:“那就把女人说完了咱们再说男人。你看坐在前面那个少妇,刚才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她不管走到哪儿,都把那个挎包抓得紧紧的,包里显然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咱们再看看她的打扮,刚才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因为她是车里这么多人中最特别的。她的头发是烫过的,而且是现在正流行的空气灵感烫,她脸上的妆不算浓,但却很得体,如果她的经历跟我们一样,也曾经有过三天时间的空白,那么,她用的化妆品一定是高档货,才能这么长时间不花。这说明这少妇就算不生在豪门,也是有钱人家的闺女。她这趟出门,一定经过精心准备。”

  “谁出门不准备?”冬儿白他一眼,“稀罕你说。”

  “你别指望我一眼就能看到人家骨头里。”秦歌想了想又说,“刚才我说她特别,是指她身上矛盾的地方。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妇,身上带着贵重物品独自出门,这跟她的身份不符。如果照我猜测,她一定在做一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啊!”冬儿张嘴怔了半天,似信非信的样子。

  秦歌笑笑:“你也别全当真,就算福尔摩斯也有猜错的时候,何况我。”

  冬儿点点头,目光落到了过道另一侧,跟他们并排而坐的最后一个女孩身上。她压低声音道:“那你再说说她。”

  秦歌看着冬儿那认真的样,知道已经完全勾起了她的兴趣,这种对别人隐私的偷窥其实是每个人心底都渴望的。

  “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大学毕业应该没几天,脸上还有大学生的稚气。按说现在单身年轻人出来旅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可我瞅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会吧,哪儿怪呢?”冬儿说着话,脑袋往前探了探,仔细打量边上的女孩。那女孩一直闭目端坐着,可能感觉到了什么,眼睛睁开,刚好与冬儿的目光对视,冬儿尴尬地笑笑,缩回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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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1 11:5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女孩看着挺清纯的,
模样也非常漂亮,但她那张脸,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本来我想看仔细点的,但她好像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我的心意,老拿目光瞪着我,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再看她了。”

  冬儿“嘿嘿”一笑:“你这叫心虚。”

  秦歌叹息一声道:“这女孩有点高深莫测,我能感觉到一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她让你第一眼看过去,与大街上那些漂亮女孩没什么不同,但你再仔细看她,就能感觉到她身上的与众不同了。”

  “有那么夸张吗?”冬儿又想探过头去,被秦歌拦住,她便老实地伏在秦歌肩上:“那就等天亮了,我好好看看她到底哪儿与众不同。”

  现在车上的女人都说完了,那六个模特小姑娘连同前面那少妇,边上大学生样的女青年,再加上冬儿,一共是九个人。剩下五个男人,除去秦歌,那四个男人外部特征非常明显。秦歌说起来涛涛不绝,边上的冬儿听得入神,不住点头,好像已经把眼下这种不寻常的境况都忘了。这也正是秦歌所希望的。

  坐在他们前排的是个中年人,浓眉剑目,鼻直口方,相貌堂堂。他的穿着很简单,白衬衫,黑西裤。腕上戴着表,手机套别在腰间,坐那儿也是正襟端坐,腰板挺得笔直,好像当过兵的样子。

  “前面这位我估计是当官的,看着他,我就跟看着我们局长似的。一般人就算再有钱,身上也透不出他这种威严来。你再看他的打扮,只有机关干部和公司职员这些没什么个性的人才喜欢白衬衫黑西裤,但他不可能是公司职员,也不像是当老板的。你注意到他腕上的表没有,那是一种老式的国产表,还有他的衬衫也是国产一百多块钱一件的品牌。做老板的没必要对自己抠门,只有那些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才这么内敛。他们不是没钱,但习惯了朴素些注意影响,咱们的官老爷们都这个风格。”

  车上有位当官的,这让冬儿觉得有趣:“这回我倒希望你猜得没错,我到现在,还没跟当官的坐在同一辆车上呢。”

  秦歌皱着眉头道:“当官的人跟普通老百姓不一样,咱们失踪几天着急的除了家人就是同事,当官的失踪那可就是大事了。但刚才我看他的神色一点都不着急,好像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如果他也是跟我们一样,是不知觉中来到这山谷里的,那么他必定也是在外出途中,有可能是休假,也可能是旅游。当官的一个人外出旅游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他的生活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会有什么变故呢?”冬儿问。

  “两个可能,要么就是贪污受贿犯了法,双规之前得到风声外出逃亡;要么就是工作出了问题,被停了职,或者罢了官,外出散心。”

  “我瞧他一脸正气,还一点都不慌张,不像是逃亡的人。”

  秦歌点头:“我只是从常规来猜测,当然事实到底怎么样,只有他自己知道。”

  冬儿想了想,说:“也许当官的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没什么好人。”

  秦歌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轻声说:“但愿吧。”

  下面轮到坐在当官的中年人右侧、隔着过道的年轻人了。这回秦歌先不发表看法,而是让冬儿来用他的方法猜测一下。

  “其实看人并不很难,你只要注意观察,从他外部特征着手,总能对他的身份猜出个大概来。再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琢磨他,找出他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加以分析,这样,你即使不与他接触,也能对他有所了解。”

  冬儿兴趣盎然,她站起来脖子往前伸,又看了看那个年轻人。这年轻人也不是很年轻,二十八九岁的样子,看着跟秦歌差不多大。这人长发,还留着长长的络腮胡子,猛一看就跟唱歌的腾格尔似的,只是仔细一看,明显要比腾尔尔年轻许多。

  “这个人不用说,肯定是搞艺术的。”冬儿肯定地道,“现在留长发的只有三种人,地痞流氓、流浪汉和搞艺术的。”

  秦歌点头赞同,算是给她点鼓励:“你再接着说。”

  “我猜他是搞美术的,只有搞美术的人才会经常往深山野岭里跑。”

  秦歌再点头:“咱们假设车上的人都跟咱们一样,在旅游途中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但是这位艺术家先生例外,他不像是外出旅游的。你看车上其它人,多少都带着些行李,惟独他只有一个挎包。这种皮制的挎包在城市里倒经常有人用,但它扁平的包身里面根本放不了多少东西,一个外出旅游的人不会只带着一个这样的包。”秦歌想一下,再接着道,“咱们先不管他是不是搞美术的,他带这么点东西就出门,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仓促之间做出的外出决定。”

  冬儿怔了怔,没说话,算是同意了秦歌的看法。

  “还有刚才大家在讨论的时候,他一句话不吭,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还是坐在现在坐的位置上。我回头多看了他两眼,他的目光就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一点都不掩饰他的敌意。我觉得这人身上有杀气,当警察这么多年,我的感觉不会错。”秦歌郑重地道,“对这个人,我们得多提防着点。”

  冬儿眉峰皱起,目光再落到斜前方的艺术青年身上,里面已经多了许多戒备。

  现在车上还有两个男人,他们一个坐在前面,一个坐在后面。冬儿用大拇指朝后面晃了晃,示意秦歌先说后面那中年人,她自己的眼睛却一个劲往前面瞄那个年轻人的后脑勺。

  “后面的那人你来说,前面的年轻人交给我。”

