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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古董杂货店》※★※--作者:蒋胜男、匪我思存、飞樱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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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仙女姐姐

孙建脸一垮,哀求地说:“帮帮忙啦,仙女姐姐最漂亮,仙女姐姐最聪明,你不帮我我真的完了!”

       仙女沉默片刻,说:“这个其实不难解决的,以人类的力量完全可以办到的事情,为什么要来求我?”

       孙建一愕,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发亮道:“对啊,我怎么这么笨!谢啦,仙女姐姐,你继续睡觉吧。”说完把香炉再度往柜子底下一塞,下楼给保安公司打电话。

       从此以后,孙建身边多了十个凶神恶煞般的保镖,威风凛凛的往他身边一站,那些美女们果然不敢再放肆靠前,从而得以天下太平。

       这一天,孙建开着一辆骚包到底的莲花跑车回老家,以往的邻居亲戚老死不相往来的对头们都一个个围上前对他嘘寒问暖,可把他得意坏了。在那一张张写满企图的脸中,却有一人冷冷的瞥他一眼,转身不屑的离开。

       孙建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小嘉。

       是小嘉。

       再开车回到新买的别墅时,整个人便说不出的失落。他走上楼,从柜子底下扒出那个香炉来,有气无力的问道:“喂,你还在吧?”

       香炉里的仙女一如即往的问:“你想到第三个要求了?”

       孙建摇了摇头,抱膝在柜子旁坐下,说:“以前总在想,哪天等老子有钱了,喝老酒抽香烟,想喝红酒喝红酒,想喝白酒喝白酒。香烟点两根,抽一根,烧一根!把钱砸到以前看不起我的那帮龟孙子脸上去,看他们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我总想着要有钱要有钱,有了钱就什么都有,可是……”他怔怔的望着天花板上那盏仿十六世纪欧洲皇宫模式的大吊灯,喃喃道,“为什么我现在反而觉得很无聊呢?”

       香炉里没回应。

       孙建一把抓过香炉,几乎是贴着鼻子问:“我的第二个要求是美女投怀送抱,可为什么小嘉看见我还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很正常,因为小嘉不是美女。”

       孙建一呆,松开了手。严格说起来,小嘉确实不是美女,她只是长得很清秀罢了。可那份清秀,在长达十六年的时间里,自八岁开始,一直是他心中抹不去的影子。

       他倒在地上,吊灯的水晶挂链一闪一闪的,每一闪烁间,映出的都是小嘉的眼睛。

       “我想要爱情,一份真正的、让我刻骨铭心的爱情。”孙建喃喃,然后翻个身对着香炉,很认真的、一字一字说,“帮我追到小嘉吧。”

       香炉里烟雾升了起来,在空中凝聚成仙女的样子,她望着他,扬眉道:“你选择好了?不反悔?”

       “嗯!绝不反悔!”

       因这一句话,孙建的追妻计划正式开始。

       追妻计划一号:

       “欲亲其人,先亲其亲”,即,爱屋及乌。

       脑白金、盖中盖、黄金搭档、昂立一号……凡电视广告里叫的出名的补品全都像座小山般地往小嘉家里送,把二老逗得眼睛都笑眯了,连声夸孙建这孩子好。

       可惜小嘉不领情,瞪着眼睛骂:“你送这么多药给我爸妈干吗?咒他们生病哪!”说着把那些什么补血补钙补铁补锌补铜补一切矿物元素的药都往他身上丢。

       孙建被砸的一头包的跑出来,心里很纳闷:怎么反应和广告里演的都不一样?

       追妻计划二号:

       “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即,改头换面。

       大翻领、两粒扣的Prada修长西装夹克配以十字形状的嵌花针织衫,牛仔裤式的紧身长裤,孙建斜靠在哈利-戴维森机车上,唇叼玫瑰款款出场。

       小嘉下班从银行出来,视若无睹的从他面前走过。

       他连忙追上前说:“小嘉,我等你很久了,一起吃晚饭吧,我……”

       还没说完,小嘉已对路边一巡警说:“警察先生,这个人骚扰我!”

       孙建辩解:“我不是登徒子,我们认识的,我们是邻居!”

       巡警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揪住他的衣领说:“小子,你这种花花公子我见得多了,少废话,跟我回警局吧!”

       孙建坐在警局喝咖啡,心里很郁闷:难道小嘉不爱钞票也不爱俏?

       追妻计划三号:

       “欲摘其花,先赞其香”,即,恭维到位。

       银行一开门,哗啦——涌进大批人潮,全部往小嘉所在的C窗口挤。一个个办完手续后都去银行的意见簿上写道:“该职员服务态度认真、为人热情、操作专业,实乃不可多得的精英!”

       三天下来,银行的意见簿换了九本。

       银行行长面部抽搐,找小嘉去谈话,小嘉下班后直接来敲孙建的家门。孙建看见是她,高兴地正要跳起时,她把三本留言簿啪的摔了他满头,眼中含泪道:“姓孙的,我是哪得罪你了,要你这么变着法子整我!”

       孙建一边抱头鼠窜,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别告诉我那帮人不是你找来的,现在你满意了,我被炒了!”

       孙建一愣,怎么事情没朝他所想的方向发展哩?连忙满脸堆笑说:“不就是个小小职员嘛,炒了就炒了,你要真喜欢银行,我开家私立的让你当行长……”

       话未说完,小嘉已狠狠瞪他一眼,摔门而去。

       孙建看着散落一地的意见条,心里很憋闷:这下可是好心办坏事。

       追妻计划四号:

       “欲得其心,先助其危”,即,英雄救美。

       深夜、小巷、独行女郎,歹徒的匕首,英雄的拳脚,美女哭泣着抱住英雄,最后Happyend……

       多么美好的一幕,永恒的浪漫传说啊!

       孙建已跟仙女说好,等她幻变出的歹徒出现,以绿光为信号,他就立马奋身而出。于是一早就藏身拐角处,忍受刺骨的寒风,等候、等候、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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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21世纪

终于,那边来了脚步声,小嘉从奶奶家回来了!这当然是仙女施法让她这么晚走这条路的,并且保证不会被某个路人甲乙丙丁打搅。

       紧跟着,歹徒也隆重登场,大喝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孙建顿时头冒黑线——

       这位仙女是不是在香炉里待的时间太久了,跟社会都脱节了,21世纪的今天哪个歹徒还说这话啊!

       眼见绿光闪起,他立刻跳了出去:“小嘉你别怕,我来救你——”定睛一看,啦字卡在了喉咙里。

       歹徒萎缩在地,蜷成一团。小嘉则正好把防狼电棒收回皮包里,一掠额际的碎发说:“孙建,你有完没完?别告诉我,这人不是和你串通好的,下次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我就马上报警!”

       说完还狠狠踩了那歹徒一脚,大步离开。

       孙建连忙扶起地上的歹徒,砰的一声,那人变成了轻烟,烟雾中仙女在哆嗦:“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太可怕了……”

       孙建颓然倒地,心里很愁闷:这个仙女这么没用,真能指望她吗?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持之以恒,一定可以追到小嘉。”回到家中,仙女如此说。不愧是神仙,连安慰的话都可以说得冷冰冰。

       孙建叹了口气,再叹口气,一声比一声沮丧。

       仙女看着他,唇动了几下,大概是知道劝慰无效,只好自己缩回香炉里去了。

       追妻计划,就此暂告一段落。

       一帮狐朋狗友们得知他的苦恼后,出点子说:女人就是这样的,你越追她,她就越傲成什么样子了,你呀,应该把她晾一晾,若即若离才是追妞之最高境界。

       于是,孙建就在他们的怂恿下去夏威夷旅游。

       然而,喝水时,杯子忽然滚落,他想起了小嘉。

       散步时,天光忽然一阔,他想起了小嘉。

       抬头时,燕子忽然飞过,他想起了小嘉。

       凝神时,忽然无法言说,他想起了小嘉。

       在每个晨起夜睡生活的种种小间隙里,蓦然一静,乍然一空,清楚一痛。

       他想,原来他竟是这样爱着小嘉。十六年的时光,已经将他的感情纠结成了一种记忆,与骨肉相连。

       于是第七天早上,他毅然决定回国。这一次,不再玩弄任何花样,不再求助任何援助,他要认认真真的告诉小嘉——他爱她,十六年来他是如何卑微怯懦毫无希望却又满怀期待的爱着她。不管那爱情如何微不足道和被适合嘲笑,不管她是否对他依旧厌烦透顶避之不及,总之,他要亲口说出那句话语,那一份刻骨铭心,原来早已驻扎在生命之中,再也无法割弃。

       私人飞机在草坪上款款落下,孙建顾不得梳洗更衣,就那样一直朝小嘉家跑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原来住的地方,远远看见小嘉提着一袋垃圾出来,正要穿越马路倒垃圾。孙建顿时狂喜着朝她挥手,大喊道:“小嘉——小嘉——”

       小嘉转头回望,明媚的目光像承载了十六年岁月的沉淀,直直撞到他心里来。

       小嘉……

       然而就在这时,一辆卡车忽地歪歪斜斜地冲过红灯,路中央的小嘉来不及回避,就那样被砰的撞到,直飞出去——

       孙建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心中的欢喜还未消失,眼睛却骤然接收到这样的悲剧,他大吼一声,冲过去抱起地上的小嘉。

       穿着白裙子的小嘉,像一朵折断了的百合花,渐渐被鲜血濡染成红色。

       “小嘉!小嘉,不要死!你不要死!我还没告诉你我爱你呢!我爱你,我爱你爱了十六年啊,小嘉……”事故现场,行人迅速围拢,看见那个双眼通红的男子,抱着那个被车撞到的女孩子,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哀号声,他嚎啕大哭,泪流满面。

       “对不起,孙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市第一医院的急诊室外,最好的外科大夫一脸抱歉的告诉孙建,“你……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孙建浑身颤抖着,一步一步走进去,看见小嘉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抓了她的手哭着:“小嘉……对不起!都是我,如果不是我叫你,如果当时不是我叫你,你就不会被那辆车撞到……是我害你的,是我害了你!对不起!”他突然反手,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打到唇角溢出血来。

       周围的医生护士看见他这疯狂的举动,无不目瞪口呆。

       小嘉的睫毛轻颤着,微微睁了开来:“孙……建……”

       “小嘉!”他立刻握紧她的手。

       小嘉看他的眼神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柔和,她轻轻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孙建……你,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可恶呢?”

       孙建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对不起,小嘉,我,我……我TMD就是个混蛋!”

       小嘉说:“你小时候,老是揪我的辫子,还把胶水涂在我的椅背上……”

       “对不起。”

       “你不肯交作业,我告诉老师,你就把我的作业本也给划花了……”

       “对不起。”

       “你把我画的花仙子贴到布告栏,还在下面写上‘丑八怪画的丑八怪画’,让其他小朋友们都笑话我……”

       “对不起。”

       “你逃课,和其他班的女生一起看电影,被我撞见,你威胁我不许告诉老师……”

       “对不起。”

       “孙建,你总是这么这么得可恶啊……”

       孙建已经哽咽地根本说不出话来。

       小嘉抬起手,忽然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说:“可是,我小时候放学不敢一个人回家,都是你跟在身后默默的陪着我……”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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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2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声碟

“隔壁班的大强欺负我,你就揍了他一顿,逼他叫我姐姐……”

       “……”

       “爸爸妈妈吵架,我好害怕,你把我带到你家去,让你妈妈做饭给我吃,还送我漂亮的布娃娃……”

       “……”

       “我十七岁生日那天,你跑了九条街,才买到我想要的《简?爱》原声碟,然后打碎我房间的窗玻璃,把碟扔进来……”

       “……”

       “孙建,你总是这样子,嬉皮笑脸的,片刻都静不下来,谁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每次,当我以为我是与众不同的那个时,总会看见你对别的女孩也有同样的举动和话语。孙建,你真的是个很可恶的人啊……”

       孙建怔怔地望着小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难道……难道小嘉其实并不是真的讨厌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小嘉的眼睛雾蒙蒙的,但唇边却绽出一丝微笑,缓缓地说:“可是……虽然你这么可恶,但我还是喜欢你啊……喜欢你,孙建,我喜欢你呢。”

       “小嘉……”就在他怔仲时,小嘉的手从他的头上滑落,跌到了被子上,同一时刻床旁仪器里的心电图变成了直线。

       医生和护士走过来,给她盖上白床单,孙建一把扑上前叫道:“小嘉!小嘉!”

       “孙先生,请你节哀……”几个护士架住他,正想劝慰几句,孙建突然转身,发疯似地跑了出去,嘴里喊着:“你不会死的,小嘉,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我这就去求仙女,她一定能救你的,会救你的……”

       谁知回到家里,在柜子底下摸了半天,竟是不见那只铜香炉。

       孙建这下可是又惊又恐,满头是汗地大叫道:“妈!妈!我的东西呢?”

       孙妈在楼下和一帮三姑六婆们打麻将,他叫了好几声才听见,赶上来问道:“儿子,怎么了?”

       “妈,我的铜香炉呢?你有没有看见?”

       “呀,你说那只我30元钱买回来的破香炉?前几天闲来无事帮你整理房间,看那香炉也没什么用,就顺手给扔了。”

       孙妈还在不以为然,孙建一把扣住她的肩膀问:“你扔哪了?那香炉你给扔哪了?”

       “就在外面的垃圾、垃圾箱……”孙妈的话没说完,孙建已飞奔下楼。就那样一头冲向门口的垃圾箱,疯狂的寻找,吓得孙妈跟在后面连连惊呼:“儿子,你怎么了?那个破香炉,当初我买来你不是还骂我吗……”

       孙建没应声,一个袋子一个袋子地解开,抖落,没有,再解开,抖落,没有……重复再重复。

       仙女姐姐!你是有灵气的啊,我这么急着找你,你一定能感受得到的对不对?快回来啊,快回来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可是……为什么会找不到?为什么会找不到!

       孙建发出一声哀嚎,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孙建慢慢醒转,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而三尺外的空中,仙女正很悲哀的看着他。

       仙女姐姐!

       他又惊又喜,连忙掀被冲上前跪倒说:“仙女姐姐!太好了,你还没走,快救救小嘉,求求你,救救小嘉!!”

       仙女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对不起……”

       “什么?”

