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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bluesky1108

[中长篇小说] 吐血裂墻強推紫微流年的《薔薇之名》!女主美貌仁慈,智慧與武力值彪悍,真正的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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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32 | 显示全部楼层
- 窘境

    莫名的悸动在身体中流蹿,停不了的汗,衣服成了累赘束缚,想挣脱又全然无力,像被无止境的恶梦魇住,逃而不能。似乎有人帮她褪去了衣服,热度稍稍降下去,很快再度蹿起,不懂空虚的焦燥究竟在渴望什么,林伊兰无法忍耐的翻滚,被燥热折磨的肌肤突然清凉,仿佛淋了一场雨,凉意逐渐延伸,奇迹般带走了炙热,她终于陷入沉睡。
    绵长的恶梦中有各形各色的人,有烈火烘烤,有冰冷的眼睛俯瞰,有痛苦的叫喊挣扎,迷蒙中一次次清凉平复了令人发狂的炽热。梦中有一双神奇的手,像嬷嬷在细致安抚,喂她喝按古老的退热秘方熬制的甜汤。
    不知过了多久,林伊兰不再感到热,却开始簌簌发抖。烈火转成了漫天的大雪,寒冷席卷了一切,她在无边无际的冰海里沉浮,找不到攀援上岸的地方。
    “……怎么……”朦胧中有人在说话。
    “……她的体质……酒……药剂过敏……”
    “……有没有办法……”眼前一片昏黑,她怎样也睁不开眼。
    “……可能……”
    陷在冰冷的深渊,飘渺的意识混沌无觉,似乎有什么熨贴着身体带来热力,逐渐驱走了阴寒,很暖……她又变成了一只猫,蜷曲着钻进温暖的所在,趴在壁炉的软垫上懒懒的打盹,玛亚嬷嬷坐着摇椅织毛衣,空气中混着蓝莓蛋糕的甜香。
    这是哪?
    身下的床铺很硬,陈旧的被褥似乎不久前晒过,还残留着干燥的阳光气息。墙角立着斑驳的衣柜,铁架上搁着铜盆,简陋的房屋乏善可陈。
    林伊兰猛然坐起来,立刻感到空前的虚弱,记忆开始回到脑中。
    戴纳下的药,那么她现在……
    军装不知去向,身上只套了一件男人的衬衣,尽管除了虚弱没有别的异常,可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想到最坏的可能,林伊兰狠狠咬牙,羞耻和愤怒充塞着胸臆,几乎恨不得死去。愚蠢到毁在这样的伎俩上,完全不可原谅。
    她拼力一翻,从床上滚了下来,顾不得疼痛爬向壁边的衣柜,好容易打开柜门,里面空荡荡的挂着几件男人的衣服,没有军服和配枪的影子。
    “你醒了。”
    突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门边立着一个男人的身影,逆光下看不清脸。
    “你……是谁。”林伊兰强迫自己镇定,不是戴纳,莫名的压力让她战栗,没有力量、没有武器,她正跪在地上,仅有的衬衣甚至盖不住大腿,面对男人沉默的注视,她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恐惧。
    僵持了片刻,男人走到她身前,半屈下膝与她平视。
    “不用怕,我没有碰你的**。”
    冷峻的面孔似曾相识,绿眸惊骇的睁大。“你……”
    “对,我欠你一个情。”男人抱起僵硬的身体,把她送回了床上。“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怎样。”
    她紧紧盯住他。“我……你在哪救了我。”
    男人从铜盆中绞了条毛巾,走近掀开被子,她往后一缩,被扣住了脚踝,他毫不避讳的替她擦拭在地上蹭脏的腿。
    “我自己来!”
    林伊兰的脸像着了火,夺过毛巾在被褥下胡乱擦拭,尽力不去想对方是个男人,分不清羞恼和难堪哪一种更多。
    男人倚桌看着她,语气和神情一样平静。“我在酒吧门口遇见,那群家伙还没来得及染指,你运气不错。”
    林伊兰僵了一阵,忽然把头埋进了被褥。
    好一会她抬起脸,湿漉漉的眸子略弯,噙着泪意微笑。
    “谢谢你,的确是非常的……幸运。”
    戴纳用的是一种强力****,更带有一定催情效果,配方并不复杂,常在酒吧内流传,对不听话的女人非常方便。原本药效仅只一天,却在她身上出现了强烈的过敏反应,若非及时以药草中和险些丧命。据说这样的概率极低,却偏偏被她撞上,导致肢体持续的乏力。
    一个络腮胡子,像屠夫多过像医生的男人被叫来看诊,结论是仍要持续三五天衰竭才能过去,顺带显示了过于旺盛的好奇,连串的问题让她几乎想继续昏睡。
    “是,我手下有几个兵……不,他们不用我身体安慰……我的上司也不用……他?我不认识……谢谢你的赞美……我没有丈夫,即使有也不会是你……绝不可能……没有,暂时没有退役的打算……”
    再冷淡的态度也冻结不了络腮胡的笑脸,直到男人在门边不耐烦的警告。
    “萨,够了,小心你的舌头。”
    萨意犹未尽的站起来,不无遗憾的收起破烂的药箱,被拖出门外犹不忘探头。“再见美人,别被这家伙占太多便宜,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屋外砰的一响,仿佛有人被踹了一记,片刻后男人又走回,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萨罗嗦了一点,不过是个好医生。”
    “他该少喝点酒。”不知该说什么,林伊兰半晌才答。尽管提了许多无礼的问题,却没有恶意的感觉,只让人尴尬而好笑。
    “你怎么知道。”
    “军中有些老兵也这样,手会控制不住的发抖。”
    望了她一眼,男人语气很淡。“萨曾经被军方的流弹击中,阴雨天疼得很厉害,不喝酒压不住。”
    林伊兰倚靠在枕上,轻松的感觉又没了。“我很抱歉。”
    静默持续了好一阵,她的脸越来越红,最后终于困难的开口。
    “对不起,可不可以替我找一个女人帮忙。”
    “你要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涨红的脸庞困窘无比,男人突然明白,走出了低矮的房间。
    没多久,进来一个蹒跚的老太婆,风吹就倒的外形,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简直是挟着她去了隔间的厕所,态度冰冷,动作粗鲁,双手糙得像钢锉。
    贫民区的人看军队就像蛇对鹰的憎恨,这里没人喜欢军人,萨是例外中的例外,能逃过戴纳已经万分幸运,没理由再苛求其他。
    处理完毕,老人将林伊兰扶回床上后离去,男人回来递给她一个铃铛。
    “再有类似的需要可以摇这个铃,会有人来帮你。”
    “谢谢。”林伊兰讷讷的回答,只觉尊严全无。
    这是他的屋子,仅有一张床,她也没资格要求他另寻住处或睡地上,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挤掉半边床,还好又弄来一卷被子,避免身体相触的尴尬,不过新的问题又衍生出来,在她昏迷的时候他是怎样睡的,难道……
    林伊兰停止再想下去,这里是贫民区,他不是绅士,幸好也不是禽兽。眼下她完全没有力量,即使他真想做什么也不可能制止,但愿几日一睁眼就能过去,结束难以启齿的困境。敌人的怜悯比嘲讽更让人难堪,他的态度清晰的表明希望尽快摆脱麻烦。
    他不常在屋里,在的时候也极少说话,但偶尔也有例外。“你昨天和今天吃得很少,为什么。”
    除了刚醒的时候喝完了一碗土豆汤,她后期进食少得可怜。
    “一直躺着不动,我不觉得饿。”林伊兰半靠着床头凝视窗外,一只红嘴黄羽的小鸟在树叶间飞来飞去的筑巢,已经完成了一半。
    “食物不合胃口?”
    “是我自己没有食欲。”收回视线,她有点意外。
    男人思考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抛至枕边。
    “想吃什么让老婆婆去买,这是你的钱。”
    林伊兰低头看去,惊讶的发现是自己的钱袋。“我以为被偷了。”
    “现在物归原主。”男人并无解释的意图。“点一下有没有少。”
    “谢谢,能找回来我真高兴。”林伊兰没有数,轻抚了一下柔软的绒面。“假如你需要,金币送给你,我只要这个袋子就好。”
    “你很富有?”男人的语气微微嘲讽。“对,你买得起赤龙牙,当然不在乎这些。”
    “你救了我两次。”她想推过去却全然无力,只有淡淡一笑。
    “我已经得到了回报,你可以用它弄点需要的东西。”
    林伊兰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不麻烦的话……”
    “什么。”
    “可否代我买本书。”她迟疑着不知要求是否过份。“什么内容都可以,总躺着很无聊。”
    “没有其他?”
    “不必,只这个就好。”
    男人看了她好一阵才又询问。“想看哪一类。”
    没想到对方识字,林伊兰怔了一下。“绘画、小说或诗歌都可以,厚一点的最好。”
    傍晚,几本半旧的厚书摆在了枕畔,床边的矮柜上多了一盏油灯,灯下放着她的钱袋,同时留下的还有一句话。“假如你还认为别人扶你去厕所太尴尬而坚持不愿进食,明天就换成我亲自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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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 雨夜

    有了书,时间终于不那么难熬。
    倚在床上翻着书,林伊兰逐字阅读优美的篇章,接触这种令人愉快的书籍是很久以前的事,如今重拾,吸引又多了一层。
    天气很糟,午饭过后窗外沥沥下起了雨,嗒嗒的滴水打得铁皮屋顶不停作响,林伊兰在昏暗的光线下读得有点眼花,推开书歇一歇,门外忽然有了声音。
    零碎的脚步不止一人,不知是哪里的野狗被踢了一脚,传出一声哀鸣,跳起来狼狈的逃离。
    人声渐近了,仿佛是几个孩子在交谈。
    “……真有一个女人?”一个女孩的声音。
    “……萨说……意外……”一个男孩接口。
    “……我猜……”另一个男孩嘻笑。
    陌生人的声音令情绪蓦然紧绷,空荡荡的屋内无处可躲,环顾身侧,林伊兰从床边的空碗捞出叉子,缩入了被褥。
    似乎被什么东西拔了几下,门开了。
    “让我看看菲戈藏起来的女人长什么样!”
