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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icy的中短篇故事集》--作者:i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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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世之赌

源头是很难追索的东西,就如同我们怀念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往往不记得那是怎样开始的一样……

    她和他原本是原始森林里的两棵树。

    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类到达他们这里,他们的生活一向是宁静和幸福的,但是有一天她想和他再挨近一点。

    她把自己的枝条朝他那个方向长过去。

    当他感觉到她的接触的时候,吓了一跳,随即气急败坏的说:“你在做什么?”

    她说:“我很寂寞,而且……我喜欢你!”

    他那个时候自由自在的,没有觉到一点喜欢另一棵树的必要,所以他很坚决的说:“不,我不喜欢你!”她听了无语,悲伤的垂了头,在风的抚摸下轻轻的哆嗦着,如果一棵树会哭的话,她一定会嚎啕大哭的。

    可是他不理解,他觉得自己不是因为爱而生存的。

    后来风越吹越大,他们看见由天上劈下一道巨大的闪电,然后是惊天的巨响,山顶上那棵资格最老的树一下子淹没在闪光中。

    森林起火了。

    她感觉到那火的舌头一点一点向他们舔过来,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

    “我们都要死了,下一辈子我们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了,也许,会变成一棵草,也许,会变成那种满山开的花,不知道那时候,我们还会不会重逢……”

    他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他对于死亡是很害怕的:“我宁愿还是变成一棵树,但愿不要再生在你旁边!”

    她很伤心。

    他们两个都死了,灵魂来到神的面前。

    神说:“你们可以做三世的人。”

    她说:“我希望来世能与他在一起。”

    他说:“不,我希望来世永远自由。”

    她下了好大决心,问他是不是一点都不爱自己。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所以她说:“那么我们来打一个赌吧,一个三世的赌。”

    “如果你爱上我,就是你输了,如果你不爱我,就是我输,谁输了,结果……就是死亡。”

    他同意,于是他们请诸神作证,开始了三世之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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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世、青剑

赵和来到这片荒山很久,依旧没有找到传说中的神剑。

    他依旧每日上山寻找,初春,山上荒草野花,飞禽走兽,景色说不出的自然美好,他于这山中迂回前进,几乎把这路全部摸熟了。

    只有西山还未去过,他想着,走去,从晌午到黄昏。

    他肩背的射日弓,忽然嗡嗡作响。

    上古神弓,一旦鸣警,必有妖孽。他警觉的停下来,四周风吹草动,却不见有什么异像。

    他弯弓搭箭,向草丛深处射去。

    一阵混浊的风吹的他睁不开眼,好一阵风停了,一只白兔带着那箭从他身旁窜过。”想跑?”他大吼一声追过去。

    这一追就到了夜晚,山里的夜晚凉爽而漆黑,赵和走了很久,失了白兔的踪迹,他这才发现,这是一片寂静的森林。

    静的连虫鸣声也没有。

    不远处的山坡上,月光撒了一地,他忽然觉得那如此之美,于是攀上去。

    吃了些干粮,看来得明天再回去了。

    这时在不远处有叹息,一个少女的声音轻轻的说:“你伤的不轻,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啊?”他不禁”啊”了一声,接着眼一花,那少女已经在他眼前了。

    只见她白衣胜雪,衣袖飘飘,仙子一般,怀中抱着的赫然就是那只白兔。

    她见他脸上写着错鄂,口气和缓了一些说:“伤了它的,就是你么?”

    “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她乌亮的眸子只望了望他,他就觉得一阵凉气扑来,几乎站不住脚,听得她说:“可是它又没惹了你,妖也是生物呀,你瞧,它是多么可爱的一只白兔,你怎么忍心无缘无故的杀死它呢?”

    他无言,她又说:“你到这深山里来,想做什么?”

    “我要找传说中的神剑。”她很吃惊的问:“你要去杀人吗?”他问她怎么知道。

    “你满脸杀气,一定是想去杀一个非常不好杀的人,为了杀他,你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是不是?”他不回答,反问她是谁。

    “我是看守这座山的巫女青儿,从小就住在这里,这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她说,”我相信我的上一辈子是这里的一棵树。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上一辈子是什么?”他说他没想过:“我一出生,我的家人父母就被仇人杀光了,我被父母的一个朋友救走抚养成人,从小到大我唯一的生存目的就是复仇,我一定要找到传说中的神剑手刃仇人。”青儿好久不语,最后问:“你报了仇以后呢?”

    “我没想过。”

    青儿想了想说:“我送你出山吧。”

    两个人默默的走出荒山,天上的月亮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望着赵和远去的身影,青儿站在山坡上,听到自己的心在哭泣。

    她的师傅临死前对她说:“你在这深山之中见到的第一个男人,才是属于你的缘分。”

    可是他走了,甚至没回过一下头。

    难道,非要我爱着个人吗?他一心想找到神剑报仇雪恨,他知道那个咒语吗?

    怀中的白兔颤抖着,仿佛知道她的心事一样……

    赵和再次来找青儿的时候是一个月后了,寻到山中的河水旁,青儿在沐浴。

    他被这美好的情景骇呆了,好久才开口说:“你……你好……”

    青儿吓一跳,半晌才想到自己一丝不挂的站在河水里。

    “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忘不了你了。”后来他说,那时青儿已在她怀里,在他对她做了一个男人可以对一个女人做的一切事情以后,青儿觉得自己很幸福,他爱她了。她终于有属于自己的缘分了,她听他在耳边的甜言蜜语,听他讲的每一个字,忘乎所以。

    “这山里原来是没有神剑的吧?”他问,”要不然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

    她说不是的:“神剑是有的,这把神剑,叫做青剑。”

    很久以前有个人间的勇士拿了青剑斩了在人间为非作歹的青龙,青龙的父亲龙王大怒,杀了那个勇士,把这把宝剑封在山中的洞里,委派巫女世世代代看护宝剑。从此宝剑再也没有人可以看到。接触封咒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在月圆的时候,用巫女的鲜血染红那山洞的每一寸土地。

    青儿告诉了赵和这些,问他:“如果得到宝剑会让我死,你愿意吗?”

    他一笑,不回答。

    马上就到月圆了,青儿一天比一天憔悴,她脸色苍白,依偎在赵和的怀里,哪里也不去。赵和问她为什么,她总也不说,是的,她总不能把自己知道的他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那样他就再也不会对她好了。

    那天晚上,他们来到山洞口。青儿哭了,赵和不知所以的抚摸她的秀发,手有一点哆嗦。”很多人来这里取剑,”青儿说,”只有你成功了,你真是一个勇士!不过在你进洞之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没有回答。青儿闭上了眼睛,听凭赵和把她拦腰抱起,走进了山洞。

    在她爱的人割断她的脖子的时候,她一直看着他,看自己的鲜血喷出来,然后慢慢的,慢慢的,一切结束了……

    他如愿以偿,报了仇,而且当上了名噪一时的剑客。他娶妻,生子,过着荣华的生活。他收了很多徒弟,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尊敬他,在世人眼里他是公正善良的化身。

    只有他知道,他的所有也只不过是那座深山里的一个小小的坟头。

    他对自己说,他很快乐,以前的一切不是他的错,他是迫不得已。

    他到那坟前看过一次,那次也是半夜,他不敢告诉家人徒弟,一个人悄悄上路。山里还是那个样子,坟很简陋,几乎被雨水冲平了,他伫立良久,听到奇怪的响声。那只白兔出现了。

    他大惊,发箭射去,竟然没有射中,那兔儿冲过来,咬了他一口。

    回去之后他染上恶疾,没几天功夫就一命呜呼。

    ……”你输了,”他说,”我没有爱上你。”她只是默默叹气。

    “也许你不爱我,但是我爱你,我们还有下一世。我会在轮回中等待,希望你也珍惜,那相遇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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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世、玉壶

她是被当作礼物和一只玉壶一起送到他家来的。他从第一眼看见她就很是喜欢,于是要了她来给自己做丫鬟,起名小玉。

    他觉到她很喜欢自己,常常要她到自己书房来。府里家教很严,而他偏偏生性随便,所以只有在她身上,他才能体会到做男人的乐趣。

    一次事毕,她穿好衣服,问他:“公子,你爱小玉吗?”他敷衍着说,当然……

    “那么你会永远跟小玉在一起吗?”他心里一沉,看她柔情似水的眼光,不忍佛她之意,于是点头。

    第二天,他被告知将和指腹为婚的孟家小姐则日成亲。

    当晚小玉来找他的时候,已是泪眼盈盈,她说:“公子,我有了你的骨肉。”他一惊,孟家乃是大户,若是知道此时定要退婚,再有朝中风言风语,父亲的官位定然不稳。

    他铁了心思劝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小玉开始不肯,后来无奈只得应了。

    大婚之日,孟家新娘锦衣华服,人美如玉,洞房花烛,他心里一荡,只觉快乐无边,再也想不起小玉来。而小玉也在大婚的那一天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三年之后他父亲在朝中为官竟然得罪了权贵,获罪抄家,父亲一病不起,不久归天。孟氏随后改嫁。他孤单一人,手无拂鸡之力,只好沿街要饭聊以糊口。

    这一天他越走越远,竟走到一个陌生的村子,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又渴又饿,只好去敲一户人家的门,那人家的主妇出来开门,四目相对不觉哑然,原来那妇人竟是小玉。

    只见她虽然一身布衣,仍旧美丽如初,一双秀目楚楚动人。

    他见了面上发赤,自惭形秽,不敢再上前,转身便走。

    小玉叫住他道:“公子,好久不见,不认识我了吗?”

    他这时候觉得悔恨无边,说:“我当初对不起你,此刻再也无面目见你了!”

    小玉说:“公子虽然忘了小玉,小玉却不曾忘了公子啊!”

    他一震,心里暖暖的。小玉执了他手一同进屋去,那一晚他重获温暖关爱,快美非常,只觉得平生再也不会有如此之乐了。傍晚小玉在他怀里,他追问别后之事,她只是不说,再问时竟落下泪来。

    “公子,你我有缘,但只可相聚三日,三日之后,我自然会把一切告诉你。”

    他心里一沉,想她可能是有了丈夫了。

    第二天早晨他醒来,小玉已经生火做饭,忙碌如主妇了。再两天他们朝夕相对犹如夫妻,十分幸福。他为了讨好小玉主动下地干活,虽然收获无几,但头一次尝到自食其力的滋味。

    他闲暇时仔细观察屋子前前后后,却没有发现还有别的人家,问她,她说:“山里人家,能有几户!”

    第三天傍晚,他睡的沉沉,忽听到耳边有人哭泣,醒来看时,小玉对他说:“我要去了。”

    他骇呆了,忙问为何。

    小玉说:“公子,三年前你大婚之日,小玉就已经投湖而亡了,只因魂魄惦念公子,徘徊不去,有个神仙看我可怜,准我在此等待,说你我还有三日之缘。如今三日尽了,我要去了,这里东西都是小玉为公子所置办,希望公子能自食其力,过上好日子,好自为之。”

    他心中大痛,叫道:“我不要你走,你不要走!”上前拦腰抱住,只觉怀中多了个硬物,再看时小玉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晶莹透剔的一把玉壶。

    那玉壶本是小玉失踪时不见了的,想必她留下它是让他重振家业之意。

    此后他痛定思痛,变卖玉壶筹集本钱,走遍各地经商,几年功夫竟然赚到了一笔不小的家业,成了当地的传奇人物。发了财,他赎回玉壶,而后成家立业,修了间大宅子,甚至比原来的府第还要豪华。

    到他四十岁寿宴的晚上,他喝了不少酒,回到书房把玩那带给他所有财富的玉壶,想起小玉的身影,忽然耳边好像听到了一个年轻女孩的笑声。

    “来啊,公子来捉我啊!”那好像就是很多年前他们在书房嬉戏的声音。

    他心里一疼,接着迷糊起来,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追着小玉的身影跑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的家人发现他淹死在书房门前的湖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玉壶。

    ……”我爱你,”他说,”其实,我是爱你的。”

    但是她不回答,只是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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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世、玳瑁

他大学毕业,工作直到现在,从没对一个女孩多看过一眼。

    同事们的传言他满不在乎,整天混着自己的日子。实际上,他也很奇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其他女孩提不起兴趣,内心深处,他其实也是有渴望的。

    但一见到女孩子,他就别扭。

    单身汉的日子很无聊,也无趣,他每每在街上闲逛,总是很羡慕那些情侣,为什么上天不垂青他,让他也有一个完整的人生呢?

    后来她出现了,和她相遇纯属偶然,是有那么一天他们同在一个商场闲逛,下起雨,雨是那么的大,以至他们都决定在门口等雨停。这样,他们就看见对方了。

    他的第一眼,觉得很舒服,看她孱孱弱弱的样子,忍不住想揽在怀里。

    而她只觉得好面熟,好面熟,在哪里见过呢?

    他们就不自觉的向对方走过去,说起话来。

    等她回到家,第一个接到他的电话。

    他觉得自己恋爱了,他每天都是那么想看见她,但是不知道,她怎么想。

    而她每天都猜测:“让他说,喜欢我,真的那么难吗?”

    也许每个女孩的内心深处都是相信宿命的吧,她跟单位的同事去一个庙宇参观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算一算命。”我跟他,究竟有没有缘分呢?”她小心的问。

    “你们是命里注定的一对,总是要在一起,但是,你们恐怕没有什么好结果。”

    “为什么,大师?难道没有破解的方法吗?”

    大师捋着胡须说:“方法是有一个,但是天机不可泄漏。”

    她急得快哭了,才得到回答:“你还是一切随缘吧!”她泱泱而去。

    大师望着她的背影一笑。

    “你们去算过命了吗?”她不甘心的问一个同事,”这个庙里的大师灵不灵呀?”

    “算命,大师?这个庙里没有算命的呀!”其他人起着哄去看,果然,没有一个人见过给她算命的和尚。这是假的,她说,一切都是我的幻觉,然后自己点头,全然不顾心里觉着的不妥。

    后来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但究竟只是朋友,彼此没有一点表白的话。

    他不敢说,她不想说。

    他去海南的时候,给她带回一只漂亮的玳瑁手镯。深色的花纹里,有一道道的血丝。

    他告诉她,玳瑁是深海的生物,能活几百甚至千年,它们只有在活着的时候被放到容器里活活蒸死,才可以制作成这样有血丝的手镯。这样的手镯是有灵性的,谁开始戴它,谁就可以成为它永远的主人。

    她觉得好残忍,但是还爱慕它的花纹,把它戴在手腕上,不怎么沉,她觉得珍宝一般。

    送她手镯的第二天,他说他喜欢她。她幸福不已。

    可是接下来,单位派她去日本学习三个月。

    她在日本的时候,每天每天都在想他,但是她不敢给他电话。生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更想他。就这样熬过了三个月,她觉得自己都老了,好不容易等到那一天,她回国了,在机场找他的影子,没有。

    再见到他,他一脸淡然,仿佛全然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她哭了,抑制不住,当着他哭了。

    他先是不以为然,终究不忍,刚想说什么,梅来了。

    她看见他身边漂亮的像仙女的女孩子,愣住了,不再哭。

    “我把手镯还给你吧!”她说。

    “不必了,再说你已戴过,它永远都是你的了。”他说。

    “那有什么用呢?”她说完不顾一切的逃开了。

    街上人很多,有人诧异的看着她,想必我的脸色很难看吧?她想,但是她什么也顾不上,她没命的跑,一直一直的跑,终于跑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她抬起手来擦眼泪,碰到了玳瑁手镯。”还有一样东西,是永远属于我的呀!”她想,抽咽着笑了。

    转过身来想走,她这才发现身后有人……

    朋友们说得对,他想,她确实各方面都比不上梅。女人嘛,对他来讲都是一样的,以前是他不明白,遇到她以后他就开窍了,他在周围的女人之中选了一个最好的,安心的过着幸福生活。

    一开始这样,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令人惶恐的事情。

    他总要忍不住想起她来。

    她的说话声,她的动作,语气,甚至眼泪,他不能不在对着梅的时候,想起她。

    我是中了邪了!他狠狠的想,她已经在他的世界消失很久,但他清楚自己的心里,还是想见她。他对自己的想法觉得可怕。

    有一天晚上,他很早睡了,半夜有人敲门,他去开,门口是她。

    “你……”他说。

    她谦然的说,打搅你休息了,我来是有一点要紧的事情跟你说。

    她越客气,他越难受,忙让她进来。

    她把玳瑁手镯递给他。”求你一定收下!”她坚决的说,”我已经再也没办法戴它了,其实它也是个可怜的精灵,就当是我求你,替我保管好吗?”

    他觉得无法拒绝,她又说:“这一回,我又输了,我错了,我要走了,你我的缘分到此为止。你不要内疚,也不要害怕,我永远都是希望你好的。”

    说了这些怪话,她就飘然而去了。

    她还是忍不住要哭。神仙安慰他说:“其实你只要不爱他,赌局就没有了,一切可以重来。”

    她摇摇头说:“不可以,我做不到,我爱也爱过了,难道可以都不算数的吗?我是为了爱才生的呀!”大胡子神仙叹口气说:“我算命的时候跟你讲明白就好了。”

    “有的事情是不能假设的。”她说,她的眼泪已经干了。

    “我有个请求,可以吗?”

    神仙说:“好吧,你是我最怜悯的孩子了。”

    他清早起来,头很疼,该是上街买早点的时候,他糊里糊涂的走过去。

    街上还是像往日一样,不过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一切不同了,究竟是哪里呢?有人在叫卖晨报,他鬼使神差的买了一份。

    在一个角落里,写着昨日某某地点发生命案”歹徒抢劫未遂捅死女青年”什么什么。外加一张照片,希望知情人士举报。他看了,蒙了,仿佛全身的血液不再流动。

    那是她,昨天晚上的她,已经死了。

    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有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一切都结束了?他对自己说。

    但是怎么能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懵懵懂懂的走,走,走……

    这是一间很大的庙宇,一个白胡子的和尚对他笑。

    “大师,你笑什么?”