       “我只能帮你实现三个愿望,超出这三个的,我做不到,也不能做。”

       孙建大急,嘶哑着声音说:“怎么会做不到呢?而且我的第三个愿望是追到小嘉,可她现在死了……”

       “你已经追到她了,不是吗?她在死前承认她喜欢你了。”

       孙建如遭雷击,整个人重重一震,静了下来。

       仙女垂下眼睛,低声说:“每次都是这样……你每次都是这样子,为什么就没一次能顺顺利利呢?”

       “你说什么?”孙建呆滞的抬起头。

       仙女沉默。孙建也没心思追问,只是苦苦哀求道:“仙女姐姐,我求求你,你救救她,只要你能救她,金钱美女我都不要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你救救她!小嘉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啊……”

       “不行,我不能帮你。”

       孙建忽然发起狠来,一脚踢飞那个铜香炉,香炉撞上墙壁,反震回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在仙女的身下。

       “你TMD算什么神仙!给人富贵给人美女都无所谓,但是给人姻缘给人生命就不行了是吗?神仙不是应该普渡众生的吗?神仙不是应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吗?你们这些当神仙的,根本就是冷血!就是冷血……”孙建骂到后来泣不成声,“小嘉,我对不起你,小嘉……”

       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孙建狠狠一耸肩,避开那只手。身后的仙女发出幽幽一声叹息:“我要走了。”

       孙建冷冷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在人间已经逗留了千年,这一千年的漫漫时光,你可知我是怎么度过的?”

       孙建怔了一下,原先的暴怒之色转为始料不及。

       仙女轻轻道:“孙建,你说你要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情,那么你知不知道,刻骨铭心对人类而言意味着残缺,意味着永不能达成的心愿。不错,我是神仙,我可以赐予你地位财富,但我赐予不了你真正的感情。感情是最难控制的东西,如能摒却,神仙不会犯错,而人类也可成神。”

       孙建还是不说话。

       “同样的,我也无法挽救已经逝去的生命,生死乃是天道循环,自有定数,强行救起,是逆天而行,我……不能这样做。”仙女垂下眼睛,低声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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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27 | 显示全部楼层

燃烧

孙建捂住了自己的脸。这个仙女的出现于他而言本就是意外,强行索取意外的幸运,这样的奢侈,贪婪了他的心。换句话说,她帮他,是她给面子,她不帮,本就天经地义。

       他有什么立场什么理由可以去怪她怨她恨她呢?可是……小嘉啊,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嘉死在他眼前,分明是对他贪婪的一种报复,是他太贪婪,是他太奢求,是他没有珍惜那三个愿望,他应该选的是让小嘉平安、让小嘉幸福,让他永远能跟小嘉在一起啊!

       “你走吧。”孙建转身,望着仙女说,“谢谢你这些日子来对我的帮助。谢谢你。”

       仙女眼睛里有着蒙蒙水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她看上去竟比自己还要悲伤。

       “孙建……”仙女张口。

       孙建苦笑着摇摇头:“回到天上,要当个好神仙啊。”

       仙女沉默,许久后伸手一指,地上的香炉重新立起,她化做一缕轻烟正要缩回炉中,忽又说道:“孙建,真的那么想救小嘉吗?”

       孙建轻撇唇角:“想有什么用?”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也不是没有办法……”仙女的声音越说越轻。孙建却眼睛一亮,连忙转身抱住那个香炉说:“你有办法?快说!什么办法?”

       仙女成了烟雾,因此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到那声音充满迟豫和凄凉:“连人类都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更何况神仙……”

       “什么意思?”

       “没什么,孙建你发个誓,我就告诉你怎么救她。”

       孙建立刻发誓说:“我发誓,只要能救小嘉,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仙女又是幽幽一叹,低声道:“什么都可以舍弃吗……也罢,你现在赶往医院,把小嘉的尸体从太平间里接出来,运回这个房间里。然后我会变出一些香料,你将它们放在炉中点燃,等香燃尽,她就能复活了。”

       “真的?”孙建高兴得跳了起来,紧紧抱住香炉说,“谢谢你!仙女姐姐谢谢你!”

       香炉里静静地,忽然没了任何声音。

       孙建当下照仙女吩咐的话一一照办,将小嘉放到床上时,发现床头柜上的那只香炉里已盛满了一种紫色的木块,几乎是打火机一靠近,它就燃烧了起来。

       孙建将盖子盖上,然后就静静的等待小嘉的复活。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小嘉发出嘤咛一声轻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孙建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喜道:“小嘉,你醒啦!”

       小嘉怔怔地望着他,不敢置信地说:“我……怎么会在这里呢?我不是死了吗?孙建,我怎么会再看见你呢?”

       “傻瓜,你不会死的。”孙建握紧她的手,呢喃说,“你没有死,一切都好好的,都好好的呢……”

       的确,爱人在怀,十六年的相思终得圆满,一切都好好的。

       除了,那只香炉在炉内的香料燃尽后,忽然哐啷碎裂。

       炉里的仙女不见了,孙建想,她大概是回天上去了。

       无论如何,他真该感谢她。

       是她,赐予他这样幸福的人生。

       如此过去了很多很多天,一天孙建陪小嘉逛街,途经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子的尽头处居然有家古董店。店里坐了两个女子,其中一人见他经过,隔着玻璃窗对他笑了一笑。

       真奇怪,他分明是第一次见到她,为何她会对他笑得这么颇具深意?

       是夜回到家中,做了一个梦。

       梦见祥云萦绕,仿佛置身天宫,一少女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香炉走过,忽然脚下一滑,香炉被打翻在地,她吓得面色惨白,连忙跪下拾捡,却怎么也拾不起来,急得直掉眼泪。

       于是孙建走过去问:“你怎么了?”说着伸手,将香炉捡起,放到她手中。

       少女抬起头,毫不起眼的容貌里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孙建冲她微微一笑:“别哭了,王母娘娘还等着呢,快去吧。”

       少女连忙行礼,捧起香炉匆匆离去。走到一半却又回眸看了他一眼,目露感激。

       孙建想:这姑娘真迷糊,倒是挺像他家那只香炉里的仙女姐姐的。猛然间大惊——她不就是那个仙女姐姐吗?可这是怎么回事啊?!

       天地忽然旋转,他再度看见那仙女踏云而来,沉静地望着他,目光温柔中又带了些许哀伤。这目光他并不陌生,她曾经这样看过他很多次。

       她说:“孙建,我本是天上王母身边捧炉侍女,因感你那日拾炉相助之恩,故而在你遭贬后随你入红尘,偿还因果。”

       孙建呆住了——难道她的出现并非是他的幸运偶然所至,而是必然的因果?

       她说:“你本是天蓬元帅,因调戏嫦娥而被贬入凡,那一世,你投胎为猪。”

       孙建满头黑线——不会吧?这也太离谱了……

       她说:“我问你有何愿望,你一要神力,二要兵器,三要与高家小姐结为连理。”

       孙建有点哭笑不得。

       她说:“我嘱咐你在婚宴上不得饮酒,你却不听,最后导致露出原形吓坏了高小姐。我任务没有完成,被天帝责罚,只得在人间等候百年,等你第二世轮回。”

       等等!猪八戒最后不是送唐僧西天取经修成正果了吗?他若真是猪八戒,怎的还会轮回投胎?原来西游记写的不是真的啊……

       她说:“第二世你为江淹,一要逃脱牢笼,二要高官厚禄,三要文采风流。于是我赠你生花妙笔,岂料你最后竟不慎将之折断。”

       啊,又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她说:“我等你到第三世,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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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28 | 显示全部楼层

捧炉圣女

孙建打断她,高兴地说:“这一世真是多亏你了!你的大恩大德,孙建没齿难忘!”

       谁料仙女听了,目光反而更悲哀了,最后她笑了笑,说:“那么,我走了,保重,孙君。”

       接着便看见她的身形由浓转浅,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化成烟缕,消散无踪。

       孙建睁开眼睛,看见窗外晨曦已起,阳光铺泻进屋,明媚得仿若初生。

       他回忆着刚才那个梦境,觉得很搞笑,心中淡淡的想:不管如何,仙女姐姐回到天庭后,肯定过的很好吧……

       同一夜小嘉亦得一梦,梦见一女子飘忽朦胧,对她说:“我本是天上捧炉圣女,为报恩而隐身炉中坠入凡间,助恩公完成三个心愿,以了此缘。谁料他转世为人后行迹卑劣,所求者皆好逸恶劳、不思进取,以至于前两世都功亏一篑。这世他虽也有颇多缺陷,却难得对你情真,感我至深。自你死后他悲痛欲绝,我不忍他余生都要忍受失情之苦,于是以自身法力换你一命。但求你真心相待,永不离弃。”

       小嘉一惊,伸手待要问个仔细,那女子身形由浓转淡,化做轻烟,不复存在。

       惊起,看见外边阳光正灿,想再回忆先前梦境,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没了法力,永远回不到天庭了,不后悔么?”古董店里,女子对着铜香炉微微而笑。

       香炉静静,许久后方答道:“不……”

       女子转而凝视窗外:“他们很幸福呢。”

       “这就已经是最完美的结局了,不是么?”

       古董店外,午后的阳光明媚的落在广场上,两人携手漫步而行,正是小嘉和孙建。

       电影院在重播经典老片,小嘉欢喜地说:“孙建,我们看《阿拉神灯》好不好?”

       “好。”孙建柔声应她,微微一笑。

       阿拉神灯么?不稀罕,他也曾经有一个。

       一个仙女姐姐。

       附录:

       铜香炉考证

       青铜是人类历史上一项伟大发明,它是红铜和锡、铅的合金,也是金属治铸史上最早的合金。青铜发明后,立刻盛行起来,从此人类历史也就进入新的阶段-青铜时代。

       中国使用铜的历史年代久远。大约在六、七千年以前我们的祖先就发现并开始使用铜。相对西亚、南亚及北非于距今约6500年前先后进入青铜时代而言,中国青铜时代的到来较晚,但却不能否认它是独立起源的,因为中国存在一个铜器与石器并用时代,年代距今约为5500~4500年。中国在此基础上发明青铜合金,与世界青铜器发展模式相同,因而可以排除中国青铜器是由境外传播而来之说。

       《周礼》中记载:“剪氏掌除蚕物,以攻攻之,以莽草薰之,凡庶虫之事。”因此中国在尚未产生专用的香器之前,先使用一般的铜炭炉来薰香。

       香炉的形制始于战国时期铜炉,以后历代出现各种式样的香炉。材质有陶器、瓷器、铜器、鎏金银器、掐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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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象牙血-象牙手镯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哗哗雨声中,三十来岁的男子推开门,一只脚才跨进店堂,迎面便是这么一句清脆甜美的招呼,跟水声一混音,越发动听。他收起伞,迈入屋中,门自动在身后合拢,把雨声隔绝于外。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女孩,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孩的小嘴叽叽呱呱,又是一串:“我们店里无论中西古今,什么样的货都有,您想要哪种,尽管跟我说,我帮您找。您是要瓷器?绣品?字画?还是古书,刀剑,古镜……”

       “我随便看看。”男子顺口答,四顾打量这间琳琅满目的店铺。黄昏时分,又下着雨,窗外一片沉黑,湿漉漉的路面一层薄薄水光,映着往来车灯,流丽变幻。而此间店铺虽小,货架上错落陈列着各种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奇异东西,略显陈旧的五颜六色,都被屋顶那盏看上去也很古老的吊灯打上暖黄一层光晕,玻璃珠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地悬垂,满屋隐绰的影子。

       这是间奇怪却温暖的屋子。店铺中各色古老物品散发的神秘感被舒适的黄色灯光调和,令人不觉阴森,唯觉新奇。仿佛踏入异域好友家的客厅。当然,还有店主,这个活泼的女孩。

       她仍然笑靥如花,丝毫不像有些生意人,一见顾客购物热情不高便登时拉下脸来……不过,这女孩的样子怎么看也不是个“生意人”。

       一双球鞋,粉色少女短袜,斜摆牛仔短裙,虽然雨天气温不高,上身仍穿一件鲜艳的小吊带,双唇涂着果冻唇彩,耳朵上还挂着一对做成汽水瓶盖模样的耳环。这样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实在不该出现在如此充满了古旧气息的店铺中,陪伴着这些可以做她爷爷的爷爷……的古董们。微一环顾,他已确定它们几乎每个都拥有上百乃至上千年岁月的悠久身世。男子略有些惊讶。

       “你是店主?”

       她眨着眼睛,灿烂地笑着点了点头:“是呀!怎么,难道我不像?”

       他也笑了。然而她怎么看都只是个吃着甜筒冰激凌流连于少女饰物店的时尚学生妹。

       “不过,我不是唯一的店主。”女孩又说,“这家店铺是我跟姐姐合开的。”

       “你姐姐?”

       “嗯。她在那边煮咖啡呢。”

       男子随着她的示意望去,果然在店堂尽里,一架藤编屏风背后又转出个女孩来。她的头发很黑很长,穿着一条轻盈的雪纺连衣裙。往这边走来的时候裙摆轻扬,带起一股醇浓的香味。

       “您好,您对什么样的古董感兴趣?请慢慢看,这是我刚煮好的咖啡,不妨喝一杯吧。”女孩的声音圆润悦耳,手里端着一只瓷杯。

       “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反正我正在煮。”她微笑道。她的五官虽然跟妹妹很像,但眉目之间流露的则完全是另一种气韵,温柔而恬静。“外面在下雨,喝杯咖啡可以暖和点。我不打扰您了,请随便看吧。”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男子接过杯子,点头示谢。雨伞早被那个伶俐的妹妹拿去靠在墙边,伞身的水滴逐渐汇聚,顺着伞尖淌成一抹蜿蜒的湿痕,闪着光亮。他轻轻跨过,随意扫视着架上的青花瓷瓶、珐琅古挂钟、狭长的西洋剑、全套日本茶具、非洲木雕……眼神漫不经心。忽然,那流畅如檐前雨水的目光微一顿挫,他伸出手,小心地取下架上一件物品。

       “这个……”

       还未说完,口快的妹妹已抢着说:“这个啊!有眼力!这是唐朝的东西啦,小心,别摔碎了!……据说在它背后还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呢!”