  秦歌哑然一笑,对冬儿的投入状态表示满意。后面的中年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短发,肤色黝黑,唇上方与下巴密密生满了刚冒头的胡碴,猛一瞅跟拾荒的农民似的,但偏偏鼻梁上卡了副金丝边的眼镜。

  “我猜这位的职业有三种可能性,一种是古董贩子,他们专门到一些乡下或者偏僻的地方,低价收购古董拿回城里高价出售;再一种是民俗工作者,经常下乡采风;最后一种是地质工作者,搞勘探的,也需要满世界转悠。你看他的肤色就是常年风吹日晒形成的,还有他边上的帆布背包,也只有常年在外面跑的人才会用这样的包。”

  冬儿想一下,说:“那三种职业让我猜,他应该是搞民俗的。”

  “为什么?”秦歌来了兴趣。

  “他身上有种书卷气,我看不像是古董贩子。他也不会是搞勘探的,没听说搞勘探的人背个帆布包就上路的,他总得带点其它设备吧。”

  秦歌夸张地咳嗽两声,还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夸道:“聪明。”

  冬儿得意地笑:“才发现我聪明,这说明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她手指了指前面,“现在轮到我来说说前面那个人了。刚才大家聚一块儿说话的时候,最吸引我的就是这个青年人,所以,我就多看了他两眼。可惜,可能因为有你在我身边,他注意的人不是我,而是她。”她嘴巴往边上撅了撅,示意说的人是坐在走道一侧的大学生样的女青年。

  秦歌回忆前面那个青年人的模样,他生得眉清目秀,身子略有些单薄,皮肤白皙。这些都是城市青年人常见的特征,如果硬要说出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特别腼腆,对发生的事情并不很关心,似乎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对他都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个青年人我猜可能是失恋了,出来旅游是为了解闷儿。从他眉宇间可以看出他用情很专,失恋对他的打击很大。但是看到其它漂亮女孩子,他还是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就在刚才我们说话的时候,他还回了两次头,我要没猜错的话,他回头看的都是同一个人。”她的嘴再往边上撇了撇。

  秦歌不由心里赞叹冬儿的聪明,她虽然是个不爱动脑筋的人,但学什么东西却很快,而且,记忆力特别强。以前秦歌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有谁要留电话号码,只要说一遍,过俩星期他问冬儿,冬儿都能立刻背出来,不错一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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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1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你说说前面那年轻人是做什么的?”他想刁难一下冬儿。

  冬儿想了半天,
摇摇头:“我看不出来,还是你告诉我好了。”

  秦歌跟着摇头:“我也看不出来。”

  冬儿不相信地道:“你也看不出来?也有你看不出来的事情?”

  秦歌苦笑道:“你真把我当福尔摩斯了。相人你必须得有迹可寻,那年轻人身上实在找不出跟他职业有关的特征来,换了谁也没戏。既然你看出他刚失恋,咱们就叫他失恋青年好了。”

  冬儿想了想,点点头:“只能暂时这样了。”

  她回过头,目光往前逡巡,嘴里念叨着:“六个模特,民俗工作者,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官老爷,大胡子艺术家、养尊处优的少妇,再加上失恋青年,咱们这车上可真是什么人都有。你说这谁把这一拔人聚一块儿到底想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也正是秦歌现在最想知道的。他摇摇头:“别想了,等天亮了我们找着路就回家去。”

  “你确信天亮了我们就能找着回家的路了?”冬儿疑惑地问。

  秦歌想了想,重重地点头:“放心好了,这车能开进来,我们就能开出去。没听过条条大路通罗马这句话吗?只要有路,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别想了,离天亮还有三个多小时,你能睡就睡会儿吧。”

  冬儿点点头,算是相信了秦歌的话。但这时候,秦歌心里忽然有了些恐慌。既然有人处心积虑将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聚到了一起,那么他绝对不会只是跟大家开一个玩笑,事情也绝不会像想象中那样,天亮了找着路了就能回家那么简单。

  诡异的山谷,僵尸样行走的人,谁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呢?

  冬儿在秦歌怀里好半天没作声,秦歌低头看时,见她的眼睛还睁着,呆呆地盯着窗外的黑暗,里面满是忧虑。这样,秦歌就知道她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她只是个不喜欢动脑筋的人,但并不笨,她怎么能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呢?

  秦歌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当”。轻脆的声音忽然响在所有人耳边。与此同时,车子轻微晃动了一下,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倏然睁开眼。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已摒住,全身的神经更是高度紧张。大家都在用心感觉,似乎在期待,又似乎担心晃动再次发生。

  外面落雨的“唰唰”声里好像掺杂进了些别的声音,仔细聆听,可以分辩出那是水流的“哗哗”声。这时候大家都明白了这声音源自道路前方流下来的积水,还有车子适才的晃动,显然是水流产生的冲击力作用在客车上的结果。山谷中间的这条路并不是水平的,它有一个大约二十度的坡度,而且,还是一条砂石路。现在,水流从上方流下来,水流挟带着大量的泥沙,是这些滑动的泥沙让客车晃动起来。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水流的冲击,泥沙的滑动,再加上道路的坡度,很可能让客车发生后滑。

  晃动再次发生,这一回它的幅度明显要比前次大了许多。

  还是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弹。当一种潜在的危险悄悄逼近时,而你却想不出什么应付的方法,你也会表现出这样极度的无措。

  “当当……”轻脆的响声亦再度响起。

  大家这回都听出了声音来自车顶。车顶上本来也有声音,那是雨水落下来的“啪啪”声。雨水落在车顶的声音极有规律,因为雨水很急,所以那声音连成了一片。现在这些“当当”声显然是车顶受到了比雨水要重得多的东西的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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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1 11:58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这雨夜的山谷中,车顶怎么会受到重物的撞击呢?

  秦歌心中蓦然一惊,他已经想到了事情的原因。如果说车子滑动还是一种潜在的危险,那么这些敲击声对于车上的人来说却是致命的。要说上游下来的水流与泥沙将车子冲走,似乎还需要更大的力量,但车顶的撞击声,却将另一种危险更直接地摆在了众人面前。

  撞击声肯定不是人为的,它只能是两边的山上有些石块儿跌落下来,因为势头强劲,所以在未到平地时便飞溅起来,落到了客车的顶上。山上落些石块下来似乎不算什么,但好端端的石块怎么会飞落下来?

  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些落下的石块是依附在泥沙的表面。因为泥沙被雨水侵蚀得松动了,并发生下滑,这些石块因为重量原因,先于这些泥沙飞落下来。如果下滑的泥沙面积达到一定程度,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塌方!

  秦歌再也按捺不住,腾地站起来。他边上的冬儿吃了一惊,也跟着站起来,似有话要问,但秦歌已经抢先大声冲车里的人道:“我们该离开这客车了!”

  周围鸦雀无声。

  其实在刚才车子晃动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但离开车子,在这荒僻的山谷里,他们该到哪里去?

  更大的声音在车顶上响起,这回车里一半的人跳了起来。

  秦歌大声道:“大家赶快离开,要塌方了!”