    “她走了,你得偿所愿,我为你高兴啊!”

    他说:“不,大师,我很难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和尚脸色一亮说:“你真的想知道吗?”

    他点头,和尚不语,走到庙门口折下一枝桃花,给他:“插在水中,放在床头。”

    他照做了。

    第一天晚上,他梦见自己是一棵树。

    第二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关于青剑的梦。

    第三天晚上,他做的梦是关于,一把玉壶。

    梅来找他,他忽然一阵内疚,一阵酸楚:“我们分手吧!”他说。

    他又到了那个庙宇,老和尚好像专门在等他。

    “你明白了吗?那个三世的赌咒,你赢了这结果。”

    他摇头:“不,她赢了,她走了,我再也不是完整的了。”

    “如果我死去投胎,可不可以再遇到她?”

    和尚说:“不,没用了,你已经失去。况且她现在已经变为一棵树了。”

    “为什么?”

    他得到一声叹息:“你早已经是个人,而她不过还是一棵树。”

    他茫茫然,再也不知自己应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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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她是原始森林里的一棵树。

    很少有人能够到达这里,她的生活是平静而安闲的。

    有一天,她旁边的一棵树把枝条向她长过去,碰到她了。

    她吓了一跳,说:“你在做什么?”

    那树说:“我很寂寞,而且……我喜欢你!”

    她哑然,许久不语,但是接受了那树枝。

    他是一个勘探队员,别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改做这一行,而且专门往原始森里跑。

    一年又一年,他很老了,眼也花了,背也驼了,依然是一个人,依然不改的继续在原始森林里奔波。

    时间和耐力,是能够改变一切的吧!

    他常常对自己这么说。

    “有一天,当我转过一个山头,我也许就可以看到那棵树了。

    我要告诉她,我们都是为了爱而生的。

    虽然我以前,一直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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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3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爱上了王后 (《三世之赌》姐妹篇)

我想象自己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来自你的利剑,空气中满是猩红的雾。我寻找你的背影,感觉你就在不远的地方。我想保护你,而你却走了……

    一众生相

    *棋子


    我是国际象棋里的一匹白马。

    我的战友和敌人们都和我一样,是最最普通的棋子,我们的命运也和大多数棋子一样,操纵在很多不怎么会下棋的人手中。偶尔他们累了,需要娱乐了,就把我们找出来,排兵布阵,重复战争和杀戮的游戏。

    游戏重复的太久,战友都麻木,敌人也不再看着我们眼红,他们渐渐变成了真正的棋子,不再关心自己的命运,甚至连思想也凝固了,完完全全的,变得像没有了灵魂一样的寂静。

    只有我很投入。每次我被别的子吃掉,我就想象自己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利剑,空气中满是猩红的雾。我透过血雾想寻找一个人的身影,她却走了……

    时间很长很久,我没有停止幻想,帮助主人冲锋陷阵,我继续这种虚幻的残酷的快乐。

    我觉得死去很美。

    后来我看见她。

    她是白色的王后,我的王后,那天在战场上主人牺牲了我,保全了她。我被从棋盘上拿走的时候听到一声叹息。是她的叹息吗?很多年以后我非常想问,但她再也不跟我说话。幸好我对这个不很在意,更专心的战斗下去。

    我期待再次,为她死亡。

    每次我为她死,她从来不跟我讲话,甚至不看我一眼。可我知道她在乎,因为听到叹息。

    死亡了很多次,痛苦就是没有缘由的快乐了。

    我爱上她了,我想。

    她是我的王后,我只是一匹马。

    我有时候嫉妒自己的国王,有时候胡思乱想,更多的时候,我为她死,一次又一次。不能在她身边,至少可以为她冲锋。有时候她救了我,我就感激的点自己根本不能动的头,告诉自己,我随时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这就是爱吗?我对自己说,我已经疯狂的爱上了。

    可我总不能摆脱这棋盘,不能摆脱自己是一匹马的身份。所以我只能和她继续这战局。作为一个棋子最大的不幸就是身不由己,最大的幸运是,永远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因为我们没有选择,就这样一天天。

    &神仙

    午夜无人的时候,我们的盒子忽然打开了。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我们拿出来放在棋盘上,我听到有个声音说:“来来来,你这老家伙过时了,我来教你下棋吧!”

    半空中另一个声音说:“去你的,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我知道他们是神仙。在我们的国王还不懒得说话的时候曾经提过,有时候神仙会偷偷的下到人间来玩,他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身为一棵树的时候就看见过。

    两个神仙用我们战斗了一会,年轻一点的那个说:“唉,不好玩,这些棋子都是听我们的,天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我大声喊:“我愿意战斗!”

    那年轻的神仙吓了一跳,看清楚是我,就说:“你愿意做棋子?”

    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想过我还可以做什么。

    后来我和那个小神仙成了好朋友,他经常半夜来看我,只跟我,不是跟别的棋子聊天。

    他把我单独带出去玩,外面景色很好,是我从没见过,见到了又很熟悉的大千世界。后来我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觉得那才是我的世界。

    我跟神仙说了,他告诉我,每个灵魂都是有过去的。

    我想知道我的过去。

    神仙作为我的好朋友是很讲义气的。他潜到地府,从梦婆那里偷来了三个梦。

    我收到这三个梦的时候,浑身哆嗦,我知道那就是我的过去。

    我开始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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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3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三生石

#第一个梦,惊魂

    我是一个落寞的武士,为着自己的主人进行无止境的杀戮。这是我的宿命,我对此麻木。直到那一天我来到一个温暖的家庭的门外。

    母亲正和几个小一点的孩子愉快玩耍,父亲教大儿子下棋。女儿是个甜美的姑娘,她挎着一篮子苹果过来说:“来,吃苹果了!”

    那么温柔的语气,我头一次听到。

    我想也是最后一次了,黄昏是我们动手的时候。我和我的同伴一定会将这一家子斩草除根。

    我想我怕了,我在那声平静的招呼前怕了。在同伴的诧异中我哆嗦着翻过了墙提前动手。等我冷静下来那院子里竟没有一个人还是活的了。那美丽的女孩睁大了眼立在我身前,已然气绝。

    她的胸口插着我的利剑。

    对不起,我奉命消灭这一切。我默默的说,那一刻才真真正正的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罪人。

    然而这一切没有完。从那以后我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总是有什么东西无时无刻不在跟着我,若有若无的,我会听到叹气声。总会有莫名其妙的蛇虫鼠蚁跑到我的榻上。我从此不再安稳,一闭眼便感到冷风阵阵。

    可那时节正是酷暑严严。

    我的手开始发抖,总是在执行任务时受伤。同伴都是和我一样的杀手武士,不关心我的死活。最后一次受伤以后我想,下一次,我会死去。

    也许这是宿命的组成。

    我们来到目标的院子,那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刚刚走出来,我的一个同伴便毫不迟疑的过去斩了他的头。那血喷到我身上,我透过胖子的尸体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曼妙的女人的背影,在我眼前一片血雾之中,如此诡异。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追了上去。

    很久,我不知道身在何方,忽然她停住了,转过头来。

    那么美妙的躯体上的头是……一张肥胖的丑脸,是刚才砍下的胖子的头!我失声惊叫,接着眼前一黑,重重的倒下去。

    那丑脸慢慢的脱落,后面是那女孩面无表情的冰冷的面容。那是她的灵魂,最终吓死了我。

    我稀薄的灵魂从自己的尸体上浮出来,依然害怕不敢看她。直到她冷冷的飘走。

    #第二个梦,女将

    我是率领百万人马的元帅,这次的敌人是个身经百战的女将军。两军阵前,我看到她英姿飒爽,十分倾慕。

    不过战争就是战争,在战场上我歧视女人。我制定了周详的计划准备打败她。果然战场上她落荒而逃。“我们追!”我实在很想看到自己的胜利,催马追上。

    我和部下追到一个险峻的峡谷。地势险要,我感觉不妙,刚想撤兵,震天的喊杀声传来。那个顶盔冠甲的女人飞骑而来,一刀砍下我的头。

    老实说这次的死亡是我所经历过的最痛快的一次,鲜血喷出来的一瞬间的快感支持着我的灵魂飞上半空。我就在这峡谷的空洞中观察这个要我命的女人,发现自己错了。我不该低估她,她真的是了不起的足以保护自己杀却敌人的女人。

    后来我的灵魂开始了围绕着她的漫无目的的流浪。不知道死了以后会怎么样,不知道漫长的路要怎么走,我唯一存在的目的就是她了。每天晚上我会进到她梦中,让她和我都回到我死在她刀下的那一刻,然后我对她说:“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后来变了,我开始和她聊天,不过是单方面的,我对着她说话,什么都说。她像往常一样,冰冰冷冷的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知道她在听,这足够了。

    有一天我看到了另外一个灵魂,那是个老人,他告诉我,每个灵魂都是要到没有牵挂的时候去投胎重新开始的。我也一样,所以我很想结束流浪,在我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我决定去看她。

    那天她一个人落寞的看着铜镜,镜中的她年轻美丽,但却忧郁冰冷的可怕。我想她也许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了,于是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她果然不是十分害怕,而且第一次对我开口说:“你是来向我报仇的吧,动手!”

    我只是伤感的看她:“我不恨你。”

    然后我说:“再见。”

    接着我消失了,永远的。

    我走向奈何桥,接过孟婆那碗汤。意外的在身后看见了她。原来她在我消失后对着铜镜打扮的漂漂亮亮,然后用锋利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你为什么要死?”我问她,她说:“那一天我一直在想,我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你告诉我我是一个女人。别人当我是他们的将军。有一天我会老去,接着什么都没有,那时我又是什么呢?既然会有那么一天,丑陋的毁灭。何不在最美丽的时候死去呢?”

    她说完,看着我喝下那碗汤,笑了。

    那个微笑定格在我灵魂中。

    #第三个梦,婚礼

    我是个平凡的小职员,从我出生到现在每个梦里,都有一个女孩对我笑着。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个迷茫的前世的梦吧。

    闲暇时我开始下棋,一个人的时候,这游戏在我脑中激起了千军万马。有时候我很容易把自己想象成身在这棋局。不知道为什么,我天生喜欢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也许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为自己选择过什么吧,我常常觉到自己是一个悲剧。

    直到有一天,我爱上了自己的女上司。

    就那样爱上了,爱上了她低头的样子,爱上了她专横的口吻,从此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接近她,能陪伴在她左右,除此别无他求。

    可是我不敢对她说。

    就这样我在她手下用心的工作,后来的一个晚上我发现她下班后躲在工作台后哭泣。我走过去,什么也不说,把手搭在她肩膀。她开始没有回头,后来迷惑的看着我。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恋爱。

    我沉醉于拥抱她的感觉,我对她说:“嫁给我吧!”她很惊讶,问我是不是真的。我肯定的点了点头,得到的是她决绝的回答:“不行!绝对不行!”

    我很惊讶,到她提出分手,依旧不知所以。我开始整天不上班,跟踪她。有一天,她神神秘秘的进了一家私人诊所。随后我去问过,原来她得了不治之症。后来我问她:“你就是因为这个不理我吗?”她开始不回答,后来说:“不,这个病治不好了,不过我想你知道以后也不会介意。但是我不行,我不愿意自己像一个被救济的对象一样,我宁愿有尊严的死去。”我答应她不给她任何帮助。

    “但是,你能不能帮我实现这一生最大的愿望?”

    她考虑良久,终于答应了。

    我的愿望是能够拥有一张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婚纱照。

    那天她穿了雪白的婚纱,美丽宛如仙子,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耳边仿佛响起婚礼的节奏。如果她就这样走来,成为我的新娘,那该有多好啊!我对自己说,快步向她迎去。

    她那个时候的脸色闪耀着无可比拟的光芒,成为我最美的阳光。她慢慢的走,忽然好像有点力不从心,接着,她微笑。

    那微笑看来如此熟悉,我还没来得及想起,她倒在我怀里。

    一种不可抑止的恐惧控制了我,我猛地摇晃她:“你醒醒!你还没有履行你的诺言!你不能忘了答应我的事情啊!”

    但是她再也不动了。

    我心口一阵生疼,眼前一黑,扑倒在她身上。

    我不知道自己患有严重的心脏病。

    我们的灵魂来到三生石边,鬼使告诉我们,每个灵魂在轮回三世之后就可以选择他的将来。“你们都可以选择接下来的生活。”

    我和她面面相觑。

    “来生……”我刚开口,听到她说:“我不原意再做人,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当一枚棋子。”我拉住她问:“为什么?”她茫然的看着我。

    “我再也不想过这种无奈的日子,与其做人,还不如当一枚棋子。永远不用自己选择,永远不用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她说,那么悲伤的瞅着我:“总得为自己的悲剧找个理由,你说是不是?”

    我默然,我点头,后来我也选择做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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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在燃烧

做完了那三个梦以后,我开始利用空闲的时候幻想。这么做是很容易的,因为我的时间全是空闲。我对战场和棋局渐渐失去了兴趣,我的王后变得越来越重要。

    因为王后是我生命中唯一的。

    一次在棋盘上的邂逅,我对她说了一句话。她头一次很仔细的看了看我。接着我吃了她面前的黑王后。

    执黑棋的那个是主人的孩子,他恼羞成怒要求悔棋,而他的表妹坚决不允。我们这些棋子在人类的愤怒中摇摆着,后来我被那孩子扔进旁边装饰的壁炉。

    我掉进了熊熊烈火。

    在燃烧中我看自己的所爱,她也在看着我。我想我们今生又完了。这时候好像是一个偶然,她被小主人的胳臂也扫进来。

    我们在一片耀眼中对视,高温开始使我们谁也认不清谁。我知道她近在咫尺,用自己无声的语言呼唤她。“你好吗?”我说,接着她在火焰中闪烁。

    她说了我在棋盘上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从此那是属于我们的话。我听了泪光闪闪,接着化为焦炭。


四来世的


    我是国际象棋里的一枚棋子。

    她是白色的王后,是我的王后。

    我们的命运操纵在很多不怎么会下棋的人手中。偶尔他们累了,需要娱乐了,就把我们找出来,排兵布阵,重复战争和杀戮的游戏。

    而我对这战争不再感兴趣。

    我躲在阵地的最后方眺望她的身影,即便她牺牲了,我的眼光也不曾离开。我觉得很幸福,因为我们不再分开并且彼此需要。每次的开始,我和她都能手拉手并排面对。

    因为我已经是她白色的国王。

    现在,又一个棋局开始了,我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对她说出我们的话。

    是的,亲爱的。

    那句话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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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1 | 显示全部楼层

另一片的天空

一直以来我都在想,也许我们的某一部分是应该生活在另一片的天空底下……

    那是在我读高中的时候,还是个用功的年代,我放学很晚。有一天黄昏,我不想坐公共汽车,一个人走在宽阔的马路边上,边走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

    有个少年在马路中间吹着口哨,满不在乎的样子,不顾正飞驰而来的一辆大卡车。卡车开来了,丝毫没有减速,从他身上撞过去……

    我揉揉眼,我没有看错吧?卡车是开了过去,啊,还好,他还是毫发无损站在那里。不行,我忍不住了。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过去拉了他就走,一直到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他轻轻的跟着我,没有一点反抗。

    “你不要命了?”我说。

    他笑了一笑,是那种很安静,没有声音的笑。他说:“我不是还没死吗?”

    第一次有男孩冲我这么亲切的笑,我脸上有一点发烧,我不看他了,说:“可是你那个走法就是不要命,你死也不要死在我面前,吓着我怎么办?”

    我的神情语气很可笑吗?他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退,我感到他在仔细的看着我,猛然间发现自己还拽着他的胳臂,赶紧放开说,好自为之吧,你好自为之,下次我可没这么见义勇为了。然后我走,走了好远回头,他竟然在跟着我。

    “你干嘛?”

    “天黑了我没地方去,你好人做到底吧!你要是对我好,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一件事。”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非分的要求!”你不会回家呀!”

    他走过来到我面前,有点可怜兮兮的:“我不想回家,又没地方去,所以每天晚上在马路边撞汽车玩,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人管我,你今天既然打搅我,那么就继续做好事吧。”我看着他,我怎么能把一个年龄相仿的小男生带回家呢?可是,他看起来是无害而且很可爱的,好吧,我做件好事。

    我带他到我家楼下,告诉他我住在三楼。

    “是不是那个窗户?”他很认真的向上看。

    “嗯。”我说,“你可以睡在我家的地下仓库里,就是地方小了点。”

    他马上说没关系,很兴奋的仰头盯着我家的窗户看。

    “那是我的房间,你有事就在这一边叫我,声音不要太大,不要让我爸爸妈妈听见了。”

    他点头:“你晚上都做些什么?”

    “当然是用功学习!我要考大学的!”我拉住他进了我们家的小仓库,其实那就是个小地下室,在楼下的大地下室里长长的走廊两边的一间小屋子。里面很黑暗,没有灯,平时的夜里我都是不敢进去的,不过今天我不怕,还有他,我拉着他找到我家仓库的门,里面灰真不少。我想起来了,这里没有灯。

    我下意识的抓他抓的更紧了。

    “你这么喜欢拉着我?”

    我不理会,问:“你怕不怕?”

    “怕什么?”