    两个年轻的男孩当先冲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蜜色肌肤的少女,三个人瞪着眼直直的盯着床上的女人。
    半晌,一个男孩跳起来。“肖恩你看,真有女人,还是个美人呢!”
    话没说完,身边的朋友冲上去卡住了女人的脖子,吓得他赶紧上前拉开。“肖恩!这是菲戈的女人,你疯了!”
    “潘!”肖恩激红的脸上全是怒气。“我记得她,这女人是军队的人,当初差点用诡计杀了我,菲戈肯定是为了报复才把她关起来折磨,我要把当时的帐讨回来。”
    “军队的?怎么可能,她——呃,好像——”潘突然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一旁的女孩仔细打量被拖到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潘,我记得她,我们偷过她的钱袋,为了给肖恩买药,后来你不是说给了菲戈。”目光一转扫到床头的矮柜,“你看。”
    三人望着柜上的书和钱袋,越来越迷惑。
    “黛碧说的对,事情有点奇怪。”倒出钱袋瞟了瞟金币,潘不明所以的挠头。“一个子也没少,难道菲戈认识她,肖恩你确定没认错人?”
    “怎么可能!”肖恩锐声否定。“那天是菲戈救了我,一定是看她长得不错,留下来自己享用。”
    “没人会喜欢军队的人,菲戈更不可能。”黛碧一口否定,闪亮的眼睛燃起了火花。“他连乔芙那样的女人都不要,怎么可能看上这个瘦巴巴的丑女人。”
    “你说她丑?我可不这么看。”潘提出反对意见。虽说头发短了点,但容貌非常漂亮,怎么看都是难得的美人。
    “你懂什么,男人喜欢乔芙那样大胸的女人,所以她生意才会那么好,是萨说的。”发育良好的女孩骄傲的挺了挺胸。“以后我会比乔芙更漂亮。”
    潘瞧着黛碧鼻梁两侧的雀斑咽了下唾沫,明智的回避了争辩。
    “你和菲戈是什么关系。”肖恩凶狠的逼视着她,越想越可怕,甚至拔出了枪。“是不是你用美色勾引他说出一切,然后私下通告军方,以杀死我们所有人?说!不然我杀了你!”
    “肖恩!”潘觉得朋友反应过度。“她只是个女人,我想没那么严重,或者等菲戈回来再问。”
    “菲戈才有问题!竟然把她藏在这,不是萨说漏嘴,我们无意中撞破,根本不会发现贫民区里有军方的人!”肖恩的情绪十分激动。
    “菲戈不可能看上她,一定是这女人的错!”黛碧尖叫,反驳肖恩的指控。“军队里的女兵全是□,天知道她用了什么恶心的方法。”
    “我不是间谍。”女人终于开口说话,清澈的眼眸悲哀又无奈。“他只是偶然救了我,没有别的原因,过两天伤好我就会离开,我甚至根本不认识他。”
    “菲戈居然对军人心软?他很清楚你们全是冷血的刽子手。”肖恩一个字也不信,越加笃定自己的推断,冷笑着质问。“你的手脚是怎么回事,再给我一拳试试?菲戈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跑不掉,所以才用身体来迷惑他?”
    林伊兰想试着解释复杂的事实,却被枪指住了头。
    “肖恩,你该问菲戈,别冲动行事,毕竟他——”潘试图劝说。
    “军队烧死了我父亲!这个女人也有份,她还曾经想杀了我!我一定要问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肖恩完全听不进去。
    “把这个□脱光衣服游街,这样她一定会说。”黛碧兴致勃勃的贡献出点子,带着孩子式单纯的恶毒。“把她的头发烧光,牙齿可以拔下来卖个好价钱,那些贵族也是这么对付女囚,我看见过。”
    “菲戈会很生气,你不该背着他擅自行事。”潘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目前这个女人在他的保护之下。”
    “我倒觉得黛碧的主意不错,等我们问出阴谋,菲戈也无话可说。”肖恩的脸现出一丝残忍的快意。“谁教她是军队的人。”
    不顾潘还在劝,肖恩一手执枪,另一只手去撕女人的衣服,一把撕掉了两颗扣子。正要继续,女人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叉子。肖恩猝不及防,臂弯中了一下,半边胳膊顿时麻痹,等醒过神,已被她夺走枪顶住了腰肋。
    潘僵住了,黛碧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回过神立刻开始尖叫。
    “闭嘴!”女人的声音有点哑。
    潘立刻捂住了黛碧的嘴。
    雨越来越大了。
    林伊兰环住双臂试图让自己保留一点温度,在漫无边际的贫民区里找到出路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尤其还得不停的躲避。
    那三个孩子惊动了许多人翻找她的行踪,必须尽快逃离,黑沉沉的夜色既是翼护,也是探索路途的障碍。随处可见的废物和瓦砾令她摔了好几跤,许多地方又根本没有路,顺利走出这里的可能性极低。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那个男人惹了大麻烦。
    让潘和黛碧呆在屋里不许出声,挟持着肖恩离开是唯一的方法。没办法让三个孩子相信自己无辜,更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喊来其他人,这里的人捉住落单的士兵,光着身子游街仅仅是不太糟的可能之一。打下一块砖头砸昏了肖恩,剩下的只有赌运气了。
    目前看来,很糟糕。
    藏在一堵半颓的墙下躲雨,她已经完全没力气挪动,天一亮,行迹会彻底暴露,到那时……
    休瓦的秋天很冷,拿枪的手冻得失去了知觉,她轻轻呵着手指,放在心口暖着,希望到最后仍有扣动扳机的力气。这样难堪的死法不太像一个军人,不过除了玛亚嬷嬷谁会在意,或许她的墓碑会刻上终其一生都无能的,倒霉的林少校……
    身体渐渐觉察不到冷,林伊兰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死前的幻觉。
    一个比夜色更深的身影越走越近,雨浇在防水外套上形成了一圈薄雾,走过大大小小的水洼,男人在她面前停下,幽暗的眸子盯着她。
    半晌,伸出指尖碰了碰她的脸。
    然后他脱下外衣包住她,她想说用不着,反正身体早就湿透,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透明的雨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颔的线条有点僵硬,抱着她走得很快。
    回到旧屋,他踢开柜子找出一瓶酒,咬开瓶塞给她硬灌了半瓶下去,干脆利落的扒掉俩人所有的衣物,在床上用被子裹成了一团。
    被紧紧搂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裸裎相对,林伊兰已经没力气发怒或反抗了,胃里的烈酒变成了一团火,烧得头脑一片模糊,仿佛有火在眼前蔓延,世界不停的旋转,无边的黑洞吞噬了残余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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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 吻

    醒的时候像每根骨头被拆过了一遍,身体隐隐作痛,林伊兰蜷在被子里动了下,轻轻吸了口气。
    男人走过来,在床边俯瞰着她。
    静了半天,林伊兰问出第一句话。“我睡了多久。”
    “三天。”男人提供答案。“你发高烧。”
    身体仍然无力,不知是药效或生病所致,林伊兰不禁有些烦乱。
    “在想什么?”
    “休假快结束了……”她无意识的轻喃,尚未恢复体力的情况下回军队,并不比呆在贫民区里好多少,但逾期不归的结果也不容乐观。
    “你只担心这个?”
    林伊兰回过神。“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男人一言不发,她不知道对方的表情是否该称为不悦。
    许久,他再度开口。“没什么话要问?”
    林伊兰想了一阵。“我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
    “医生有没有说我几天能复原?”
    “七天内体力复原,但连着两次重病,必须调养很长时间。”
    林伊兰略微心不在焉。“谢谢,我明白了。”
    男人望着她很久,拖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端起放在一旁的土豆汤。
    “我可以自己喝。”胳膊一动林伊兰呆了一下,光裸的臂上有多处包扎。暗中摸了一下身体,所有伤全上过药,脚和腿裹得密不透风。逃走时腿脚无力,蹭爬滚各种方法都用过,此时才发现外伤累累,不知在雨水里泡了多久。
    “抱歉,一定费了很多药。”赤身**被包成这样,大概医生全看光了,林伊兰已经懒得去想羞耻之类的问题。
    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沉声命令。“张嘴。”
    林伊兰很想自己喝,但直觉告诉她最好照办,反正丢脸的事已数不胜数,无所谓再多一次。
    直到一碗汤喝完,男人才又开了腔,语气恢复了平静。
    “肖恩的父亲是我的老朋友,死在军队手里,所以肖恩极度仇恨军人,参与了袭击市政厅的行动。那次他严重失血,拖了很久险些送命,用赤龙牙才救下来,是你救了他,对于他冒失莽撞的无礼行为,我替他向你道歉。”
    并不想听,也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林伊兰靠在枕上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深遂的眼睛盯了很久,让她莫名其妙,不明白哪里又出了错。
    他却没有再说,放下碗把椅子稍稍往后退了下,换了个放松的姿势。“睡吧。”
    林伊兰瞥了眼窗外,天光正亮。
    “在你复原之前我不会离开这个房间,你可以安心休息。”
    她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闭上眼开始努力催眠自己。
    睡得太久有点恶心,对方看起来真打算时刻不离,除了她去厕所的时候在檐外站一会,其他时间全在屋子里看书。
    林伊兰连坐起来的力量也没有,翻书更不可能,极度乏味之下改数窗外的叶子,数了半晌颓丧的放弃,天冷又下了几天的雨,叶子没剩几片。
    “你很无聊?”他突然发问。
    “还好。”
    “这里不是囚牢,你可以说实话。”男人合上手中的书,淡淡道。“也可以提问或要求,我视情况而回应,不能提及的会带过,不会怀疑你是否在刺探。”
    林伊兰错愕了片刻,从善如流的发问。“你在看什么书?”
    他展示了一下封面——一部帝国列为**的学者著作。
    “那本书讲什么?”她一直很好奇。
    “讨论贵族与议会对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
    很惊悚的内容,足够让著作人上火刑柱。“你怎样看?”