  这一下,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迫在眉睫的危险。有些事一经点破,就算再笨的人也能立刻醒悟,何况这是关系到各人生命的头等大事。车厢里瞬间乱作一团,当官模样的中年人首先抓起自己的包奔到门边,紧跟在他身后的是那位养尊处优的少妇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挎包。那失恋青年却坐在座位上不动,似乎心里还有些犹豫。大胡子艺术家站了起来,但后排的六个模特小姑娘已经奔了过来。他顿了一下,还是站在原处不动,让那几个小姑娘过去。

  当官模样的中年人打开车门,冰凉的雨丝立刻飘落进来,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立刻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他身后的少妇与那六个模特小姑娘也相继下车,失恋青年目光一直停留在大学生模样的女青年身上,待她下了车,这才站起来,排在民俗工作者后面,等待下车。

  秦歌拥着冬儿的肩膀,
在大学生样的女青年后面下了车。只那么一瞬间,倾盆而下的雨水便淋透了他们的衣服。秦歌感觉到身边的冬儿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一行十四人现在都站在了雨中,秦歌正想大声招呼大家往高处去,前面那当官模样的中年人已经抢先往水流下来的方向奔去。

  大家跟在他的后面,行不多远,便听到雨中传来万马奔腾般的响动,那些雨声似乎也已被那声音淹没。紧接着,身后轰然巨响,大家下意识地止步,回过头时,看到客车大灯的两道光柱渐渐熄灭,齐膝的积水传递过来巨大的震动。即使在雨夜的黑暗里,他们还是能看到一侧的山上飞泄而下的一道洪流,客车已经被涌到路上的洪流淹没。

  从大家下车到客车被淹没,仅仅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但就是这几分钟,大家已经到鬼门关前转悠了一圈。

  天还没有亮,雨还在下个不停,逃过一劫的十四个人,现在的处境比适才更加糟糕。而且,谁都不知道这山谷中到底还隐藏了多少这样的危机,他们更不知道,下一次他们是否还能如此幸运。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个模特儿小姑娘带着哭腔大声问。

  “走,我们上山去!”秦歌大声道。

  没有人对秦歌的话提出异议,刚才如果不是他及时提醒大家,现在所有人都已在劫难逃。而且,他们看到秦歌挽着身边的女人,已经大踏步涉着齐膝的流水走到了最前面,这样,他们心里就再没有了顾虑。

  十四人顺着山道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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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1 11: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章 鼓声

  “你怎么会想到下车后带着大家往上游去?”秦歌问。

  当官模样的中年人走在他的边上,
此刻,白衬衫紧贴在身上,显露出身上结实的肌肉。秦歌不禁对当初的判断生出了些怀疑,那些当官的养尊处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一般人印象里满肚子都是民脂民膏,就算保养得再好,但身上也不会有这么结实的肌肉。肌肉显示这个中年人曾经长期进行过体育锻炼,再加上他浓眉剑目俊朗的外形,秦歌觉得他适合去演那些反腐的电视剧,而且适合的角色是传说中的清官。

  秦歌下意识对他就有了几分好感。

  中年人面无表情,即使在黑暗里身上也透露出一种威严:“其实很简单,是塌方的危险让我们放弃了客车,塌方过后,坍塌下来的泥沙一定会顺着水流往下游去,我们只有往上走,才能避开那些泥沙。”

  “能在那么紧急的状态下保持冷静,并且做出正确判断的人不多。”秦歌道:“我猜你肯定不是个寻常人。”

  “我算得了什么,要不是你在车上提醒大家,我们这会儿肯定被埋在车里了。如果用你的逻辑,那你岂非更不简单。”

  秦歌苦笑,伸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向那中年男人伸过手来。

  “认识一下吧,我叫秦歌,是个警察。”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来,自我介绍道:“我叫黄涛,在政府机关里混口饭吃。”

  秦歌摇头道:“你的样子可不像混饭吃的人。”

  黄涛愣一下,不置可否地保持沉默,并且加快步伐,走到了秦歌前面。

  坡度还在继续,上面流下来的水已经漫过了众人的膝盖。雨更急地从天上落下来,打在人身上会让你有些痛感。所有人身上的衣服在一下车时便湿透了,这样反倒好,大家在雨里行走再没有了顾忌。只是上游下来的水越来越急,如果不尽快找个地方停下来,意外随时都能发生。

  涉水上坡是件很辛苦的事,大家走得都有些跌跌撞撞。秦歌搀着冬儿,不时低头看她脸上的表情,间或在她耳边低语两句,给她些鼓励。冬儿表现得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娇惯,秦歌鼓励她时,她倒反过来安慰秦歌,表示她没事。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本来走在一块儿的十四个人中间拉开了距离。黄涛仍然走在最前面,紧跟在他后面的是秦歌后冬儿。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是那个少妇模样的女人,她踉踉跄跄地每一步都像要跌倒,但结果非但走得很稳,而且速度还不慢。她不时抬头看看前面的三个人,脚下会紧走几步,似乎想赶上去。秦歌有一次回头的时候,恰好与她的目光相遇,秦歌觉得她的目光里充满警惕。

  ——她在警惕什么呢?

  与那少妇并肩的是大学生模样的女青年,她低着头只管赶路,也不知是因为走得急,还是体质弱,她已经是气喘嘘嘘,但却始终保持跟那少妇同步的速度。

  在少妇与女大学生后面就是那位失恋青年,他们三个人走在一块儿,算是第二拔人。失恋青年目光始终落在前面的女大学生身上,好几次在女大学生要跌倒时伸出手去,但每次却又半途缩回来,似乎那女大学生身上,有种让他畏缩的东西。女大学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故作矜持,始终连头都不回一下,那少妇便在前进过程中,不断地拿眼瞄他们两个。

  中间再隔着一段距离,就是那六位模特儿小姑娘和大胡子艺术家,还有那位民俗工作者。模特小姑娘们下车时没忘记拿上自己的行李,这番涉水赶路,让她们吃足了苦头。那大胡子艺术家与民俗工作者,除了帮她们背一些行李,在她们身子歪歪邪邪将要摔倒时,还得不断地伸手拉她们一把。

  那民俗工作者面无表情,大胡子艺术家目光冷峻,她像这样就能说明他们帮助这些女孩儿没有丝毫的目的性。甚至他们还一语不发,似乎各自都是满腹心事。那拨模特儿小姑娘哪受过这种苦啊,走一路发一路的牢骚,那俩男人听着就跟没听见一样。

  山谷中的路长得没有尽头,前方尽数隐在黑暗里,让行走的人们心底生出一些绝望。他们艰难地向前,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秦歌与黄涛走在前面,眼睛左右逡巡,却始终不能找到一个可避风雨的地方。两边的山势忽高忽低,但却始终异常陡峭,而且,他们知道,即使山上能找到一些洞穴或者山坳可避风雨,但在这暴雨中上山是件很危险的事,塌方不会只发生在一个地方。

  后面忽然响起一声尖叫,接着是几个小姑娘慌乱的大呼小叫。一个模特小姑娘跌倒后被积水冲走,幸而大胡子艺术家丢了手中的行李,上前将她拖住。但那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挣扎时,将大胡子艺术家也绊倒在地,于是一帮小姑娘与那位民俗工作者便齐齐动手,终于将俩人拽住。