       “是么?”他微微一笑,低下头,注视掌心躺卧的那只手镯。褐黄的表面显得年深日久,又隐隐沁出几缕暗红纹理,看久了仿佛于内里云彩般流动。虽然并无鲜明艳色,它独特的图案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雕工十分精巧,然而精雕细琢出来的却是一条狰狞的鳄鱼,遍身鳞甲,长嘴锯尾,栩栩如生。鳄鱼首尾相衔成环,一如寻常的双龙夺珠、龙凤呈祥的式样,但鱼嘴与鱼尾之间顶住的却是一朵盛开的莲花。他的手指轻抚镯身,发觉这饰物上竟有几条裂纹,微微刺痛地划过指尖。细看去,裂痕周遭的颜色似乎也略为异样。他皱了皱眉头,眯起眼睛,专心观察。

       “这镯子很特别吧!是真正象牙的哦!”女孩鉴貌辨色,不由得意道,“从来没见过这种花样的手镯是不?都跟你说了,它背后藏着一个爱情故事!”

       “背后……”他若有所思,把这鳄鱼莲花镯举到眼前就着灯光看去,“啊……这些字是什么?”

       镯的内环浅浅刻着一圈古怪的文字。弯弯扭扭,看起来更像一些不明含义的符号。男子眼睛一亮,走到灯光中心,认真辨认起它们来,嘴唇还微微掀动,好像在诵读这些字。

       女孩笑起来:“别看啦!你看不懂的,我和姐姐早就问过别人了,这些是古波斯文,现在早就没人使用了!不过,其中倒是有一个词儿是个波斯女人的名字,叫做……”

       “阿努丽斯。”他注视着象牙镯,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那女孩大为惊奇:“……不错,倒是被你猜对了。是阿努丽斯,这个古老爱情故事的女主角。很感人的喔,相传在唐朝年间……”

       “红云,你什么时候又知道这手镯的故事了?”她的姐姐优雅地走来,猫儿般落步无声,把妹妹轻轻瞪了一眼。

       “这……嘿嘿,我比较好奇嘛!这故事是我向一位老人家打听来的!”红云做了个鬼脸,“咳,话说在唐代,当时的古波斯国王为了表示自己对大唐的敬仰与臣服,送了好多宝物来长安进贡,这其中,有一项宝物……”

       “就是这只镯子了。是不是?”男子呷了一口咖啡,悠悠打断话头,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但出乎意料,红云竟瞪了他一眼。

       “才不是呢!那算什么故事!你别打岔,听我说完嘛!真是的!”她埋怨道,男子微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红云又冲他撇了撇嘴,才继续讲下去:“这项宝物,是人。十六七岁的漂亮女孩,她们都是从波斯民间千挑万选出来送到长安的,个个都会跳非常棒的胡旋舞,还是柘枝舞?……哎呀,反正就是他们西域那边很流行的舞啦。这些女孩一到长安就被分给各王府功侯之家,我们故事的女主角阿努丽斯呢就是这样的一个来自波斯的舞娘。她长得很漂亮,舞艺又高超,和同伴一起进入王府之后,王爷最喜欢的就是她了,经常赏赐些好东西给她,嗯……甚至还有意要收她做偏房。可是她并不快乐,在人前强颜欢笑,背了人就偷偷流泪。因为她在家乡原是有恋人的,那个男的是个首饰匠,跟她青梅竹马,就为了国王征选舞姬,两个人才被迫分开,相隔万里,好惨的!你们想想,一对深爱的恋人如果……”

       红云仿佛也被自己讲的故事打动,眼里亮晶晶的浮起水光来。她文静的姐姐微蹙眉头,更是沉浸于故事中悲伤的氛围,独有不速之客神经却大条得很,听了这么伤感的故事竟然哈哈一笑:“红云小姐,你的故事的确很感人,可是镯子呢?你讲了这么久,我还没发现镯子出现的迹像。”

       红云跺了跺脚,怒道:“你怎么老是不听完就插嘴!真讨厌!这个故事里当然有镯子啦,不然我讲它干吗?”

       “红云,不要对顾客大喊大叫的。”她姐姐轻声斥责,“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也该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哪还像个女孩子……”

       “我本来就这样嘛!不像女孩子又怎么样,哼,不像就不像,有什么大不了的。”红云不服气地顶嘴,“要是我也变得跟你一样轻言细语的,那世上不就有两个白月了?”

       原来姐姐名叫白月。男子望着这长相极其相似的两姐妹,见她俩争执不下,全因自己一句话而起,忙打圆场:“是我不该打岔。红云小姐,请你把这个故事讲完吧。”

       红云哼了一声,才接着讲道:“可阿努丽斯却不知道,就在她以为此生永别的时候,她的恋人却万里迢迢也来了大唐,寻找他心爱的女人。但长安城的豪贵之家那么多,阿努丽斯到底在哪一家呢?他就想了个办法,取象牙一段,精心制作了一只手镯,并在镯的内环刻上咒语……”讲到此处,她眼珠转了转,话锋一转,补充道,“……此人虽以手艺谋生,但他的父亲却是一名巫师,所以他也懂得不少神奇的法术!嗯……对,就是这样,他做好这只手镯后,把它混在许多别的首饰之中,到各个王府豪门去叫卖。那些姬妾呀、舞娘什么的一听是来自波斯的精美首饰,都纷纷要买,虽然门禁森严,首饰匠只能在门外等着,让人把货物拿到内院去给她们挑选。就这样他探过了好几家宅第,卖了不少首饰,只有那只象牙镯因为形像狰狞,又有裂痕……哪,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有裂纹吧!是被火烧过才会变成这样的哦……我接着讲,这只镯子始终没有人要,直到有一天他来到阿努丽斯所在的王府,又把一批首饰送进去。阿努丽斯一见这镯子就哭了出来,她知道是他来救她了,便买下了那只镯子。谁知她一戴上,人的相貌竟变得丑陋无比,好像被火烧过的样子——这当然是巫术在起作用啦!嗯,是一种幻像,障眼法而已。王爷一见阿努丽斯变成这样,当然不愿要她了,便赏给了下人。这时聪明的首饰匠算准了时机,就在阿努丽斯要被赐婚的那天混进王府,声称愿意买她为妻。于是王爷把她赐给了首饰匠,这个故事也就结束了。

是个欢喜的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一起回波斯去了,而这只完成了使命的手镯就被遗落在中国,流传至今——怎么样,这镯子很有来历吧!“ 样,当然不愿要她了,便赏给了下人。这时聪明的首饰匠算准了时机,就在阿努丽斯要被赐婚的那天混进王府,声称愿意买她为妻。于是王爷把她赐给了首饰匠,这个故事也就结束了。是个欢喜的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一起回波斯去了,而这只完成了使命的手镯就被遗落在中国,流传至今——怎么样,这镯子很有来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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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尸体

她一口气说完,得意地睨着面前的男子:“这可是稀世奇珍呀!算你运气,给你撞到了!”

       他摩挲着那只象牙镯,唇角舒开一弯笑纹,点头道:“不错,是个好故事。红云小姐将来即使不开店,改行去当作家想必也能声名鹊起。”

       “你什么意思!”红云闻言柳眉倒竖,甩开白月拉着她的手,上前一步瞪着对方,“你这话是说我在胡说八道了?”说着脸绷得紧紧的,现出怒意。

       “红云!别冲动!”

       男子丝毫不理两姐妹,自顾审视着那只手镯,自言自语:“我并不敢说红云小姐杜撰,你的故事果然合情合理。不过根据这镯子所雕的鳄鱼纹样,无论是从它的线条构图,以至于眼睛、牙齿、鳞甲这些细节来看,很明显不属于公元七至十世纪初,也就是唐朝时期古波斯一带的工艺风格。这就说明,虽然它刻有古波斯文字,但这只手镯本身却不是由波斯人制作的,至于那些文字很可能是后来其他人添加的附庸。从这鳄鱼图案的形状看来……”他皱起眉头,沉吟道,“应该是当时生活在非洲的某个部族所奉行的一种图腾……”

       还未说完,便被红云打断:“你说是就是啊?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你也在瞎编,而且编得比我还……”忽然伸手掩住了嘴巴,眼睛骨碌一转,“哎呀……”

       白月不禁会意微笑,瞟了这调皮的妹妹一眼,转头说道:“先生,实在不好意思……”

       谁知他浑然不觉,也不气恼,只擎着那只手镯踱了两步:“我不敢说我说的一定就是真相,只不过正好我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大致研究过一下。”

       “哦,这么厉害?不知你是何方神圣啊?”

       “不敢当,我两年前刚拿到考古学博士的学位——其实说到古物,内中包含的学问实在是浩如烟海,穷其一生也探索不尽,我只是个初学者而已,看了两位小姐的店铺,我知道你们对古董一定也是研究有素,不妨我们一起来探讨一下,关于这只神秘的血象牙,在它背后究竟隐藏的是什么样的真相。”

       白月忍不住问道:“先生也看出这些暗红色的纹理是血沁形成了。通常能够出现这种花纹的,像血玉、象牙等等都是作为陪葬品,经过多年分解吸收,逐渐汲取了尸体血气才会有此异变,可是这只血象牙却并没有多年埋藏于泥土之中的痕迹……”

       “白月小姐说得没错,果然是位行家。”这位自称博士的男子赞许地点头,脸色肃然,“其实这才是它的神秘之处,也是我想和两位探讨的问题。按照常理,能形成如此清晰的血纹,这只手镯至少也要陪葬了几百年之久,但为何它半点土斑也没有呢?如果它不是陪葬品,这些暗红花纹又从何而来?”

       红云本来气鼓鼓地在旁边嘟着嘴,半天没说话,听到这儿忍不住又凑上前,不屑地说:“有什么希奇?说不定这东西十分煞气,里面附了个厉鬼,到处杀人,从唐朝到现在这么多年,杀得人多了自然变成血象牙啦!少见多怪!”

       博士摇头微笑:“红云小姐大概是鬼故事看多了吧。我是不信这些的,今天只想从科学的角度来推测这奇物的成因。”

       “科学,哼哼,最讨厌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什么专家,动不动就抬出大帽子压人。其实现在人类所谓的科学,也不过是截止到目前为止所掌握的一些规律而已。你敢说人类对这个世界的一切秘密已经了如指掌?如果你不能保证,就别妄下结论!”红云冷笑道,“什么事情还未看出个眉目,便先一口咬定不可能——最烦你这种人了!人类发展才几千年,地球已存在多少年了?宇宙又有多大多广?你们这些所谓专家的认识范围不过沧海一粟。在这以外的世界还有多少未曾认知的领域,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不会发生呢。我说你少见多怪,你还不承认,可笑,可笑!”

       她连珠炮般地说了一大串,白月拦也拦不住,那博士听了却不生气,反笑了起来:“好厉害的嘴巴!嗯,你这样一说倒也有些道理,看来以往倒是我固步自封了。我要多谢你帮我打开眼界才是。”

       “哼……算你还没笨到家,不用谢啦。”红云一向吃软不吃硬,这一来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博士正要说话,红云又想起一事,抢着问:“还有,手镯上这些鬼画符我们当初是请一个懂得古波斯文的老人给译的,他说除了阿努丽斯这个女人名字,其他字都是毫无意义的音节,根本无法翻译。他还说,这些字更像是一句咒语,可能是某种世人尚未了解的巫术……你说你是博士我暂且就信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哦,我读书时曾经自学过古波斯文。”

       “真的假的,有这么巧?你该不会是从那个年代跑过来的一个鬼吧?你以为装得像人我就不认识你了?”红云怀疑地对他上下打量。

       “红云,别胡闹了。”白月抱歉地对博士笑了笑,“真对不起,她就是这样想起什么说什么。对了,既然大家一时都想不出这只镯子的秘密,不如让我再来讲一个故事吧。先生,您别见笑,我只是听了您刚才所说心有感触。这故事纯属虚构……”

       “白月小姐太客气了,您尽管讲吧!”

       “您的咖啡凉了。不如我们大家都到里面去坐吧,看看镯子讲讲故事,也算是消磨这个寒冷的雨天。”

       说着,白月带领大家往店堂里进走去,绕过藤屏,里面的布置与其说是店铺,更像是家庭中舒适的一角。她让客人在松软的沙发上坐下,又倒了三杯咖啡出来。一时三人不约而同,都有片刻的沉默,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咖啡香袅袅缭绕,隔着竹帘虽看不见外面的雨夜,却听到淅淅沥沥,点点滴滴,雨愈下愈大了。一阵紧一阵慢,博士听了一会儿,心里觉得有点凄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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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0 | 显示全部楼层

黑奴

“我要讲的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波斯女子和一个来自非洲的黑奴——是的,我们都知道中国历史上有过关于黑种奴隶的记载,比如那个脍炙人口的昆仑奴的传说。根据各种史料,现在基本已经确定在唐代中国确实曾有黑奴出现过,他们大概都是被掳卖或作为礼物进贡而来的。在我的故事里,女主角还是那个名叫阿努丽斯的波斯舞姬,而她的情人便是这样的一名黑奴。为了方便,姑且称他为昆仑吧。他们两人在远离家乡的大唐,同为王公大人们赏玩的异族奴仆,相濡以沫。后来这段情事却不幸泄露,王爷得知后大发雷霆,却终究舍不得杀她,只把昆仑关进死牢等候处决。昆仑太了解阿努丽斯,知道她是个烈性女子,自己死后她一定不肯独活,于是在牢中打碎饭碗,以碎瓷片为刀,把阿努丽斯从前赠给他的一段贴身而藏的象牙琢磨成一只手镯,设法买通看守带出去交给她。

       昆仑来自非洲,在埃及的古老习俗中,许多动物都被赋予神性的像征意义,比如猫,眼镜蛇,朱鹳等等,而尼罗河的鳄鱼在埃及人心目中则是索贝克大神的化身,具有神秘的生命力量。昆仑的部族可能也会受到这一文化的影响吧。因此他把自己最神圣的图腾雕刻成手镯留给心爱的女人,至于那朵莲花,尼罗河盛产的睡莲暮合朝开,代表不朽的生命、死亡后的再生与复活。

       你们看这手镯,鳄鱼首尾相衔形成圆环,中间以正在开放的莲花作为连接的枢纽,不正是像征了终点即是起点,经过神恩赋予的复活,死亡其实只不过是另一段新生命的开始吗?我猜昆仑多少也懂得一些部落中的巫术,他是希望女人戴着它,以避免自己死后她去寻短见。可是阿努丽斯太爱他了,她知道昆仑必死无疑,得到那只手镯,便在它的内侧刻上了她们波斯人秘密流传的一句咒语。然后,在昆仑被处死的那天,她佩着这只情人的信物,从容投火自尽了。千年之后,这个故事早已湮没无闻,昆仑和阿努丽斯的骨灰都无处寻找,只有手镯上当天被烈火焚烧过的痕迹证明了世上曾经有过这样一对男女的爱情。“

       白月讲完这个长长的故事,陷入沉思。窗外雨声哗哗,大家都有点飘忽的感觉。虽然她说过这只是个即时虚构的故事,但在她舒缓而忧伤的语调里,就连一向以治学严谨著称的博士也不禁疑幻疑真了。

       “姐,这个故事好感人喔!”红云眼中水光闪烁,她用标准的言情小说迷的那种语气兴奋地说,“姐,不如你闲下来去写小说吧,我一定做你忠实的读者哦!”