    “以前我认为是蛀虫。”男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眉梢微扬。“现在我认为似乎还有些特别的地方,耐人寻味。”
    她避开对方的视线,问出下一个问题。“对军队的看法?”
    “平民的敌人,皇帝和议会的走狗,少数贵族提升爵位的捷径。”
    十分精准的概括,林伊兰自嘲的笑笑。“我的衣服和配枪?”
    “离开之前由我保管,走的时候还给你。”
    冷场了一阵,他扬起眉。“没了?”
    她的目光掠过桌上的碗碟。“土豆汤是谁做的?”
    话题突然跳转,男人怔了一下。“很难吃?”
    “也许生土豆味道会更好一点。”
    “说得对。”他沉默了片刻。“可惜我只会这一种做法。”
    “或许你该加点香蔺草和黄油,起锅的时候放,这样不管怎么弄味道都不会太差。”林伊兰真诚的建议。
    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尴尬的神色。“下次我会试试。”
    夜静得能听见老鼠爬过院子的悉索声。
    林伊兰紧紧咬着唇,伤口难耐的痒意不断刺激神经,持续的折磨令人崩溃,她忍了又忍终忍不住,摸索着试图拆开纱布。
    “别动。”半边床上貌似沉睡的男人突然出声,侧头望过来。“你伤的地方不少,敷扎的时候用了最好的草药,缺点是愈合的时候很痒,挠了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林伊兰停止了片刻,痒越来越钻心。“要忍多久?”
    “大约一夜。”
    她呻吟了一声,确定自己没有足够的耐力。“能把我打昏?”
    “你近几天昏迷和用药的次数太多,最好不要。”男人停了一下,点亮油灯半坐起来,随手抽了本书。“我替你念小说分心,尽量忍过去。”
    简陋的板屋内,低沉的男声不疾不缓的诵读。
    昏暗的油灯映出了清晰的侧颜,柔软的旧衬衣领口微开,淡化了锋锐的气息,看上去随意而慵散。林伊兰失神的望了一阵,痒意又占据了心神,禁不住悄悄拆开腿上一块纱布,刚揭开一角,一只手隔着被子压住她,幽暗的眼眸让她错觉自己落入了陷阱。
    “你不怎么合作。”
    他语气很平,却像在责备,她突然感到不自在。“谢谢,可我是军人,不在乎疤痕……”
    话还没说完,阴影遮没了光,男性的气息一瞬间压下来。
    温热的物体描摩着唇线,又启开齿间探进来,放肆的触探,舌尖纠缠不放,她想躲,被压在枕上无处可逃,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定住她的头不容躲避,极具技巧的吮吻令脊背蹿起一阵酥麻,几近失控感觉让人害怕。
    结束了这个吻,他隔开一点距离俯视她,拇指蹭了下被吻得鲜红的唇。“如果你再犯……”
    低哑的声音着蕴着警告,深黑的眼眸毫不掩饰**。她闭上眼紊乱的呼吸,不敢有任何动静,隔了许久,听见他轻轻一笑,拾起书又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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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34 | 显示全部楼层
- 赌局

    漫长的一夜过去,窗边透出了晨光。
    林伊兰诧异于自己竟然忍过来,难耐的刺痒终于消失,她侧过头望向身旁。
    半斜的身体倚在床头,沉睡中异常安静。闭合的眉眼轮廓极深,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修长的手压在泛黄的书页上,指间的薄茧却令人联想起握刀时的犀利……
    男人静止的睫微微一动,她立刻合上眼。
    过了片刻,有人替她将被子紧了一下。又过了半晌毫无动静,有什么突然碰了一下唇,仿佛手指验证触感似的划过,转瞬又消失。
    药果然很有效,拆去绷带后淡红色的疤痕遍布,但已无疼痛的感觉,比想像中愈合更快。
    最严重的伤在腿上,男人执起林伊兰一只脚检视,粗糙的指尖轻按。初愈的肌肤异常敏感,触碰让她极不自在,他瞧了她一眼。“恢复得很好,近两天不要沾水。”
    “谢谢,我的衣服……”
    男人站起身,从柜子底部启开一个夹层,拿出了浆洗干净的军装,配枪军靴一应俱在。
    换下旧衬衣,林伊兰穿戴整齐扣好配枪,走出了留驻多日的矮屋,男人在檐下等着,借着屋内透出的微光打量了片刻。“你不合适当军人。”
    “说得对。”林伊兰心底一黯,浅浅一笑。“可惜我只有这一种选择。”
    他不再说话,转身向外走去,林伊兰随着他走过狭长的小巷,夜色掩去了军服和旁人的注意。她的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好在他走得不快,跟得不算吃力,转过一个屋角男人突然停住。
    前方有个少年的身影,一见他们就靠过来,被男人截住,低声说了几句走回。
    “潘想向你道歉。”他简短的说明,让身后的少年上前。
    “对不起,我想你是个好人。”潘有些局促不安。“肖恩不信是你给了赤龙牙,可我知道是真的,我们不该那样对你,你和军队那些混蛋是不一样的,很抱歉害你受伤,萨说你差点死掉,我……”
    少年抓了抓耳朵,难掩窘迫。“请原谅我们,原谅肖恩。”
    “已经过去了。”林伊兰想了想又补充。“即使坏人也别让她光着身子游街,那非常恶劣。”
    “不会的,黛碧见过贵族惩罚女犯人,所以……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干。我保证再不偷你的钱袋,也不让别的孩子偷。”
    “那么我原谅你。”
    贵族……望着得到宽恕后释然退开的少年,林伊兰默默叹息。
    男人沉默了一会,淡淡的开口。
    “我只送你到这,走完这条巷子是大街,随手就能雇到马车。”
    林伊兰点了点头,微有一丝犹豫。“你……愿不愿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不是已经知道?”低头凝视着她,男人神情难测。
    “如果你不愿说,我会忘掉。”
    “那么记住吧,虽然没什么意义。”男人的笑微带嘲谑。“祝你好运。”
    纤秀的身影被屋子遮没,消失于视线之外。
    潘凑上来目送,男人瞥了一眼。“你跟肖恩交情最好,为什么相信我。”
    “她是个好人,虽然我不懂。”没有道歉时的孩子般的无措,潘显出超乎年龄的成熟。“黛碧的妹妹把鼻涕擦在那件看起来很贵的风衣上,她一点也没有嫌恶的表情,我本以为她愚蠢又无能……没想到竟然是军人,还击到了肖恩。”
    尽管庆幸,潘仍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不把黛碧扭到警备队?那群家伙为了讨好军队,就算砍掉黛碧的手也会把钱袋追回来的,那么多金币,她居然算了。”
    男人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没说话。
    静了一刻,少年又开始发问。“菲戈,你喜欢她吗?”
    男人没有回答。
    “我从没看过你对女人这么有耐心。”潘口无遮拦,陷入了暇想。“其实她挺不错,脸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胸虽然没有乔芙那么大,但也很诱人,肖恩撕她衣服的时候我看过,绝对不是黛碧说的那么平……”
    “闭上你的嘴!”男人打断,声音忽然变冷。
    “我说的是事实。”潘充耳不闻,仍在想入非非。“你不是救了她,完全可以跟她来一段,可惜年纪差太多,不然我都想试一试。”
    “她不是你能肖想的女人。” 男人冷冰冰丢下一句,转身走回。
    潘蹦跳着追上去,叫嚷声越来越远。
    回到军营,一切又回复了熟悉的轨道。
    不等戴纳有机会找麻烦,一起意外事件影响了整个城市。
    火刑后沉寂一时的叛乱组织以巧妙的手法混入休瓦警备队驻地,处死了出卖前任首领的告密者,事发的深夜毫无警兆,哨兵被人潜至近身刺死,直至第二天换岗卫兵轮班时才发觉。
    死者被吊在房梁,胸口遭利刃刺穿,脚下堆着告密得来的赏金,亮晃晃的金币被滴落的鲜血凝固成了紫黑。叛乱者堂而皇之的复仇犹如一场公开挑衅,激起了休瓦贵族与法官的不安,几度全城搜查一无所获,陷入了空前的警戒。
    “谢谢,安姬。”
    林伊兰接过下属递来的文件,随手翻阅军方内部通令,安姬突然在后方小声咳了一下。
    抬头见戴纳和几个士兵迎面而来,林伊兰退到一旁,依军中上下级惯例让路。
    同一时间戴纳看见她,变成一种轻鄙中夹杂着不甘的眼神,停下来讥讽。
    “那天两个男人表现让你很不满意?看你瘦了很多,是不是对方太粗鲁?真可惜,换成我会更有情趣,绝对让你爽到哭出来。”
    两个?林伊兰心下一动,嘴上不动声色的反击。
    “不劳中尉动问,倒是听说长官受伤不轻,有没有请军医看过?”
    戴纳额上青筋一跳,“贱货!被别人白睡了还端架子,迟早我试试你到底有多骚,非把你干到……”
    “好。”林伊兰截断他的话,眼神如冰。“今天晚上训练场一对一,只要你赢得了我。”
    戴纳愣住,随即兴奋得难以自控。“你说真的!”
    林伊兰冷冷一笑。
    爆炸性的新闻传遍了军营,步兵营最刺手的玫瑰公然挑衅中尉连长,以陪寝作赌,耸动的消息让当夜的训练场水泄不通,人潮空前,甚至开出了赌博赔率,下注者无数,其中不乏高低各级军官。日复一日的军营生活无聊乏味,女人和斗殴是最具吸引力的话题。
    戴纳在军中服役多年,搏击的技巧相当出色,比新调入的林伊兰更令人看好,多数人认为这是女人顺水推舟的**伎俩,纵然开出了极高的赔率,赌局仍是一边倒。
    结局令所有人瞠目。
    避过了前期攻击,林伊兰斗至中场开始回击,戴纳攻击的重拳被她挡开,右肘闪电般由下而上,撞在对手下颚,裂开的下颚飞溅出鲜血,戴纳摇晃着退后,林伊兰并没有停顿,当连续重拳击在失去抵抗的戴纳腹部,全场都听到了骨折的声音。
    血从戴纳口中涌出,美丽的绿眸冷酷无情,露骨的显现出轻蔑,接过安姬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甩下斗场径自离去。温和低调的形象轰然崩塌,现场一片哑然,半晌才有回过神的士兵呼喊军医急救。
    林伊兰之名,从这一刻起响彻军营。
    钟斯凶恶的皱着眉,瞪着漂亮的女下属,好像她犯了滔天大错。
    “下颚骨折,三根肋骨骨折,其中一根险些戳进肺里当场送命,军医说就算治好戴纳也不可能正常服役了,上头对这件事很愤怒!”