  后面的声响让前两拔人停住脚步,回头观望。

  秦歌与黄涛很快便确定事情已经被控制,那位模特小姑娘与大胡子艺术家已经安全。黄涛回身大声让大家小心,秦歌注意到他说话时手从上往下挥了一下,好像一位领导干部做报告时的习惯动作,心里便更加坚定了对他身份的猜测。

  “你听到了吗,这是什么声音?”秦歌边上的冬儿忽然抱紧了他的胳膊。

  秦歌聆听,只有雨声。

  “什么声音?我听不到。”他脑袋左右晃动,好像这样能听得更清楚些。

  冬儿脸上现出些着急的神色,她说:“你再仔细听听。”她顿一下,接着模仿那声音,口中发出一些极有节奏的象声词。

  “噗——噗——噗——”

  那边的黄涛这时也竖起了耳朵,风雨中似乎真的有了些异样的声音,只是听得不很真切,更别说分辩那是什么声音了。

  秦歌这时一脸茫然,他没听到声音,冬儿的话让他很着急。

  “到底什么声音?恐龙来了?”

  冬儿一巴掌拍到他脸上,然后想憋没憋住,“扑哧”一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里贫嘴,我真听到了什么声音,现在声音越来越大了。”

  这回秦歌和黄涛终于都听清了,他们在瞬间有了相同的感觉,觉得那极其沉闷的声音像是鼓声。

  噗——噗——噗——

  那声音异常沉闷,而且隐约在山谷中回荡,有种异常诡异的气息。你听到了声音,它便一下下像敲击在你的心上,让你忍不住就要生出许多恐慌。

  现在,大家都听到那声音了,大家都确信那真的是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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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1 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所有人都停止了前进,
大家站在原地,带些惊恐四处探寻着鼓声的来源。黑暗的山谷里其实并不是漆黑一片,如果你适应了这种黑暗,便会看到很多隐藏在黑暗里的东西。山的黛青色可以让你看清它的轮廊,天边密集的云层显现出一种暗灰色,它作为山谷的背景,可以让你依稀看到你想要寻找的。只有那些密密落下的雨丝是视力最大的障碍,它们分割你看到的影象,并让它们更为模糊。

  鼓声飘忽不定,但它终究会有一个源头。

  秦歌的目光在两边的峭壁上滑过,那鼓声像个飘忽不定的幽灵,随着你的目光四处游移。而且,鼓声里渐渐有了力量,它敲击在你的心脏上,让你隐隐有了些痛感。

  雨夜的山谷,诡异的鼓声。

  冬儿已经双手捂住了耳朵,秦歌把她的头揽在怀里,似乎这样就能阻止鼓声对她的骚扰。这见鬼的鼓声真的好像有魔力,它让人变得躁动,觉得心腔内有一些力量正在积蓄待发,那感觉,就像有人往你的心脏里塞进了一颗炸弹。

  你必须在炸弹爆炸之前把它扔出去。

  目光更快地在高处逡巡,秦歌蓦然全身一凛,他在左侧的山崖上发现了一个凄白的影子。几乎在同时,黄涛也看到了。那影子在一处低凹的崖头上,背后暗灰的云层作了他的背景,让人可以依稀看见他的影子。

  那影子秦歌和黄涛并不陌生。

  它全身赤裸,即使在黑暗里也泛着种凄白的颜色。它站立在山崖之上,双手轮流将手中的两根短棍敲在身前的黑暗里,那鼓声便随着它的敲击一下下传来。它的动作异常僵硬,像一个提线木偶,每一下敲出后身体都要摇晃一下,好像每一下它都用了全力,那鼓声中才会有那么摄人心魂的力量。

  它赫然便是适才从车前走过的那具“僵尸”。

  ——如果它是真的僵尸,僵尸怎么会敲鼓?

  ——如果它不是僵尸,敲出来的鼓声怎么会如此摄人心魄?

  秦歌与黄涛对视一眼,他们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问,他们也几乎在同时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这一车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山谷里,必定是有人暗中安排。那么,这山谷中发生的所有事,是不是都将在他的计划之中?如果那样,车上的人要想摆脱现在的困境,便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那鼓声虽然诡异,但目的显然不是为了要伤害这些弃车而逃的人,要想伤害的话,暗中安排这一切的人或者力量,在送车上的人来山谷前便能轻易做到。所以,现在这山谷中传来的鼓声,只是为了要向他们传递一种信息。

  秦歌轻拍冬儿的后脊,冬儿立刻便明白了他的心意。她轻轻抽出了抱住秦歌的手臂,头仍然埋在他的怀里,但全身已经绷紧。

  几乎在同时,秦歌与黄涛蓦然拔足向着“僵尸”站立的山崖奔去。

  他们不能确定“僵尸”就是安排这一切的人,但它至少和安排这些事的人有着莫大的关系。抓住了它,至少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信息。他们不能奢望这些信息会对他们摆脱困境有多大帮助,但至少,他可以告诉他们这是什么地方,哪里可以找到出山的路。

  而且,他们坚信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僵尸。它的模样虽然让人惊惧,但惊惧只是人的本能反应,有些人可以轻易将这种本能抑制下来。

  秦歌和黄涛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在齐膝深的流水中奔跑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们全都尽了全力,所以速度居然很快。幸而山谷中的路面并不是很宽,他们很快就到了山脚下。一条小径浮出水面,直通向山上。秦歌与黄涛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直往山上而去。

  山壁陡峭,小径迂回曲折,秦歌与黄涛很快便舍了小径,选择直线上山,到后来他们已经不是跑,而是手脚并用名副其实地爬山了。这一处既然有小路,说明它的山势在这一片群山中算是比较平缓的,但因为地理原因,它在一群都市中人眼中,却依然陡峭异常。幸好有些裸露在外的岩石,为秦歌与黄涛的攀爬提供了条件。

  秦歌当年在警校曾受过专业训练,其中有一项就是攀岩。这些年做警察虽然锻炼得不像在警校时那么多了,但常规体能训练还是必不可少的。他对当官模样的黄涛能够和自己并肩感到些奇怪,很少有当官的人能有黄涛这样的体质,他攀爬起来,甚至显得比秦歌还要轻松,秦歌必须打起精神来,才能保持和他同速向上。

  山下的众人现在都已聚到了一处,他们显然都已猜到了秦歌与黄涛的用意,因而他们的仰望中都有了些焦灼的情绪,特别是冬儿,还比别人多一份担心。

  鼓声仍然在继续,山崖上的“僵尸”仍然在不停地木偶样挥动手中的短棍。那些鼓声因为大家紧张的心情显得更加沉闷,大家这时有一种错觉,好像整个山谷都会因为鼓声而坍塌崩溃。

  “僵尸”站立的山崖纵然比别处要低矮许多,但一口气奔到山顶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秦歌与黄涛此时俱已气喘嘘嘘,汗水渗出来和雨水混和在一起,倒并不觉得太热。只是俩人如此剧烈运动,再加上鼓声的作用,都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胸中更是憋闷得厉害。

  幸好,山崖离他们已只有百米之遥,他们只要再加一把力,便能到达。

  鼓声在这时倏然消失,但回音仍然在山谷中激荡,加上它在众人耳中留下的余波未平,所以众人几乎谁都没有察觉。而当秦歌与黄涛冲到了崖上,那些鼓声似乎仍然在他们耳边回荡,只是崖上已经没有了人。

  那个僵尸样的影子,带着他的鼓神奇地消失了。

  秦歌与黄涛面面相觑,心中俱是惊疑不定。他们适才在车上时,都看到那“僵尸”肢体僵硬,动作迟缓,但如今鼓声还未完全消失,他却像个鬼魅一样离奇地消失了。莫非,它真的便是传说中喜欢在黑夜中出没的鬼魅?