    “怕黑。我刚刚想起来,这里好像没有灯。”

    黑暗里我听到他咯咯的笑声,他说:“我不怕,我在黑暗里也能看得清楚,不过你好象很怕。”

    不错,不过我嘴硬的很:“谁说的!我只是担心你会怕黑。”

    他好像是点着头:“好了,你自己上去吧,我知道这个地方了。”

    我答应一声放开他往回走,但是我什么也看不清楚,很快撞了一下门框。

    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吹过来的冷风,我打了一个寒战。“喂,你!”我喊,”来一下。”

    没有人回答我,我转身,我家的小仓库里一片漆黑,我东摸西摸就是找不着他。我害怕了,也许他在门口躲着,成心捉弄我吧。我出了门,面前是长长的地下室的走廊,我从来不敢一个人走出去。因为我常常害怕突然从身后蹦出一个什么……

    “哎!”有人由背后拍我的肩膀。

    “啊——”我大叫,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是他。

    他怎么会在我身后,仓库里没有人呀!

    “我看你没头没脑的摸呀摸,就躲开了。”他解释道,凑近了问我:“你真的怕黑呀,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算了,我胆子没这么小。”

    “是吗?”

    “是的。”

    我回过神,发现还是在抓住他的胳臂,感觉很没面子。

    “我走了,你叫——”

    “小鸽子。”他学着鸽子咕咕叫了两声。

    “好了,我走了,我以后叫你你要答应。”

    “一定。”

    我于是壮着胆子沿地下室的走廊走下去。

    走了五六米,我叫:“小鸽子!”

    “哎——”他果然在后面答应着。我没有回头,接着走,走了一段,又叫:“小鸽子!”

    “哎——”回答声总那么清晰。

    外面的天空黑漆漆的没有星星,十二点钟,我很无聊的靠着窗前的写字台,看书。

    突然感觉什么地方有人在叫我,像在楼下,又像是在天上。我正纳闷间,身后好像有个人在轻轻的笑。“谁?”我没多想,回头一看,没有人。

    那声音还是在叫着我。

    我想起来了,我爬上桌子往下一看,是他,小鸽子站在空荡荡的楼下叫着我的名字,声音很大。

    这个家伙,把邻居吵起来怎么办!

    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冲我道:“没关系,不会的。”

    我做了个手势要他安静,自己悄悄的走出房子,他会不会饿了?想想也许,就从冰箱里拿了个面包出来。家里很安静,不时有爸妈的酣声。打开门不会惊醒他们吧?我尽量轻轻的走出家门。

    小鸽子在楼下站着,笑盈盈的。我说:“饿了吧?给!”

    他不接,说:“我不饿。我只是闷的慌。”

    我没好气的说:“你闷的慌就叫我呀!我还要用功学习呢。”

    哈哈,你那样就是学习呀?心不在焉的看<<格林童话>>?他撇嘴笑着。

    我那叫自我调节,我马上辩解,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看什么?”

    他仰头说:“我从这里看到的。”我顺着他的视线看我房间的窗户。三楼呢,三楼这么高,你怎么看得到。我想看就看得到,他说。

    我们两个就这样在楼下说着话,四周围静悄悄的,把他的声音变得幽幽的,他眼睛看着我,我发现那眼眸很深,很……空灵的样子。也许这么形容有一点过分,但是此时此景对着这么样的他,我想不出什么别的词来。他问我<<格林童话>>好看吗,我说还成,挺好看的。他又问我是不是经常这么对着书发愣,我说才不是,只是偶尔。他神神秘秘的笑着说我死要面子不说实话,学习一定很糟,是不是考试经常不及格呀?我狠狠心说是,不及格都不及格了,怕什么。他就笑。

    你笑得太大声了,我说,别把邻居吵起来。

    “我不是说过不会吗?”他一点也不在意,我正要责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呀?天这么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我问他。

    “咳,你看!”他指着我背后。

    “什么?”

    “你快看!”

    什么呀,我回头,不远处好像有什么人走过去。

    “那是谁呀?你认识吗?”

    他在我身后笑,走过来拉住我:“我们过去看看,肯定有好玩的。”

    怎么了?我竟然没想到要拒绝。

    我们小区的传达室里,一个小警卫昏昏欲睡。小鸽子带着我走近亮着灯的传达室,让我躲在他身后。”要看什么?”我问他,他一笑,指指不远的矮树丛。

    躲进去?为什么?

    我们躲进了矮树丛。

    一个黑影从楼群中出来,到了传达室的门口。是什么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脚不沾地这样子走路的,是鬼吗?那个黑影接近了传达室的灯光,我看不清它的模样,灯光照到它好像就淡了。它似乎是在看着小警卫,一点一点的凑过去。

    小警卫浑然不觉,还是睡在甜美的梦乡里。那个黑影轻轻一跃,竟然有一半穿过了玻璃。我看到这一幕身上发冷,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臂,小鸽子的胳臂。

    小鸽子在我旁边轻轻笑着。“它要干什么?”我问。

    如果他命大,只会做噩梦,如果他命短,他就死了。

    他指着小警卫告诉我。

    它是鬼吗?我问。小鸽子笑而不答。

    那个小警卫不会有事吧?你帮一帮他行吗?

    小鸽子嗯了一声,捡起块石头扔过去。

    石头打在玻璃上“啪”的一声,小警卫一下子惊醒,在他面前的黑影蓦地消散了。

    金色的阳光照进我的卧室,我醒了,很快乐的。我去上学了。

    整个一个上午我都在想小鸽子的事情,奇怪的小鸽子,神秘的小鸽子,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或许,在睡午觉?中午我破例回了一趟家,爸爸妈妈是不在家的,我直奔仓库。地下室里不是很暗,有些阳光透过通风口闯进来。我看见我家仓库的门虚掩着,刚刚想敲一敲,就从门的缝隙里看到了小鸽子。

    小鸽子翘着二郎腿躺在破旧的床上,一束浅浅的太阳光从天窗射下来,穿过了他的身体直接照到了床上。

    是的,是直接照到了床上。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走进去,马上想往回跑。

    一转身,小鸽子站在我面前。

    “怎么了?”他问。

    “没,没有什么,来看看你。”

    “来看我怎么不进来呢?”他还是那样好脾气的说着,我就进了屋子。

    床上有很多灰,根本不像有人躺过,我站在床边上看着他觉得还是说点什么好。

    “你——饿吗?”

    “不饿。”

    “哦。”我低头,他穿了一双白色运动鞋,白裤子,再往上看,是雪白的夹克。

    ……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我想不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他问我呢,我回答:“对了,今天晚上我们学校有篝火晚会,我回来的晚。”

    “我知道了。”

    我鼓足勇气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家?你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我明天就走。”他说。

    然后我问他是回家吗?他说不是。

    就这样搭讪着我走出地下室,小鸽子没有送出来,他在地下室的深处远远目送我,临出大门我习惯性喊了一声:“小鸽子!”

    “哎!”那回答就好像是在我身边发出的一样。

    下午的课我上的毫无效率可言,我的最好的一个女伴问我怎么了,还打趣道:“瞧瞧你,本来脸色就白的吓人,现在都没有血色了。”

    我没理她,脸色发白的人多得很,小鸽子不也这样。

    黄昏,下了课,同学们都没有回家,大家在学校的操场上点起了一堆堆篝火,一个秃顶秃的“中央不长”的校领导宣布:“班长带领同学跳集体舞!”

    我的天,我还不怎么会呢。没办法,只有跟着同学围着一堆火瞎跳,感觉集体舞是最弱智的团体活动了。什么?跳“高山青”要和身边的同学手拉着手?那么拉吧,我伸出手去。

    右边的胖子男生做出了世界上最恶心的委屈样子,不拉我。

    是因为下午我心情不好骂了他一句吗?死东西!我不再伸手。

    可是这样大家就跳不起来了,其他人都看着不牵手的我们两个。我——要不是顾及我那硕果仅存的淑女形象,我真的要骂脏字了。正当我愤怒的想佛袖而去的时候,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是小鸽子,穿着一件黑夹克,顽皮的对我笑。

    ……哪里又不太对了,不过我来不及想。小鸽子加入我们的集体舞,整个一个大圈子又开始动起来。于是我们跳呀跳的,我居然跳的很开心。一边跳我一边找空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玩儿。”他说,很得意的:“来的是时候吧?”

    “当公主正在生气时,王子来了。”他又说,“像不像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少来了,童话故事都是假的,所有的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结局都应该是——他们终于幸福的相遇,然后开始过苦日子。”我边跳边和他聊,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他一点都不累,甚至大气都不喘一下,还说:“是吗?那么我让你感受一下。现在是几点?”

    我看了一下表:“九点!”

    “我宣布,过了九点钟,小鸽子就再也不是王子,他要消失了。”

    他说完哈哈一笑,跳进了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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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2 | 显示全部楼层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我走到地下室门口:“小鸽子!”

    没有回答,这家伙到哪里去了?为了他我受尽老师同学的盘问,“无可奉告”说的嘴皮子都破了。他把大家吓坏了,把我吓坏了,咳!到哪里去了?我还真有点希望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不过没有。我慢慢的回头看了,没有。

    晚上我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小鸽子,他的身影在我面前来回来去的晃。那衣服,那笑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终于想起来了,他白天穿白衣服,晚上穿黑衣服。

    两件衣服的款式一模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那对比鲜明的颜色。

    我竖着耳朵仔细听,夜晚静悄悄的,有时候的“噶噶”声都来自于不结实的家具。没有可能来自他的任何声音。

    我不自觉的从床上起来,爬上床边的写字台往下看。黑夜静悄悄,楼下没有一个人。只有一辆车停在那里,是一楼王伯的“奥迪”,那深色的车顶反射着月光。天上的月亮看上去挺好。不知道他今晚在哪里过夜?

    我要回去睡了,再最后往下瞧最后一眼。

    那是,那是什么?睡在车顶上?

    小鸽子。

    他睡的真香。也许春天的夜里不很冷?

    我突然很想叫醒他,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我的理智告诉我,他是不正常的,但是我从来没感觉到可以害怕他。那么我要直接问问他。

    就这样我打开窗刚刚要叫,那个黑影就出现了,它先是飘过去,然后就像一只乌鸦一样飞到空中盘旋了一圈,落到小鸽子身上。

    ……我得干点什么。昨天我踩上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把大理石的震纸弄碎了,现在断了的一小截正好在手边,我抓起来扔下去,同时喊一声:“小鸽子!”

    那块震纸掉在奥迪的旁边(幸好没把车砸坏),触动了敏感的汽车防盗器。一时间铃声大作,小鸽子当然是醒了,还没忘回答我一声:“哎!”

    可是黑影没有散去,它还在他的身上粘着。

    小鸽子站在车顶上,黑影就在他肩头,月光此时正好明亮,我远远清晰的看到了他身后那黑影的一张脸。那是一张干瘪的,绿色的腐败的脸,只可能属于死人的脸。现在,这张脸和他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和谐。我大叫一声,跳回被窝里把自己连头带脚捂了个严严实实。感觉上好像没关窗,不过我再也顾不得了,我浑身哆嗦着,一晚上没有合眼。

    第二天阳光很耀眼的时候我才起来,我的窗子关的好好的,写字台上放着那块震纸。

    是星期六,爸爸妈妈出去逛街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只有自己的屋子里,我心里发毛。壮着胆子洗漱完毕,我拿了钥匙就往外走。也许到人多一点的地方,我会安心些。对,我要出门。

    楼道的窗户被不知哪家堆的纸箱子挡住了,四周没什么光,我觉到点凉意,对外面的阳光十分渴望。当我一路小跑下到二楼时,一阵熟悉的笑声响起来。

    像是在我前面,又像是在我身后。

    “小鸽子!”

    “哎!”

    我不敢回头,我说:“你别吓我,我和你无冤无仇。”

    “我没有想吓你呀。”

    那好吧,我说你不想吓我你就慢慢的到我面前来。

    他还就真的走到我面前来了,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还是挂着那可爱的笑容,让我不想害怕的那个样子。但是我忘不了昨晚的那张脸。我有想跑掉的冲动,就是腿好像不听使唤。

    罢了,跑不掉还不如不跑。

    “想不想知道我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他说,“我去看我自己。”

    “哦。”我的冷汗开始往下流,他注意到了。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们是朋友对吧?”

    我连忙说对。

    “当我到处流浪无家可归的时候,你是唯一关心我的人,我不想瞒你什么。带你去看一个人,好吗?”

    我确确实实还在害怕,但是最不可救药的好奇心萌发了,我点点头。

    小鸽子就拉着我走了。

    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害人的妖怪呢?我为什么要相信他?

    一路上我一直这样想。

    我们搭汽车,过马路,我发现街上没有人看见小鸽子。因为有不少人对我奇怪的走路姿势表示惊奇。小鸽子抓着我的手臂。而我,没有挣脱。

    我把他要带我去的地方想得可怕,实际上那只是一个医院。并且去的只是一间普通的病房,而不是地下的太平间。

    躺在我面前病床上的是另一个一模一样小鸽子,他睡的香甜。

    带我来的小鸽子,就床头窄窄的栏杆上坐下,对我说:“你看,这就是我。”

    “自从我有记忆起,这个我就是这样躺着。我站在他身边看医生忙活,好像是他出了车祸,脑子受到震荡。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醒过来,而我则到处流浪,无聊到在马路上撞汽车。”

    我看看病床上的他,只是昏迷着,脸色有些苍白,不那么担心了,问:“那么你不是鬼吧?”

    “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才是鬼。不过我不讨厌它。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晚附近一家人家生了个孩子,他投胎去了。他昨晚是来向我告别的。”

    我听了心有余悸,他浑不在意的接着说:“你看,我并不害怕阳光,也不必总是灰溜溜的怕生人气,还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思,让你看见我。我还没死呢!我只是他的一段灵魂,他的一部分,既不是鬼也不是人,我就到处流浪,过的挺好,偶尔会回来看看他。”

    “那么,那么为什么你不回他身上,那样你不就还是一个正常人了吗?为什么不?难道没有办法?”

    “办法是有的,只要往他鼻孔里一跳就行了,不过我不想。”

    我惊讶:“不想?”

    “我现在过的多好呀,能看到许多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自在,轻松,不用吃不用喝又没烦恼,为什么要变回普通人呢?”

    “你不愿意做正常人吗?”

    小鸽子摇摇头:“做正常人就只能做他。以前的记忆在他那里,万一有让人烦恼的事岂不很糟?还是这样多好,他是他我是我,我不需要为他做过的负责。”

    我看着床上的少年说:“我觉得这样不好。”

    “为什么?”

    我说不出理由,小鸽子却在等我的回答,于是我绞尽脑汁想给他理由。

    我在思考,我的手下意识的乱动,把床头柜上的一个杯子碰掉了。

    杯子是磁的,摔在地上碎了,很大一声。

    我,小鸽子都吓了一跳,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们吓了更大的一跳。

    躺在床上的昏迷的另一个他,这时候醒了。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小鸽子。

    现在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在病房里,我,小鸽子,刚刚醒来的小鸽子。

    刚刚醒来的小鸽子名字叫徐鸽,他正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我们。我想他什么也看不到,因为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是没有灵魂的原因么?生命不完整?我对小鸽子说:“过去吧,和他成为同一个人。”

    “我不。”小鸽子满不在乎的说,“我不想做他那样的人。”

    何苦呢?我觉得他真的是不可理喻,哪里有不想做人的?让剩下的自己痴傻一辈子?我摇头:“你这样不行的,迟早你要回到他的身体里去。”

    小鸽子不回答。

    天很快又黑了,我回到家里,小鸽子睡到地下室。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累的梦,梦见徐鸽死了,小鸽子变成了游魂野鬼,和一群黑黑的生灵一起在四周围流浪。我总是能看到他惨白的脸,他还是笑着,不过是苦笑。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决定要劝他回去,不管用什么手段。

    “你不想做鬼吧?小鸽子?”

    “是的,我不想做孤魂野鬼,那都是意外死亡而没有机会投胎的灵魂,他们只有等到适当的机会才能解脱,真是受罪。”

    “那么你就重新做回徐鸽吧,我不想有一天他因为意外死了,你会变成鬼。”

    “变回他,我就不会死了吗?”

    “至少这是你自己掌握的。小鸽子,要想快乐你就该勇敢。”一向讨厌大道理的我,这时候喋喋不休。

    我们走出地下室,外面阳光正好。小鸽子很开心的坐到门口的草坪上吹起口哨。不远处有几只家养的鸽子边走边咕咕叫,小鸽子停下来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鸽子吗?其实我很想做老鹰,在天空翱翔,那种感觉,多棒!可惜,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养的鸽子。永远也飞不高,永远只能在家门前绕。还是现在好,现在我可以自由自在的当我的鸽子,虽然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好像是,好像是在另一片的天空下一样的鸽子,我想你会羡慕我。”

    是的我是羡慕他,但是我不能动摇。我在他身旁坐下:“小鸽子。”

    “嗯?”

    “记不记得你说过,可以为我做任何一件事?”

    “当然。”

    “那么你答应我做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先答应我。”

    “好!”

    “你做回原来的你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沉默了。

    我在这家小医院的病房里,对着徐鸽。

    他和小鸽子长的是那么的相像,可是给我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他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的汗味儿熏的我想吐。坐的那么近我才明白活着是个怎么样的概念,这就是会脏,会出汗,会令人恶心的臭皮囊。小鸽子没有这些,他只是一股轻灵之气,如果没有徐鸽的死去,是永远都不会变质的。

    “徐鸽!”我叫面前的这个人,可是他不回答。只是用一双茫然的眼睛望着我,很遥远的样子,他的头偶尔会左右转转,很迅速,好像非洲草原上的袋鼠。非洲草原上有袋鼠吗?我不知道,我要看着他,直到小鸽子到来。

    小鸽子答应会来,他答应了我要他做人的要求,虽然不愿意。

    他做了人,我也就结束了这几天以来的噩梦。没有人去世也就没有鬼了。没有鬼也就变得心安了,不是吗?

    我是不是有些自私呢?要他舍弃他的快乐,要他离开他的天空?这样真的必要吗?

    “水……水……”面前的徐鸽要喝水,我起身给他倒,壶里是空的。去要一些吧,我拿着杯子走出去,非洲草原上有没有袋鼠呢?