    香艳的斗殴产生了如此严重的后果,谁也没有料到。
    “对不起长官。”她的表情没有半点愧疚。
    “有上尉认为应该开除你的军职,送上军事法庭审判。”区区一个下士,而且是女兵,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残了中尉连长,着实让某些人颜面无光。“我得说你非常冲动,极度愚蠢!”
    “是,长官。”她的语气也没有半点惶恐。
    “为什么下重手。”当着全军营的面报复,不能不说嚣张过头。
    “他活该。”惜字如金的答案。
    “他惹到你?”钟斯对此毫不意外,戴纳迟早会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是。”
    钟斯头疼不已,他早该发现这个完美下属骨子里的桀骜,戴纳显然作出了某些不可饶恕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她。
    越想越棘手,钟斯索性直着嗓子吼出来。“你不知道这种傻瓜行径会导致坐牢!”
    林伊兰十分平静。“我认为这是军队的较量方式,绝对公平。”
    公平,太他妈的公平了,可她是个女人,又是以下犯上,等于送给上头一大堆现成的罪名。虽然海扁戴纳那个混球让他很爽,有这样的下属相当风光,但麻烦的是如何护下来,不至让她受军法制裁而完蛋。
    “你给我去禁闭室反省一星期!”
    “是。”林伊兰行礼告退,丝毫不见关禁闭的沮丧,反而微微一笑。“听说长官是少数押我胜的人,多谢长官对我的信任。”
    饶是粗豪,在那双含笑的绿眼睛下,钟斯也忍不住脸红,一个滚字在舌头上翻了一圈又压下,粗鲁的赶走了过度聪颖的下属。没错,他是押中宝赢了一大票,但这可不是决意维护的主因,他什么时候能为这群兔崽子少费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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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46 | 显示全部楼层
- 父亲

    禁闭室是一间极小的黑屋,密闭压抑,冰冷空荡。独自呆一星期是一种意志上的折磨,相当不好受。不过这不是第一次,她早已学会怎样应对。
    熬过七天回到小队,林伊兰洗去一周的尘垢,清洁的感觉犹如重生。
    刚走出浴室,安姬冲进来,眉间尽是惊惶担忧。
    “长官,上头说穆法中将要见您,命令是立刻。”
    没有任何惊讶,林伊兰拭干短发,拎起干净的军服换上。
    “我知道了,谢谢。”
    穆法中将是基地仅次于上将的第二号人物,在上将离开期间统领一切事务,虽是军人,仍有一种尔雅的贵族气质,蹙眉的时候又有种威严,盯住林伊兰一言不发,良久叹了口气。“坐。”
    林伊兰端正的落座。
    “真不懂令尊到底怎么想。”穆法中将揉了揉额角颇为头疼,“不是闹出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你被调到了休瓦,他到底要干什么?”把漂亮的女儿削去军衔丢进步兵营,亏那家伙作得出来。
    林伊兰微笑着保持沉默。
    “他有没有对你说过这样做的原因?”
    林伊兰斟酎了一下。“父亲认为我缺乏军人的必要素质。”
    穆法不以为然。“他指哪方面。”
    “大概是进取心。”
    “比如?”
    “我晋升的速度太慢。”
    “我记得你刚开始做得不错。”
    “后来转了文职,这是我个人的决定。”
    “所以他很不满,把你弄到这作为惩罚?”穆法已经有相当的了解。
    林伊兰没有接话。
    聪明美丽,却沉默少言,穆法几乎看着她从幼年的活泼变成了如今的隐忍,禁不住惋惜而微悯。“等令尊回来我跟他谈谈。”
    “谢谢,但让穆法叔叔为这点小事费心,伊兰会有罪恶感。”
    中将瞪了她一眼,俩人都笑起来,蕴含着同样的无奈,谁能改变那个人的意志,足堪称奇迹。
    “算了,不提那家伙,你是怎么回事。”摸出烟斗装填烟丝,穆法以长辈的姿态询问。“堂而皇之打断别人的骨头,风格很不像你。”
    “动手比较痛快。”林伊兰十分坦然。“打一场以后能省不少麻烦。”
    “下层这方面确实搔扰太多。”穆法了然的哼了一声。“我得说你这次的做法很像你父亲,那家伙当年从学院打到军队,简直让上司头疼欲裂。”
    “我让长官头疼了?”林伊兰浅笑着调侃。“请告诉我处分决定。”
    穆法翻动着几份报告,犹如一个对孩子无可奈何长辈。“提议重惩的一大堆,戴纳的上司赖着我要惩饬令,你的直属上司又动用了所有关系力保,我该选哪一个。”
    “不是选好了?七天禁闭我已经坐完了。”
    拿下烟斗,穆法不无怀疑。“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趁他还没回基地。”
    “我可不会承认。”林伊兰眨了眨眼。“时间只是碰巧。”
    没错过一闪而逝的调皮,中将大笑起来。
    重创戴纳仅被关了七天禁闭,如此轻的惩处匪夷所思。谣言不胫而走,各式各样的流言充斥,谁也猜不出她究竟有何方后台。
    林伊兰一如平常,对纷至沓来的探问草草带过,毫无骄矜之态。
    例行常规训练之后,她翻开了从穆法中将处得来的军方内部资料,仔细读完每一个字,合上文件发了一会呆。
    休瓦城混乱的现状仅是庞大帝国的缩影,其他城市的平民同样辛劳而收入菲薄,农民应对昂贵的地租,日子更为艰难。皇室和贵族奢华挥霍无度,越来越依赖于军队的威慑保护,以至近年军方的势力几可与议会分庭抗礼,新锐的军官晋升极快。
    蹿升的年轻军官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他们往往是不具承袭爵位资格的候门子弟。大胆激进,野心勃勃,渴求与之相配的财富地位,然而资格深厚的议会元老并不肯让出权力共享,在根基未稳的前提下对抗高阶贵族又力不从心,这些年轻的野心家转而以另一种方式寻求支持,比如联姻。
    对门第高贵的世家而言,这种联姻是颇具赌博风险的投资,可能输入新血让家族更趋兴盛,也可能错挑了一个毫无价值的攀龙附凤者,一切全凭选择的眼光。为慎重起见,以家族旁系的未婚女性联姻是惯常的作法,假如父亲选择了秦洛,证明对方非常优秀,足以使人另眼相看,又或是她已令父亲彻底失望。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两者兼而有之……
    打开未拆封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从未受过刺激的肺猛烈的呛咳起来,勉强适应后她又吸了几下,逐渐掌握了技巧,苦涩的气息让心绪平静下来,袅袅淡烟升腾,林伊兰轻轻闭上了眼。
    在门前驻立良久,林伊兰终于叩了两下,在获得许可后推门而入。
    胡桃木办公桌后的男人批阅着堆积的公文,丝毫不予理会。
    林伊兰隔着相当的距离,默默的打量对方。
    希腊式高挺的鼻梁配上法令纹,予人一种刚愎傲慢的印象,混合着与生俱来的气质成了一种贵族式的矜冷。从有记忆以来,她从未见过这张面孔展露笑容,这张脸的主人似乎被神灵剔除了一切无用的情绪,没有欢乐悲伤,没有忧愁愤怒,只余强势而绝对的控制。
    伫立许久,男人停下事务抬起头,一模一样的榛绿色眼睛冰冷苛刻,带来莫名的压力。
    “参见将军。”林伊兰照例按军衔称呼致礼,一如上下级之间的程式。
    休瓦基地最高指挥、上将林毅臣将军,军界最具威望的实权人物。
    西尔国世袭公爵、蔷薇林氏族长、沙珊行省的领主,炫赫的头衔之后还有不太重要的一项——她的父亲,对这一点,他们彼此同样遗憾。
    林公爵扫视着数年未见的女儿,语调和神情一样冷淡。“在底层感觉如何。”
    “还好。”
    “据说你在步兵营干得不错。”
    “是长官照顾。”
    “你打了一个人?”
    “是。”
    “你已经成年了。”林公爵平静的嘲讽。“为何除了干蠢事之外始终毫无长进。”
    “对不起。”她同样平静的应对。
    “我以为你在底层能学聪明一点,看来还要更久。”
    “如果将军认为有必要的话。”
    “管家说你上个月提了一笔款项。”林公爵掠了一眼手边的报告。
    “朋友暂时借用,下次回家我会填回去。”
    “我已告诉他,有合理的需要可以让你自行支配。”
    “我会向管家说明理由。”林伊兰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句话意味着宽容。
    “还记得林晰?他在帝都受训,今后几年将在家中常住,回去记得打个招呼。”林公爵口气淡淡,隐约流出欣赏之意。“他学得很快,在学院表现相当出色,我比较属意他来继承林家的爵位。”
    “是。”林伊兰衷心希望那位比她小几岁的表弟能有好运。
    林公爵注视了片刻,仿佛在解剖她深藏内心的情绪。“你对此事的看法?”
    林伊兰谨慎的对答。“很高兴将军找到了合适人选。”
    “是该高兴。”林公爵的声音忽然冷硬无情,一如凛人的寒冰。“这代表你的无能终于有了逃遁的借口。”
    “我很抱歉。”
    气氛僵冷了一刻,林公爵召唤副官。“请秦上校过来。”
    没多久,一个英俊的男子叩门而入,显露出恰到好处的尊敬。“将军?”