  鼓声到这时才完全消散,秦歌与黄涛也沮丧地呆立在山崖上。

  雨毫无遮挡地落下来,他们的心情和身体一样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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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1 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找不到那个僵尸,
他们只能返回到山谷中的路上继续前行。路不知道有多长,也许他们就要这样一直不停地走到天亮。天亮之后,只怕他们见到的仍然会是脚下这条没有穷尽的道路,既然有人安排好了这一切,那么,他便决不会让车上的这些人轻易脱困而出。更重要的是,现在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些什么,而未知,本来就是一切恐怖的根源。

  秦歌与黄涛四目相视,俱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些失望和担忧。

  他们站立的山崖,居然是一块颇为平坦的空地。此时暴雨在空地上形成了一片雨幕,视力所及只能看到白晃晃的一片。

  “我们下去吧。”黄涛面无表情地说,“下面的人还在等着我们呢。”

  秦歌点头,与黄涛俩人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这时,他们听到崖下依稀传来女人的呼叫声,便猜到那是下面的人见他们上了崖头便不见了踪影,担心他们的安危。到了崖边,秦歌冲着崖下挥了挥手,黄涛已经抢步走到了他前面。

  蓦然间,秦歌心思一动,心里有个疑惑闪现。

  他停下脚步,身子不动,再想一想,忽然转身,大步向着崖上空地的另一边走去。黄涛回头,看着秦歌的背影,微一沉吟,也大踏步跟在秦歌的后面。

  原来崖头的空地并不是想像中那么大,只走了大约一百米,便到了尽头。秦歌身子停在崖边不动,黄涛很快便与他并肩而立。他们的目光盯着崖下,居然有片刻工夫一动不动。

  蓦然间,秦歌低低发出一声欢呼,面上俱是无法言喻的喜悦。

  他们看到了灯光。

  在前方山坳无边的黑暗里,一点萤火孤零零地悬立着。萤火并不能照亮它周围的环境,因而你无法看清萤火所在的究竟是什么地方,但仅仅是一点萤火便足以让在深夜之中,冒雨涉水的一群人感到喜悦了。

  漫天飞雪的夜晚,疲倦的江湖浪子忽然见到前面一灯如豆,刹那间,心头涌上许些温暖——这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情节,但现在,它就真的发生在这一群人身上。他们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雨水淋透了身上的衣服,双腿浸在齐膝的流水中,虽然仍然是夏天,但寒意早已让每个人不堪承受,再加上疲倦,加上对黑暗的恐惧和自身遭遇的担忧,这样,你便明白了一点萤火对于他们的意义。

  相互搀扶的一群人踉踉跄跄又走了很长时间,现在,他们停下脚步,与一座两层小楼对恃着。小楼前有一个石砌的门廊,一盏防风马灯便悬挂在门廊一侧,它的光亮虽然微弱,但此时已足以让大家看清面前的这幢建筑。

  那小楼式样简单,四方形显得敦实坚固,正门前屋檐低耸,漆黑的木门虚掩着,好像一个好客的主人,虚门以待,随时都准备客人的光临。屋檐下的窗户里一片漆黑,如果房里有人,此刻想必已经歇息了。离小楼数米远的石砌门廊,造型颇为怪异。门廊两边方形石柱显得非常粗壮,上面缠绕着一些白色的布条,此时俱被雨水淋湿,没精打彩地耷拉下来,但众人都可以想象无雨的时候,它随风招展的模样。门廊的顶上,是弧形的拱门,仔细看,可以看到拱门上是雕有图案的。那些图案大家谁也看不明白,有火焰有莲花,还有些中国传统的神仙造像。

  这一群十四个人站在门廊前,此刻都有些犹豫。初见到灯火的喜悦已经渐渐冷却,大家此刻心里都涌出些相同的疑问。

  深山中的房屋,会是谁的住所?会不会是那个全身煞白的“僵尸”?一些印象中关于邪灵的传说让每个人心底都有了些畏缩。但现在他们已经站到了房子的前面,他们其实已经没有了选择。

  秦歌回身看了看众人,勉强让自己脸上现出些笑容:“我看,还是让我先进去看看主人在不在家吧。”

  没有人说话,但大家的目光全都投到了他的身上。冬儿更是抱住他的胳膊,显然不想他独自进去。秦歌再笑笑,拉开冬儿的手:“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不过是去敲敲门,希望我们这回碰上一个好客的主人。”

  黄涛忽然上前一步,沉声道:“还是我们俩一块去吧。”

  秦歌轻轻吁了口气,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他心里对这位当官模样的中年人又增几分好感。俩人对视一眼,便一齐往门廊里迈进。这时,他们忽然听到后面有人说:“要去,我们大家一块儿去。”

  他们回头,看到是那个大胡子艺术家。

  大胡子艺术家大踏步走到他们身边,抹一把头发和络腮胡子上聚集的水珠:“大家一块儿进去,如果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秦歌与黄涛回头看看身后的人,有些迟疑。

  “其实,我们谁都不用先进去。”这回说话的是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女青年,“如果屋里有人,我们只要大声呼叫,主人自然会出来开门。如果屋里没人,那么,我们一块儿进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话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大家本来对这屋子有些畏缩,但又觉得让秦歌与黄涛先进去有些过意不去,此番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自然没人反对。或者因为心里的一些歉意,也或者为了表现自己的无畏,大家便一齐对着房子大声呼叫起来,特别是那几个模特小姑娘,叫得最为卖力。

  秦歌黄涛与那大胡子艺术家这时已经退回到了众人身边,大家这时都一齐盯着漆黑的大门,他们期待着门会突然打开,又隐隐有些恐惧里面将会出来的人。

  ——也许开门出来的不是人,而是那“僵尸”或者别的什么妖怪。

  呼叫声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如果屋里有人,就算睡得再死也该被吵醒了。漆黑的大门还是紧闭着,众人耳边依然只有哗哗的落雨之声,寂静这时非但没能让大家放下悬着的一颗心,相反,一种莫名的恐惧慢慢在众人的心头腾升。

  屋里没有动静并不一定就说明屋里没有人,也许,那具“僵尸”与另外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正躲藏在屋里的黑暗中偷窥着外面这群人。

  “好了,
现在我们可以一块儿进去了。”冬儿故作轻松地说。

  秦歌与黄涛还没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妇忽然用种比冬儿更加轻松的语气道:“谁想呆在外面就只管留下,我可是受够了在雨中赶路。”

  话没说话,她居然抢先紧走几步,已经越过了门廊。走了几步,她忽然又停下,回身看了看众人,脸上露出些不安的神色:“你们都喜欢淋雨吗?”