       博士与白月都哭笑不得,红云意犹未尽,仍沉浸在故事里:“真是感天动地……啊,姐,你刚才说阿努丽斯刻了一段咒语在上面,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还有,昆仑的巫术是不是不灵啊?为什么阿努丽斯戴了镯子还是自杀了?”

       白月静静地笑了笑:“那段咒语是流传在古波斯无法结为眷属的痴男怨女中间的,他们在殉情之前通常会使用这句咒语,令自己死后的灵魂不忘记生前的恋人,用了这句咒语的人,死后会永远滞留在幽冥之中,直至等到爱人为止。”

       “啊?这么可怕!”红云失声,“那不是永不超生了?太恐怖了!这……这跟被封印有什么区别!”

       “傻丫头,不过是编造的故事而已,哪里真有这么一回事呢。”

       红云呆了半晌,拍拍胸口:“是啊……是你编的,我都忘了……对了,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阿努丽斯遇到昆仑了吗?”

       白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两个人的心愿是相反的,昆仑希望阿努丽斯活下去,阿努丽斯却已经决定要在幽冥中永远等待他。所以这个故事……是没有结局的。”

       “白月小姐的故事很动人,也许没有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不过你还是不曾讲出这只手镯为什么会成为血象牙。”此时,一直安静地旁听的博士插嘴道。

       “老实说,我真的也想不通这一点。”白月说。

       红云精神一振:“我说一定是昆仑和阿努丽斯在阴间相会了,然后二人合力,杀了那个坏王爷报仇……”

       “你又来了,哪来那么多打打杀杀的,你呀……”

       “哼,那个坏蛋本来就该死嘛!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不像女孩子了……”

       姐妹俩嬉闹着彼此取笑。博士注视被放在茶几中央的那一环血象牙,在暖黄的光线里,它仿佛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总教人心里隐隐不安。那几缕血痕深藏于象牙内里,姐妹俩的身影晃得灯光一明一暗,光影闪烁时,看久了越觉得它们在那狰狞鳄鱼与华美莲花之上连绵流动,好像要诉说着什么,又欲语还休。博士紧盯着它,感觉心底里泛上湿漉漉的寒气来。

       “不对!”他忽然伸手拿起那镯子,“你们看,这朵莲花绝不是尼罗河的睡莲!它是中国土生土长的荷花!”

       白月红云一惊,同凑过来看,果然细瞧之下,那朵舒卷的莲花分明便是再地道不过的中国传统工笔画的线条,柔媚而典雅,正与充满了力量的鳄鱼成为对比。以前只知道这手镯图案奇特,一直没有留意过其中居然还有这等玄机。

       “这说明什么?”红云脱口道。

       “说明这只手镯不是由一个人独力完成的。”白月慢慢道,“也许是由非洲人与中国人合力雕成……也许是……”她摇了摇头,“我猜不出。事隔千载,这个谜大概永远无解了。”

       博士重新审视手镯上的文字,忽道:“虽然这些字的意义不明,但若不求甚解的话,只按发音朗读还是可以读得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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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1 | 显示全部楼层

西洲曲

沥沥雨声中,他咳嗽一声,边转动手镯边看着上面的字诵读起来。那些无意义的发音,不知道是否先入为主的缘故,姐妹俩听在耳中只觉诡谲莫测,仿佛真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涌动于这斗室。白月与红云对望一眼,手心都沁出冷汗。

       低沉模糊的声音……千年流传的咒语……巫术……火焰……血……千百种联想在脑海中翻腾,像天边幻云,每当要看清楚,便迷离淡出。红云看着脸色苍白的姐姐,突然全身绷紧,所有的感官于刹那间变得无比敏锐。

       这是战斗的前兆!她的身体已自动做出反应!

       血象牙的真相……血……

       “姐姐,小心!”红云跳起身大喊。顺手一扯,把白月与博士拉到了自己身后,叮的一声,镯子落到茶几上,振动不休。

       灯光在同一瞬间骤然青黯,缩为豆大一点,颤颤欲灭。

       “恶鬼,受死吧!”红云右手划过半圆的弧,收拢于胸前,五指紧攥成拳。她全神贯注,陡然暴喝,手掌一撒,抛出一道明亮的红色光焰,直奔手镯而去。

       红光若流星坠地,爆出一声裂帛般响亮。那架屏风被震倒地,烟雾忽然腾起,愈来愈浓,将整间店堂漫得不见五指。

       博士早吓得呆若木鸡,缩在红云身后发抖:“难道……真的有鬼?”

       红云的声音在近处冷冷响起:“早说过世界上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了。这只鬼应该就是血象牙背后的真正秘密,它是个千年老鬼,想不到我的风雷劫也奈何不了它。”

       “什么?你没能杀掉它?”他抖得更厉害,“那……它现在还在这屋里吗,它……它在哪?”

       他挪动着脚步企图找个安全的地方,谁知忽然撞上一人,博士惨叫起来。

       “先生,不要怕。是我。”是白月的声音。这会儿他顾不得绅士风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白月小姐!救救我……”

       白月道:“我不擅长攻击,还是等红云出招吧。”

       “什么?!”原来她不会打!博士正不知如何是好,满目浓雾中忽若一隙云开透露光明,细细一缕歌声扬起,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极其甜美清澈的嗓音,悠扬宛转,回肠九曲。飘摇在雾气里,又弥漫了一股说不出的凄冷。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忽近忽远,不知她究竟在哪。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是南朝《西洲曲》中的四句。博士讶异自己在这当儿竟还想得起这首名乐府,许是因为歌声实在动听,虽只四句,反反复复,更见缠绵。曲中那一股秋天的冷清味道,好浓。

       女鬼还在唱:“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大家捂上耳朵,不要听!”红云喝道,“她在迷惑我们!恶鬼,有我在此你休想害人,给我闭嘴!”

       博士心中一凛,捂住了耳朵,却又不自觉地慢慢放下双手。

       歌声……实在太美了……

       歌声停了片刻。然后,像是料得红云奈何不得她,那女鬼又旁若无人地唱了起来:“……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采莲南塘秋……”

       “闭嘴!闭嘴!”

       红云气得发疯,这鬼简直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歌声忽东忽西飘荡不定,她左右开弓,冲着它的方向连连出手,红光成片地爆发却总是打不到那只鬼。采莲南塘秋的歌声,仍旧飘渺地、缠绵地,也许是目中无人地唱个不休。反把红云累得直喘。

       “该死的恶鬼,会玩捉迷藏了不起啊,给我出来!不然我砸了你那只烂镯子!”

       不知是否这威慑起了作用,满室迷雾渐淡渐散,终于慢慢地消弭。残烟剩雾中,他们看到了那只鬼。

       她看起来根本没有攻击的意思。身穿一件唐朝那种宽袍大袖,是华丽的大红缎服,背对着他们扬着袖子,且舞且歌。长发纷披满身,她仿佛沉浸于自己想像中的世界,陶醉不醒。歌舞的动作雍容沉稳,正是大唐风范。

       红云冷笑一声:“长发红裳,倒是个标准的冤鬼造型——竟唬到我头上来了!别唱了!你活着时是唱戏的么?也不嫌烦!”

       女鬼恍如不闻,一板一眼,认真地继续着她的歌舞。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过过过,过你的大头鬼啊!”红云骂道,“你有完没完?——姐姐,这鬼是傻的,我们不用跟它讲道理了,快封了它!”

       “我看她是陷在生前的某段记忆里出不来了。”白月道,“她现在是在重现那段记忆,可能她自己都不晓得。也许,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红云,你别忙发火,让我来唤醒她试试。”

       啊?好容易是个迷糊鬼,不来害人,现在她居然要唤醒它?博士目瞪口呆,还来不及反对,白月瞑目入定片刻,睁眼念道:“万法有相,如梦如电,泡影虚空,速归本真!”

       同时两手食指中指相骈交叉于额前,突然往相反方向交错撤去。眉心顿时迸出一道白光,正击在女鬼背心。博士捂住了眼睛,不忍看那鬼血肉模糊的惨状。

       谁知并无惨呼响起。他从指缝间偷看,见红衣鬼受此一击,歌舞骤停,许久,颤颤地转过身来。这一转身,只把博士骇得三魂七魄不全,惊叫出声。

       这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了。娟秀的面容,肌如凝脂,蛾眉樱口,凤目琼鼻,配上一头黑发,是标准的中国古典美人,如从画里走出。

       ——如果,不是那一双丹凤眼里不停流下鲜血的话。

       细细的血流,如殷红溪水,自她的眼底淌过面颊。滴答,滴答,寂静中听得见坠落的声音。双行血泪止不住地流落在她的红衣裳,被那料子吸收,红的于是更红。一些吸收不及的则滚过光滑缎面,落于脚下。鬼的眼泪,一沾人间土地便蒸发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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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1 | 显示全部楼层

女鬼

红云叉腰一喝:“恶鬼!你害过多少人了?从实招来,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哼哼!”

       女鬼侧耳倾听。她似乎看不见东西。

       “少装样,快说!不然收了你!”

       ……“他呢?”

       三人面面相觑。等了半天,这个以经典凄厉造型出场的千年女鬼,开场白竟是如此语焉不详,简直跟没说一样。

       “你说什么?谁是他?他是谁?”

       “他在哪里?我要找他……求求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啊!”红云不耐,“你自己都说不清楚,我们想帮你也帮不上!他究竟是谁?是你的丈夫?情人?父亲?儿子?”

       ——“他叫昆仑。”眼不见物的女鬼摸索一阵,终于放弃,只是喃喃,“我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他……他叫昆仑,我要找他,我的丈夫……”

       “真有个叫昆仑的?!”红云眼都直了,“白月,你的故事不是白编的……喂,别告诉我们你丈夫是个黑奴,我会受不了的!”

       女鬼双手捂住心口,渐渐匍匐于地:“是的……是的,昆仑是个黑奴,他是我的丈夫!姑娘,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请你告诉我!我会感激你一生一世……”

       “靠~!真是黑奴?!你这样搞会让我以为我姐姐是个先知!”

       博士拉着红云的衣服——由于那件小吊带太紧实在没得可拉,又不能拽女士的头发,他只得把魔掌攫向那条毛边磨白、好似垃圾堆捡来的牛仔裙,才沾到个边便遭横来一“霹雳金刚掌”,只打得他哎哟连声地缩回。红云瞪他一眼。

       “别这么没出息好不?有我和姐姐在,一百个鬼也伤不了你的!真没用!——我说,你到底害过多少个人啊?别让我费事,快自己招了,免得罗嗦!”

       “红云,她好像另有隐情,你别着急,问清楚再决定。”白月悄悄扯过她妹妹,“我看她不像是会害人的。”

       “姐呀,你也太善良了,随便什么东西都能骗你!鬼就是鬼,永远不要用人的标准去衡量它们,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红云顿足,“看来她是寄身在这镯子里的。如果她没杀过人,象牙里的血从何而来?”

       “红云,莫非你的好胜心已泯灭了你的慈悲心么?你看看她的眼睛。”

       白月面露不忍之色。红云听了姐姐的话,为之一怔:“莫非……这血象牙是……”

       红衣女鬼伸出双手徒劳摸索,面上血泪直淌,她只顾哀鸣:“求求你们告诉我他在哪儿!别,别欺负我一个瞎子,求你们了……”

       “难道……”

       连博士也怯怯地发言:“红云小姐,你还是先问问她吧……”

       “还用你说!”红云甩开他,跨前两步,“听着,我们今天也是初见你,不知道你的过去。如果你想让我们帮你,最好从头把你的一生细讲一遍!”

       女鬼愣了一会,终于低声道:“是,好心的小姐,你说得对……我最近糊里糊涂的,很多事都记不分明了,我尽量想想……”

       “我叫傅采莲。”她仰面望着望不见的天空,把一生前尘慢慢追忆,“我父亲曾是最好的手艺人,名动长安……可惜娘死得早,我七岁上,父亲思念娘亲成疾,也去了。我流落街头,后来被送到赫望候府里……”

       “原来不是王爷,是候爷……反正都差不多。”红云嘀咕道。

       “到了府里,人家说我嗓子好,让我学唱曲。我用心地学,十八岁上,府中再没有谁比我唱得更好。候爷很喜欢我,说要娶我做侧室,可是我不喜欢他……我拼命地不从,拼命地不从……我以为候爷一定会杀了我,谁知他没杀我,有一天还叫我去唱曲给他听……我想唱过之后就要死了,便穷尽毕生所学唱了我最拿手的一支。”傅采莲沉湎于千年前的回忆,歌袖掩口,曼声唱道,“采莲南塘秋……”

       “好了好了,你不必再唱,只往下说便是。”红云忙及时打断,以免她又唱起来没完。

       “——他听了只是冷笑,后来他说,有些人就是不识抬举,主子的恩典也敢顶撞,他击了击双掌,唤出一个人来。啊,那个人真可怕!他比我见过的最高大的男子还高出一个头,全身黑如煤炭,满头是刚硬的卷发,一张脸只有眼白与牙齿是白色的……他不穿衣服,三九天气,也不会冷,只在腰上系一块围布。他见了我,只会呵呵地笑,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像个妖怪!我吓得哭起来。赫望候忽然笑了,他说这就是我这种不听话的奴才的下场,他说这个妖怪一样的男人名叫昆仑,是很远很远的地方进贡来的黑人奴隶,是最贱的贱种。为了惩罚我的愚蠢,他把我配给这个妖怪为妻,永无出头之日。赫望候命令他把我抱到一间小屋里去,那是昆仑居住的地方,从此以后,我就是这个黑妖怪的妻子了,跟着他一起成为贱民,被当成野兽看待。那时很多人都来看热闹,大家说,倒要看看日后我会给他生出个什么样的小怪物来?……啊,好可怕……”

       采莲忍受不了似的,抱住了头,瘫软做一堆。血泪,滴滴淌在衣襟。

       “后来呢?”红云追问道。

       “后来……他关上门,我很害怕,我拔下簪子吓唬他,我说如果他敢近前一步我就自杀。他好像很怕……原来他是听得懂我们的话的,只是不会说而已。哼,我才不管,我不要这只黑猩猩碰我。整夜我握着簪子瞪着他。他似乎很难过,试着伸出他那蒲扇大的黑手,来摸我的脸。我尖叫着,挥动簪子刺破了他的手,流血了,于是他更难过,他知道我讨厌他,只好蜷到角落里去,低头看着自己黑漆漆的双手,好黑,血染在上面都看不清楚……他好像也知道自己很丑,因而伤心不已。一整夜,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动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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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2 | 显示全部楼层

昆仑

红云忍不住道:“你也太以貌取人了!黑人有什么要紧?最重要是对你好!我看这个昆仑对你就不错,不管什么人,第一是要善良。你真就这么狠心不理他?”