    小鸽子在楼道里等着我:“我们出去走走吧?”

    然后,很不好意思的,我把要水的人给忘了。

    街上很热闹,天有一点闷,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我们慢慢的走了一阵子,没有说话。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和他之间有了好大一段空间,我没有去拉他,他也没有抓住我,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等他做了人还记不记得我呢?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想去问他,只是,不敢。我们走到医院的正门口,远远望着二层楼徐鸽病房的窗子。”一会儿我就飞过去了。”他说,“我……”

    “几点了?”他问。

    “差三分钟六点。”

    他笑,说:“想不想听我做灵魂时候的最后一句话?”

    不等我回答,他就抢着说道:“那就是我不想做回正常人的最后一个原因。我不想忘了你呀。”他笑,两只眼睛盯着我。天呐!我是很自私,我不该逼他这样做。

    我说不出话来,看着他随即兴高采烈的宣布:“六点钟,过了六点钟,小鸽子就再也不是灵魂,他要成为徐鸽的一部分,成为一个人了。”

    “也许当我身上有了些小毛病,我会更好过一些?”他在问。

    怎么了,他说的话我都不能回答。阻止他吗?撤回我的要求?

    开始下起毛毛雨。

    他就要飞进那个窗户了,那个窗户。

    ……我的天,是徐鸽!他爬出了窗子,是因为太渴想喝雨水吗?他要掉下去了!”小鸽子!”我大喊,小鸽子像箭一样冲上去。

    徐鸽的坠落和小鸽子冲上去几乎是同时的,我看到他们两个在空中终于取得了一致,他们变成了同一个,摔下去。

    “啊!”我大叫,快救人呀!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有了这样一种感觉,我想为了另一个人哭。而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徐鸽没有死,他很快变得正常而且康复了。我躲在暗处看了他几次,很想走过去,但几次都被他的某些动作吓坏了,无论他笑着也好,坐着也好,我总能感觉到他并不是小鸽子。后来他出院了,在我的生活中也就不见了。

    那么纯粹的小鸽子也不见了,这是永远的并且无可奈何的事情。虽然我常常想他,常常梦见他,也许我真的是喜欢他,但是有什么用呢?你怎么可以只爱上一个人的一部分呢?

    可爱的小鸽子,不是徐鸽,经常出现在我的白日梦里,有时候他会说:“怎么样?公主,王子出现了呢!”

    有时候也说:“那么我们去过苦日子吧?”

    这个时候我就傻笑,弄的其他人认为我的神经出了毛病。很久,这个毛病才改掉。

    徐鸽从来没找过我,我想他是完完全全的把我给忘了。后来他成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家。一次在一个人烟稀少的画展上我还看到了他的画。画得很抽象,整个画面好像是天蓝色的,大概有鸽子,鬼怪,有少年和少女的身影,黑烟,云,像隔着毛玻璃看到的一轮明月,等等。题目是叫:另一片的天空。

    很令人怀念的画呢,我看了好久,几乎决定明天就去找他了。

    不过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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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3 | 显示全部楼层

鸽子*鬼怪*星月岛(《另一片的天空》续集)

很久以前听我家隔壁那个很老很老的老奶奶说过,星月岛是一个很诡异的地方,到那里的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的灵魂……

    一、星月岛之旅

    今天,我收到星月岛旅行社的邀请函,才知道这并不只是个荒谬的传说。

    “亲爱的Icy小姐,我们非常荣幸的通知您,您已经作为第十六期星月岛免费旅行团的成员之一,即将参加三年一次的星月岛之旅。”

    我不明白这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我很好奇。按照那封E-mail里写的,我找到了自称是星月岛旅行社副社长的一个胖子,那胖子很胖,一笑起来嘴里的大金牙就闪闪发亮,他说星月岛是个好地方,当初上一届社长就是靠旅行社大发了一笔横财,但是星月岛也是个邪门的地方,比如,奇怪的规矩。

    “我们每三年就要将从互联网里搜集到的所有个人信息发过去,然后总部就从岛上给我们回复,从中选出的八个人将享受免费的星月岛之旅。”

    “当然了,”胖子打了个饱嗝,“我们筛选的过程是绝对秘密的,这种免费旅行已经举办了十六期,被邀请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拒绝过。”

    原来是这样,现在正在放暑假,大学里的课程又轻松,我仔细算了算是有足够时间参加这个旅行的,夏天的时候到一个神秘小岛去做神秘旅行,想想是件很惬意的活动。所以带上最基本的行李,我出发了。

    出发之前我去了宿舍门口那间简陋的小画廊,本以为可以看到徐鸽的新作,结果什么也没有。那幅《另一片的天空》静静的挂在那里,没有多少人看,我也没有看它,我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追出去还是一无所获,三年了,我对自己嘲弄的微笑,忘不了一个人吗?

    旅行其实是件辛苦的事,特别是在你还没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乘火车,搭汽车,中途住宿的日子把我搞的疲惫不堪,幸好别人为我计划好的路线并不花钱,要不我可能会放弃。说实在的,一个人的旅行并没多大乐趣,至少是在我。所以当我终于到达青岛,仰视面前的轮船“星星号”时,总算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旅行团上的其他人应该已经到了,那样我就可以找人说说话,聊聊天,开始我的假期了。

    这船不怎么起眼,里面也是平平无奇。餐厅里已经有六个人在等待着,不过不是等我,目标是开饭。我热情的和他们打着招呼,于是大家熟起来。他们都是年轻人,依着惯例,我把他们每个人都好好瞧了一遍。

    有两个是一对恋人,相貌平平的阿美和男朋友刚。

    有三个是学校里的同学,斯斯文文的阿杰,活泼好动的阿雷,膀大腰圆的阿炙。

    还有一个是楚楚动人的女画家,名字叫纤纤,我想都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她比较好搭腔,于是聊上了,她果然温柔并且善解人意,只不过聊天的时候常常看表。

    “船马上就要开了吗?”我问,她说不是。

    “我等一个人。”

    啊?我随即明白,是旅行团的最后一个人吧。

    “是呀,是我的男朋友。”她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幸福的光,“他是个画家。”

    “他人很好呢,等他来了我介绍给你认识,他叫徐鸽。”

    “开船啦!”阿美在甲板上快乐的喊,我望着岸边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纤纤很着急的叫:“不要,还有人没上来呢!”

    徐鸽奔跑着,挥手,水手把舢板放下让他上来。接着船就真的开了,我们一行人好像乘着树叶旅行的虫子,离开了这片陆地。

    纤纤看我发呆,问我想些什么,我说了,惹得她发笑。“你的想法还真怪!对了,徐鸽也是这样,我想你们一定谈的来。”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来了,站在我跟前,纤纤为我们做了介绍,我很窘,勉强点了一点头,他浑不在意的和纤纤说着话,看来是完全不记得我了。看他们打情骂俏的十分热络,我走开到船舱去,我是和阿美,纤纤同住的,不过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心情很不好,想着以前,那些叫他小鸽子的日子,有点想哭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奇怪的响动。

    “沙沙”,“沙沙”的声音。

    “谁?”我惊跳起来,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一定是太伤心产生的幻觉,还是坐下吧,但是刚坐下,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很近很近,听上去好像是有个人在绕过地上的行李向我走过来的声音!我有些怕了,大声对着空气说:“你是谁呀?我是个好人,我没做过坏事儿,求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拜托!”声音没有再继续,我等了一等,还是没有出现,就站起身来走出去。

    外面的海风湿气很大,我拼命的往人多的地方跑,这不难,大家都在甲板上吃午餐,纤纤在身边给我留了个位子,说:“你来了,刚刚我还要徐鸽去叫你呢!”

    我瞥了他一眼,他不置可否的笑笑。

    黄昏的海面很平静,远远望去看不到天的尽头,我突然恐慌起来,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安全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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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3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古城堡

第三天的清晨船停进了一个小海湾,我们一行人上了岸,接着船开走,要等一星期过后再来接我们。

    星月岛是一个很荒凉很自然的小岛。胖胖的副经理把我们带进了岛上唯一的住处,一座古城堡。古堡灰色的墙壁年久失修,一道长长的裂缝很明显的趴在上面。

    里面的装潢虽然破旧,还算整洁,空间也很大,我们一人住一间很大的房间。我的思维自从踏上这个岛就处于一种很奇怪的迷迷糊糊的状态,不清楚自己一直在想什么的,直到想找个人说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身边已经没人,空空荡荡的房里只有我一个。

    “沙沙”——“沙沙”。

    哪里来的声音?我感到有点熟悉,是它!它又来了,从船上跟到这里来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尽量显得很自然的样子,打开又厚又大的房门。

    楼道里暗暗的没有人声,我想我该到大厅里去,沿着墙壁慢慢往前走,没有别的声音。

    可是我的头碰到了什么东西,磕的我失声尖叫起来。

    原来是一幅摇摇欲坠的油画,歪着,往后退两步,我看清这原来是一位美丽少女的画像,那女孩丰满俊秀的样子煞是动人,黑黑的眸子仿佛闪着光,这光芒……好像在哪里见过?后面扑过来一阵凉气,我打个寒战,迅速的跑了出去。

    大厅里的人看到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很是诧异,纤纤问我怎么了,我没回答。

    “你坐下歇会儿吧!”徐鸽说,“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是不是房子太大吓着了?”

    我生平最讨厌被人家看扁,有点恼他,忙岔开话题:“陈经理,二楼楼道里那幅画像是怎么回事儿?”

    “嗯?什么画像?”胖子说,“这屋子里没什么画像呀!”

    不对,我看到了。“是一个少女的画像,油画,我看到了!”

    那位副经理脸色变得很难看,不说话了。徐鸽很感兴趣的问:“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带我去看看好吗?”我自然愿意,因为有他陪,所以上了二楼。

    “你怕吗?”我问。

    “怕什么?”

    “怕黑,在这个邪门的地方。”

    他笑笑说:“怎么会?这地方没什么不对劲儿呀!”

    我很勉强的笑笑,那画就在前头,我指给他看。

    哦,画的不错,他说,向后退两步又说,真好,我要临摹下来。

    “你等等我。”他走几步说,他的房间在我房间的对面,“我去拿画夹来。”

    我看他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走进去,然后……

    然后,没有动静。

    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出来,我感觉自己的腿在颤抖,应该下去叫其他人上来,可是,那个是他呀!我不忍走开,又不敢走过去。

    “小鸽子!”我颤着声音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我,可是我的勇气回来了。

    “小鸽子!小鸽子!——小鸽子!”我一边叫,一边向他那半开的房门走过去。

    我走进了他的房间。

    这个房间非常大,颜色绚丽的地板和落地窗帘反射着一种陈旧的暗红色,外面大概是阴天,光线很不清晰,以至于我的眼睛过了一两秒才习惯。我的面前是一张很大的床,看上去很新,华丽的卧具和我那间房里有天壤之别,一个美丽的少女睡在那上边,白色的沙衣随着她的呼吸发出轻微的颤动。我的脚步声没有惊醒她。

    可是小鸽子在哪里呢?我四下看看,这个屋子里的陈设怎么这样的简单?没有小鸽子来过的任何踪迹。我正考虑是不是退出去,沙沙的怪声又出现了。

    那是一个黑色的物体,黑得足够吞没映照到它的光线,它默默的围绕少女的床铺转圈,蹭到垂下来的床罩的穗子,成为了怪声的来源。

    这太诡异,诡异的我无法出声,进退两难。

    那东西抬起脸来看看我。

    原来它还有一张脸,在一片黑影中是干瘪的凹着,发着腐败的绿色,两只眼睛的地方只有黑黑的深邃的空洞,暗白的嘴唇只剩下一片,歪向一边,露出还算齐全的黄色牙齿。

    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无比奇怪的表情。

    它对我伸出枯树枝似的指头,放到漏风的嘴边吹了一下。“嘘……”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我想我是晕倒了,因为我对这之后发生事情的完全没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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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传说中的死亡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的床上。

    旅行团的其他人都围着我,唯独不见小鸽子。“徐鸽呢?”我问。

    “我们找不到他,哪里都没有。”纤纤红着眼睛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回答,挣扎起来跑到他的房间。这是间很普通的客房,跟我的房间没什么两样,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小鸽子被这间房子里的某个东西吃掉了,我清楚的知道……其他人在我身后鱼贯而入,七嘴八舌的劝我回去休息。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一把抓住胖经理的衣服领:“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儿,快说啊!告诉我啊!”

    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个传说。

    胖经理道:“很久以前这里是一个很小的岛国,国王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有一天邻国的公主坐船漂流到这里,国王要她嫁给自己,可是她不愿意,后来公主的哥哥召集了一批勇士来到这里,夺回公主,也把国王和岛上的居民全部杀死了。后来,因为经常有人听到怨灵在夜晚对月亮嚎叫的声音,有一段时间这里就叫做幽灵岛。再后来,也有人传说,这里的人都能看到自己的灵魂。开始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来这里,你们看,也没什么事儿嘛。”

    我问:“那么你们旅行团的经理在哪里?”

    “就在这个岛上!”

    大家都是一惊,阿美说:“可是,这个古城堡里只有我们呀!而且,而且这里不是岛上唯一可以住人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了,我是三年前才接到这个工作的。就在上一期的免费旅行团结束之后。”

    我听了愈加气愤:“你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把我们带到岛上来?”

    胖子挣开我的手不再说话,大概在他眼里我是个疯狂的女病人了。其他人也见不出有几分关心,三个学生满不在乎的交谈了一会儿,那个叫阿杰的说:“我们要去岛上四处看看,顺便找找那个人吧。”

    他们都走了,纤纤还陪我,我们心情都不好,没什么话说。

    我心里惦念小鸽子,想着想着,睡意便袭上来……醒过来躺在床上,眼前只有空空荡荡的天花板,纤纤不见了,只有我在这间看起来过大的屋里。我没敢下床,把被子拉紧,努力不想遇到的怪事。

    黄昏,天色变暗,窗外微弱的光线照射下,我发现床前有个影子。

    我故意不去看它,但还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它在哪里,它在监视着我,像一颗早晚都会爆炸的地雷,让我不能忽略,更无法逃走,这样对持了很久,有一刻我意识到棉被起不到什么防护作用的时候,一激灵,大叫一声坐起来。

    它反而退却,到了房门口。

    天的确已经黑了,但我还是知道那黑影的每一个位置,被恐惧压迫着神经,我反而做了最勇敢也最愚蠢的事情。

    我追了过去。

    穿过走廊,下楼梯,拐弯,跑。

    黑影在一个走廊的尽头停住。我向前走,它也过来,我向后退,它便远离。终于我在忍无可忍的亢奋中径直撞上去,完全贴上了对面的东西。

    一双惊恐的充满血丝的眼睛,却是我的眼睛。

    那只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我自己,我长出一口气转身走回去。

    可是余光看到镜子里,我的形象完全没有动,它看着我的背影,脸上有近乎狞笑的表情。

    我没有敢再回头。

    大厅里没有人,我不知道这么多人都去了哪里,点了灯,坐下等。

    椅子背后有声音。

    “谁?”我大叫,身后的地板上,有人爬起来。

    是徐鸽,他的神色很疲惫,好像刚刚睡醒。他揉揉眼睛说:“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他摇摇晃晃,我不得不扶他坐下。

    他对我笑了,“我梦到你,好像我们很熟,你叫我‘小鸽子’,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他说。

    我们都笑了,只是很短暂。外面传来惨叫声。

    不只是一个人的惨叫声。

    “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他说。

    不,为了避免他再次失踪,我一定要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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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血腥味儿

海滩上,一个站立的黑影一动不动。旁边有个女孩连滚带爬的瘫在地上。

    她在尖叫。

    “阿美?”我认出她。

    阿美指着那个站立的黑影,叫的几乎失声。我把她拥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静下来,徐鸽掏出手电照向黑影。

    我们都愣住了。

    光柱里,刚直挺挺的站立,鲜血从他身上的各处流出来,好像喷泉。他的眼睛睁的好大,直直的向远远的海面望,嘴也不自然的张开,扭曲着,象是在喊什么。

    一切停滞,唯一可以活动的是他凝视着的大海,漆黑的海面不安的动荡咆哮。

    一轮并不清明的圆月浮在半空。

    阿美完全崩溃了,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到,我只有继续搂住她,她在我怀里哆嗦着像敏感的蝙蝠。我问徐鸽怎么办,他迟疑着,看了一眼刚,说还是回去吧,这个人已经没救了,我们不要动他。

    突然刮起风来,也许会下雨,城堡里有盏灯在若明若暗的晃,我们进了门,是纤纤在大厅里。“你们去哪里了?”她先是问,然后欢叫一声,跳过来抱住徐鸽。

    “你没事吧?叫我好担心呀!”

    “我没什么。”他推开她,态度古怪而冷淡。

    纤纤看了我一眼,马上变得冷若冰霜,也许女人天生敏感,她不再跟我俩说话。阿美得到了她的同情和关爱,她把她扶到桌前轻声安慰,可阿美看了她一眼就跳起来,继续叫起来。

    “不要叫了!”我精神快要崩溃了,捂住耳朵,尖利的声音还是钻进来,徐鸽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没有听清楚。

    人影闪过。是阿美。

    她跑出去了,我和徐鸽都伸出手去,但迟了一步,没能拉住她。

    外面的风更大,油灯忽明忽暗的映着我们三人的脸。我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哪里,该去找他们吗?还是等到天明再说?

    我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高度紧张。

    “小鸽子。”我喃喃的说,他背对着我,却是很自然的,下意识的回答道:“哎!”