  秦歌与黄涛对视一眼,苦笑道:“谁想淋雨谁就是傻蛋。”

  秦歌挽着冬儿跟了过去。

  后面的人迟疑了一下,也随即向前走去。

  秦歌与冬儿最先走到门边,众人在他们身后停下,秦歌回头看了看,把冬儿挡在身后,随即伸手推开了大门。

  “吱呀呀”的声音从门里的黑暗中渗出来,那一刻,所有人身上的凉意都加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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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1 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章 尸店

  门廊上马灯的光亮似乎在扩散到门边时嘎然而止,黑暗,加上迎面而来那种腐朽的味道,让所有人的神经都在瞬间绷紧,屋里那种死寂般的黑暗让众人满心都是恐惧。黑暗在这里有了形状,它像被一块密不透风的纬幕,你根本无法看清楚在它后面究竟都隐藏了些什么。

  秦歌与黄涛已经迈进门内,
但黑暗却让他们身后的人止步,就连他们自己那一刻也心里发毛,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那大胡子艺术家忽然转身飞奔而去。众人回头,看到他奔到门廊下,取过一侧的防风马灯,又急步奔回。

  马灯的光亮驱散了屋里的黑暗,所有人这时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了些。

  屋里似乎并没有任何古怪,宽敞的厅堂里,摆放着几副笨拙的原木桌椅,靠近墙边,还有一张带些弧度的柜台。大家都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像是一部老电影里年代久远的小客栈。

  这回,没有人再犹豫,大家很快就走了进来,而且,女人们不顾那些条凳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下来。到这时,大家才觉得又冷又累,还有些饥饿的感觉。

  秦歌与黄涛此时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们看到柜台的一侧有一架楼梯,房间左右各有一条走廊。他们分别走到两边,看到走廊里各有几个房间。这小楼外面看并不算大,但没想到里面却挺宽敞。秦歌想到,如果今晚大家要想在这里安心休息,那么,首先得对这小楼做一番检查。

  他刚想到这里时,看到黄涛已经走到了柜台里面,将另外两盏马灯取了出来。

  现在屋里已经很亮堂了,光亮可以让大家看清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秦歌手里拿着灯在厅堂里巡视一圈后,很快便发现窗框与门框上方,贴了一连串的黄纸,有点像农村逢年过节时贴的窗花门花。但窗花门花一般都用彩色蜡纸作为材料,再中间缕空成各种图案。这客栈门窗上的黄纸显然与那些不同,秦歌站在窗下抬头凝视,看到每一张黄纸上几乎都有一个人形的图案。

  “这些不是普通的装饰图案,他们都是神。”

  秦歌回头,看到说话的是那位民俗工作者样的中年男人。

  “在中国西南边远地区,万物有灵是被人普遍接受的一种观点。他们认为天地万物和人一样,都有精神魂魄,所以,天地万物和人一样,也有生有死。有了这样的观点,他们的神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光怪陆离,神在这些人的生活中,也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秦歌沉吟了一下,指指窗上的黄纸道:“那这些都是什么神?”

  中年男人摇摇头:“我也没办法全部都认识他们,这些神种类繁多,一般人家里就有门神、灶神、牲畜神、医药神、送子娘娘和财神等,出了门还有日月神、北斗七星神、山神、闪电女神、雷神,再加上中国佛教与道教中的诸神,谁也没法说清楚到底有多少神。”

  秦歌苦笑:“这样下去只怕神要比人多了。”

  “那些神有很多本来就是普通人,死后被人神化就成了神。像各种职业的行业神,我们最熟悉的木工神鲁班就是这样。前些年,我在峨眉山大峨寺门前还见到一尊塑像,据当地人说,那人至少活到了一九二五年,因为舍身佛教,为大峨寺捐了许多钱,因而被奉若神灵。”

  秦歌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当神仙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中年男人凝望着窗上的黄纸:“这些黄纸上的神我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我揭两张下来带回去,主人会不会责怪我。”

  秦歌怔了怔,苦笑道:“这荒山野屋,你就想有人责怪你都找不到人。”

  中年男人皱眉想一下,点头,回身取了张凳子过来,踩上去小心地将两张黄纸揭下。那黄纸一本书大小,纸页粗糙,不知是用什么工艺做出来的。上面红色的油墨勾勒出一个人形来,人形图案非常夸张,身子肌肉凸起异常强壮,犹如传说中的力神一般,但一张脸却温和清瘦,额下还飘着几缕长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更为诡异的是此人左手执一柄月牙形的利刃,上面还有鲜血滴下,另一只手却拿着一株草样的植物,植物块状的根茎依稀可辩。

  秦歌瞄了黄纸上的人像一眼,皱眉道:“这样的神太过诡异。”

  中年男人点头,将黄纸折叠起来:“民间的智慧是无穷的,无论他们造出什么样的神来我都不觉得奇怪,有时候在他们心里,神和鬼怪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别,这其实表达了他们一种美好的心愿,任何可以带给他们好运,让他们平安生活的人或者力量,都能受到他们的敬奉。”

  中年男人转向秦歌:“就像现在,如果有谁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且能带我们脱离眼前的困境,我们把他当回神,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歌怔一下,苦笑:“别说当神了,咱们就把他当玉皇大帝吧。”

  中年男人也笑,俩人的紧张的心情都舒缓了许多。后来秦歌知道了这中年男人叫张松,他并不是个民俗工作者,是个作家,只是这些年对民俗的东西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才常常只身到一些边陲地区采风。他这趟出门,是想去云南一个少数民族聚居的村寨,结果在即将到那村寨的前夜睡去后,醒来便出现在了这客车上。对发生的事,他也是百思不解,但他似乎并不太担心眼下的境况,用他的话说,如果暗中安排这一切的人想要伤害这一车的人,他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布置这一切,将这一车上送到这山谷的途中,他要做什么都可以。

  交谈中,秦歌还知道了张松原来也来自海城。他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从北方城市来海城定居的,十几年过去,“乡音未改鬓毛衰”,他说话还保留着很多家乡方言,因而秦歌跟他交谈半天,都不知道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城市。

  秦歌有些兴奋,能在这里遇上老乡实在是件挺高兴的事,虽然,张松只能算是半个海城人。

  离天亮的时间已经不多,大家此时俱都精神疲惫,但这建在群山之中的小楼还是让大家觉得有些诡异,如果想在这里好好歇息,那么,有必要对小楼的每个房间进行检查。黄涛跟大胡子艺术家往楼上去,秦歌与张松分别检查两侧的房间。没多一会儿,黄涛跟大胡子艺术家从楼上下来,楼上没有任何异常,一共有六个房间,每间房里都有床铺,只是床上的被褥潮湿得都有了霉味。而秦歌与张松检查的楼下房间,却间间空空如野,甚至连门都没有。而且,小楼其它地方的墙壁已经年代久远早已斑斑点点满是污秽,而两边走道的四个房间,墙壁却涮得雪白,上面那层薄薄的石灰显然新涮上去不久。

  “小楼没有什么古怪,如果谁不在乎潮湿的被褥,还可以上楼去睡一会儿。”黄涛故作轻松地说。

  没有人愿意独自上楼,虽然此时又累又冷,但跟大家呆在一块儿,心里觉得踏实。印象里好像有很多电影里都有过这样的情节,一帮人鬼使神差地聚集在一所老房子里,然后不断有人失踪或者死亡,最后揭开谜底,要么就是老宅里闹鬼,要么凶手就潜藏在这一群人中。这样的故事如果发生在你身上,你是否会觉得惊慌恐惧?