    “秦洛上校,林伊兰少校。”
    “是将军。”林伊兰对此并不意外,仅仅生出了一缕微倦的无力。
    秦洛侧头望过来,一瞬间难以控制的震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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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47 | 显示全部楼层
- 入侵

    平心而论,秦洛是个不错的人。
    承袭了秦家闻名的好相貌,又不见贵族子弟惯有的浮夸矜傲,举止端正得体,言谈之间极有分寸,甚至不曾探问为何军衔少校的她身着低级军服。
    “秦上校何时来到基地?”
    “一周前。”秦洛的微笑十分优雅。“对这里完全陌生,还请林少校提点。”
    明知对方是谦词,林伊兰仍详细介绍了基地概况,尽职的带领这一特殊的客人各处参观。显然秦洛相当擅于交际,一周内已结交了不少人,沿路频频遇上友好的致意。林伊兰不动声色的观察,心底多了一分了然。
    纷乱的休瓦对市民与贵族是地狱,但对渴望建功立业的军界新锐而言,却是求之不得的机遇之城,毫无疑问秦洛有相当的野心,并且正为获取机会而尽一切努力。
    大略浏览完毕,引导秦洛在休憩区的圆桌旁坐下,林伊兰要了两杯咖啡。“这里咖啡不错,在军营已属上乘,秦上校可以尝尝。”
    “请叫我秦洛,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
    “我在学院时曾听说过上�!本」芰忠晾既胙时对方已毕业,却也曾听说这位以豪爽作风及打架滋事闻名于校史的风云人物�
    “这是个教训,年少时别做傻事,否则流传时间会比你想像中长得多。”秦洛当然清楚自己的历史不算光荣,一笑而过。“我也从夏奈口中听说过一位完美的女性,一直想见一见,现在我认为他确实没有夸大。”
    林伊兰的优点之一是从不让人尴尬。“您认识夏奈?”
    “他是我在帝都的好友,虽然家族富有,但地位稍逊,初入宪政司被那些老家伙整得很惨,我们经常一起喝酒。”秦洛刻意谈起一些关于夏奈的趣事,令气氛变得十分轻松。
    低头轻搅咖啡,林伊兰带着浅笑倾听。以秦洛的出身阶位,何尝不是同样与夏奈一样处于受人压制的境地,相投不足为奇。
    “能否有幸知道伊兰何时休假?”愉快的交谈到最后,秦洛落落大方的邀约。“听说休瓦有家餐厅不错,我希望能与伊兰一同品尝,以答谢方才详尽的解说。”
    林伊兰避重就轻。“近来休瓦局势紧张,各方面提高了警戒,控制无关外出,基地的环境或许不如帝都自由,但愿不致影响上校的心情。”
    “军令第一,但也该有适当的放松。”秦洛并不放弃。“我对这座城市还不熟悉,非常希望能有一位向导。”
    “很遗憾,休假时我必须回家探望”林伊兰婉言回绝。“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请同僚代为效劳,他们很乐意结交一位新朋友。”
    “没关系,是我冒昧,或许局势稍缓以后,伊兰能重新考虑。”秦洛极有风度的表露惋惜,转而又道。“毕竟我初来,假如有什么疑问,不介意我时常请教?”
    “当然,只要不妨碍训练。”林伊兰礼貌的回答。
    秦洛目光灼灼的凝望片刻,微微笑了。
    秦洛毫无遮掩的展现追求之意,邀请数次,林伊兰应过两回,其余均以事务繁忙为由推却。
    林伊兰其实对秦洛并无恶感,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下意识的警惕,她选择听从直觉保留距离,既使这一直觉似乎毫无道理。
    秦洛谈吐风趣、反应敏捷,头脑清晰,行事极具个人魅力。以近日形成的印象,未来的婚姻应该不致过于糟糕,纵然他是个花花公子,但基于对前途强烈的野心,绝不会放肆到得罪背景深厚的林家……
    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彻营地,林伊兰从椅子上弹起,掐灭了手上的烟。
    一级警报,有人入侵。
    受侵地区是研究中心的分区之一,上头的指令是全面搜查,击毙所有入侵者。
    研究中心格局极大,彻底探查需要相当的时间,入侵者人数不多,具体来由不明。死去的守卫无一例外被一击致命,或者割断了喉咙,或者被刺穿心脏,甚至有人被生生扼断颈骨,杀人者的手法极其干净利落。
    密集的搜索一无所获,谁也不清楚敌人为何冒险潜入研究中心,林伊兰反复思考,隐约觉出异样。一条直通基地军械库的紧急通道引起了她的怀疑,思考了一瞬,林伊兰将身份牌放到识别器上扫描,门无声无息的滑开,她拔出枪走了进去。
    基于安全方面的设置,军械库周围的环境是彻底封闭的,外围与内门相距了数百米,这条紧急通道直联着军械库内门,唯有少校以上级别才有资格开启。
    沿着空无一人的通道走到尽头,所见的情景令她心头一沉,几具守卫的尸体倒在醒目的禁入标志下,银色的大门霍然敞开。
    只看了一眼,林伊兰按动了墙上的警铃。
    门后又有几具尸体,显然内门的卫兵已尽数殉职。最里层的门锁被少量火药炸落,大半照明的晶灯被震碎,仅剩的几盏投下暗淡的光,映照着阴冷的库房。
    一层层铁架上摆着沉重的木箱,几个穿着军服的入侵者在其中翻找。林伊兰借着木箱的遮蔽检视人数,绝对寂静的环境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聚集。
    库房门口站着浑身僵硬的安姬,她煞白着脸望向脚下,一块碎石意外被军靴踩中,惊动了所有敌人,过度的惊恐令安姬无法思考,忘了正身处军械库,反射性的举起枪。
    林伊兰大惊,来不及制止,扔下枪一把扑倒安姬,一串刺耳的枪声炸响,子弹嵌入了顶壁。碎裂的石块纷纷落下,空气中弥散着呛人的灰尘,林伊兰拉起发抖的女兵,“走!”
    脱力的安姬在强力的推搡下动起来,却被追上来的敌人扣住了腿,林伊兰用力一折,逼得对方放开了手,安姬终于恢复了清醒。“长官!”
    “快走!”料想对方也不敢用枪,林伊兰缠住敌人斗起来,三两下撂倒了对手,更多敌人围上来,她迅速退后,突然听到一声喑弱的窒咳。
    安姬被一个壮硕的男人卡住脖颈压在墙上,双脚悬空,脸涨成了紫色,人已近昏厥。林伊兰立即赶过去,几下逼得壮汉松开手,失去意识的安姬跌落下来,逃过了断颈之危。
    铁塔般的壮汉力量惊人,林伊兰一记重踢仅让他退后了半步,随后又扑过来,碍于安姬,林伊兰无法躲闪,变得异常被动。
    似乎有人命令了一句,余下的敌人没有围攻,而是抛下战局重拾被打断的任务——继续翻检装载武器的木箱,显然对同伴极有信心。
    这给了林伊兰一丝机会,但并不轻松。
    壮汉力量有余灵巧不足,她咬牙硬受了一记,强忍剧痛抓住空隙,一肘击在敌人侧颈,壮汉疼吼,重击带来了眩晕,被她抄住臂膀扭转,眼看要被拗断胳臂,忽然一只手箍住了她的腕,另一只手扣住腰,硬生生把她拖出了一米外。
    突然受制,林伊兰反应极快,立刻仰头朝后撞去。
    凶狠的一击落了空,背后的男人竟然低笑了一声。“很不错,但这对我没用。”
    低沉的声音并不陌生,林伊兰猝然僵住。“你……”
    “去扛东西,来不及了。”男人喝住冲上来的壮汉。“告诉他们十秒钟内离开。”
    壮汉仇恨的瞪着林伊兰,气咻咻的转身传递命令,场中只留下僵持的两人。
    被扣的伤臂传来剧痛,林伊兰沉默的忍耐,男人似乎觉察出来,稍稍放轻了力道,突然打破寂静。“你抽烟?”
    林伊兰没有回答,更没有回头,远处已经传来了杂踏的脚步。
    “这不是个好习惯。”一声仿佛自语的轻喃,男人放开她,与抬着木箱的同伴会合,形成前后呼应,瞬息消失于另一条通道。
    林伊兰始终没有抬头,静立片刻,她弯下腰,揽住了不省人事的安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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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48 | 显示全部楼层
- 调查

    医官处理完毕,林伊兰披上了外衣。
    走出医务室,等在外面的安姬立即站起来,泛红的眼睛愧疚而微惧。
    “对不起,长官。”
    “没关系,是我没注意你跟过来。”林伊兰并无责备之意。“伤还好?”
    安姬余悸犹存的摸了摸指痕分明的脖颈,不是救援及时,她几乎和守卫一样横尸当场。“多亏长官救了我。”
    秦洛迎面而来,微促的脚步在看见林伊兰后缓下。“听说你受伤了。”
    安姬知机的站到远处。
    林伊兰退了一步,避开秦洛探看伤臂的举动。“谢谢,没什么大碍。”
    秦洛收回手,仿佛适才的拒绝并不存在,神色关切而微责。“你不该独自探察,虽然警报很及时,仍是太危险了。”
    “下次我会谨慎。”
    秦洛陪着她走回寝室,并不介意林伊兰礼貌中的疏淡。“上头很震怒,基地失窃从未有过,这次丢的东西不少,将来可能会非常麻烦。”
    林伊兰默不作声。
    “你有没有看清入侵者的相貌?”