       采莲直视前方,流着血的眼睛里似乎也浮起一丝笑意,更显凄惨。她恍惚道:“你说的对,男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要紧,最重要是对我好……昆仑,他真是很善良。这是很久以后我才发现的,虽然他生得怕人,心地却再好不过。他从不对我发脾气,不管我对他再凶。每天晚上,他都自己到角落里去睡,不靠近我。若是夜里我要喝水,要被子盖,他就应声过来服侍我,整夜抱着我取暖,却再没有半点不尊重的行为。我慢慢地不怕他了。有一次我生了很重的病,他天天守着我,还磕头去府中管家求药。管家不肯给他,他就自己挖,挖得十个指头都出血了,弄来草药煮了给我吃……他还救了一只从树上跌下来的小喜鹊,它的腿断了,他帮它医治,悉心照料……那时我才知道,昆仑虽长得高大凶恶,却是世上最善良的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于是在小喜鹊腿伤痊愈,他把它送回窝巢的那天晚上……我回心转意,真的做了他的妻子。我们成亲半年,终于真正地洞房花烛……”

       “洞……”红云白月脸上一红。

       采莲却已不闻外界种种,落在生前幻像中,不可自拔。

       “我跟昆仑结为夫妻,日子过得很开心。渐渐地我俩可以用手势交谈,我知道昆仑被装在贩奴船的底部飘洋过海来到大唐,船上挤满跟他一样的草原上的少年。途中有人因缺水与疾病而死去,便被抛入大海。瘟疫在舱中蔓延开来。最后当船抵达泉州港时只剩下三十分之一的人。他用双手告诉我,他的家乡有多美。无边无际的大草原,雨季来临,一片青葱,天空中吹过的热风就像斑马身上的条纹一样洁白。说着这些的时候,昆仑眼里滚落了泪水。他的眼泪和我们的一样,是透明的。

       我知道昆仑想念他的家乡想得要发狂,可我却不能帮他做什么。那时我已不再唱曲了,他们叫我洗衣服。虽然生活很苦,心里却是快乐的。而昆仑是府中的像奴,那年月王公大人们都以豢养大像为荣,赫望侯家里就养了好几头,命昆仑照料和训练它们跳舞,表演给大人们看。“

       “大像跳舞?”红云十分好奇。

       “唐代确是有像舞的。”博士说,“据记载……”

       红云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待会儿再说这个。别打扰她,让她说下去。”

       那段日子他们一定过得很开心。采莲回忆着的时候,嘴角不由露出温柔的微笑,而血泪却仍不绝地淌落:“那些大像都很听他的话。他也疼爱它们,不过他最喜欢的一头叫阿努丽斯。”

       “阿努丽斯!”这下连红云也忘了自己“别打扰她”的警告了,三人一齐大叫。

       搞了半天阿努丽斯……竟然是一头大像!这……也太无厘头了……

       “因为它来自他的家乡,他说每当跟阿努丽斯在一起,好像便能嗅到草原的气味。我知道虽然昆仑很爱我,他始终是不属于这里的。后来我有喜了,他更疼我,但独自一人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那么空荡荡的,看不到边……我很害怕,好像那时我就已经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失去他……”

       红云抓了抓头:“这的确很棘手啊,他是该陪着你呢,还是该设法回非洲去呢?”

       “我的心事没法跟人说。自从嫁给昆仑,所有人都不愿跟我说话了,他们远远地绕着我走,生怕沾上了贱气……哼,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跟他们说话。那些日子里我把什么都看穿了,人情不过如此。我只要我的昆仑,旁人与我何干?

       只有一个人不嫌弃我的身份。她是从前进贡来的波斯女子,据说年轻时是最出名的舞姬。如今老了,因为她从前让赫望侯的上代出了不少风头,故被留在府中养老。人家都说她会算命,有一天我去求她帮我算算昆仑和我能不能白头偕老。波斯女拿出一枚银币,还有许多古怪的东西,可占卜之后却不肯告诉我结果。我求她,在她面前哭,她只是摸着我的肚子叹气。然后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她说什么?”

       “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去的地方,而我的恐怕要到一千年后才能知道。我不相信。我怎么可能活一千年?我只想知道这几十年的事。既然她不能告诉我,那就算了。

       昆仑真的是个好丈夫。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了,算一算,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他很开心,说很想快点看到我俩的孩子。谁知那时候忽然有一件差事落在他头上。

       他们说西域三十六国的使节明天要一起进长安,朝拜天子。这是一件举国的盛事,我们大唐天威远振四夷宾服,要好好庆祝。因此昆仑要带着他的大像到城外去参加迎接使节的行列。他得到这个消息后很是忧伤,整夜抱着我不睡,好像很不愿意去的样子。我安慰他说,只是去一天而已,晚上他回来,我们又能在一起了。我说我会照顾自己,让他放心地去。

       昆仑听了很高兴。天一亮他就带着大像出城去了。那一天我在家等他,一直等他,等到天黑了他们还没回来,我就跑到王府后角门去等他,啊……我等了他好久……“

       她激动起来,陷入迷乱。双手捂住耳朵摇着头,仿佛疼痛难忍。她的叙述渐渐变为尖叫:“那天我一直在等他!他答应过晚上就会回来的!”

       白月忙上前一步,柔声安慰:“你放松点,静下心想想后来发生什么事了?你在角门边等他,然后呢?难道你一直在那里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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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2 | 显示全部楼层

雕刻

“不……不……”采莲慢慢平静下来,颓然低头,“他没有回来。天亮之后,带他们出去的管家一个人回来了,他告诉我……昆仑跑掉了。”

       三人对望一眼。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但看到采莲终于心碎欲绝的样子,都觉心中不忍。

       可是,有些事情,总是必须面对的啊!躲不过,躲不过的。

       红衣女鬼跌坐于地,浑身打颤。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有止不住的血泪,一串一串,落在地上蒸发。

       “他说当天一切都很顺利,但在回程的路上,天已快黑了,就在进城之前昆仑带领的像群突然发生了骚乱,大像们不听约束,发疯似地横冲直撞,人们纷纷奔逃,一时谁也顾不上谁,局面一片混乱……当像群稍稍平静,大家想起该叫昆仑来管束这些疯像时,才发现他和阿努丽斯都不见了……他们派人去追,终于在渭水之畔找到,昆仑正往一条就要出发的商船上爬,当追赶者上前抓他的时候,阿努丽斯嗥叫着冲过来阻拦,它从来没有这么凶猛过,在它的长牙与巨蹄之下杀死了好几个追兵。没有人能躲过阿努丽斯的攻击,那时他们还听到它对着船上的昆仑不停地叫,好像在催他快走,快走……

       船开了。昆仑在船上,他们再也抓不到他。他们说,那头疯魔一般的大像忽然对着那个方向跪了下来,流下了眼泪。它束手就擒,再不抵抗了。但他们怕它又再发疯,就刀剑齐施杀死了它。还烧了它的尸体,管家捡回一段烧焦的象牙,交给波斯女,想让她看看这头大像当日是否被邪魔附身,可是昆仑已经跑掉,伤人的大像也死了,这件事终于不了了之。“

       “我知道了,后来一定是波斯女把那段象牙给了你吧!”红云恍然大悟。

       原来事情是这样。难怪象牙上会有火烧的痕迹。

       “是的,她偷偷地把象牙交给了我,那是昆仑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不相信他就这样走了,抛下我们母子,我不相信!我总以为有一天他还会回来,他一定舍不得我们的!我想他的时候,就用那段象牙来打发时间。我把它雕成一只手镯,鳄鱼是昆仑,在他的手臂上有一个这样的文身,那是他们族人的标志,我等不到他,只好一边回想,一边雕刻,好像又能摸到他的手臂……”

       “那么莲花就是你了。”

       “是……那是我,我叫采莲,我就是那朵莲花,我的昆仑会这样地抱着我,再也分不开……”采莲抬起头,血染的脸上又露出笑容,看来十分诡异,“可是他为什么不回来呢?他……真的不要我了么?我做好了那只手镯,他还是没有回来,然后,我们的孩子出世了,是个女孩,我给她取名叫子夜,因为她是个漂亮的小黑人儿。我看到她的脸就不哭了,她笑得好甜啊!我亲她,抱她,可是……可是我为什么看不到她的脸了?啊!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女儿去哪儿了?你们把她还给我!”

       她突然怒吼,飞身扑来。白月站得最近,竟来不及躲,被她一把扼住脖子:“你们把我的子夜藏到哪儿去了?快把她还给我!”

       “姐姐!”红云惊叫,想要攻击她又怕伤了白月,急得哭了出来。白月只觉呼吸困难,眼前是那张双目流血的脸,越逼越近,更是心悸。她竭力挤出一丝气息,断续地说:“采莲……你的女儿不是我们藏起来的,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谁把你们分开,你那时还在赫望候的家里……”

       “赫望侯!”女鬼一怔,渐渐松脱双手。她努力地回忆,对她来说最后的也是最痛苦的那段往事。“赫望侯……是的,我,我想起来了!是他!是这个老贼,孩子生下没多久,有一天他忽然派人把她带走了!他说宫里太后喜欢看杂耍百戏,要找一批小孩子从小训练,他……他把我的子夜送进宫里去了!他还嘲笑我,说我生下的是只猩猩崽子,一定身腰灵活,最合用了……他夺走了我的孩子!”她双手一松,白月脱离了禁锢,跌在地上不停地喘息。采莲早已发狂,歇斯底里地叫着:“我那样求他!我嗓子都哭哑了,他还是抢走了我的女儿,送她去宫里给别人做玩物……”

       红云忙扶起姐姐,不屑道:“那你当时就该杀了这老贼!现在对我们发威有什么用?”

       “不,我没有……我没用,保护不了我的孩子,我是天下最没用的母亲!”采莲掩面悲号,“子夜被他带走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天天哭,天天哭,后来,我哭不出声音了,再后来,我的眼泪都变成红色……再后来,再后来……”

       “后来怎样了?”

       “再后来……有天夜里,我在自己的小屋里……悬梁自尽了。”采莲怔怔地说。当她终于想起了真相,反而异样地平静。

       “原来我已经死了。这么久……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瑟缩着,“那么,我已经是鬼了……”

       “采莲,死亡并不可怕,是鬼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一千年来始终陷在这个心结里不得解脱——不,是你自己不愿意解脱!你不肯面对现实,宁可自欺,永远沉沦在回忆里。你的眼睛看不见,只是因为你不想看见!你害怕看见昆仑和子夜都不在你身边,为了这个,流了一千年的血泪,在黑暗里不得超升——值得吗?采莲,你这样困住自己,是永远也等不到他们的,不如离开,也许在下一世的轮回里还会再遇到昆仑,不是么?”

       “已经过了一千年吗?”女鬼听了白月的话,怯怯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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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千年

“是的。你已经浪费了一千年用来寻找他们的时间……”

       白月还未说完,面前忽然腾起一阵烟雾,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是隐隐地,听到女子的笑声。近了,远了,终于完全消失。

       半个月后。

       “喂!你怎么才来啊!”上午十一点的店铺里寂无人声,只有一个顾客推门而入。才进门,红云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跳到他面前大喊,“还说一定能尽快研究出结果来,吹牛!”

       “红云小姐,那可是古波斯的咒语呀!半个月的时间难道还长么?为了尽快向你交差,我觉得我已经破坏了自己治学要严谨的信条了。”被吓了一跳的男子推了推眼镜,老气横秋地说。

       “废话少说,什么向我交差,你自己还不是也想知道?”红云做个鬼脸,扬声召唤,“姐,快来参加博士先生的新闻发布会!当当当当——”

       博士笑道:“别闹了,其实我们不是也猜到了吗?这次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下。我回去后发动关系,几乎把认识的人都打探了一遍,还好最后拐弯抹角地给我找到本校一位早就退休了的教授,他的专业是教经济学的,声望很高,不过其实他私下对玄学和神秘学的研究非常有造诣呢!只是知道的人不多罢了。多亏我的一位师兄的女朋友的……”

       “喂喂喂,你有完没完啊,好啦,知道你辛苦了,大不了待会儿请你吃中饭好了!快讲,说重点的!”

       “嗯。我把这只镯子给教授看了,他非常感兴趣,不过他不懂古波斯文,于是我跟他一起研究了这么久,协助互补,昨天终于得到了比较翔实的结论。其实就是当天我们猜测过的:波斯女通过占卜,知道采莲将要自尽,而且心怀冤愤,会沦为怨魂被困在手镯之中,因此采莲死后她在镯子上刻了一句咒语。那其实是当年摩尼教中的一种秘密仪式所吟诵的,作用跟我们的度亡经差不多,是超度滞留人间之亡灵用的。她先超度了为主人而死的大像阿努丽斯的灵魂,因此咒语中有它的名字。但采莲属于自愿封闭,实际上等于自己判了无期徒刑,她也无能为力,只好借助这咒语——当不知道这个故事的局外人念出咒语时,镯子里的冤魂就能重见天日。恭喜我们吧,我们猜得很接近正确答案啊!”