    纤纤一直看我们的表情,她猛地站起来,哭泣着跑进了黑暗中。

    咯噔咯噔,听声音她好像上了二楼,我和徐鸽都知道,那里不安全,况且纤纤手里没有灯。“我上去找她。”徐鸽说,“你留在这里吧。”这话顺理成章,不能反驳。

    他又找出另一盏灯,点亮,上楼去。

    我看着他被灯光包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忽然心悸,好像这样就失去他了,好像有个声音在对我说,你不能就这么让他走,如果以前是这样,现在也这样,你永远无法把握自己的幸福。没错,这是我的心声,我的确不想再失去,无论如何。

    我站起来,拿了身边的灯,轻轻走上楼梯。灯光微弱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极目望去,走廊里一片静穆,竟然没有任何痕迹。

    我向徐鸽的房间走去。

    纤纤穿着白色的纱衣躺在华丽的床铺上,四周围是陈旧的暗红色的光,她看着我,眼里是胜利者的傲气,徐鸽趴在她白嫩的双足前,脸埋在她的白纱衣的群褶里。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她胜利了,她,光凭她的眼神我也看得出,她得到了一切。

    我迷茫了,好一会儿,明白自己并不甘心,就喊:“小鸽子!”

    纤纤愣了一下,徐鸽动了动。

    是有什么不对劲吧?我的脑筋开始重新运动。

    “小鸽子!”我拼命的大叫,跑向他。

    我把他的头转过来。

    天!那是一张扭曲的面目全非的脸,眼睛是两个空洞,鼻子歪向一边,血从每个地方流出来,有一些还喷溅到我脸上,那嘴唇还是禁闭着的。

    我几乎就要放手逃掉了,然而这时,那嘴唇动了,是一个微弱的声音在答我:“哎。”

    泪水夺眶而出,我不能放下他,我是怕死,拍得要命——但害怕失去心中那最后一点点的爱的心情,战胜了所有恐惧。所以我没有放开他,我的手依旧捧着他的脸,泪水向他的血水滴下去,也完全顾不上。

    “小鸽子!小鸽子!小鸽子!”

    眼前开始模糊,窗帘,床,纤纤都好像变成了一种十分粘稠的东西,它们向我压过来,化为无数黑色的骷髅。那些枯骨狞笑着,张牙舞爪的大声号叫,冰凉的气体压得我喘不过气,好像到了极深的海底,彻骨的冰冷,寂寞,黑暗……绝望,这些致命的心情使我不能呼吸,我的手企图抓到任何一种救命草,后来我意识到还在抱着小鸽子。他冷冰冰的,面目全非,毫无生气。

    “小鸽子,小鸽子!”我一直一直的叫,声音由大到小,渐渐,沙哑。这时他终于虚弱的回答我,回答了我。

    当又一次意识到他在回答我的时候,我笑了,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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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五、魔咒

我们是被早晨的阳光晒醒的,我,小鸽子,趴在地板上。

    他完好无损的没有什么事儿,微笑向我问好,我没有告诉他昨天晚上的事情,毕竟自己都不能肯定,那些怪事是否真实。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纤纤不见了。

    外面风景很好,早晨的大海和夜晚不同,向天空一样湛蓝,岛上的草木颜色也漂亮,在海滩遥望整个星月岛,满眼墨绿,别致而有情趣。若不是海滩上有个死去的刚,我想还是能开始一段惬意的假期的。

    刚的尸体伫立着,我和小鸽子远远的望着,谁也不打算接近它。

    身后的树丛响。

    “谁?”我回头,是胖子经理,他咧着嘴,憨憨的笑。

    “你怎么了?”徐鸽问他,他看到我们,一屁股坐在地上。

    胖子经理的身后是满脸惊恐的三个学生,他们像一群冬天里的鸭子,颤抖着凑成一团。我们问他们昨晚去了哪里。“山洞!”回答只有一个,然后是歇斯底里的笑声。他们看起来无法控制自己的情趣,而且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看来要想明白整件事情只有去那个山洞了,也许纤纤会在那里,因为是白天,我告诫自己不需要害怕,和徐鸽寻找他们的足迹走去。

    找到那个山洞并不是很难的事。

    山洞不大,里面漆黑一片,显得深邃无比。徐鸽的手电坏掉了,如何摆弄也没有亮光。我们正犹豫着,有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说:“徐——鸽!”空空洞洞的,回荡在洞里的黑暗空间。徐鸽身上一颤,叫道:“纤纤!”那声音马上回答,叫道:“来——救我!”

    徐鸽听了,不由自主的走进去,而我跟着,什么都没想,很自然的寸步不离。

    如果我有生之年能见到黑洞,那么也不过如此,不知道脚下是什么,头上是什么,身边是什么,迷失在黑暗里,迷失在寂寞中,很长一段时间心里充满了迷惑和恐慌。关于恐怖的念头,我尽量不想,争取让脑子空空,以便面对……

    面前的魔鬼。

    那个对我“嘘”一声的家伙。

    它的形象跳了一下,改变了,我看到,那是我的灵魂。

    我不能用语言具体的形容是怎么的一个家伙,但是我知道那就是我。是一个渺小的,脆弱的,迷茫的灵魂,也有些可怕,不可接近。

    像昨晚遇到的时候一样,它慢慢的靠向我,然后退后,再靠近,再退后,当它的又一次接近到来时,我再次看清楚,那就是镜子里我那一张惊恐的带了血丝的脸,和望着自己背影的脸上浮出的狞笑的表情……

    第一次感到死亡是如此之近,我很想让自己爬起来,并且讶异自己怎么不惊慌失措,然而事实是我平静得很,我想起了小鸽子,于是很温柔的笑了。

    我的灵魂消失了,代之出现的是那个魔鬼,它用沙哑的嗓音说它的故事,让看到了许多年这个小岛上最为血腥的一幕。

    “是的,我爱她!而且她也爱我!我为她解散了军队,不惜投向她的国家,谁料她的哥哥,却利用这个机会消灭了我们,杀死了所有的人!哦,她被带走了,只剩下我留在岛上,我不怪她,只是想她,我每三年我就想办法招一批人来星月岛,总有一天我会再见到她的。”

    我猛然之间,忽然明白,古堡走廊里那油画中的少女黑黑的眸子里到底是怎样的神采,是纤纤。

    “我终于同时见到她和我的仇人。我杀了仇人,留下我的爱人,这个岛就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要和我的爱人到海底去,永远在一起。但是在此之前,今晚十二点,你们都得死!”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得罪你呀!

    “你们不是都看到自己的灵魂了吗?你们的灵魂都是圣洁的吗?不,你们身上都有罪过,不过我让你们死的理由不是这个,是仇恨,是魔咒,我要天下只有我和我的爱人!”

    我眼前一黑,身子轻飘飘的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山洞的入口。

    徐鸽坐在地上:“我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他说,“我的灵魂,他说他叫小鸽子,他告诉了我很多事情,还有呢,关于你。”

    那么你知不知道,我们要死了?

    他闲散的笑笑:“我知道,我刚才听到了那个魔鬼的话了,那家伙真是有病……没辙,我们应该害怕是吧?可是我怕不起来,到今晚十二点还有很长时间,我们……到时候再说吧!”

    海上来的风潮潮的,吹乱了我的头发,我发现我的头发不知不觉的长长了,要是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披到腰间,我想着,偷看一眼小鸽子,他正在我身边,一脸严肃。

    站在海边的礁石上,我们远眺,看不到天的尽头,也不知道命运的如何如何,但是我只享受到了这一刻,同事,他也如此,他终于变回了我的小鸽子,在可以不考虑生活和生命的时候,我们更像两个纯粹的灵魂般依偎着。

    徐鸽笑着,对我,对海,对我们不知什么时候牵在一起的手。

    海滩上的那几个人无聊的喘着气,眼睛里是空洞的,哪里都瞧,却等于哪里都不瞧,他们也看到自己的灵魂了吗?

    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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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6 | 显示全部楼层

六、沉没

太阳的最后一缕余辉淹没在海水里,我们的最后一晚开始了,人真的是很没用的生物,虽然救不了别人,救不了自己,试都不想去试一次,只是静静等死。我想起了纤纤,她一定同样危险和无助。

    回到海滩上,第一个看到的是阿美,她静静的躺着,很安详。她的胸口插着一柄水果刀,昨天早晨她还用它来削苹果,现在这刀成了她的一部分,她的表情象是在说:“这是理所当然!”是的,理所当然的是解脱。

    其他仍活着的人没有停止颤抖,三个学生互相拉扯成一团,胖子经理嘴唇发青的坐着,我过去叫他,他不回答,我推一推,他就像块石头一样的倒下。

    哦,他已经吓死了,在某个时候。

    我头皮发麻,心脏超负荷跳动,抓住徐鸽才好些。我已经很冷了,不能再有孤独,那是最后一根稻草。他看起来还好,不过我知道他也一样。只有在困境中,人和人才能贴的如此之近吗?那个魔鬼来了。

    它像一片乌云,出现在半空中

    它说:“你们中间只有一个人能活。”

    我们全都麻木的看着它。

    “你们中间只有一个人能活。”

    背后传来一声惨叫。

    阿美胸前的刀不见了,阿雷把它拿在手里。阿炙脖子上喷着鲜红的血,倒下,阿雷那一刀既准又狠。

    阿雷和阿杰扭打在一起。只能有一个人活,竟然是这个意思。

    那魔鬼只有一片唇的嘴动了动,是近乎朝笑的表情。

    银白色的刀锋划了一个弧线,阿雷惨叫一声。

    阿杰脸色苍白的握住刀柄,向我和徐鸽冲过来。

    我们第一个反应就是跑,趟水跑上礁石。阿杰追过来,却在中途停住,攥着那样一把小水果刀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对礁石上的我们……

    他哭了,后退,再站住,看那刀。

    只是一瞬间,他已把刀插进了左胸,一边哭着,一边笑。魔鬼就在他身后,意味深长的观察,它很平静。

    阿杰倒进水里,没有多少浪花。

    纤纤出现在海滩上,向我们跑来。

    我们不约而同的向她伸出手,但晚了,她被浪花打倒。

    魔鬼俯到她身上,说了些什么。纤纤的身影瞬间被黑色笼罩。“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大声问,那个邪恶的家伙还是那句话:“你们中间只有一个能活。”

    我看看身边的小鸽子,只有一个?他会杀我吗?如果他杀我,我就死吧。

    于是我安心的笑笑。

    山摇地动,很远处的古堡上那裂缝大了,最后完全裂开,那建筑在我们眼前一点一点的崩塌,最后完完全全的消失在一片烟尘中。

    大地在剧烈的抖动。

    礁石动荡,海浪湍急,一遍遍拍打沙滩,象是在回应,星月岛在隆起!

    陆地先是上升,然后慢慢下降,无休止的下降。

    魔鬼嘲弄的盯着我们,我和徐鸽对视了一眼,决定了。

    我们手拉着手,跳进了冰冷漆黑的海水中。

    星月岛缓缓的,消失了。

    忍无可忍之后的结局是……

    魔鬼好像一股烟,随着小岛的消失钻入了海底。我和小鸽子不在它的眷顾范围内,我们很幸运的找到了一根漂浮着的树干。

    我们在没有边际的蔚蓝色里,随着波浪一上一下的飘浮,就算是没有未来,心情不喜不忧。手互相的拉扯着,我们开始发现彼此的笑容竟是这样美好。

    很久很久,听后来的分析,是三天三夜,我们被碰巧经过的一艘轮船救了。

    刚刚得救的时候我们都不想说话,幸运的是救我们的水手都很善良和热心,在他们的照顾下我们很快的恢复了健康。

    最后我和徐鸽站在甲板欣赏海景,听水手说很快就要到达青岛了,那么过一会儿,海岸线会出现。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等着回归我安逸正常的生活。

    徐鸽也一样,他微笑着,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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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7 | 显示全部楼层

死亡的理由

他穿过人群向她走过去,她的目光探询着。“你好!小姐,我叫顾青。”他说罢,伸出手去。

    她警觉的没有回应。

    结局是他笑了笑,转身,消失在人海。

    而她则开始了迷惑。

    一、小白

    早晨有个陌生的人向我问好,那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人,可以说,五官很精细,可以说很帅气吧,他说他叫顾青。

    不过我不认识他。我以为他是个推销员或者卖保险的,这年头骗子很多,我不得不小心,在别人向你微笑的时候,天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所以我没有去握他伸过来的手。我以为他会胡搅蛮缠,最低限度说点什么,但是他没有。

    他转身,走了,很快。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消失在人群中,我有一种失去的感觉。

    二、顾青

    顾青走出自己的临时避难所,发现有个乞丐好奇的看着他。“你好!老家伙,这么大岁数还出来干什么?”那人说。

    四周没有人,那么就是对他了,顾青看看自己皱皱巴巴的皮肤,勉强笑了一笑。

    可是那乞丐说:“要不你回家,要不找个安静的地方等死,记住下回不要来我的地盘捣乱。知道了吗?”

    顾青点一点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

    “你干嘛?自杀吗?”

    顾青不回答,专心的做自己的事情。他一刀向自己的脸上割去。

    那乞丐吓得傻了,呆呆的看他把自己的皮剥下来。

    这其实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因为顾青的皮已经很松弛,而且那层老皮下面,是新长出来的年轻的肌肤。

    现在在只有两个人的胡同里,他像蛇一样的脱皮。

    最后的工作做完,他抬起头来笑了一下。

    那是一张五官很精细的脸,乞丐看到他,见了鬼一样大叫,接着跑掉了。

    留下顾青很悲哀的,跟墙壁说话。

    三、于俊

    “小白,你在想什么?”她抬起头,是同事小梅关心的问。“没有什么了。”她马上说。

    “你呀,就是这样,总是莫名其妙的不安,你马上结婚吧!”

    她说:“别瞎说了,还没有对象呢!”

    “咱们经理对你可挺有意思。”她马上按住小梅的嘴。

    俊可是一个很优雅的男人。小白想,高大英俊,说一不二,一个人管理全公司的事务,这样的人怎么看得上自己。

    而且他每次看她的眼睛,都带给她丝丝的凉意。

    想到这个她哆嗦了一下,小梅忽然说:“那个人……他一直在看我们!”

    窗外,果然有个高个子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这扇窗户。小白吃了一惊,顾青发现她的目光,马上很快的走掉。

    俊走过来说:“小白,下班以后一起吃饭吧。”

    小白愣了一下,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力。

    他们在莫斯科餐厅吃了一顿很有气氛的晚餐,回来的时候,小白话多了起来。俊一直听着,随后说:“小白,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很好啊!”

    俊说:“有多好?”小白想了想说:“比一般人好很多。”

    俊说:“既然如此,那么做我女朋友,你看如何?”

    小白懵了,俊以为那是答应的表示,拉起她的手。“你……”不料她吃惊的叫了一声。

    顾青听到了,冲出去狠狠的给了俊一个耳光。“我不许你碰她!”他的眼睛里似乎喷的出火来。俊蒙了,几秒钟后问:“你是谁?小白,他是谁?”

    “我……不认识啊!”她说。

    顾青才意识到他其实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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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7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小白

    “我的催眠术很灵的,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能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

    小白点点头,闭上眼睛,松弛自己的神经。

    很远很远的地方,很久很久的感觉。

    那是……一口锅。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她忍着高温和怪味道,向锅里添草药,并且不断搅拌。一个老者过来,闻了闻,皱眉道:“明天就要把药方献给大王了,如果还治不好大王的病,我们恐怕就都活不成了。”

    小白听见自己说:“爹爹,不用担心,这次一定可以的。”

    那老者满脸忧愁:“鹤儿,不用安慰我,这药方到底怎么样,你爹我心里有数。”她着急的说:“那怎么办才好?爹,你马上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这里有女儿。”她的爹爹说:“不要胡说!我们还有办法,这样吧,明天把我们祖传的长生不老丹献给大王,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好了,不用怕,大不了咱们父女一起死了!”

    她感到自己在点头。药锅的雾气在眼前飘散,一个高大的男人向她走过来……

    “啊!”小白睁眼,满脸是汗。阿静很有成就感的说:“怎么样?看见了什么?”

    “古代,药锅,老人……还有一个男人的影子。”

    阿静好奇的说:“怎么会是这个?你以前见过这样的场景?”

    小白摇摇头。“那也可能是你的前世吧!以前也有人在被催眠之后说看到自己是一只狗呢!”阿静咯咯笑起来,“好了,第一次催眠,到此为止好了。明天再来吧!”

    五、顾青

    又是一天的清晨,看到太阳升起来真的很好。顾青伸伸懒腰。他到这个城市很久了,昨天还是几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她。他眼前回想起她的样子……还有她的许多许多的样子。

    展开画夹,他开始自己挣饭钱的工作。

    “你是画像的吗?”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走过,其中那梳辫子的好奇的问。

    顾青点头。“你想画像吗?”

    女孩子说:“好贵的!你要多少钱?”顾青说:“你原意给多少就多少了!”

    那女生高兴起来,一会又开始遗憾:“我要去上学了,你晚上还在这里吗?”顾青说:“不一定,不过我会在这一带。”那女孩脸蛋被阳光映的红红,又说:“我可以看看你的画吗?”顾青全给她。

    两个女孩拿过去看,唧唧喳喳的兴奋起来。“哇,好漂亮!这是什么朝代的衣服啊?”顾青说:“嗯,战国吧。”

    “那么这个呢?”“这个是唐朝。”“这个是宋朝吗?”“不,是明朝。”

    看罢,另一个小女生说:“为什么你画的都是同一个人呢?这个漂亮的小姐是你的模特吗?”

    顾青看看画上小白俊俏的面容,哦了一声。

    六、于俊

    第二次请小白吃饭,俊诚恳地说:“昨天的请求,你考虑过了吗?”小白尴尬得很,支支吾吾。“你不同意就直说吧,我理解,没什么。”俊站起来。

    “对不起……”小白也站起来。

    俊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在公司门口,俊遇到顾青。“你好!”