    “太仓促,光线也很暗,我什么也没看清。”这个问题她已回答过数次。“他们对路径很熟。”
    “大概出了内奸。”秦洛压低声音,多了一份凝重。“上头怀疑有人跟叛乱组织勾结,并且职务不低,所以对方才能洞悉基地的岗哨分布。”
    入侵者在森严的基地来去自如,对地形了如指掌,又杀掉一个少校弄到通行证,甚至连一路的口令都准确无误,不可能是偶然。这次事故影响极大,不知有多少人将受到严苛的调查。
    秦洛又说了几句,见林伊兰始终少言,便不再多话,将她送至连队。林伊兰没有回寝室,到直属上司办公室门外叩了叩,听见许可才推门而入。
    一屋子呛人的烟味,钟斯在办公桌后吞云吐雾,见她到来掐灭了烟头。“医官怎么说。”
    “只是一点外伤。”林伊兰知道自己的肩臂肿得有些吓人,好在并未伤及骨头。
    确定下属并无大碍,钟斯凶恶的皱起眉。“这次你胆大过头,居然单独跟踪搜寻,军事学院那些白痴是这么教的?”
    “军械库是禁地,专用通道不许士兵进入,我并未获得许可。”林伊兰平静的解释。
    “安姬是怎么跟进去的。”
    林伊兰微一迟疑。“大概是入侵者炸开门锁的冲击波震坏了控制晶石,门禁系统受影响失去稳定,未能及时关闭,是我的错,我应该叮嘱她留在原地。”
    “你的错确实不少,但蠢到在军械库开枪的人我还头一次见到,她是不是完全没长脑子。”
    “安姬一时紧张,当时的情况非常危险。”
    “那小贱人紧张到差点把半个营区掀上天,那间该死的库房装的全是高性能的炸药,假如她枪法再好一点,我只能把头切下来呈给上司,为愚不可及的下属陪葬!”钟斯捶了一下桌面,越说越冒火,“叫她收拾东西滚蛋,军队不需要败事有余的蠢货。”
    “长官,我想这不单是她的错。”
    钟斯不耐烦的挥手。“别再浪费口舌,没让她受军法处份就不错了。”
    “该受处份的是我,她是我的属下,这次失误是我平时训练的疏忽。”
    “少说废话,留着无能的手下只会害死自己,你嫌命长了?”
    林伊兰顿了顿,略带恳求。“或者再过几个月,明年我会劝她申请退役,这样至少最后的职役金不受影响。”
    正常情况下离开军队的士兵会有一笔菲薄的职役金算作抚慰,随役期年限而累积,但被清退或非战所致的病伤则不在此列。尽管为数不多,却是贫穷的士兵唯一的寄望。
    钟斯思考了下,气稍稍平了一些。“好,我给你时间,就照你说的办,明年别再让我看见她,军队不是养老的地方。”
    “谢谢长官。”林伊兰微微松了口气。
    处置完安姬,钟斯又想起另一件事,语气变得古怪。“你的军衔怎么回事,你准备一直瞒下去?也许我该叫你长官。”削成列兵还能保留军衔的闻所未闻,难怪她有一种波澜不惊的沉静,气质又异乎寻常。
    林伊兰苦笑了一下。“对不起长官,这不是件光彩的事。”
    “我手下竟然有个少校,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出于某位将军的命令。”她道出部分缘由。
    钟斯再度皱起眉。“将军?哪位将军,你是怎样惹怒了他?”
    “抱歉,我不能说。我也不知会呆多久,但在这期间都是您的下属,请长官见谅。”
    “他想让你做什么?”打量着制服难掩的美丽,钟斯心下已有了猜测。
    “不是您想的那样。”林伊兰知道钟斯在想什么,却不能说明缘由,只能勉强解释。“只是对我过去职务上的处理有些不满。”
    “那个混帐到底打什么主意。”高层竟乱用权力到这种地步,钟斯忍不住质问。“难道在他满意之前你永远是低级士兵?”
    “恐怕如此。”
    “你能成为少校,应该也是贵族出身,不会想想别的办法?”
    林伊兰淡笑了一下。
    钟斯又想骂粗话,吸了几口烟又忍下来,“算了,不说这个,近期你小心戴纳。”
    “戴纳?”林伊兰微怔。
    “那家伙不甘心退役,本来给了职役金已算破例,他还想要补助金,几次在军政处吵闹,对你受的处分极其不满,弄不好会生事。”钟期厌恶的轻嗤。“据说他还碰巧撞上了基地的入侵者,躲在桌子底下捡回了一条命,真可惜那些家伙没发现那个杂碎。”
    林伊兰略一蹙眉,随即行礼。“我会留意,谢谢长官提醒。”
    一场暴风雨般的泄密调查波及了军中每一个人。
    林伊兰曾与入侵者交手,所受的询问尤为细密,甚至停职了一段时日。她第一个示警却被列为重点怀疑目标,连钟斯也始料未及,钟斯几度抗辩申诉无效,唯有依令而行,背后把某个不知名的可耻败类将军骂了无数遍。
    林伊兰似乎并不意外,也无激愤,她对怀疑和连番质询耐心的应答,始终平静如一。
    当日指挥搜查的将领决策失误,被林伊兰自作主张的搜寻扫了颜面,一直耿耿于怀,更将会议时遭上将讥斥的羞恼迁怒于她,蓄意加重了讯问。
    频密的调查带起了捕风捉影的猜测,她的少校军衔成了最受关注的话题,甚至推断出她受人压制而不满,故意将情报泄露给入侵者,以失窃事件作为立功之机。不负责任的流言传遍了军营,漫天的非议中基地最高层却与风暴中心人物同样保持沉默,让真相愈加扑朔迷离。
    审查接近尾声,休瓦也进入了冬季,随着时间流逝,温度越来越低。室外的地面结起了冰霜,哨兵披上厚重的大衣,层层雪花覆盖了肩章。
    “长官,这是我的申请。”
    近日脾气越加暴燥的钟斯接过去一眼看完。“你要休假?”
    “是。”似乎没感觉钟斯恶劣的语气,林伊兰沉静的说明,“近期的调查已全部结束,命令没下来之前,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钟斯盯住报告没有说话。
    “请长官放心,我只回家呆几天,假如到规定的时间还未返回,愿受军法处置。宪政司存有我的家族档案,无须担心我会潜逃。”
    钟斯深吸一口气,极想怒骂害他焦头烂额的下属。
    “你既然有贵族背景,为什么不走走门路买通某个议员,打个请调报告离开这鬼地方。再这样任他们折腾,很可能给你扣个通敌的帽子送上军事法庭。”
    “我唯一能打的报告是休假申请。”静默片刻,林伊兰微微一笑,“希望能获得您的批准。”
    钟斯被冥顽不灵的下属气得七窍生烟,掏出笔刷刷签字,力道之大划破了纸张。“滚吧!不回来自然有人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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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48 | 显示全部楼层
- 婉拒

    铅灰色的天空阴云密布,随时可能落下雪花,庞大的基地如一只蹲踞在休瓦城郊的巨兽,在冬日酷寒下森然沉寂。
    冬天的风极冷,秦洛竖起衣领在基地外等待。
    不久,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通道内走出。
    剪裁极佳的大衣勾勒出柔美的身形,短发上斜扣着一顶软帽,更突出了清丽的脸庞。她拎着提箱,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及窃窃私语,步履轻快有力。这使秦洛想起在家世与美貌之外,她还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军官,身上有多年军事化生活造就的特质。
    榛绿色的眼睛忽然扫过,望过来稍稍一怔,停驻了脚步。
    “第一次看伊兰换下军装,很漂亮。”秦洛由衷的钦赞。
    “谢谢。”林伊兰依旧是礼貌性的微笑。“秦上校有事?”
    “我送你。”
    “没有必要,我只回去休假数日。”
    “我正好轮休,请允许我陪你走一程。”
    秦洛不接受拒绝,伸手接过提箱,林伊兰见无法推托,只能放任他并肩而行。
    秦洛起了话头。“最近事情比较纷杂,会不会造成困扰?”