       博士笑吟吟地说。同时从包里拿出那只象牙镯:“好了,谜底已经全部揭晓,这个也可以物归原主了。哦,对了,那位老教授叫我转告你们,他对这手镯颇有兴趣,如果你们愿意,他想商量个价钱买下来。”

       红云顿时振奋:“只要价格合理,我们干嘛不卖?不过这只手镯可是有千年历史的古物哦,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便宜货!而且在它背后还有一个……”

       “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呢!”博士与已经过来旁听的白月同声接口,笑了起来。

       红云脸上一红:“好啦!你们就会笑话我!我又没说错,是有爱情故事嘛。还有,这只也不是一般的象牙,血象牙哎!很值钱的!你去告诉那个教授。”

       “哪里有血象牙?”博士把镯子递在她眼前,“哪,你自己看看。”

       “睁眼说瞎话!无耻!明明是血……”红云劈手夺过,瞪了他一眼,突然,她望着手中的镯子,声音戛然而止。

       在手镯光滑的表面,那条凶猛的鳄鱼首尾相衔,把一朵正在轻柔开放的莲花紧紧拥住。迎着正午的阳光,这只象牙镯色泽均匀,晶莹柔和。

       除了淡淡的褐黄,再没有其他颜色。

       附录:

       牙雕考证

       牙雕是以动物的牙为材料雕刻的工艺品,其技法与竹、木雕刻大体相同,器物造形也以笔筒、臂搁、镇尺、笔架、屏风等为多。我国牙雕历史源远流长。原始社会时,人们就懂得利用骨、角、牙制成雕刻品。

       自古以来,象牙就被用来生产和装饰美丽的物品。由于象牙的白度,温和性及纯度,使它适合作为王室高官显贵的特种装饰物。传说象牙与玉一样,长期佩带会受人气影响而反映佩带者的身体状况,如用作殉器,更会因吸收尸体血气而形成珍贵的血玉、血象牙。

       象牙这个术语不仅包括像的大门牙,还指其它几种动物产生的类似材料:河马牙,海象牙,猛犸牙,独角鲸牙,疣猪牙,其中河马牙在质地,价值,等各方面都远超过象牙。

       象牙过去和现在一直被用于制造时髦的珠宝工艺品,如项链,手镯,服饰,戒指等。

       红云好奇地看着白月慎重地燃起香料,拿出那个她很宝贝的香炉。仔细地擦了桌椅,看了两遍泡茶的热水。

       “姐,英国王子,还是哪位著名的电影明星今天要来我们店里?你告诉我,我也好准备准备。”红云笑嘻嘻地围着忙碌中的白月。

       白月瞪了她一眼“昨天晚上就提醒过你了。今天要来一位贵客。你不要满脑子都是什么王子呀,帅哥呀。拜托你。我们是开古董店的,专业一点。”

       “什么嘛?那哪是什么贵客!我睡觉去了,他不走别叫我起来。”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转身就要走。

       “慢着,叫你找的工读生怎么样了?”白月叫住她。

       红云一双眼珠子到处转悠就是不敢看白月。“那你还不快去找。还睡觉。”

       不等白月说完话,她已经一溜烟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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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4 | 显示全部楼层

玉壶冰清-古琴

那扇木质的门被推开,一位面目清俊、身形颀长的青年匆匆走进,双眸审视般地迅速在店内打量一周,眉心皱起,似有不满。

       正在店里看顾的白月看见他,遂迎上去,堆起商人般的例行微笑。

       “先生可是要找什么特别的东西?”

       那青年看了白月一眼,又不耐似地转开视线,眼神继续搜寻着干净清爽的店内陈设,但一无所获。

       白月耐心地等待着,那青年终于失了耐心,沉声简短道:“我要找一把古琴。”

       白月挑了挑眉,转身引领着那青年往柜台后面走去,边走边道:“敝店古琴虽没有几把,但每把都是一时之珍——”她指点长几上摆放的古琴,“先生请看这把。乃是唐代‘九霄环佩’的宋制仿品,虽然不是原琴,但斲工精细,亦出自当时斲琴名家之手,也曾名列宋徽宗‘万琴堂’收藏之列……”

       那青年一径地沉默,只是跟在白月身后,眸子淡淡地在那件珍贵仿品的琴身上滑过,却不置可否。

       白月见怪不怪,心知如此缄默无言之人,往往心里最有主张,鉴赏力也最不俗。她仍然保持微笑,带着那青年转进后室,继续介绍:“此为唐代曾为相二十年的李勉家中自斲之琴,乃其中绝代珍品‘鸣涧’,是敝店镇店至宝之一——”

       那青年陡然打断白月的话,冷冷道:“我可不是来找这些至宝奇珍的。……你这里,有没有毫无价值的琴?”

       白月闻言,眼中忽然精光一闪,回身望了那青年一眼,复又敛下眼眉,缓步走到远处墙角一个表面上落满灰尘的箱子前,慢慢蹲下身去。

       “……劈为两半的琴,不晓得算不算?”

       那青年面色蓦地一白,脸上瞬间掠过数种不同的情绪:惊怔、狂喜、犹疑、不信……但是他却把自己心底的情绪掩饰得很好,只是疾步走到那箱子之前,蹲下来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箱子表面经年的积尘。

       他修长的手指最后停留在箱子已锈蚀不堪的铜锁上。他的肤色有丝不健康的苍白,隐隐透着一股青色,肌肤几乎薄得透明。他的手指微微痉挛了,忽然用力,“咔”地一声,居然将那锈蚀的锁头生生扳开,箱子顶盖应声而开。

       箱中衬着厚厚一层看起来曾是大红色的软缎,但那鲜艳的颜色早已因为年深日久而褪成了发黑的暗红。一把从中间被劈为两段的古琴静静躺在软缎上,裂痕平整,看似当日是被某种尖锐利器一下劈开。琴弦也都断做两截,向两端卷翘了起来,十分凌乱地兀立着。

       那青年嘴唇发抖,脸色更白,喃喃道:“就是它……我找它找得好苦……”手竟温柔地轻抚过那已断裂的琴身和琴弦,眼中无数复杂情绪交错。

       白月早看得分明,此时方才柔声问道:“先生可认得此琴?”

       那青年定定看着古琴,许久许久,才轻叹了一声。

       “‘玉壶冰’……此琴当年名震一时,却不意竟落得如此下场!”他微侧过脸,问白月:“此琴作价几何?”

       白月抿唇一笑,竟是给了他一个绝料不到的答案。

       “抱歉,此琴乃是非卖品。”

       于是那青年便也不再争辩,只是日日都前来店里报到,不论阴晴,风雨无阻。他往往择一角落的桌子而坐,将那把“玉壶冰”摆在桌子上,看了又看。有时他也一手绷紧断弦,另一手随意拨弄,令断弦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咚、咚”声响。

       白月和红云就这样每日不动声色地旁观,看他落寞,看他惆怅,看他似要抚琴,却终究在毁坏的琴前只留下一声叹息。时间缓慢地流过,他开始想要动手修复“玉壶冰”,奈何当时那劈坏此琴的人下手稳准狠,一下就将琴裂为两段,显见下手是毫不留情。又过了这么漫长的时光,琴没有糟朽已是万幸,而且琴弦已锈蚀,更无法下手修葺。

       一日,那青年忽然请求白月、红云借出另一把完好无损的琴。征得两人同意之后,他将“鸣涧”拿到外间自己常坐的桌上,调了调弦,便开始弹起一首古曲。

       “泛泛渌池,中有浮萍。寄身流波,随风靡倾……”

       他弹奏的手法相当纯熟,技巧也无懈可击,疾而不速,留而不滞;一曲既终,白月、红云两人饶是见过许多奇人异事,也都不由得听得怔了。红云性格外向,直接鼓掌道:“好,果然是好琴艺!”

       那青年将视线从琴上调往红云脸上,似笑非笑道:“哦?你倒是说说,好在哪里啊?”

       他在店里时一向甚为沉默寡言,就是从前白月、红云姐妹俩问他,也是问一句答一句,惜言如金;从不曾有这种主动发问的情形发生。所以他一问,红云事先毫无准备,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他见状,也不追问,只是冷冷一笑,低头又待去摆弄琴弦。红云面上有些窘意,但究竟是见得人多,也不怎样恼火。

       “琴艺高妙,贵在得心、应手,方能成乐。刚才一曲,或相凌而不乱,或相离而不殊,自然入境、传神。”

       大门开处,一位年轻女子站在那里,不知已旁观了多久,此时大约眼见红云尴尬,遂出声为红云解围。她穿着一身极朴素而简单的T恤、荷叶边及膝裙,容颜清雅,丽而不艳,美而不妖,自有一种天然气度,并非绝艳倾国,却令人移不开眼睛。

       那青年一眼望到她的面容,忽然起了一阵震栗,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又仿佛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死死地盯着她,似是要将她那张容颜镌刻入灵魂中一般,又似是看到了夙世仇家,那神情里又是惊异、又是悸痛、又是憎恨、又是酸苦,复杂得无以复加。

       “流波,你来了啊。”红云招呼着,向那女子眨了眨眼睛,递过去一朵感激的微笑,很自然地对身后的男子介绍道:“客人,你只怕还不认识敝店新来的工读生吧?她是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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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4 | 显示全部楼层

皇子

“流波……”他喃喃道,忽然一笑。“我知道,是‘寄身流波,随风靡倾’的流波。”

       流波有丝讶然,“原来你也知道这首诗。看来它很有名嘛。”面前这年轻男子,轮廓优美,气度不凡,神情里却带着一丝与他身上的雍雅不相符的乖戾和沧桑,像谜一般。他直勾勾毫不掩饰盯着她的眼神使她窘迫不安,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礼貌寒暄道:“不知先生怎样称呼?”

       那青年终于垂下眼睑,眼中一抹寒光倏闪而过。

       “风凋。”

       风凋似乎经常在注视着我。

       流波一边擦拭着店里的桌椅,一边在心里暗忖。

       风凋的眼神是那种炯亮的,毫不掩饰,可以一两个小时就定定地注视着流波的身影,目不转睛,也不改变自己的姿势。

       可是尽管风凋的凝视经常是这样长久而大胆,但他却并不和流波多说话。有时候,一天里,他和白月或红云说话的次数甚至要多过和流波交谈的次数。

       “……听我讲个故事可好?”

       流波恍然惊觉,想着如果风凋能不再这样紧盯着自己不放,又何妨听他说故事?

       流波点了点头,继续细心擦拭着桌椅,身后风凋缓缓的语气似有起伏。风凋并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但他的声音低沉而淡静,如同他抚琴的技艺一般,低回而不中辍,轻缓而不凝滞。

       听说过卫朝么?卫朝嘉泰帝在位三十年,政治上策略摇摆不定,无甚建树,而自己膝下也只得一位皇子,顺理成章立为太子。但这位太子颇为短命,还不满二十岁就

       一病归阴。而此时嘉泰帝春秋已高,龙体又不甚健壮,眼看竟是要绝后了。

       嘉泰帝耳根子颇软,自己没有什么大的见地,一来二去,当朝宰相尚御就渐渐培植了一批党羽,壮大势力,把持权柄,独断朝纲,排挤忠良,邪佞误国。

       本来如果太子不死,尚御所做一切便都有了价值。他笼络太子不遗余力,太子也投桃报李,和他合谋除去尚御在朝中的一些政敌。即使嘉泰帝万一有了三长两短,尚御的大权高位也决不至于有失。但不料太子竟然夭折,尚御慌了手脚,便勾结了沈皇后的外家,想立一位和自己亲善、便于控制的宗室之子为太子。

       奈何嘉泰帝虽然平时耳根子软、又没主见,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大主意拿定得是极快的。圣旨很快就传至洵王懿的府邸。洵王的长子露晔被立为新太子。

       太子露晔搬入东宫,尚御很快前来参见。

       尚御来的时候,露晔正爱惜地在亲手擦拭从家乡带来的名琴“玉壶冰”。露晔雅好音律,擅长琴艺。因此他将他的琴保养得很好,这日常清洁维护的工作,从不假手他人。一道圣旨以后,他忽然要从蜗居一府变为面对天下,何况身旁更无半个知心人。他能够相信的,唯有他的琴。

       尚御谄媚地说着一些言不及义的话,露晔逐渐厌烦起来。露晔早已听说过他的种种恶行,也不想掩饰自己对这种奸恶之辈的厌恶。

       露晔的指腹贴上新调的琴弦。指腹上年深日久磨起的薄茧有些粗糙。他随意弹了几个音符,然后开始信手弹起一首曲子。

       直到尚御脸上露出那种不可解的神秘微笑,仿佛他已寻着了露晔的命门;露晔方才恍然醒觉,手下不自觉地一紧,铮地一声,弹出一个紧绷欲裂的尖利音符。

       “原来殿下素好抚琴。这首《秋胡行》,端的是好曲子,更难为殿下琴艺已臻化境——”

       露晔忽然一阵恼火。感觉似乎尚未交手,便先已折了一阵;遂愤然起身,冷冷道:“这点雕虫小技,倒教宰辅见笑,其实不足为奇!”

       尚御斜眼暗觑着露晔,脸上愈发堆起讨好的笑容来。

       “殿下说哪里话来!既然殿下喜欢,臣便立意要为殿下访求名家。如今世上,旁的人倒也还罢了,只是独有一人,琴艺高妙,首开一派之先——”

       露晔脱口道:“楚望!你……竟然能把他找来?”

       尚御笑得诡异,眼中的笑意里又似掩藏着无限心机,口中的语气却是恭谨至极。

       “臣谨遵殿下懿旨。”

       但是尚御送来的,并不是琴师楚望,而是楚望的得意高足,清瑟。

       清瑟色艺俱佳,知书达理而慧黠聪敏,时而沉静,时而笑谑,温婉解语。她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就将她引为知己,言笑晏晏间就解除了防备之心。

       于是太子露晔也不可避免地将全副的信任付与了清瑟。他在她面前抚琴,他在她面前藉酒鸣才、高谈雄辩,他在她面前畅谈自己的满腔理想与抱负——

       他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尚御擅权专断、佞臣误国的憎恶。

       他经常会产生一种错觉:清瑟看着他时,眼神里仿佛含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又似期待、又似矛盾,但当他想要仔细追究时,那许多情绪却又倏然消失,那双眼眸一瞬间变得柔和似水,温婉脉脉。

       露晔终于决定要去试探清瑟。这是个太过大胆的决定,冥冥中几乎要押上他的一生做赌注——只可惜露晔当时,并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身上的哪一点已经在暗中说服了他。也许是初见时的惊艳,当他初次看到她袅袅婷婷向他走过来的样子,脑海里像是忽然间崩断了一根弦,“铮”的一声,声如裂帛。他忽然变得六神无主。

       也许是她身为当朝第一琴师的高足,而他酷爱她的琴艺与她的蕙质兰心。又或许,是因为当日尚御向露晔介绍着她,讨好般地要她向露晔行礼时,她眉间一闪即逝的、对于尚御的忍耐与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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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5 | 显示全部楼层

秋胡行

露晔斜倚着琴案,看似漫不经心地以指尖蘸茶,在琴案上写字。

       清瑟果然走近露晔身侧,半俯下身来凝神端详那转瞬即逝的字迹。

       “尚……御?殿下,你写的……可是宰相名讳?”