    俊不说话,径直走,但是顾青挡住他。”请你走开让我过去!”他说。

    “你不至于吧?”顾青说。俊说:“你说呢?你是小白的什么人?”

    顾青盯着俊的眼睛看了好久,说:“你一点也没有变!”

    俊看他很快走开的背影自言自语说:“真是一个怪人!”

    忽然一股黑色的什么东西扑上他的额头,俊的耳边似乎传来震天动地的喧嚣。太吵了,他捂住耳朵,声音还是传过来。“大王!大王!”混乱中有无数声音在叫,“大王饶了奴才吧!”他睁眼,一个淡白色的骷髅嘴巴一张一合的在面前说。

    “走开!”

    他叫完,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剩下身边的行人纳闷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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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小白

    “青!青!”她抱住他的身子,拼命呼喊。

    他的脸上已经一片青色,嘴角也翻出漆黑的血沫。她心疼的给他擦掉,期待他睁眼醒过来。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他死了,完完全全的死了。

    大殿上,大王威严的声音说:“白络,白鹤父女胆敢以假长生不老丹谋害本王,给我拉下去!”她知道自己绝无幸免的可能,柔弱的身躯涌起一股勇气,提高声音道:“大王!小女子罪该万死!任凭大王处治。不过大王,您一向仁慈,可不可以听我最后说一句话?”

    王在殿上,最高处,道:“你说!”

    “是我和爹爹险些谋害大王,青将军为了大王舍身试药,大王,您可不可以厚葬他?不因他与小女子的婚约而连累他?”

    王向下扫视了一眼说:“本王自有安排!来人!拖下去!”她最后留恋的看了青一眼,身不由己被带走。

    一根白绫勒在她颈上,她挣扎着,呼出最后一口气。“爹爹!青!为什么会这样?”

    小白猛的醒来,阿静给她擦汗。“早知道你这样辛苦,我就不帮你催眠了。”

    “不,谢谢你,我想起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小白慢慢的说,魂不守慑的走出去。

    八、顾青

    顾青靠着栏杆欣赏河上的夕阳。

    一个女孩的身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那是白鹤,他唯一心爱的女人。他想起几千年前的爱情,依然像昨天一样清晰。“明天我和爹爹就要把长生不老丹献给大王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我有没有命做你的娘子,你永远都要记得我,不要忘了我,好吗?”

    他说:“好的!我永远都不忘记你。”

    大殿上,王充满怀疑的看那药丸。“这长生不老之事,完全不足为信!”他为了证明鹤儿的清白,站出来说:“大王!微臣原意为大王试药!”大王冷冷的盯着他说:“你全吃下去吧!如果你无事,寡人就免了白络白鹤父女的罪。”

    他吃下那药不一会儿,腹中似乎有烈火在烧,他看着心爱的女人,非常想告诉大王自己完全没有事。他张嘴,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我没用……我没用……”冥冥中他想,接着失去知觉倒下。

    风吹过来打在他脸上,好像透过那张破席掉下来的土。王就这样草草埋了他,那些土几乎盖不全他的身体。他爬起来,全身的皮肤僵硬无比,他开始感到痒,抓下身上的皮。

    他依然年轻,不过王已经死了。白家的长生不老丹果然有用,不过世间没有人相信罢了。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几千年来的寻找,各个时代,他的爱人都会以各种身份转世重生。他找到她,他从不忘了她,他总是走到她面前,对她说:“你好!我叫顾青。”她不解也好,茫然也好,他掉头就走,决不打搅她的生活。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见到了另一个人,他的王。

    想起王,他的头隐隐作痛,他对于王的记忆已经不多了。很久以前那个医生曾经告诉他:“你脑子可以使用的部分已经不多了,除非你忘掉一些事情,否则你的脑子就会死亡。”他忘掉了很多很多……但是关于她的部分,他永远不会忘掉。

    想起这个,他想到也许有一天,也会死亡。而是否死亡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她。

    九、于俊

    一封奇怪的信,让他去一个奇怪的酒吧见面。于俊不怕,他足以保护自己。

    那个酒吧的名字叫“NeverForget”,顾青在等他,在一个冷清的角落。

    “你倒底是谁?倒底要干什么?”

    顾青低头晃着手中的酒杯,接着盯了他好久说:“你还是变了。”

    “你以前认识我吗?”俊问。

    顾青说:“好久了。”

    “哦?那是在什么情形下?”俊还问。

    顾青欲言又止,很久很久,最后说:“算了吧,还是忘了吧,很久以后,谁知道又会怎么样呢?我实在是记住太多的东西了。”

    他们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于俊走出去,夜色很好。他的心出奇的平静,许多天以来,头一回这样轻松。不自觉的说:“谢谢你。”对顾青,接着他融入夜晚里。

    顾青留在后面,把他的几十张画重新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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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9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她接到一个奇怪的包裹,是一叠厚厚的画。有工笔,有素描,画的都是她,却也有些不同。同事羡慕的问她在哪里订的画,她也很惊讶。

    “一定是追求者了!你看,画的这么好,那个画画的人啊,一定爱你爱的不得了!”小梅说。小白听了,下意识的看一眼窗外,平常的风景。

    她有点遗憾的想起顾青。

    顾青来到那家“NeverForget”,点了一杯他最喜欢的酒。

    老板娘问他:“你怎么了?”他说:“我要出远门了。”

    “一切都变了,王也变了,如果继续记得一切可能都没有意义了。”

    老板娘又给他一杯酒:“那么你的决定呢?”

    顾青说:“我想忘记。”

    他喝下最后一杯酒,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袭击了他。他抱着头,忍着,忍着,终于彻底晕厥。老板娘看了看他,无比怜悯。

    我终于死了……我的死亡不是因为衰老或者仇恨,而是因为,我实在不能忘记你,哪怕只是一点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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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阴阳错

易君在黄昏的时候等在桥边。

    她果然来了,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采访机:“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她说,因为赶路,脸让风打的红扑扑,让易君想起秦朝那个小小的歌女。“响儿……”他不自觉的道。

    “我叫阿想。”她职业化的说,“易先生,你说你有很好的故事告诉我?”

    他点头:“你是个作家吧,你一定会对我的故事感兴趣的。”

    #吸血鬼

    我是一个吸血鬼,他说。

    阿想说,怎么可能呢。

    “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看我的牙。”易君露出长而尖的犬齿,“我曾经靠吸血活了很多年。”阿想问:“多少年?”

    几千年吧,记不得了,直到一个女人让我摆脱了吸食鲜血的日子。

    阿想似懂非懂,夕阳罩着他俩,影子拖得长长。

    一对情侣走过来。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易君说,“很久以前的朋友了。”

    “我……”他刚要说,又犹豫了,恰好她好奇的问:“很久?那是怎么回事儿?”

    他就说,我给你讲讲他们两个的故事吧!

    #玉佩

    我曾在古代做过将军。

    秦江当时是我的副将,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有一段时期战争很少,我们常常把酒言欢,偶尔也一起找找女人。

    他家在乡下,孤身一人。我看他寂寞,劝他娶一房妻室。

    “将军!”他对我说:“大丈夫天下为重,娶个女人碍手碍脚的做什么!”

    后来我知道,他是有爱他的女人的。

    我第一次见到那女孩是在我的府邸门口,她哭着拦我,大叫:“将军为奴家作主!”一张瘦瘦的小脸灰灰的,眼泪滂沱。

    叫人带进来一问,她原来是秦江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从乡下赶来的,叫做云央。

    云央哭啼啼的说:“他不肯娶,将军要为奴家作主啊!”我好端端答应下来,叫秦江来问,他说:“将军!我一个人过得挺舒服,叫个麻烦的女人来做什么!”

    我说,你就是不肯娶她了?那么跟她说清楚,她成天在这里哭也不是办法。

    显而易见的是云央并不肯听,过几天我去看秦江的时候,她还在。

    “将军,江他不理我,每天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做什么,奴家怎么办才好啊!”

    我劝她离开,她摇头说不可以。

    这时秦江回来了,酒气冲天:“你还在?也好,这个给你。”说罢拿出个晶莹透剔的玉佩,咬破手指,滴了鲜红的血上去后,递给云央。

    她愣愣的接了。

    “这个叫做‘阴阳错’,你收好,以后它就属于你了。”秦江得意洋洋的说,“从此咱们就是中了魔咒的两个人,永生永世不得相恋,如违此誓,势必阴阳相隔!”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忽然云央“哇”的一声哭出来:“我不信!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秦江说:“说了我不要女人你又不信。”接着不再管她,邀我喝酒去了。

    我怪秦江不该下这么毒的誓,他说没关系。

    接着几个月后我听说云央回乡下嫁了人,一切本该平静,战争却爆发了。

    随我出征的秦江在一次战役中不幸身亡,我也萌生退意,一次大规模的胜利后悄悄的离开,过了几年闲云野鹤的日子。

    我忽然想去看看云央,就算是为了故去的秦江吧,我找到他们出生的村子。

    那是青山绿水的好地方,村口几个垂髫儿童嬉戏着,一打听才知道云央已经是三个娃儿的娘了。我找到她家,她正像每个主妇一样忙碌。

    云央白净了很多,好像也高了些,她说男人下了地:“每天都这么忙啊忙的天就黑了。”

    闲谈中,她知道秦江不在了。“哦,也许这就是命吧。”云央淡淡的说,手中的篮子掉了菜叶,她弯腰捡的时候我看到那玉佩挂在颈中,透亮雪白,上面一点隐隐的红色。

    走的时候云央送我到村口,还是那么怯怯的行礼:“将军走好!”她说,欲言又止。好远回身看到她孤单的影子,让我不自觉,想起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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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扬州

几十年以后在扬州的大街上,我意外的发现那玉佩在一个小贩手中等待出售。“这个可是上好的古玉啊!”那叫卖的说。

    我正欲拿起那玉,身后一只纤纤素手却抢了先。“就要这个了。”一位年轻小姐不容置疑的说,把玉佩挂在颈中,早有丫鬟赶着付了银子。

    那小姐一张瘦而粉白的俏脸,云鬓下双眉似新月弯弯,神态竟与云央有八九分相似。我一时忘形跟她好几条街,她怕了,赶忙着回了家。

    我看到一块大大的牌匾,题着“春香楼”。

    径直进去,我点了她来坐陪,喝的有些醉了,问她叫什么。

    她说了个无非是花花草草的名字,我摇头道,不好,不如“云央”。

    她听了秀眉微蹙。那一晚我们觥筹交错,一醉到天明。

    之后她便改名为云央。

    我离开杨州三载有余,再一次故地重游,景色依旧,人面已非。打听她并不难,街头巷尾都流传着名妓云央与才子胡晓的故事。

    胡晓是当朝宰相的儿子,知名的才子,两年前游历扬州,与当时已成了名妓的云央一见钟情,才子家人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后来丞相派人来招,公子回返京城,云央思念过度,郁郁而终。

    自古红颜多薄命,我到云央的坟前祭奠,远远望见故人的身影。“江!”我叫一声,他回过身来,还是那个随我争战沙场的神态,只是多了些书卷气。

    “你认错人了。”

    我一愣,随即问他尊姓大名。

    他沉默很久似乎在斟酌,最后终于说:“在下胡晓。”

    没问他什么,两天后我们再次成为朋友。半醉时他告诉我:“我对云央……唉,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在他口中,是一个艳阳天……

    自负风流的他在几个文友的邀请下到春香楼买醉。

    “云央翩翩而来,长眉入云鬓,当真有如仙子一般。那晚我们很开心,后来左右无事,我就在她那里住下。”他侃侃而言,我发现他软弱很多,是真真正正成了书生。

    他说他开始是逢场作戏,谁料她当了真。

    “她开始不知我身世,也待我好,几个月后听说我要走,竟急得哭了。我本无意与她厮守,看那样子也有些感动,告诉她,回京是父亲的意思不能违抗,和她的事情必须搁一搁。她懂事,答应了,但要我半年之内写信给她。”

    他回忆云央当时说,她可以接受他的没感情,但不能忍受他不诚实,不管如何,一定要写信告诉她。

    唉,只有我知道,她做出了多大的让步。

    “你没有写信给她吧。”我说,他点头:“没有,我……我忘了。”

    “父亲一直要给我安排婚事,这次回去我偶然见了那家小姐一面,她相貌甚美,就是木呆呆毫不可人。不久大病一场。未婚妻家里以为我命不久长,提出退婚。父亲大发雷霆骂了那员外,让我听了好不伤心。”

    “才觉得天下只有云央待我好。我无心功名,仕途渺茫,倒不如和她在一起归隐山林,乐得逍遥自在。身体一好转,我便回扬州找她。”

    “她在我走后就得了病,本已近乎痊愈,偏偏在我到扬州的前一天受了风寒……我到时她已经没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胡晓走的那一天,我陪他到云央墓前,看他虔诚的敬上一柱香,清烟袅袅。

    “不知来世,我们是否有缘。”他默默祷告。

    我听了,居然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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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别姬

光阴似箭,我在戏班子里再见老朋友江的时候已经是民国初年。

    许久不见的他越发英俊起来,眉宇之间多了些许脂粉气。我安静的连着看了两天他的“霸王别姬”,不忍打搅他平静的生活。

    第三天,刘司令带着姨太太来看戏。

    那个娇娇怯怯斜坐在司令身边的三姨太,看着戏台上的他出了神。

    当天的黄昏我听到他打听三姨太,其实这不难,因为从那以后,她常常的来捧场,有时候和司令一起,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

    每每坐在戏院的角落看着他们两个,一个唱,一个看。

    唱的动情,看的发痴,注定不能相恋,又何苦相识呢?我替他们惋惜。

    江一点一点的陷入相思,甚至有一天他卸了妆到门口来等待。

    本名云儿的三姨太走出来,他便迎上去。

    “你是谁?”她问,他愣住,不发一言的退开。

    原来,她不识得他的!

    知情的戏子说,三姨太以前也是唱戏的,一出“贵妃醉酒”唱得远近闻名。一天刘司令看了,派人请她过府,她婉拒,司令没有强逼,只是给她送来一块有血丝的玉佩。

    第二天,她就嫁了过去,心甘情愿。

    听说那云儿姑娘本是大家闺秀,只因家道中落才到了戏班子。她出生之时曾有相士说,有一块带血丝的玉佩与她有不解之缘。所以她立了誓言,谁送她那块玉,她就嫁给谁。

    江听了这个传闻,发疯的找玉,结果徒劳。

    那块听说是从古人棺木中得来的宝玉,已挂在三姨太的颈中。

    江终于想了另一个法子,每次三姨太来时,他为她端上一盘味道奇佳的瓜子。

    一来二去,她终于注意他了。

    在后台,她对他说:“不行,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可是他说:“我是,只是你不知道。”

    她叹气说:“既然不知,何必知道。”

    他们聊了几回,他看着她颈中的玉道:“说不定,那是我的血。”

    她淡淡道:“别说血,不吉利。”

    她开始很少来,最后再不来看他唱戏了。

    江郁郁寡欢,直到司令生日,他打起精神去唱堂会。

    三姨太顾盼生姿,美貌依旧,他找了个没别人的机会过去对她说:“我好想你。”

    她说:“不,我们不要见面了。”

    他问为什么,她眼角流下两行清泪:“我怕,爱上你。”

    他愣了,一时忘情,吻了她。

    翌日他正在唱戏,一队士兵闯进戏院,为首的掏出枪来向台上一阵狂射。

    他死于非命,三姨太闻讯,悬梁自尽。

    刘司令深爱姨太,懊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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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珍珠

再过很多年我寥寥无事,忽然想去寻访他们的踪迹,结果茫茫人海不可得。看来我与他们无缘了,正这么想时,人群中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他们两个,似乎边走边谈,满面春风。

    我欣然,追踪上去。

    现在他叫文良,她叫珍珠。

    他们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借着生存几千年的能力,我混到他们学校顺利的成了一位讲师。

    我发现他们两个都喜欢听我的课。一次课间,聊天,我说:“你们两个感情很好吧?”

    他们对视一下,笑得前仰后合,告诉我全然不是。“我们从小就开始吵。”珍珠说,“从小学到大学。”我问:“你们一直是一个班的?”

    他们点头:“我们是冤家对头!”

    的确,文良似乎喜欢聪明漂亮的小梅,珍珠也有个痴心的男朋友家亮。

    我只能为两个朋友高兴,并且真心的祝福他们。

    活的越久,就越希望看到故人,所以我对他们两个的感情越来越深,深的我生怕自己会不知不觉之中,告诉他们那个关于阴阳错的秘密。好在他们都忙,无暇考虑关于一些不可信的冥冥中的东西。我就在不为人知的时候窃喜。

    说实话,我真希望他们两个,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可是后来,珍珠失恋了,家亮去了远方。

    “他不会回来了……”她来找我聊天的时候说,“我了解他。”

    一直以来我形成了沉默的习惯,也许有的时候,无言就是最好的表达。珍珠慢慢的流泪,一声不响的靠在我肩头。

    正巧文良进来,他看了一下,默默不响的退了出去。

    看他那眼神,我忽然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第二天,文良对我说:“你喜欢珍珠吗?”我愣了,问她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你不喜欢她,就不要伤害她。”他认真的说。

    我回答他说事情不是他想象的,并问他为什么这么紧张。“没有什么,昨天,我看到……是我误会了,不过我当时真的,很难受。”

    他不知道这话让我更难受,我告诉他别想这事。

    “你一定不能喜欢珍珠。”他跳起来说:“为什么?”