    “还好。”她淡淡一笑。
    “假如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忙,伊兰尽管开口。”
    “多谢上校的好意。”
    “暂时回帝都休息也好,休瓦太冷,听说已经冻伤了十几名新兵。”秦洛打趣,抱怨着休瓦可怕的酷寒。“这该死的地方简直是个冰窖,真担心春天来临前我是否还能保持完好。”
    “上校无须担心,就算天气再糟,众人对阁下的热情也足以抵抗严寒。”林伊兰莞尔一笑,她早听说秦洛手腕灵活,金钱上又相当大方,短时间即赢得了良好的口碑,建起了一张关系网。
    “我喜欢在陌生的环境多交朋友。”秦洛巧妙的把话题绕到另一面。“但无论再多朋友,也抵不过伊兰的微笑。”
    “目前我身陷是非,大概要让上校失望了。”
    “有没有考虑跟将军谈谈。”秦洛观察着她的神色。“流言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放任下去或许会造成妨害。”
    “家父政务繁忙,无暇为琐事分心,我想不用了。”林伊兰望着路边的枞树不甚经心的回答。
    “或者公开家族身份……”
    绿色的眸子掠了他一眼,又转了开去。“谢谢,没有这个必要。”
    结束一个流言又开始另一个流言,两者并无差别,相较于通敌的怀疑,公爵小姐成为低级士兵恐怕更令人轰动。不过林伊兰明白秦洛为何出此建议,想了一想,她停下脚步。“秦上�!�
    “请伊兰叫我秦洛。”
    “我对上校的青睐心存感激,但经过这一段时日或许您也清楚,由于我个人能力上的缺乏,并不受家父重视,更不是林家未来的继承人,恐怕会辜负上校的好意。”林伊兰神色平常,既无羞意也无惭愧。“我在军中多年毫无建树,前途渺茫晋升无望,又不谙家政,难以胜任妻子的角色,不配秦上校如此垂顾,帝都许多名门淑媛更值得您倾心,请不必再浪费时间。”
    未想到林伊兰把话说得如此通透,秦洛愕了一瞬,随即镇定下来侃侃而言。“抱歉,或许有什么地方令伊兰误解,其实我一直在寻找令我心动的女性。在帝都多年,我见过不少贵族小姐,她们只谈珠宝香水华服,只爱跳舞打猎八卦,没有一个是我所希望的妻子。原本我已经绝望,直至在休瓦遇见了惊喜。”执起手背优雅的一吻,秦洛的眼神专注诚恳。“或许过于欣喜反而表现不当,令伊兰误会我别有所图。请务必给我修正的机会。”
    话语十分动人,林伊兰却没有丝毫回应,秦洛目光微闪,继又笑道。“尽管我无法继承爵位,但于仕途尽心而为,绝不会让未来的妻子受委屈,自信比其他追求者更值得信赖,请伊兰相信令尊的眼光。”
    林伊兰极淡的笑,沉默的垂下睫,落在被他握住的手上。
    “小伊兰累了。”
    老妇人轻摩她柔软的发,眼神慈爱而怜惜,这孩子一直把心事藏得很深,从不诉说,更让人心疼。“玛亚老了,总有一天没办法这样抱你,伊兰该找个好丈夫,过上幸福平和的日子,军队的生活一点也不适合你。”
    “嬷嬷,我只要你在身边就好了。”伏在嬷嬷温暖的怀中,林伊兰不想抬头。
    “看你这样,天国的夫人会伤心的。”想起过世的女主人,老玛亚伤感的叹息。“前几天我梦见我的小伊兰去参加舞会,长长的秀发上戴着夫人的珠冠,礼服上别着绿宝石胸针,优雅的仪态吸引了所有目光……伊兰,你该多笑笑,像小时候那样,你笑的时候比春天盛放的鲜花更美,能让人忘了一切烦恼……”
    回忆起往事,老妇人絮絮叨叨的伤怀。“你父亲做错了很多事,他不该那样对你,更不该让你进入军队。你像夫人一样善良,敏感又纤细,却要和那些粗汉混在一起,甚至还可能碰上杀人的场面,天哪,我真没法想像我的小伊兰……”
    林伊兰合上眼静静的听,唇角挂着微笑。
    她已经杀过人,但她永远不会告诉亲爱的嬷嬷。假如知道真相,嬷嬷大概会痛哭着向神灵祷告,再度捐出所有私蓄,以求神赫免她亲爱的孩子足以下地狱的罪过。
    温暖的、唠叨的、把她当孩子一样看待的嬷嬷。
    她最爱在沙发上侧躺,把头枕在嬷嬷膝上听着溢满疼爱的叮咛,在传说故事和碎念中打发甜点烘好前的时光。
    絮叨的语声突然停了,林伊兰微诧的仰起头,玛亚嬷嬷瞪着门的方向,紧绷的面颊极其不悦。她随之望去,一个穿骑马装的少年立在门边,手上执着马鞭,俊秀的脸庞没有表情,半晌才点点头。
    “伊兰表姐。”少年话音清亮,语气略为生疏。
    “林晰?”林伊兰恍然想起,坐起来抚了下短发,她对这一远亲并不熟悉,但到底是客人,没话找话的寒喧。“听说你在帝都受训,过得还习惯?”
    “一切都好。”
    “何时进了学院?”
    “一年半前,受训有三年了。”
    看来她申请转成文职时父亲已有了安排。
    “学院是个好地方,会交上意气相投的朋友,不过高年级生的恶作剧也不少,希望你能适应。”
    “谢谢表姐的忠告。”
    “这算什么忠告。”林伊兰失笑,没再看一板一眼的少年,打开烤箱替玛亚嬷嬷端出烤盘,空气中顿时弥散着诱人的甜香。“要不要尝尝苹果派?嬷嬷手艺很棒。”
    “我不饿。”林晰生硬的拒绝。
    “甜点而已。”林伊兰随手切了一块,倒了一杯红茶盛在盘中推过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先喝点茶。”
    林晰嫌恶的瞥了一眼。“我对这没兴趣,难道伊兰表姐自皇家军事学院毕业就是为了这样生活?”
    林伊兰微微一僵。
    不待回答林晰已自行走开,玛亚嬷嬷气炸了肺,宽大的胸口一起一伏。“那个该死的小子竟然这样无礼!真该将他轰出去,林家还没轮到他来放肆,不知好歹的东西!不知将军看中哪一点……”
    老妇人一迭声的抱怨,林伊兰没出声,良久,拈起盘中的苹果派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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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 玫瑰

    西尔国皇家军事学院,呈现在眼前的环境却不带半点军队气息。
    学院年代十分久远,青青草坪上座落着红色沙岩砌成的巨型建筑,古雅庄严,巍峨挺拔,哥特式风格的塔楼悬着巨钟,精致的玫瑰窗映着阳光,潜藏着时光沉淀的历史。
    唯有风中传来的呼喝隐隐揭出真实,这座优美的封闭式学院是帝**政人才的摇篮,从这里出去才有机会跻身军队上层,毕业测评将直接影响到职业生涯的起点。
    “是不是挺怀念?”红发女郎端着骨瓷杯轻轻吹凉,垂落的几丝卷发点缀着艳丽的脸庞,顾盼间风情万种。
    林伊兰莞尔,“留校折腾这些小家伙确实挺有趣,我真羡慕你。”
    说话间,一列学生沿着路径跑过,发现女教官身边又多了个美人,不约而同的放慢脚步,此起彼伏的吹起了口哨,议论笑闹兼而有之,肆无忌惮的青春飞扬。
    红发女郎倒没喝斥,伸出五根指头晃了晃,哄闹的学生立即垮下脸,哀叫声不绝于耳。“天,又加五圈,娜塔莉教官一定是……”
    杂乱的揣测种类繁多,隐约能听出昨夜的某种需求不满、女人的特殊时段、甚至包括更年期一类,娜塔莉听而不闻,林伊兰禁不住失笑。学院收录的尽是贵族子弟,大多各有背景,加上年少跳脱,无不个性十足,除开课业操练,教官通常不怎么管束,无意形成了散漫自由的风格。
    队列跑开,远处一群课间休憩的少年嬉闹,将一个学生高高举起抛进了训练用的泥潭,掀起了一阵哄然大笑。
    “那是新生?这么多年还是这些把戏。”
    娜塔莉瞥了一眼。“记得当年也有人这样对我。”
    林伊兰好笑的揭底。“那时可是你们想把我丢进去,我迫不得已才还手。”
    “你看起来一副孤僻的样子。”娜塔莉毫无忏悔之色的撇了撇嘴。“我还当是只好欺负的小白兔。”
    “我以为军事学院是很可怕的地方,况且你们确实不怀好意。”进入学院之前,她不曾与同龄人相处,娜塔莉带领的几个贵族女孩看上去敌意颇深,更是戒慎提防。被捉弄过几次后终于爆发,却意外的撞出了友谊。
    “我不过是从众,谁叫你姓林,再说之前他们那样欺负你也不哭不闹。”
    “想起来真是恶梦。”林伊兰微笑。
    “林晰是你表弟?他刚入学时跟你以前一样惨。”娜塔莉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我都差点看不下去,没想到他还是撑过来了。”
    “那孩子表现怎样。”
    “很优秀,让教官赞不绝口,不愧是林家的人。”娜塔莉点起了一根烟,鲜红的指甲衬着细白的烟,媚惑而诱人。“说起来你是怎么回事。混这么多年只是少校,我简直不敢相信,连夏奈那个傻瓜都是少校了。”
    “我比较喜欢文职。”
    “文职?”娜塔莉诘笑出来。“你父亲会疯掉。”
    “你忘了还有林晰。”林伊兰也笑了。
    “他来继承?那你呢?”娜塔莉不可思议的弹了弹烟灰。
    林伊兰取了一根烟,没有抽,放在指尖把玩。“大概会结婚。”
    “和谁?”
    “秦家的人,秦洛。”
    “那个花花公子?他可是风月场中的名人。”娜塔莉搜寻着听闻的印象。
    “我也只剩这么点用处了。”谢绝了对方递过的火柴,林伊兰淡道。“无法作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自然唯有联姻。”
    “傻到丢掉继承爵位的资格,我得说你实在不怎么聪明。”
    “继承了又如何,只会束缚更多。”
    娜塔莉一愣,随即陷入了沉默,上流世家自有约定俗成的规则,婚姻是其中之一,没有人能对抗家族的决定。狠狠吸了口烟,娜塔莉恢复了轻谑的语调。“我要结婚了,不用来参加婚礼,我不觉得是件值得祝贺的事。”
    林伊兰有不好的预感。“对方是谁?”
    “汉诺勋爵,他第三任妻子刚刚病死。”娜塔莉美丽的脸庞漾起讽笑。“奇怪的是他那么老还没死,如果他能有半个小时停止咳痰,我就该感激的去向神灵祷告。”
    “我以为……”林伊兰停了片刻,声音极轻。“我在休瓦遇见了凯�!�
    娜塔莉睫毛颤了一下,将吸了一半的烟掐灭。“我知道他在那,那个呆子只懂得做研究。”
    “我猜他选休瓦研究中心是因为那里受帝国重视,升迁的可能较大。”
    动人的明眸失去了神彩,娜塔莉阴郁的低语。“那又怎样,等到他熬出头我早就是个老太婆了,有什么用。我父亲只爱汉诺,爱他在议会的席位,爱他足以淹没灵魂的金币。看,你运气比我好,至少秦洛懂得**。”
    林伊兰望着远方尖尖的塔顶,好一会沉寂。“假如我不姓林,秦洛绝不会多看我一眼。”
    “就算不姓林,你也有美貌和才能,学院里迷恋你的男生有多少,别说你不知道。”轻哼一声,娜塔莉又恢复了佻达,仿佛刚才的消沉仅是错觉。
    “他只在谈论事业前途时才会专注,女人对他而言无足轻重。”秦洛或许言辞动人,却毫无真意。
    “难道你还对婚姻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别做梦了。”
    “我只希望对方能稍有诚意。”林伊兰轻叹了一声。“求婚的男人图谋你的身体或家世,哪一个稍好?”
    “那可真是一样糟。”娜塔莉喃喃道,又点了一根烟。“我宁可是**上的吸引力,至少还能有点乐子,这方面汉诺完全不行,好在我找到了别的办法。”
    “你有情人?”