  这么多人围坐在一起,但大家俱都无语,个个神情凝重,好像满腹心事。秦歌看看黄涛,此刻黄涛竟也和大家一样,目光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神情沮丧。这样,秦歌便想到了其实当官的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有时候表面的坚强仅仅是做出来的一种姿势。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样,身处这样的境地,他也不安恐慌,但他是个警察,他必须很好地隐藏起自己心里的畏惧。

  只要你穿上了那身制服,那么,不管何时何地,你都永远无法摆脱一份责任。

  “天就快亮了,大家说点什么吧,这样时间或许能过得快些。”秦歌故作轻松地说,“现在,咱们大伙都坐到了同一条船上,套句俗话,那是咱们大伙儿有缘,这辈子,这样的缘份估计不会再有第二回了。”

  “谁能告诉我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带着哭音的一个模特儿小姑娘说。她看起来是那拔模特小姑娘中年龄最小的,雨水已经将她脸上的妆全部冲洗干净,此刻满脸沮丧之中还透着些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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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1 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样的问题谁都没法回答,
虽然秦歌看着那张稚气的脸,很想给她些安慰。此时何止是那小姑娘,再看看身边的冬儿、无语的那少妇与大学生样的女青年,还有趴在桌上的另外几个模特儿小姑娘,她们脸上都流露出相同的无助来。

  张松这时从一侧走道里走出来,手中捏着一个碟子,里面有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他坐到秦歌的边上,将碟子放在桌上,秦歌伸手去摸,判断出那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是石灰。

  “刚才我们都没有注意,楼下每个房间里,都有这样一个装着石灰的小碟子。”张松皱着眉,神色有些异常。

  黄涛与那大胡子艺术家凑过来看,碟子是那种最普通的白色瓷碟,里面的石灰也与普通石灰没什么区别。但此刻,所有人都看出了张松紧张的神色,好像这个白色小碟里装的不是石灰,而是什么充满诡异的东西。

  “这样在空屋子里放石灰,我只在湘西一个偏僻的山村里见过。”张松迟疑着说,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盯着他的目光,摇摇头,再叹息一声,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他站起来,神色愈发凝重。

  “在湘西,民间有一种古老的职业——赶尸。据当地一些老人相传,很多年前,如果你走夜路,碰巧便会遇见在山道上摇摇晃晃行走的一队尸体,尸体都披着宽大的黑色布衣,被一根草绳串在一起,个个面色煞白,好像石灰的颜色。有些尸体头上还戴着高筒毯帽,额上压着几张书着符的黄纸。这些尸队都由前面一个手执铃铛的活人带领,那人一面摇铃,一面带领这些尸体前进。摇铃的人便是传说中的赶尸匠。”

  几个女人面上都露出凄惨的表情,张松讲述的故事充满了诡异,而且,她们不由自主就要想到适才见到那个全身煞白,僵尸样行走的人。

  “尸队只能在夜间赶路,赶尸匠手中的铃铛俗称摄魂铃,他在行走时摇动铃铛,除了引领尸队外,还有让行人听见铃声赶快避开的作用。天要亮时,赶尸匠便会领着尸队到专门的尸店投宿。尸店是专门为赶尸匠与尸队提供食宿的地方,一般人是不会在那里投宿的。它的店门夜里总是虚掩着,但到了白天,就会紧紧关闭。尸队投宿到尸店里,一般都不会见到主人,但赶尸匠在临走时,总会将住店的钱留在店中,而主人,也只在月初或者月底去店中收钱。”

  冬儿不知觉中离秦歌近了几分,手在下面与秦歌的手紧紧相握,她环顾四周,带些颤音道:“你不会说这小楼就是尸店吧。”

  大家心里都有这样相同的疑惑,此时俱都死死盯着张松,神色紧张。

  张松沉默了一下,好像没听见冬儿的问话,而是径自往下说:“尸店跟其它客栈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得专门为尸体准备一些房间,房间里通常是什么都不放,只是一个空房子,串成一排的尸体在赶尸匠的安排下,会在房间内倚墙而立。遇上阴雨天,尸队往往会在尸店里呆上好几天,又因为阴雨天空气潮湿,为防止尸体腐烂变臭,尸店主人常常会在房间里洒些石灰用来吸潮。”

  此时,众人的目光全都盯在了桌子中央那盘石灰上,冬儿离得近,身子下意识地就往后缩了缩,因为动作大,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幸亏秦歌手快及时将她揽住。再看边上的少妇与大学生样的女青年,亦是满脸惊惧。最外面的的那几个模特小姑娘,更是拥挤在一处,左右顾盼间,神色慌张,好像这屋里随时都能走出几具尸体一般。

  张松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这幢小楼与传说中的尸店非常相像。

  莫非,大家刚才见到的僵尸样的人,便是住在这里的尸体?

  黄涛干咳两声:“湘西赶尸的事只是种传说,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就算真有这么回事,但我们刚才楼上楼下都检查过了,没有人,更没有别的东西,所以,我们尽管安心休息。”

  “我从来不信那些鬼鬼怪怪的事。如果真有那样的事,我倒想亲眼见见。”大胡子艺术家站起来,冷漠地瞪了张松一眼,“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我只想着上楼去好好睡一觉。”

  他说完话不看众人,径自往楼梯口走去,很快就从众人视线里消失。

  张松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大家看他的目光此时都有些怪异。他求助似地望向秦歌,喃喃地道:“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说出来。”

  秦歌看出张松其实有点迂,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事情,别说那些小姑娘了,就算他听了心里都有些发毛。

  黄涛冷冷地看着大胡子艺术家的背影消失,转回头来,冲着秦歌道:“他叫雷鸣,是个搞计算机编程的,刚才在楼上,我跟他交谈了几句。我觉得他比较内向,好像不太合群,但性子刚烈,做事果断。”他停顿一下,目光再转向张松,“这样的人做事容易冲动,所以,你也别太在意。”

  张松僵硬地点头,低头坐到凳子上,再不发一言。

  黄涛看看坐在边上的几个垂头丧气的模特儿小姑娘,还有虽然正襟端坐,但亦是一脸倦容的大学生样的女青年和那个少妇,低声对秦歌道:“得让她们到楼上去睡会儿,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秦歌现在要尽力挺起腰,因为冬儿倚靠在他身上的份量越来越重。

  “嗯,让他们都去休息吧,我来守夜。”秦歌说。

  黄涛沉默了一下,淡淡地道:“一个人守夜未免太孤单,我陪你。”