    我知道失言,支支吾吾的说,因为小梅。

    虽然我知道那是徒劳的废话。

    珍珠的生日,我和她几个要好的同学准备热闹一番。准备食品的时候文良来了,问我珍珠在哪里。“我有礼物给她。”他神神秘秘的说,按我说的找去了。

    晚上的宴会文良没有到,珍珠光彩照人,大家都夸她漂亮。“你那块玉佩真美。”一个同学说,我一惊,看到她颈中赫然挂着那块不详的玉。

    “这是文良的生日礼物。”她说,其余人嗡的起哄,她也笑。

    我的心却越来越沉。

    从那以后文良和珍珠的关系一天好过一天,不止一个同学看到他们相伴走过校园。大家说他们恋爱了,我总是大声的否认。

    可是我不能说那理由。

    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这让我一天比一天伤感,没有人知道我怎么了。我提出辞职,就要离开校园的时候珍珠跑来。

    “你为什么要走?难道你真的……”我看她奇怪的眼神,告诉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作为朋友我必须告诉你,你注定不能跟文良在一起。”她静静看了我很久,没有问我为什么。

    第二天我在收拾行李,文良跑过来,二话不说,一拳把我打在地上。

    几千年来的交情,他第一次打我。

    我嘴角流出鲜血,添上去咸咸的,不过我对这种液体已经没有感觉,人对永远拥有的东西往往都熟视无睹。可是我在乎他的感觉。

    “为什么打我?”

    他看着我,眼睛瞪得大大:“为什么一定要拆散我们?我们都当你是好朋友啊!”我心痛了,无言以对。

    “她离开我了,她说绝对不跟我在一起。”他愤怒的叫:“可她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们痛苦,你才高兴?”

    我说什么?秦江啊,这痛苦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不该开始厌恶一个女人,又在以后不断不可救药的爱上她。

    “永生永世不得相恋,如违此誓,势必阴阳相隔。”我说。

    有几秒钟他的表情很奇怪,后来他吼道:“你够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你都不能拆散我们!”

    他冲出去了。

    珍珠来告诉我,她很想跟秦江在一起。

    “是的,我想我是爱他,但是不敢告诉他,因为我相信你。”她说,有点哀怨,有点遗憾,“现在我天天躲着他,同学都说我傻,可是你是我的好朋友啊,你没有必要说假话。”

    我第一次拉了她的手,感觉她的颤抖。

    “你不开心吗?”

    她说:“我好痛苦。”

    她痛苦,我该让他们痛苦吗?还是让他们自己选择?

    扔了那块玉佩吧,然后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我最后艰难的说。

    我还是最终选择了逃避,之后的很长时间,我后悔的几乎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珍珠听了这建议很高兴的走了,她对文良说,丢了那玉佩。

    我也丢了文良的友谊,我知道,在我正式走出校门的时候,只有珍珠来送我。

    “你不必介意,以后我们会一起去看你的,不过你要记着给我们写信。”她刚刚笑着说完,一个同学就惊慌的来了。

    “珍珠!快,文良进了医院了。”

    文良是被一辆大轿车撞死了,他死的很快,我想他当时一定几乎没有感觉。我们在太平间看到他的时候,他脸上很平静,似乎还有点高兴的模样。

    那死机说,他开车转过弯的时候,没有看到文良。

    目击的一位老太太说:“那小伙子过马路的时候好像踩到什么,忽然停下了,然后就弯腰从地上捡什么东西,车来了都没看见。”

    我和珍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医院给了我们他临死还攥着的,那块玉佩。

    阴阳错。

    “我早该知道,”珍珠泪眼迷离,“不过这一切倒底为什么啊?”

    这不怪你,我只能对她说。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对着月亮怀念自己的爱人的时候,文良淡白色的灵魂悄悄的走过来了。“见到你真好。”我说,“去看珍珠了吗?”

    他点头,然后说:“她哭着就睡了。”

    接着我们都沉默,直到他说:“一切都像你说的,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有很多记忆,你来看看吧。”我说,他停了一会,慢慢的走进来,附在我身上。

    我让他看了我关于他们所有的记忆。

    最后一次的对话,我说:“你应该改变阴阳错。”他摇头说:“我不能,那是万世轮回都不能改变的咒语。”

    那么你不爱她吧。

    他说,也不能,我一世比一世陷得深了。

    “也许,”我朦胧睡去,他最后的声音说:“真如那道长所说,只有一个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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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结局

“后来珍珠怎么样?”阿想听得入了神,急切的问。

    易君说:“珍珠很坚强,她勇敢的活下去了,直到十八年前去世。”

    不远处那个女孩这时回手打了男孩一拳说:“你这个坏东西!”

    “我坏,我坏还不行吗?”男孩笑嘻嘻说,把瘦瘦的脸靠在女孩肩上。

    阿想问:“那是他们吗?你不是说阴阳错是万世轮回都改变不了的吗?”

    易君点点头。

    不过他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他感慨,又有点兴奋的望着那两个人说。

    那个,他指着女孩告诉阿想,是我的好朋友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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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53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死符

子风是一个魔鬼,并且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就是分发生死符。

    那是一块小小的牌子,银色的,凡是拿到它的人,生死就完全掌握在子风的主人的手里,叫他做什么他都要听从。呵呵,每每想起那些人的样子,子风都很开心。生命在他们看来是多么可贵的东西呀!而在他眼里,简直一钱不值。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了其实不值一钱的东西受人摆布!

    这是一种乐趣,一种捉弄的乐趣,他总是穿一身剪裁很得体的黑褂子,悠闲的出现在他的猎物面前,说一句:“生死符,你的!”

    那些人大多数莫名其妙,不信。

    “你是不是有病呀?”曾经有个大汉说,想绕过他走自己的路,不过这是不可能。他是有法术的魔鬼呢!试过几次之后,大汉怕了,求饶:“你究竟是谁呀?”

    他一笑,露出可爱的酒窝,他的笑容很可爱,魔鬼总是有办法把自己弄的美丽的。他说:“我是魔鬼!给你发生死符的。”

    “如果,如果我不想要呢?”

    “不要,你现在就会死。”

    笑着,他把生死符递过去。接了,那么那个人就要帮魔鬼们做事,不接,子风就会杀死他。他杀死一个人的时候,会很平静的,没有一点感觉。

    一切,天经地义。

    子风的主人是黑魔鬼,很久以前,他是一个神仙。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变成了无所不在的黑暗的魔鬼。他最得意的手下就是子风,然后是发“死符”的魔鬼。得到死符,生命就成了魔鬼们的食物。

    子风的生死符,是黑魔鬼的王牌。

    时间,是没有用的东西,生命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挣扎。

    一天天,这个城市忙碌着,每个人为了各种目的维持生计。子风,和其他的魔鬼,活在夹缝里。一栋栋的摩天大楼,一辆又一辆高级漂亮的小汽车,夹着公文包的商人。多少魔鬼穿梭于它们之间。人虽然是自称为万物之灵,却不知道,魔鬼的世界与他们之间贴得有多么的近。

    “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生物……”

    有时候子风会想起她说过的话,她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既不聪明也不漂亮,子风发给她生死符的时候,她很平静,只是凝视着他,说了那句话,还有:“我会记得你……”

    子风杀死她的时候,她在微微笑。

    他的确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为了更好的发现魔鬼的猎物,他被派到人类的世界中去。

    那是个繁忙的世界,属于人类的世界。子风的眼睛都看花了,商人,小贩,律师,学生,原来人活着也是要有各种背景的,他作为一个魔鬼却不可能办到。最后,他当了一名演员。

    不变的容貌,过人的精力,他不当一名演员,还当什么呢?

    一次,他看到一个女明星在暗地里哭泣。

    “你为什么哭?”他问,没有得到回答。

    “我知道,你是害怕有一天自己老了,失去了美丽,失去了青春,那么对你来说,什么也就没有了,是吗?”子风很平静,很平静的说,向她伸出手去,他的手上,是银光光,亮闪闪的生死符。

    “拿着吧,拿着你就可以为魔鬼办事,为魔鬼办事的人是永远不会老的。”

    迷惑的女人接了。

    很久以后那个女明星成为了影坛上的常青树,几十岁的人依旧美丽,大家传颂她的故事,把她奉若神明,她六十岁生日那一天突然的无疾而终,成了一个谜。

    子风知道,那一天他取去她的生命之后,她的尸体变的干瘦,完全一个老太太的样子。呵呵,你不能容忍自己的变老,就要容忍辉煌之后的猝死吧。

    演员是做不长久的,他继续在各种职业中徘徊。有一阵子,他当了一名记程车司机。小雨朦胧的夜,他的乘客是一位绝色美女。

    一位黑发黑眸的女郎。

    女郎上了车,一只纤手扒在他们之间的栏杆上。“你好吗?子风。”

    子风感到很熟悉的气味,问:“你是谁?”

    “我吗?我叫茉莉。”

    “哦。”他答着,“你去哪里?”

    “我是茉莉。”女郎媚眼如丝,把手指伸过去,“茉莉呀!”

    子风不看她。

    “你的生死符发的怎么样了?”

    “你想要我发给你么?”他问,得到的是嘲弄的微笑。

    “你是不可能发给我的,我有很多死符,你要不要呢?”

    子风明白了,她是发放死符的魔鬼,茉莉。

    她吹着凉风说:“我去学校,这附近最近的学校。”

    到了,那是一所高中,子风把车停在门口,茉莉风一样下了车:“跟我去吗?”他点头。校园里一片寂静,屋顶的角落里,女孩子们呜呜的哭着。“为什么哭?”茉莉问着,很轻。“我们考试不及格,活着没意思了。”

    “那么你们就是想死了?”

    “是的,我们想死……我们对不起爸爸妈妈。”

    “不用怕,拿着这个。”茉莉把黑黝黝的一块死符扔过去,一个女孩茫然的捡起来。”对了,对了,拿着这个,拉住你们身边的人的手,向前走,你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女孩们有点欣喜的点头。

    走呀走呀,她们坠进无边的黑暗中。

    子风看着,没有表情。茉莉舔舔溅在手指甲上的鲜红的血,说:“主人会喜欢这么年轻的生命的。”

    第二天,整个城市轰动了,一所中学的六名女生坠楼而亡,学生心悸,市民震惊,传媒们开始向学校和老师发难。子风慢慢的走过人群,他该换个工作了。

    什么地方,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是一个眉目清秀的美丽女子,他径直走到她面前:“你是谁?为什么看着我?”

    “没什么,”她嫣然一笑,“你是魔鬼么?”

    “我是。”

    然后她看看他的眼睛,又看看周围的人群:“你和他们,是不同的生物。”

    子风点点头,捕捉她的眼神,不错,同样的眼神,她重生了,样子变了,眼神却没变。

    “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生物……”

    但是她重生了,为什么呢?子风去找他的主人,他的主人阴阴沉沉的说:“你见到的不是人类,她是森林女神,她有不可思议的能力。她的重生是诸神的杰作,她会毁灭我们。”

    “所以,你,我最忠实的仆人,你要去杀了她。”

    子风去了,女孩正坐在旋转木马上面,双手扶着面前的柱子。他跳上马头,对她说:“我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她微笑着说,”并且我也不打算逃。”

    “为什么呢?”

    “本来我要消灭你们的,但是我不想了。一切的一切都是要有原因和后果的,就像这旋转的木马,转了一圈,终究还是会回到原地的。”

    子风莫名其妙,忘了去杀她。

    “喂!那个人!你怎么爬上去的?”公园的工作人员大叫。他一笑,从木马上跳下来,带着她,飞上过山车的轨道。“你真的不在乎吗?”子风狞笑,“再过一会儿,你会死得很惨。”

    她放开抓着他的手:“那么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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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54 | 显示全部楼层
怪怪的……

    他们两个走上公园的小路。”你不杀我了?”她问,并且侧着头,微笑。

    该死!子风心里有很甜的感觉。

    “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我没有以前,没有将来,只有现在。”

    她摇头:“不会的,你一定是有以前的,没有一个魔鬼是天生的,你的以前,应该是一个人……”

    子风茫然,放她走了。

    我是有以前的?……他去找主人,问他自己的以前。黑魔鬼挂着一张刚刚剥下的死人脸,很生气的说:“你生来就如此!你为什么不杀了她?马上去杀了她!如果你还是这样子回来,我就杀了你!”

    他又去了,可是这一回,仍然没有杀了她,她只是问他:“你知道被杀了是什么感觉吗?”这是第二个问题,他还是不能回答,森林女神看出他的苦恼,说:“那么,让我呆在你身边吧!当你知道怎么回答我,再杀掉我也不迟。”

    他答应了。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子风总也不能明白她的两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他没有杀得了她。黑魔鬼非常生气,所以他不敢回到主人那里去。茉莉曾经来找过他,她仍是那么妩媚,对他说:“子风!你怎么能听这个女人的话!快!快杀了她,她迟早会毁灭我们的!”

    子风没有理会。

    每个人都是有以前的,魔鬼也不例外。到处走走,到处看看吧!这个城市里……子风看到许多在街头巷尾玩着简单的游戏的小孩,背着书包上学的少年,无所事事上街闲逛的青年,这些他从不觉得陌生,曾几何时,我也是那样的呢?他想,想的越来越多。他真的想知道自己的以前了。于是他求她:“你知道吗?告诉我吧!”

    她欲言又止,他都快疯掉了,她才说:“好吧,我带你到你以前住的地方去!”

    那是一间很华丽的大屋子,屋子里面没有人。子风看看豪华的家具,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这里是我的家吗?”他问。

    是的,两个冤魂飘过来,对他说。

    “你们是谁?”他开始惶恐起来,那两个冤魂是一对愁眉苦脸的老人家,他们空空荡荡的声音说:“亚光呀,你是我们的孩子。许多年前,你正年纪轻轻,却不学好,整天和一帮狐朋狗友瞎混。后来你染上毒品,花光家里的钱,我们劝你你不听,还一把火烧毁了这个家,烧死了我们两个!我们恨呀!天天在这里等着你,放弃了再生的机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教训你这个孩子!你看看,这里,这里是别人在废墟上建成的,别人的家!他们也是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在过日子。你呀!你有没有想过呢?”

    子风头疼得很,喃喃着说:“不!不是这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呀!”

    森林女神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说:“你是魔鬼呀!如果不是作恶多端,怎么能得到黑魔鬼的宠爱?”

    子风明白,然后很失落:“我是一个这样的人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走上街头,阳光非常之好,从他身边走过的男男女女兴致高昂。他们不知道他是多么的烦,更不知道他的心里……

    他要去发生死符,这是他剩下的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一个中年男子喊着问他:“你凭什么左右我的生死呢?”

    “因为我是魔鬼呀!魔鬼天生就是来左右你们这些庸人的!”他说,一点没底气。他第一次失手了,虽然那个男子答应接受生死符,他还是杀了他。

    “你必须在明天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开车撞死路过这里的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子风对一个接受了生死符的司机说。

    “为……为什么?”

    “你没有提问的资格。”

    子风板着脸,走开。迎面过来一对情侣,魔鬼看到他们头上有金光闪闪的爱情的烟雾。他笑了,想起了什么。

    旋转木马依旧在转,子风坐了一圈又一圈,他看到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经过同一个地方,看到相同的风景。“你又回到原地了!你可记得以前的事情?”

    是森林女神,坐在他身边的另一匹马上。“你用心去感觉感觉吧!”

    感觉什么呢?在这不停转着的木马上?魔鬼闭上了眼睛。

    ……一个穿白运动服的大男孩轻捷的跑过一条小路,天气是那么的好,像他的心情。路边一只白色的小猫蜷缩着,不知被哪个骑车的冒失鬼压到了一条腿。男孩停下来,小心的抱起那小猫:“小家伙,真可怜呀!跟我回去吧!”他的笑容是那么美好……

    “那是我吗?”子风想,后来的后来,怎么会那样呢?

    “你曾经是个很善良的人,不过后来你变坏了,你杀死了你的父母,自己也因为吸毒过量死掉了。因为你的罪孽太深不能转世,灵魂游离于人间。黑魔鬼收容了你,把你变成了魔鬼,是的,你已经是魔鬼了。”

    过去的事情,都是很遥远的了。

    子风想,确实遥远,但是又一圈了,木马转回来,风景同样。

    他茫然。

    “你已经死了,快去向主人报到!”子风对琴说。而琴是穿着红衣服的鬼魂,不明所以。“主人需要你这样的有法力的怨鬼,快去吧!要不然你就不能再做人了!”

    看着琴红红的影子飘去,子风想,那样你才不能再做人了,好好的做一个魔鬼吧。

    他要杀死森林女神了。

    “那么你杀死我!”女神说,“我是为了你们的毁灭才降生的。杀死了我,什么也改变不了,不过你可以试试。”

    魔鬼冲过去,她还是微笑着。

    “主人,我杀了她了!”子风对黑魔鬼说。

    “你走呀!”茉莉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冲出来,“快走吧!”可黑魔鬼把手一点,话还没说完的她就定住了。子风诧异的瞅了她一眼,他们的主人说话了。

    “很好,来见见你妹妹。”是琴,她诡异的笑着,她的脸上有子风曾经很熟悉的样子。“我……”他说,但是没有说下去,琴指甲长长的手伸进了他的胸膛,在一片红色迸出的液体中他看到了自己还在跳动的黑色的心脏……

    琴吃了子风的心脏,一小口一小口的很仔细的咀嚼。黑魔鬼挂着死人脸的灰绿色面庞露出赞赏的光。“从今以后,你就帮我发生死符吧!”

    好熟悉的对白呀!躺在地上的魔鬼子风暗想,不错,木马又转回到原地了。接下来会如何,他已经知道,他的主人对他哼了一声。

    子风的身体开始像水一样融化了,先是脚,然后是腿,再有……慢慢的,他只剩下一张依旧年轻的脸还浮现在这个世界上。这时森林女神走进来,她看到了他做出的最后一个表情,那是一丝安然平静的笑意……

    “你是谁也杀不了的对吗?”黑魔鬼对她咆哮,“你一开始就有无上的法力对吗?”