       露晔从容微笑,“孤写的,乃是当朝第一奸臣贼子的大名。”

       清瑟的脸色有点发白。露晔不动声色地继续注视着她。谁知她纵然吃惊,态度倒是控制得非常恰如其分,一瞬的惊异之后,她已经怡然一笑,轻描淡写。

       “原来是奴婢看花了眼。好在奴婢所擅乃是琴艺,实在也不需要眼睛看得多清楚。”

       滴水不漏的回答。这还不是露晔想要的结果。

       于是他继续试探着她。但任何事情只要做多了,总会成为一种习惯,当露晔恍然惊觉的时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在清瑟面前表露过太多自己的真实情绪,自己关于尚御专横擅权、颐指气使的种种不满。

       他想要收敛,想要改变。然而对一个人的习惯性的信任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开,即使他已经知道了清瑟并没有她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慧黠而无辜;关于他的一举一动,太多消息都已经由清瑟传递到了尚御那里。

       露晔起初暴怒,继而迷茫,最终变得冷然。他毕竟还太年轻,除了愤懑与恼恨之外,他也并没有其它手段来反制尚御。他在朝中毫无根基,所以他梦想着凭借自己天潢贵胄的身份,有朝一日能够君临天下,那时就可以将尚御一举成擒。

       尚御愈来愈惊慌了。每当他进宫与皇上当面奏对时,太子露晔往往就立于御座之傍,清朗俊美的面孔半隐在纱幕锦帘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一双直视着尚御的眸子却清亮得惊人。尚御愈来愈不敢当面直视太子露晔,因为露晔眼中那抹光芒仿佛隐含着一丝少年的锐气和旁观者清的寒意,似要刺透尚御恭谨的伪装,将他整个人,连同内里已腐败不堪的心思,一道抖散扬起,摊开在阳光下,使他无所遁形。

       终于,尚御找到了一名宗室之子,名叫舒光,家道早几代便已中落,父亲不过是小城的一名保长。但尚御很看中舒光的谦恭谨慎、淡泊无为的性格,更何况舒光的面相,在当地也甚是出名,传为大贵之相。于是尚御派人把舒光接到京城,伺机而动。

       露晔的地位危如累卵,朝堂之上早已是山雨欲来,暗潮汹涌。但这一切,露晔并不知晓。

       这日露晔又命清瑟抚琴。清瑟遵命,弹《秋胡行》一曲,委婉唱道:“泛泛渌池,中有浮萍。寄身流波,随风靡倾。芙蓉含芳,菡萏垂荣。朝采其实,夕佩其英。采之遗谁?所思在庭。双鱼比目,鸳鸯交颈。有美一人,婉如清扬;知音识曲,善为乐方——”

       露晔半倚桌旁,手中握着半满的酒杯,闭目吟赏。一曲既终,他才睁眼望着清瑟,不太正经地笑谑道:“孤总觉此曲端的是在写你,‘有美一人,婉如清扬;知音识曲,善为乐方’……”

       清瑟笑嗔:“殿下当真醉了,却又拿我取笑!‘知音识曲’我还勉强算得,但这‘善为乐方’就全是殿下一人才学及此,何苦又说了出来,教我嫉羡?”

       露晔果真有些醉意,脸色微微泛红,显见已喝了不少酒。自己尚未入继大统,朝政仍处于尚御把持之下,虽然在尚御的眼里他已经足够意气风发,但露晔自己仍觉得压抑而不甘,胸口像有某种纠结不清的东西挣扎着涌动,像要跳脱出他身体的束缚,在阴霾笼罩的京城上空张扬地奔放。

       北方的夷狄进逼已经日趋猛烈,燕云十六州不用说早已沦入敌手,就是江北的一片大好江山,光复的话已经说了一百多年。几代皇权更替,却都只思偏安江南!如今他以宗室子弟的身份得以入主东宫,这是上天的意旨,是他再如何疯狂也想像不到的机缘,他不能再这样苟且偷安下去,他立意要为了国家有所作为。而首要的一件事呵,就是铲除尚御,彻底摆脱他的控制与阴魂不散,革除他当政时的种种弊端,做出一番新气像来!

       思想及此,他脑中热血上涌,蓦然起身走到墙上悬挂的《禹贡九州及今州图》之前,指着最南端山长水远、其地险恶偏远、多瘴毒热症的琼州,一回身直视着清瑟的双眼,像要望进她心底最深处,一字一句说道:“若孤有朝一日得志,当流放尚御九千里至此!”

       清瑟看起来是那么狠狠地吃了一惊,她一时间就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里,眼光落在地图最下边那穷山恶水的琼州上。

       然后她调开了视线,努力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漫不经心道:“哦?那就是传说中的天涯海角?”

       她看见露晔在笑,那是一种歪着唇的不怎么正经的笑意,但那笑意远没有达到他的眼底,他看着她的样子就像是某种缓慢的探究。

       最后他说:“原来你也知道。”

       清瑟怵然而惊,露晔语气中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心。他的面容那样的意气风发,豪情里还隐藏着一丝丝谨慎而稍微清晰了一些的试探和观察。清瑟的震惊早已被他看在眼里。

       于是,清瑟决定兵行险招。

       “殿下果然好魄力。但仅有勇气,是不足以将宰相大人发配琼崖的。奴婢但愿殿下胸中自有丘壑,也能拥有配得起如此勇气的胆识。”

       露晔闻言很意外,“你……可是在规劝于我?”

       清瑟额角悄然滑下一颗汗珠,但她心知肚明自己的孤注一掷已获得了相应的回报。但清瑟仍不肯就此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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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东宫太子

“奴婢但愿殿下心怀鸿鹄之志,有朝一日得以大展宏图。”

       露晔不再怀疑清瑟。但从那以后,露晔和尚御之间的不和就已浮上了台面。嘉泰帝的健康一日坏似一日,露晔与尚御之间的暗中较劲也愈演愈烈。

       宰相尚御胆敢公然和未来的天子露晔争执,也是因为早已备下一着暗棋。

       这着暗棋,就是舒光。

       尚御平日笼络皇后外家甚为得力,便越发起了大逆不道之心。尚御并不怕冒险,也不怕采取其它激烈的手段时要有所顾忌。在尚御心里,既然是无毒不丈夫,又是太子露晔的势不两立将他逼到了痛下杀手的地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又何须心慈手软?

       尚御开始考虑改易太子的可能。但在谋废太子的事情还没有发展出什么头绪的时候,嘉泰帝竟遽而崩逝!

       事情已刻不容缓。尚御开始一边极力说服舒光去和太子露晔争夺皇位,一边以高官厚禄拉拢了皇后兄长及其两子,要他们去说服皇后加入这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尚御吩咐得力心腹速去迎接舒光入宫,一面刻意封锁嘉泰帝崩逝的消息,拖延太子露晔的反应时机。

       最后当嘉泰帝驾崩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出禁宫后,露晔一听到消息,便再也等不得皇后下旨宣召,火速赶往宫中。

       在宫门口,他与一乘车骑遇了个正着。宫使簇拥下策马而入的那少年,眉间冷然,面无表情。

       露晔疑心大起,待要命那少年回返问话,那少年早已去得远了。何况天色已瞑,不辨何人,而且嘉泰帝崩逝,宫中形式混沌不明,他不得不暂且撇开心中疑惑,疾速前往正殿。

       露晔一脚跨进正殿,却见殿上龙座前影影绰绰,仿佛有人。他不由愕然,正待上前看个究竟,耳边就听得尚御志得意满地笑道:“殿下姗姗来迟,还不快快过来参见初登大宝的新皇上?”

       露晔大为惊骇,厉声道:“是谁在这里胡言乱语?孤才是先帝圣旨亲立的东宫太子,理应继位为帝,这龙座上之人,却又是谁从哪里弄出来的冒牌货?先帝尸骨未寒,这岂不是大逆不道,公然谋反么?!”

       露晔话音刚落,尚御就仰天长笑,笑声里显得极为快活。

       先帝临终遗命,太子露晔悖乱无德、沉迷女色、行为乖张,着即废去太子之位,出为嘉王!另立宗室子舒光为太子,入继大统!“

       露晔惊异,无法相信自己面前的这一切。他正要据理力争,背后已涌出一队禁军,将他双臂扭住,不顾他的反抗,一直拖下大殿去了。他狂吼,拼命挣扎,但背后只有尚御得意地放声大笑,与众臣山呼万岁的声音。

       忽然,拖曳他的力量戛然而止。露晔站直,方待整衣,就听阶上尚御的声音犹带笑意,嘲讽般地说道:“嘉王殿下,皇上对你优抚有加,特意将琼崖二州,封作你的领地,你可即日起程!”

       露晔气结,热血上涌,回身怒视尚御,“你伪传先帝遗旨,矫诏窃国,该当何罪?!”

       尚御一挑眉,漫不经心似地说:“尚待嘉王有朝一日得志,可流放臣九千里至琼崖!”

       露晔震惊,继而暴怒。他那样愤懑难当,血冲上了他的头顶。

       清瑟!果然是清瑟!他好不容易相信了她,却又被她毫不留情地出卖!嘉王?他知道他这一生将再无反击的机会,因为尚御不会让他活到获得那个机会的时候!清瑟不仅仅是出卖了他,她还杀了他!杀了他!

       ……

       风凋的故事戛然而止。

       流波愣在那里,室内一片令人窒息的静寂。不知过了多久,流波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是……是个曲折的故事。可惜,结尾不太圆满……”

       风凋始终低垂的眼帘忽而扬起,眼中寒芒一闪,语气也愈加冷冽。

       “我还没有说完。”

       他紧盯着流波,唇角逐渐勾起一丝恶意的微笑。

       “露晔本不叫露晔,清瑟也不叫清瑟。露晔的本名,是风凋;而清瑟的本名——是流波!”

       流波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风凋骤然仰首,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他一边笑,一边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是说,流波,我就是故事里的太子露晔,我,是被你害死的!”

       风凋消失了数日。他没有再来店里。

       而流波却越来越心神不宁。风凋的故事与他临去前凄厉的笑声,都化作最尖锐而冷酷的指控,撕扯着流波的神经。

       苦恼不已的流波终于忍不住要向白月、红云讨教解决之道。这天古董杂货店打了烊,流波仍留在店里,和白月、红云讨论此事。

       “你们说,我该怎么办?风凋把一个故事讲得那样绘声绘色,还指控我就是那个清瑟……他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他的眼神那样仇恨,他的笑声那样凄厉,决不会因为我一句道歉就了结……”

       白月和红云对视一眼,仿佛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白月将话说了出口。

       “流波,风凋不是人,但你却是。”

       流波絮絮诉说的声音忽然停顿,她哑然地微张了口,愣愣地看着白月。

       白月叹息,详细说明:“风凋前世被舒光取而代之以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你。不久他就被尚御害死,却执着一直不肯转世,誓要找到你当面对质说个清楚。可是你已经转世投胎了十几世,如何还能记得那么久远之前的事情?但风凋滞留人世太久,若不解决他心中千年执念,就无法令他重新回归地府,甘心进入那六道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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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6 | 显示全部楼层

狂野

流波开始头疼了。她无奈地看着白月和红云,低声问:“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我连自己上一世是何方人氏、做过何事都不记得,更不要说是千年以前。可是如果我不给他一个圆满的解释,他就不肯离开?”

       红云沉吟不语,许久方点点头道:“还有一个法子,只是难免玉石俱焚,况且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流波求助地看向红云,那双眸子里满是天降横祸、茫然无措的哀恳。红云叹了口气,终于缓缓道:“我在‘攻击和解放’方面还有些薄力,以前我曾在一部古卷上看过一个强行释放厉鬼心中执念,令其回到地府转世投胎的法子,咒语和结印手法我都记得,只是需要准备的东西,未必能得来——”

       她眼神陡然一冷,盯着流波一字一句道:“此法需要你的‘一滴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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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7 | 显示全部楼层

冰窖

白月更为紧张,一边观察着更加狂暴而痛苦的风凋,一边不住地摇晃流波,叫道:“流波!你要清醒一点!怎么回事?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流波一震,忽尔回神。她慢慢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痛苦挣扎的风凋,声音低得轻似耳语。

       “我记起来了……”

       白月一愣。“流波,你记得了什么?那就快哭呀!红云那里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刻不容缓,快呀,流波!”

       流波仍恍如未觉般,轻声说道:“我记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她蓦然提高了声音,直视着面前的风凋,一字一句道:“因为,是你生身父亲洵王懿,害我家破人亡!”

       室内诸人皆是一愣,大为震愕。就连仿佛如烈火灼身或如坠冰窖般痛苦难当的风凋,都咬着牙忍下了一波波或灼热、或酷寒的痛苦,睁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盯着流波。

       “你说什么?我父王……”

       流波不理他的疑问,自顾自往下说道:“我父亲也原为朝中大臣,当年因洵王有争位夺储之心,而不愿党附于他;因此被洵王挟嫌报复,被诬下狱,惨遭不测!而我一家四十余人,皆被灭门!我幸而当时随同师傅楚望在外修习琴艺,侥幸得免;师傅因与舒光之父有故旧之情,遂带我前去投奔,蒙舒光起了恻隐之心,在他父亲面前为我说情,有他一家收留照料,方得苟活!……”

       风凋闻言,如遭电击,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而流波仿佛盲了一般,眼神黯淡无光,只是径自继续说着:“所以,虽然我也厌憎尚御,可是这样一个既可以报复洵王、又可以报答舒光的机会,我是怎样也不能放过的!你待我好,我自然是感动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你待我再好,我的父亲、我的家人也都再也回不来了……”

       风凋忽然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既然你已入了东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一旦事败,你知道的内情已经太多,难道尚御就会放过你?”