    “没错,对着一个皮松肉垮的老头怎么可能提得起兴趣,反正大家都这么做,只要保证孩子血统纯正就够了。”娜塔莉懒洋洋的吐了个烟圈。“汉诺也活不了几年,等我成为遗孀就自由了,到时尽可在一帮年轻的追求者中挑个讨人喜欢的丈夫,你瞧,我也没什么损失。”
    “你真这么想?”
    “为什么不呢?放纵点会更快乐,上天也没给我选择的余地。”轻漫的语调仿佛在说服自己,娜塔莉显得很无谓。
    林伊兰仍记得过去的她,在青春的记忆中清晰如昨。
    少女时期的娜塔莉骄傲美艳,率直而任性,看上单纯内向的凯希主动大胆追求,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造就了无数话题,轰轰烈烈的爱恋却抵不过家族的压力,毕业时洒泪分手。凯希进入了囚笼般的研究中心,娜塔莉换过一个又一个情人,艳名与情史传遍了社交圈,曾经肆意开放的火玫瑰,终于在时光中磨去了坚持。
    “说来我一直奇怪。”娜塔莉不愿再谈自己,换了个话题。“似乎伊兰你从未有过这方面的传闻,那么多追求者,你一个也不动心?就算没有秦洛,你就没其他中意的男人?”
    “父亲不会允许任何计划外的事。”
    “这么听话。”娜塔莉难以理解的薄嘲。“他能把你怎么样,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
    “谁知道。”林伊兰淡淡的笑,“我是个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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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 严冬

    窗外似乎有点吵嚷,林伊兰没留意,将钱袋推至管家面前。
    幸亏在军中挑战戴纳的时候赢了一大笔,不然很难抹平赤龙牙的帐目。
    轰然一声撞响传入耳际,仿佛在拆什么重物。听出方向,林伊兰心一沉,随着动静冲进了三楼尽头的房间。
    这是整个公爵府阳光最好的房间,十多年不曾使用,依然保持着原状,锁着她七岁以前最美好的回忆。绿色的帷幔掩住落地长窗,四壁嵌着精致的名画,明亮的空间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石膏像,壁边整齐堆叠着成摞的油画,画架上还有半幅尚未完成的风景,是已逝公爵夫人最后的作品。
    “怎么回事!”
    美丽的绿眼睛燃着怒火,扫过倒在地上的天使像,又环视整个房间。
    一切已经面目全非,纯白的雕塑被粗暴的推倒,摔成了无数碎片,忙碌的仆人卷起画布,拆卸画架,似乎要拆掉整个房间。
    凌厉的气势令管事忍不住后退,弯腰回禀。“对不起伊兰小姐,林晰少爷要一个房间练习击剑,爵爷许可了。”
    林伊兰的心突然压上了一方巨石,冰冷而沉重。“父亲亲口答应?”
    “是。”第一次见温和的小姐发火,管事不安的搓手。“爵爷说林晰少爷的要求应当尽量满足,同意了改建。”
    拾起一枚掉落的画笔,残存的颜料凝固在笔尖,十几年过去,仍保存着母亲钟爱的鲜绿。剥掉壁纸后的墙壁斑驳难看,揭起地毯的尘土呛人窒息,雅致的房间转眼变得冰冷丑陋。
    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消失了,父亲的惩罚永远直接而有效,轻易的将她所爱、所在意的一一剔去。家早已成为冰冷的囚牢,她竟然还幻想能在疲倦时暂憩。
    “伊兰。”老妇人紧紧搂住她,含泪的眼眸理解而心疼。
    过了很久,林伊兰终于能开口。“对不起嬷嬷,我想起军队有些事要处理,必须马上回去。”轻轻拉开老人的手,她笑了一下,“我去收拾东西了。”
    老妇人担忧的望着她。
    “我没事。”林伊兰吻了吻嬷嬷的颊,却再觉不出温度。“真的,过几天就好了。”
    一只野鸭在湖面上不停的游。
    不知什么缘故不曾飞去南方,停在了休瓦过冬,非常疲惫却不停的划水,白色的冰层越来越厚,不断在湖面扩展,最终将耗尽体力的野鸭冻在了湖边。
    林伊兰一直静静的看。
    不知看了多久,最终踩近湖岸敲破冰面,将昏迷的野鸭抱出来。毛茸茸的小脑袋耷在怀里,羽毛潮湿而冰冷,她有点茫然,不知该怎样处置。
    “你在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有点熟悉,她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畔的男人,没有回答。对方探了一下她的手,立刻皱起了眉。
    阴暗凌乱的街巷,随处可见的弃物,熟悉的矮屋。
    男人放下她的提箱,从屋外的柴堆拎进几块粗壮的木头,很快壁炉里有了火,熊熊的火苗驱走了一室寒气,他又在火上煮了些东西,室内有了一股甜香。
    “脱掉外衣。”
    冻僵的手指不太听话,摸索了半天都无法解开,他替她脱下了被雪水浸湿的大衣,才发现连里衣都浸透了,不知在雪中呆了多久,索性一并脱下,只余贴身的衬衣,用厚毯将整个人包起来。
    林伊兰这时才觉出冷,无法抑制的发抖,牙齿咯咯直响。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递到面前。“喝了它,热可可兑酒,你会好过一点。”
    脱掉湿透的靴子,他试探的触碰纤细的脚。
    “有感觉吗?”
    林伊兰摇了摇头。
    他捏了几个雪团,用冰冷的雪擦脚,没过多久,麻木的脚仿佛被无数针刺般痛,他按住又擦了一阵才放开,略略松了口气。
    “你在室外呆得太久了,休瓦的严寒可不是小事。”
    热可可十分香甜,她一点点咽下去,身体从里到外暖起来,终于止住颤抖能开口说话。“谢谢。”
    男人倚着壁炉望着她,淡淡的话语带着微责。“怎么总让自己这么狼狈。”
    这样关切的话竟然是由敌人说出,滑稽而错乱的现实让林伊兰忍不住笑起来,她笑得那样厉害,几乎难以停止,他没有在意,俯身加了一块木柴,又替她把厚毯拉紧了一点。
    昏黄的炉火映着他的脸,深遂的眸子莫名的温柔,褪去了危险的气息,这一刻他只是个令人心动的男人。
    林伊兰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寒冷冻坏了脑子,竟然忘记警惕,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男人定了一瞬,探臂扣住了她。
    越来越激烈的吻让她透不过气,或许是酒的作用,身体渐渐发热,她听见了紊乱的呼吸,火热的手隔着衬衣摩挲身体,陌生的渴望炙得心头发颤,干燥的木头在火焰噬烤下啪响,打破了迷乱的气息。
    停在腰际的手握得肌肤生疼,他稍稍退开,低头凝视着她,垂落的额发搭在眉际,幽暗的眼中燃烧着赤1裸的**。“你……”
    她盯着对方的眼,辨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不受控制的指尖抚上了他的唇,仿佛眷恋它所带来的热度。
    下一刻她已被放在了床上。
    强势而炙热的吻在唇上厮磨良久,渐渐下移,剥开衬衣,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他的眸色更深了。“有过经验吗?”
    低哑的声音震得耳根发痒,她的心跳得很快,不自觉的脸红。
    没有得到回答,他笑了一声,指尖抚弄着秀发。“我会尽量……温柔些……”
    仿佛一个神秘的游戏,他的手引着她触抚修长有力的身体,□光滑的胸膛、形状分明的腹肌,带领她探索属于男性的、完全陌生的一切。随着指尖滑过,他的呼吸粗重起来,突然低下头,用牙齿和舌尖刺激她最敏感的肌肤,捕捉她每一次轻颤,迫使她细碎的呻吟,在她最无措的一刻,他开始进攻。
    可怕的压力分开她的身体,缓慢的深入撞击。疼痛令她觉得冷,吻和抚摸又让她发热,奇异的难以言喻,她分不清自己想抗拒还是迎合,激蹿的**在纠缠中失控,世界化为了一片昏乱。
    醒来时窗外一片漆黑,壁炉的火苗仍在跃动,映得屋子很暖。她伏在男人怀里,强健的手臂勾在腰上,毫无距离的紧贴,厚重的被子盖着两人,静谧的室内只有木柴燃烧的啪响。
    林伊兰抬起头,他静静的看着她,幽暗的眸子映着火光,不知在想什么。
    被那样的目光望了半天,想起之前的情景,她的脸又红了。
    温热的手拔弄着短发,在额上落下一吻。
    没有语言,似乎也不需要语言,过了一阵,她又睡着了。
    再度醒来天已经很亮,身体大概被清理过,除了酸软别无异样,壁炉里又添了新柴,烘干的衣服摆在枕畔,火上煮的土豆汤散出浓香。冻僵的野鸭回复了活力,在桌边来回踱步。
    门一晃,男人走进来,随手将一袋面包放在桌上,脱下了沾雪的外套。见她醒来,他拿起碗盛汤。
    “你一定饿了,起来吃点东西。”
    半晌毫无动静,对方投来不解的眼光,林伊兰尴尬的提示。“请暂时把头转过去。”
    男人一怔,依言背转,仿佛有丝笑意。
    喝下第一口汤,她有些意外的惊讶。“味道很好。”
    “你提供的配方不错。”
    她低下头喝汤,心底想笑,或许该早些道明,也不致养伤期间日日难以下咽。
    “你在休假?”男人给自己盛了一碗,在她对面坐下。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勺子搅了搅汤,突然间胃口全无。
    “如果没有别的地方,你可以住这。”他没有看她,扯了点面包喂挨近的野鸭。
    林伊兰怔了一下。“会不会让你很麻烦?”
    “不会。”
    “那我……”
    “不用提钱。”他打断她的话。“愿意就住下来,时间随你。”
    她很清楚,他们的身份对彼此而言都是极大的隐患,根本不该有所交集。可软弱的灵魂却贪恋着一点温暖,沉沦着不肯清醒。从窗口望出去,银白色的世界是那样冰冷,铺天盖地的酷寒消弥了所有意志。
    “谢谢,菲戈。我叫伊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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