    “是的,我是经过了多少次的轮回才成为了一个拥有法力的女神的。”女神安然的说,”我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你的末日了。”

    魔鬼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女神拿出一盏灯,灯光照处,一切都消失不见。黑魔鬼,茉莉,红色的琴,狰狞着,慢慢不见。最后灯光也熄了,只剩一片如水的月色。

    子风消失的地方浮起一层白烟,女神小心的把它收进灯罩里。公园里已经没有人,她让旋转木马转着,灯挂在马头上,是子风曾经跳上去的地方。

    “很久以前,”她一个人,安然的说:“我被你杀死的时候,发了一个誓,就是要毁灭你们,我经历了很多,终于得到了无上的法力,然后,你们毁灭了。我,我什么都能做到,但是有什么用呢?你看,木马又转回原地了……”

    ……小猫幸福的依在男孩子的怀里:“咪——”……

    “在我是一只猫的时候,就很想和你在一起了。”

    转呀,转,一圈圈。

    “我最终还是消灭了你们,这木马也转回来……”

    第二天,公园里的旋转木马上只有一盏破灯了。

    一个穿白运动服的大男孩轻捷的跑过一条小路,天气是那么的好,像他的心情。路边一只白色的小猫蜷缩着,不知被哪个骑车的冒失鬼压到了一条腿。男孩停下来,小心的抱起那小猫:“小家伙,真可怜呀!跟我回去吧!”他的笑容是那么美好。

    “喂!”一个眉目清秀的美丽女子从前面跑回来:“你在干什么?”

    “你看,这只小猫!”

    “好可爱呀!把它带回家去吧!”

    “嗯!我正想这么干呢!”

    “那赶快走呀!你看它都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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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54 | 显示全部楼层

红伞

这是一个很感人的安排,神仙们决定让红伞里的女妖精和她的爱人终成眷属。并且这个任务由刚刚改邪归正的魔鬼黑牙去完成。

    黑牙其实不黑,他有一口雪白的牙,长的白白静静并且相貌俊俏,当他想做什么坏事情的时候,他的脸上就会冒出迷人的笑容。当然那是以前了,是他被神仙宇收服的以前。那时候他是一个专门躲在黑暗中吸食年轻小姐的灵魂的魔鬼。有一次宇出现在他面前。

    “你是魔鬼。”神仙说,“你正准备吃人,是吧。”

    黑牙笑了笑:“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只是吸食她们一部分的灵魂,又不是要她们的命。”

    “那有什么区别吗?一样是随便剥夺别人生命的行为。”宇很认真的说,挡住魔鬼的路,他高大,英俊,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唬的对方想逃,只是黑牙没有这个实力。他没怎么反应就倒在神仙的脚下,嘴里流出黑色的血来,爬也爬不动。神仙的影子像堵大山立在他眼前,不可逾越。黑牙第一次想起一个叫“结束”的词,然而他没有结束,宇救了他,要他跟在他的身边听从他的差遣来赎罪。

    为了活下去,哪怕是做魔鬼,黑牙都是愿意的,所以他成了神仙身边的仆从。这一次他要办的事情就是陪伴红伞里的女妖精找到她的爱人。

    许多年以前红伞里的女妖精是女神浪儿,为了和她心爱的人儿在一起,她舍弃了法力留在一把红伞里,但是她的爱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更不知她的栖身之地,她的红伞被他轻易的丢弃了。浪儿和她的伞迷失在茫茫的人海里,找不到回家的路,这样过了很多年,那伞破旧的不能再用,神仙们的大赦来了。

    如果黑牙带她找到转世重生的爱人,那他也可以不做魔鬼了。

    城市里下着小雨,黑牙把红伞扛在肩上慢慢的走着。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匆匆而过,他看了一个又一个,那伞也静静呆着,没有任何臆动。一会儿街上没有人了,他便撑开伞,很破的红伞,伞上有一个差不多是心形的破洞。

    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少女从伞的深处掉出来。

    黑牙蹲下扯了扯她乱蓬蓬的头发:“喂!你看见他了没有?”

    女孩的脸隐在乱发里,可以看得出在摇头。魔鬼骂了句脏话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样什么时候能找到呢?看来等到我可以投胎去做人,那就是猴年马月了。”

    女孩嘤嘤的哭起来。

    “你别哭呀!我最烦女人哭了,多烦人!有这功夫还不如给我讲讲你那个心上人什么德行吧!以后找起来也方便些。”黑牙说完撇了撇嘴,看见自己把她的头发扯下来了一缕,马上扔的远远的,乌黑的长发丝在空中竟变成了一道金色的霞光。他挺惊讶,再看时头发掉进了雨水。女孩开始讲了。

    “很久以前我遇到他的时候,是一个下过雨的午后,我在天上放好了彩虹就看到了他。他当时傻傻的,雨停了还撑着这把红伞,我很想去戏弄戏弄他,就顺着彩虹走下来,站在街角向他招手。当时我穿着七彩的霞衣,脚下还有一朵浮云,他看呆了眼,过去抓了我的手不要我离开。”

    说到这里她轻轻的一笑,大概是在回忆那个人当时的傻相。停了一会才继续讲到:“后来天渐渐的黑了,没有了彩虹,我不能回到天上去,才觉的冷了,我的法力不强,影子也开始发淡,他看不到我就转身走,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想离开他,不自觉的冲进他边走边合上的雨伞里……谁知道以后,就再也,不能改变了。”

    天上隆隆的打起雷来,魔鬼问:“然后呢?”女妖精浪儿道:“没有。”

    “我慢慢的在伞里变成一个女妖精,而他把伞扔了。”

    魔鬼一把拍上浪儿的肩膀:“你可是真够傻的。”浪儿愣了一下,第一次有人对她这样说,但是她笑了,黑牙也笑,两个人都坐在一片的泥水里,听那轰隆隆的雷声。

    接着他们出发去找故事里的爱人。魔鬼烦透了这很久很久,没有一点线索的寻找。于是去找他的主人宇,宇告诉他,神的指示马上就到了。所以黑牙等待。

    他扛着红伞走着,路边一栋楼房正燃烧着熊熊烈火。很多人围着,哭着,叫着。魔鬼嗅一嗅,知道没有人在那个火中间,很纳闷。晚上停下来歇一歇的时候,他对浪儿说:“我真不明白,他们又没有什么危险,叫那么大声干嘛?”浪儿说:“他们的家当都在那里面,所以心疼。”魔鬼说:“你很了解人吗?”浪儿说是的:“我们以后也都会做人,结束这痛苦的日子。”黑牙不以为然。

    “我的前几世有一次是一只漂亮的绿毛龟,我一出生就是被人饲养着,后来被卖到一户人家。开始他们都对我很好,我生活的很快乐。”

    “可是有一回,那家的小孩带了些同学,为了炫耀他把我抓出来,要我到处爬,拔掉我身上的毛,不断的折磨我,他们一边这么干,一边笑。我终于明白人是残忍的动物,为了他们的快乐,他们可以牺牲任何不相干的东西,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第二天,我死了。”黑牙说,“可能是神仙们可怜我,又或许是运气很好,接下来的一辈子我做了人,一个健全聪明的人,很快我长大了,有了心爱的姑娘。但是在我的新婚之夜,一场大火烧掉了我的一切,我和我的爱人变成了两块焦炭,轻轻的,黑黑的,还不断有体液渗出来。我们就这样慢慢的躺在一起,等待死亡,互相靠着对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朝浪儿看,弩嘴:“很惨,是吧?所以后来我做了魔鬼,可我又发现,我永远都只能躲在砸烂里,不能堂堂正正的过正常的生活了。”

    “生活就是这样,即使你死了,又能怎样?”他做个结尾似的说。

    浪儿说是的,她很理解的点点头。已经是午夜了,淡白色的鬼魂开始从各个角落里飞出来,再远去。这都是白天死去的人,他们的灵魂要等到夜晚再飞向天国。人是看不见这情景的,不过黑牙和浪儿瞧得到。这情景很壮观,很美好。黑牙感叹道:“我已经是没有这么美的灵魂了。”

    “可是再过一阵子,你就可以做人了,到时候你的灵魂也会这样美好。”浪儿劝他道:“等我见到了我心爱的人。”

    “可是你一点都不高兴呀,你真的想见他吗?”魔鬼问。

    “当然,只不过,太久,太久了。”

    早晨的红日冉冉升起,一片很清新的感觉。魔鬼看见女妖精很虔诚的跪着,双手合十。”你在干什么?”他问。”祈祷,神说,今天我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转世的他。”

    “哦。”魔鬼说,从泥水里站起来,伸伸懒腰。

    他看见宇走过来说:“你们找到了吗?”

    魔鬼没有回答,他只是翘首望着后面,一个傻里傻气的青年走过来。

    黑牙带着红伞跃过去挡住路:“小子,等等。”他让浪儿出来看。这回她拨开额前的长发瞅过去,热切的说:“是你吗?”那人被吓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魔鬼在一旁急了,抓住他手叫:“这是你的爱人,快,快过去。”

    “我,我怎么办?”青年说。

    “说要娶她呀!”黑牙说。

    “哦,可是,为什么?”

    魔鬼把头凑近他头:“你相不相信,如果你不这样干,我就吃了你?……不信?”他突然微笑起来,说道:“你看好了。”然后伸出左手来放在口边,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那人看他把自己的大半条手臂吃完,断处还流着淋淋的鲜血,不由哇的一声吐出来。他倒是很想跑,不过被魔鬼的右手紧紧抓着。“说要娶她呀。”黑牙笑着说,“不然,我就会想吃你了。”

    “我说,我说!”青年急匆匆道,“我愿意娶……你为妻。”

    过后黑牙往天上看一看,毫无动静。”错了。”浪儿说,“如果是他的话,我们现在一定可以做人了。”魔鬼应了声放手,右手向左臂上拂过,马上,他又有一条完整的手臂了。那青年显然比刚才还诧异,因为他晕了过去。

    街上空荡荡,没有其他人,浪儿环顾了一会,脸上透出红晕来。“宇。”她说,“是宇。”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记得呢?”

    黑牙望着高大的神仙,宇,脸上也有一丝温情的说:“是的,我们一起转世为人吧。我愿意娶你。”

    太阳升的高了,金光刺的黑牙睁不开眼,等他放开捂住双眼的手,宇正带了他的爱人向金光里走去。

    浪儿回过头来,雪白的脸蛋在金光里格外可爱。魔鬼诧异以前不曾觉得,现在,她就要走了。他一个健步冲过去,拉了她的手说:“不要走!”

    浪儿全身一振,是的,就是这句话,让她从一个美丽的神仙变成一个邋遢的妖精的。尽管这是她最爱听到的话。

    另一边,宇在等着她。

    黑牙自己也愣了,很快的放开手,看着他们走了。金光快要消失,走进这光他也可以做人,不再拥有魔鬼的孤独。

    但是他失了这勇气。

    “我没有勇气做人。”他好好的想,“如果我是人,我也不能追回她了,她走了,我守着我的寂寞便是。”看这机会慢慢消失是痛苦的,当最后一缕金光不见,黑牙有些后悔。他自嘲的走开了,这真是一个很感人的安排。

    城市的街道里有很多黑暗的地方,那里是危险的,千万不要去。因为所有经过的年轻小姐都是失魂落魄,俗称“吓掉了魂”。当然没人知道她们的一部分灵魂是被魔鬼吃去了。

    黑牙走出巷子,正好是雨过天晴,他得小心别被人看到。天上这次没有彩虹,他坐在泥水里,整整自己黑漆漆的衣裳,这个时候他才看到一缕长长的黑发挂在胸前的扣子上。哦,很久了,他想,扯下来扔得远远的,乌黑的长发丝在空中划成了一道金色的霞光。

    黑牙想也没想就冲过去……直到自己黑色的影子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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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55 | 显示全部楼层

血蝴蝶

毛毛虫费劲全力想让自己僵硬的身体活动起来,它要爬上那个遥不可及的窗户,回到树上去,它要继续毛虫的生活,直到变成蝴蝶……一只为了她才变成的蝴蝶。

    一

    靓君对镜子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新发型,这是她三年来第六次换了发型。“怎么样啊?”那个年轻的理发师讨好的笑着问。“很好。”她说,“真的很好。”

    接着她付了钱走出去。男朋友苏明在等她。“怎么做了这么长时间头发?”他有点不满意说:“很晚了。”

    “那么你回去吧!”靓君瞥他一眼。苏明从后面抱住她:“别生气嘛,你说,待会儿去哪里吃饭?”靓君说:“随便你吧!”

    风吹过来一阵,又到了初夏。

    “那种蝴蝶该出现了吧?”苏明想起来,问她:“那种你经常提起的,红色的蝴蝶?”

    靓君看看天上,若有所思。

    二

    “你怎么把头发弄得这么短?”语青皱着眉头问她,“这么短的毛儿,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长长啊!”她生气的说:“你不愿意看?我回去了。”转身就走。

    语青从后面抱住她说:“别生气嘛,我只是说说罢了,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美的。”

    “这么酸你也说得出来!”她心里高兴,嘴上还是骂。语青说:“好了,算我说错了。你说,一会儿去哪里?”

    “我要去西门那里吃烧烤!”

    语青说:“那里很远的,而且现在不早了。”

    她说:“抄近道,从公园里穿过去不就得了!”见他还在支吾,她说:“哼,我自己去!”

    “别啊,这么晚了。”他拉她的手,“走吧!一起去。”

    三

    “这里的烧烤很好吃,是吧?”苏明说,苏明一直很疼她。靓君明白,她冲他笑了。“瞧你那样子!”她说,“满嘴是酱!”

    “你终于笑了!”苏明说。

    “让我笑,很难吗?”

    “好像是啊,那件事情以后,你很少笑了。”苏明说,“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为难自己,那不是你的错!”靓君沉默了。

    “那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什么!我都忘了。”她过了很久,淡淡的说。

    苏明伸手过去握她的手:“我知道你还没有忘,我知道你是忘不了!靓君,我爱你,因为爱你,我愿意与你一起面对所有的事情,给我这个权力,好不好?”

    靓君哑然,她看到手上多出的那个闪亮的戒指。

    嫁给我!苏明说。

    四

    “怎么样?我说过栅栏很好翻吧?”她得意的说。

    语青撇嘴:“你可真不淑女。”随即拉了她手说:“快点走吧!这里黑漆漆的不安全。”

    “胆小鬼!”她不以为然,“你看那边不是还有很多人?”

    语青不回答,拽着她就跑起来。“你干嘛啊?”她大叫。

    他们被拦下了,三个彪形大汉。“有钱没?”那是低低的吼声。

    语青掏出一张五十的票子:“给你们!我们可以走了吧?”

    她开始害怕,吓得不敢出声,拉着语青的那只手凉凉的,渗出汗来。

    “这小姑娘瞒漂亮的!”一只大手向她胸前呼过来。“你别碰她!”语青把她挡在身后。“你这小子说什么?”那个被激怒的家伙问。

    “我让你别碰她!”是语青不紧不慢的声音。

    但是他的手也在哆嗦,她知道他也是怕的。

    周围太黑了,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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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56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靓君流泪了,点头。

    苏明好像抽中了万元巨奖,高兴的几乎跳起来。

    他喝得很多,东倒西歪的和她在夜路上。“我终于娶到你了!你终于答应了!”苏明忘乎所以,靓君只是笑:“你走路稳一些。”

    黯淡的路灯照过来,有什么东西扑闪着。“是飞蛾?”靓君纳闷,后来它飞过来了。

    是那种红色的蝴蝶,靓君让它停在肩膀上,它好像有灵性,稳稳的停着。“今年夏天你有多少个兄弟姐妹啊?”靓君问,她也有些醉了。

    这时他们被拦住了,三个满脸横肉的大块头。“有钱没?”其中一个低吼。

    苏明不明所以,靓君掏出一张一百的票子:“给你们!我们可以走了吧?”

    “太少了。”那个一把抢过钞票的人说,他的同伙扯扯他的袖子:“你看,那边有几个人过来了。”

    路灯几乎照不到的地方,果然有好几条看来很矫健的影子迅速的奔过来。“听说最近这里都有警察蹲点了。”另一个同伙也说。

    那几个大汉看那些影子们近了,脸上的肌肉都动了几动。

    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六

    语青捂着肚子倒下了。“谁让你瞎捅的?出了人命你兜着啊?”为首的大汉吼道。

    “谁叫这小子不听话!”他同伙说,“这小姑娘……”

    她大声呼救起来。

    “不要叫!不许叫!”大汉过来想要打她,语青用尽力气再站起来。

    他的血喷出来,有如红色的喷泉。

    “你怎么样?”她哭了,扶着他。

    “这小子看来不行了!”大汉说,他身边那个惊叫一声:“有人过来了!”

    他们跑了,剩下她和奄奄一息的语青。

    “你撑住!撑住!不要抛下我……”她涕泪交流,只觉得他的手一点一点变冷……

    那以后很久她都不会再笑。

    七

    “他们跑了。”靓君说,“我们也快走了。”她拖着苏明,一步一步挨回去。

    “不是有警察吗?他们怎么不来帮咱们?”苏明说,“那几个大哥快来帮帮忙!”

    那几条影子自从大汉们走了就没有动过,听见喊声,他们似乎向黑暗中又缩了不少。“他们不过来,我们就不会自己走吗?”靓君说,苏明清醒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说:“对,我们走吧。”

    靓君看了看那些影子,转身跟苏明走了。

    夜幕下几条的影子伫立良久,接着哗的一声合成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宛如一个年轻人,慢慢的踱步,向着靓君和苏明的身影消失了的方向恋恋不舍。

    到了昏暗的路灯下,它竟然只是一个红色的人形,一个蝴蝶组成的人形。

    猛然间,几百只蝴蝶怦然散开,成为一大片,纷乱的翅膀上下纷飞有如龙卷风,壮观的飞走。

    那红色的人影,也就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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