  秦歌与他相视一笑,觉得这一瞬间,俩人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

  黄涛站起来冲着那几个女人道:“你们还是都上楼抓紧时间睡会儿吧,明天说不定还得走很远的路,没有体力可不行。”

  少妇和那几个小姑娘其实早就支撑不住了,一张床的诱惑在这时比什么都大。但是,她们还坚持坐在这里,因为心中的恐惧。

  黄涛看出了大家的担心,接着道:“你们不用担心,刚才我上楼查看过了,这整幢小楼只有正门这一个出口,呆会儿我们会守在这里,保证没有什么人可以进来。”他顿一下,又说,“如果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也可以留下来跟我们一块儿守夜。”

  秦歌看几个模特儿小姑娘叽叽碴碴耳语过后,还有些犹豫,便接着道:“你们尽管上去休息,我是个警察,有警察当你们的保镖,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回几个小姑娘终于站了起来,在一个短发女孩的引领下往楼上去。那短发女孩经过秦歌与黄涛身边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在脸上挤出些笑容说:“要是没有你们,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叫徐娟,是我们这个模特队的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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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1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黄涛仍然端坐不动,
秦歌却不在意地笑笑:“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我们这样做,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冬儿坐正了身子,也道:“别跟当警察的客气,这就他们工作。”

  徐娟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道了声晚安,便跟在她的队员们后面上楼去了。这个徐娟卸了妆后比浓妆时要端庄了许多,而且,眉宇间有种冷峻的威仪来。想必做一个模特队的领队也不过是件容易的事,秦歌虽然不知道模特队是如何运作的,但想必联系场地演出什么的,都得靠领队出马,这样时间长了,领队必然跟其它模特儿小姑娘有所不同,这也许就是她眉宇间那些冷峻的原因吧。

  大学生模样的女青年和那少妇还端坐着不动,秦歌一眼望过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那少妇望向他的眼神里有些让他警觉的东西。他不禁多看了那少妇两眼,少妇目光与他接触过后,很快就滑落到了黄涛的身上。

  秦歌沉默了一下,听到黄涛说:“你们几个也去睡会儿吧。”

  秦歌居然从黄涛的声音里听到了些温柔的东西,他奇怪地再看看黄涛,脑子转得飞快,但他对几个人都不了解,所以一时也不能猜出什么端倪。

  秦歌对冬儿说:“你也跟他们一块儿去睡会儿吧。”

  冬儿摇头:“我要跟你在一起。”

  秦歌在她耳边低声道:“听话,今晚你不睡会儿,明天走路的劲都没有了。你总不会让我背着你走山路吧。”

  冬儿撅起了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冬儿表情丰富,任何一点心情都可以在脸上显露出来,秦歌以前在家时,便经常逗她玩。他们俩在一起已经三年多,但每当冬儿表露出孩童样的单纯来,秦歌的心里都会有些微痛。

  爱情的滋味就是心痛的感觉——这是秦歌在一本书里看到的句子。

  现在,心痛的感觉又生出来了,秦歌有些将妻子紧紧揽在怀里的冲动。但这会儿,他知道自己要做的,是让冬儿上楼去睡会儿。

  大学生模样的女青年与那少妇已经站了起来,那位看起来像刚失恋的男青年这么长时间眼中好像只有那位女大学生,她站起来,他便也跟着站起来。所有人似乎都能猜出他的心思,现在,秦歌只担心到了楼上,他会不会还跟到女大学生的房间里。

  女大学生走过他身边时,他忽然笑着拦住她:“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妻子。”

  冬儿再不愿意,听了秦歌的话,也只能站起来跟那女大学生打招呼:“其实你不用照顾我,他只是想找个理由把我给打发了。”

  女大学生莞尔一笑:“他这也是关心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听他的话上楼睡觉。”冬儿走过去跟女大学生站到一块儿,“我猜你的年龄肯定没我大,看来还是让我来照顾你吧。”

  女大学生这回笑得自然:“我叫苏河,今年二十三了。”

  “苏河。”冬儿嘴里念叨两遍,“这名字好听,比我的名字好听。你知道吗,以前上学的时候,班里的同学给我起的绰号叫冬瓜,害得我现在上饭店,谁点冬瓜我跟谁急。”

  苏河和那位失恋青年都笑了,就连黄涛嘴角都带上了些笑意。

  “好了,我们该上去了,守夜的任务就交给这两位男同志。”冬儿说话间已经与苏河挽住了胳膊,俨然一对相熟多年的好友。她冲着那失恋青年与少妇道:“还有你们两位,我们一块儿上去吧。”

  少妇一直面若寒霜,闻言立刻抢先走到前面,经过秦歌与黄涛身边时目不斜视,好像他们俩隐了形一般。秦歌眉峰皱起,想起适才无意中的警觉,这时更感到了少妇对他的敌意。

  他与那少妇素不相识,她的敌意从何而来?莫非因为他是警察?

  张松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沮丧,他默不作声跟在少妇后面上楼。

  那位失恋青年紧紧跟在苏河的后面,从秦歌黄涛身边走过时,显然想说些什么,但又不想落苏河太远,便急急打个招呼便匆匆而过。

  走过去了他又回过头来,匆匆一笑道:“我叫童昊。”

  童昊是这一群人里,惟一赶路过后不见疲倦的人。那一定是因为苏河的缘故。一见钟情的故事在生活中随时都在发生,就算在偏僻山谷中的一辆客车上也不例外。秦歌是个懂得爱情的人,所以,他也能理解这个年轻小伙子此刻的心情。而且,他发现童昊笑起来脸上的线条特别柔和,有一种特别的亲和力。他心里就在想,这样的小伙子应该经常这样笑笑的。

  “感情转移确实是医治心病的最好办法。”黄涛在他们走后低声道。

  “你也看出来这小伙子像刚刚失过恋?”秦歌道。

  “年轻人的心事都写在脸上,我最少比他要大上二十岁,我能这点事都看不出来吗?”黄涛苦笑,“别忘了,年轻是谁都曾经拥有过的,而且,爱情这玩意儿,也并不是年轻人的专利。”

  秦歌叹道:“如果换一个地方,今晚我一定跟你好好谈谈爱情。只可惜我们现在的处境有点特殊,所以,我想我们今晚一定还有些别的话题要说。”

  黄涛凝眉点头:“你的年纪不算大,但心思却挺缜密,如果有谁能带大伙走出眼前的困境,我想那人一定是你。”

  “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能吃几两饭我心里清楚。”秦歌叹息一声,“以前我也执行过一些危险的任务,还曾经有过几次异常凶险诡异的经历,但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担心过。你要知道,以前我都是一个人,而这次,还有我的妻子。”

  黄涛怔一下,沉声道:“我理解。”

  接下来,俩人有片刻的沉默。事情从发生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两三小时,车上人的情况他们大致了解了一些。黄涛的话只说对了一半,这一群身陷荒僻山谷中的人如果想摆脱眼前的困境,那只能依靠秦歌与他两个人。

  这样一副担子压在他们身上,他们此刻心头,俱都无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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