       流波一震,眼神忽尔起了一点波动。她的眼光缓缓在风凋面容上飘过,带着一点似真似幻的打量。然后,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垂下了头。

       “我这条命,已经是当年师傅和舒光给我的。所以我已经多偷得了这么长的一段时光,够了……”她静静说着,眼中忽然浮上了一层水雾。

       “我本来想着,当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无论你和尚御谁输谁赢,我都可以终于去和我的家人团聚……可是当你深夜入宫以后,我才发现不知何时,东宫的宫人、侍卫都已无影无踪;我情知事情不妙,就在此时,一队剽悍侍卫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尚御的心腹之一,宰相府吏重瞳。他冷冷地看着我笑,说:”流波姑娘,先皇驾崩、新帝登极,你的责任已了!‘……“

       风凋忽然安静下来,凝视着流波眼中盈盈泪光,似有所悟。

       “我知道,我的大限已到。我只想问他,新帝究竟是谁?是救我一命的舒光,还是……那待我以诚、我却背叛了的风凋?我想着倘若是你输了,我会伤心吗,我会落泪吗?可是我却再没有机会知道,因为我还来不及说话,双臂已被侍卫一左一右钳制,然后重瞳走了上来,他的手里,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流波话音未落,一滴眼泪终于滑出眼眶,坠落于她脚前的尘埃。

       风凋身躯剧震,向前迈一大步,就向着流波颈间伸出了双手,面上表情似笑似哭……

       电光石火间,红云一抖手中长卷,那卷轴飞快斜插入流波与风凋之间,阻住风凋去势,轻飘飘蒙在流波落泪的容颜上。长卷的丝绸很快被流波的泪水沾湿,红云念动咒文,手做结印,左手一扬,那卷轴陡然飞起,随红云臂力斜飞向一旁桌上摆放的“玉壶冰”琴,覆盖在琴身上。

       几乎与此同时,风凋骤然爆发出一声凄厉而痛楚的长啸。他的长发张狂地飞散,他的面容无比痛苦。他的肌肤上逐渐爬满了一丝丝鲜艳的血痕,那血痕逐渐扩展,似要将他整个身躯割裂!

       流波大惊失色,往他面前跨出一步。

       “别过来!”风凋以手掩面,蓦地爆出一声痛吼。流波吓了一跳,不由站住了。

       “好个古董杂货店呵……就连店主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呢,如此恶毒入骨的古老咒文!”风凋咬牙切齿,他挡在脸前的手臂上,血痕逐渐扩大、爆裂,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白月听着他怨毒的声音,忽然柔声说道:“风凋,难道你不知道,要驱动这咒文,首要条件便是流波心中,对当年之事真正愧疚悔悟,所怜所感,这样落下的眼泪?你求了千年,所为的,不就是这个么?一个真相,一点歉疚……甚至在你失去生命之前,她便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偿还了你!风凋,流波所能给你的,甚至不能给你的,她都已经给你了呵!”

       风凋的挣扎突然停顿,他甚至放下了掩面的手,愣愣地盯着面前泪流满面的流波。

       然后他又望向桌上那被长卷覆盖的名琴,“玉壶冰”。仿佛在这一瞬,他想起了很多东西,他的眼神渐渐变得云水般温柔。虽然他的面容已经血痕纵横交错,变得狰狞,但他注视流波的目光,第一次变得平和宁静,还有一点点无法掩饰的情绪,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琴棋诗酒之间,他们曾分享过的温馨。

       “那琴是我劈坏的。当时我气极了,以为你毫无理由就背叛了我全部的信任……但是现在,流波,我不恨你了。”他轻轻说道,“再不恨你。可是,仍会一直记着你……”

       流波动容,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声来。

       “泛泛渌池,中有浮萍。寄身流波,随风靡倾……”风凋坦然一笑,开始轻声吟唱着那首《秋胡行》。

       流波怔住,随即又仿佛体会到了什么,她敛眉微笑,走到“鸣涧”之后,开始和着风凋歌声而弹奏。

       “双鱼比目,鸳鸯交颈。有美一人,婉如清扬;知音识曲,善为乐方——”

       在最后一个音符滑出流波指尖之时,风凋朗声长笑——

       身影,随之而逝。

       附录:

       古琴鉴赏:

       鉴别古琴的优劣,主要从选材、工艺和发音等方面进行。

       在工艺上,琴面弧度平正、自然适度,不能有凹陷或不平现像。琴身端正,放于桌上应平稳。各部分加工须精细,胶合处严密牢固无缝隙。琴身油漆色调雅致,表面平滑光亮。琴弦应丝条均匀、质地光泽,洁白而拉力强。缠弦以紧密、均匀、明亮、光润为佳。

       在发音上,应音响纯净、音量宏大,各弦发音均匀,没有杂音,高音清晰,共鸣和传远效果好,音色优美、圆润、清脆,既不尖锐,也不钝拙。

       古琴上的断纹,是古琴年代久远的标志。这种特有的现像,是由于木质、漆底和振动性能等的不同,琴漆经过长年的振动而造成的。有断纹的古琴,不但琴音透澈,而且外表也很美观。北宋以来,琴人对此极为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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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剑走偏锋-龙泉剑

摇曳的荷花池旁,

       素衣女子回眸浅笑,星目婉转,玉面微红……

       他剑眉入鬓,虎目生威,薄唇轻扬……

       那样的情景,那样的相对……

       已经很久,很久了。

       深夜。月上中天,暗云微度,天色已晚。一阵凉风拂过,月光忽明忽现,闪烁的不仅仅是星星。一种诡异暧昧之气笼罩天空。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一个影子忽隐忽现地慢慢向这间看似不起眼的古董杂货店靠近,那凄厉的声音在幽明中来回游荡,一种鬼魅魍魉地飘忽,令人不寒而栗。

       两姐妹突然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红云立刻起身向白月的房间跑去。

       白月慢慢坐起,脸上带着一抹了然的微笑,只是手中悄悄握住自己身边那把青金石匕首,匕首上的橄榄石在这个夜晚异常夺目。她轻轻一挥手,书桌上的一盏纱灯亮了,四周宁静下来,她走下床来,知道一夜好眠就此结束。拎起桌上的紫纱茶壶缓缓倒入旁边的杯中,茶香满室她的笑容更深。

       “姐!”一身背心短裤打扮的红云推开白月的房门立刻护在她身前,“姐。这个精怪很不一般。你小心。”白月的体质经常会吸引一些很特别的东西。

       曾经发生过的事一下子拥上她的记忆前端,让红云的神经立刻紧绷,她用力甩甩头。“放心。它不像有杀气的样子。”白月悄悄地从红云身后出来,红云立刻把她护回去,“不行。你上次也这么说。”白月愣住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原来妹妹也想起那个遥远的过往。

       那样的前尘,她们彼此都恍然如梦地过往,时间久得有时她都怀疑是否真的发生过。

       红云的手在空中翻飞结成一个印,“出来!不然我就让你形神俱灭。”她一声暴喝,震得四周空气一阵激荡,那声音源源不绝的传入幽明之中,“求求你,救救我。”那个声音越来越近,“救救我,救救我。”“红云,让我来。”白月给你红云一个安心的笑容,从她身后走出来。“让我助你现出原形。”一道柔和温暖的白光从她手心发出渐渐扩大,包住一个身影。

       一个衣衫凌乱形容憔悴的单薄女子出现在她们眼前。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一双惊恐的水灵灵大眼,苍白的小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白月的眉头皱了一下,在红云的制止前抓住她的手,这个少女立刻精神起来。白月腰间地匕首突然颤动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再看看眼前受惊的少女,暂时忽略匕首的警示。红云也看见了,看着少女的目光不由一寒,手上暗暗提起红光。

       “两位姐姐。小女子龙媛。求两位姐姐救救我。”眼泪缓缓地流淌下那玲珑如玉的脸庞。“既然你来找我们一定清楚我们的规矩。如果能帮你我们自然会帮你。”红云再次护在白月身前,一改平常的嬉笑,难得的严肃。“你的本体是什么?”白月带着一贯淡淡的微笑。

       少女龙媛的双手上浮起一把宝剑的影子。

       此剑长二尺八寸三分,清光自然如水。镌刻铜铸在剑身上的篆书、“龙凤七星”纹饰图案,非常清晰,与剑融为一体,不露雕凿痕迹。显得古雅别致、坚韧锋利、刚柔并寓、寒光逼人。剑鞘与剑柄,是稀有的梨花木,不必加漆而显古色古香,越用越亮,还嵌有珍珠、绿宝石,柄端悬垂艳红的两缕真丝线。难得一见的俊秀好剑。

       姐妹俩一眼看出此剑价值不菲。

       “龙泉宝剑?!”红云动手去拿,那剑却消失了,待她的手收回又慢慢显现。“红云,你没有发现她的本体并不在我们店里吗?”红云看看那把秀美的宝剑,冷眼打量那个受惊小鸟一样的少女。“那你来找我们干什么?不在我们职责范围内。立刻消失。”瞪了一眼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女。“求求你们,除了你们没有人能帮我。我耗费了近百年的修为才能出来向你们求救。求你们一定要帮我!”她的眼睛只是看着白月。“快起来吧。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们才能帮你。”红云冷然地走到一边她不会像白月那样轻易相信她,眼睛仔细地盯着她,时刻戒备着。今夜的红云不同往日,她感到一种酝酿中的紧张,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深呼吸几口,今夜的空气很凉,几乎不像夏天。这个夏天快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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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力量

今天的月亮就像若干年前的一样。那次的经历现在想起来还令她微微发抖。她抱住自己想要抑制颤抖。她没有发觉白月悄悄看了她一眼,眼里是浓浓地担忧。这样的夜有一股引人回忆的力量。

       “把你取回来?!”白月惊讶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你的主人要出售你?”龙媛难过地摇头,“他没有这个意思我才着急。这样一直待在他身边我就永远不能脱身了。”白月陷入一阵沉思,“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最近他身边又来了一个人,这个人邪气很重,我担心他会发现我的存在,到时候我一定会永世不能超升。”“哇!什么人这么厉害。你不会太夸张吧。”红云终于被她们的对话吸引,也走过来。龙媛很认真地摇头,“绝对不是。这个人身后有好几个冤灵,他自己一点没有察觉也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白月定定地看着她,“照你这么说一定是个煞气很重的人。你主人竟和这种人在一起。他不受影响吗?”龙媛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所以我很着急。”红云突然插话,“你那个主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就更麻烦了。”“求求你们,帮帮我!”龙媛惊慌地急急拉住白月的手,“不要急。你先告诉我们你主人的情况,我们再看怎么帮你。红云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宝剑吗?”白月微笑着看着红云。红云耸耸肩“无所谓我倒是对那个冤灵缠身的人比较有兴趣。”白月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红云立刻抱住她,“姐。我乱说的,你不要担心。”白月展开眉头拍拍她环住自己的手臂。

       其实今晚她也梦见若干年前的那场经历,这样的梦似乎预示着什么……她不愿深思,那种灵魂深处的痛楚,现在的她或许依然承受不住。

       “说说看你那个主人的情况。”她把思绪拉回眼前。

       一本商业周刊出现在她们面前。那是一个有绝对性格的男人。这男人五官深邃,脸部的轮廓如刀刻斧凿般立体突出,炯炯有神的双眼中有几分冷漠,薄而有型的嘴唇不耐烦的紧抿着,伟岸的胸膛露在敞开的米白色衬衫外,强健修长的双腿包里在水蓝色的休闲裤里。

       白月皱着眉头把杂志还给龙媛。“这样的人我们恐怕很难帮你。无法通过正常手段接触。非常手段是不被允许的。”“我拼了百年的修为来找两位姐姐,求两位姐姐一定要帮我。”红云看着杂志上的人,眼神一黯。“姐,我想起来了,上次听几个‘朋友’说起过。这个家族不干净的。他们是靠黑暗手段发家的,现在还与一些黑暗世界有关系。”白月点点头“那就难怪,所以他身上才有这么重的煞气。”白月的手在封面上一抹,那照片上立刻现出异样,一股黑沉之气包围在这个人身边。

       “啊!”龙媛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她的身影立刻暗淡了,“你们一定要救我,不然……救我,求求你们……”“龙媛、龙媛……”那抹身影竟然很快消失了。少女的凄厉求救声还回荡在她们耳边。

       “怎么办?”红云看着龙媛消失的地方,瞪着眼睛问白月,这样的变故她也措手不及。“看样子她确实有麻烦了。”白月走到古藤书架旁,抽出一本书,翻到一页,举到嘴边,轻轻一吹。一个纸样缓缓落下,落地时已经变成一个白胡子老爷爷。

       白月看着白胡子老爷爷消失在眼前,低头继续看那本杂志。红云打了一个哈欠,“姐,有没有东西吃。我饿了。”“锅里有冰镇的甜汤,冰箱里还有水果。”白月没有抬头,红云好奇的一把拿过她手上的杂志。

       霍靖伦,霍氏集团的当代掌门人,现年36岁,本城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之一。

       “哇!什么东西?现在的财金杂志怎么跟八卦杂志一样无聊了。”红云看了标题之后就把杂志还给白月了。“也不是全然没有关系。像这样的人,他们的婚姻多数都是利益集团的合作,对未来的经济结构划分和利益分配有直接联系。你看未来预测中的几位女性都是大集团的公主。如果结合成功的话会直接影响该领域的未来发展。”红云再看了一眼,“也就是说,这个人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因为会影响整个金融市场,哪怕他‘该死’!”白月点点头“就是这样。所以我们一定要谨慎处理。”

       她们彼此没有再说话。白月陷入深思,红云看似专心的吃西瓜。

       一个长发飞扬的少年,一脸的得意,“你们还太嫩了,这样的情况以后会再次发生的。相信我,你们躲不掉的。”

       此刻她们脑海里都是这样的一幕情景,已经很久了,以为会淡忘了,今夜却格外清晰。

       “不知道此刻钟馗帝君在哪里了?”白月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我记得这样的夜晚,他最喜欢了。”红云从西瓜里抬起头“那个死小孩每次都故弄玄虚。”白月看了一眼她轻笑出声,现在的红云满脸都是西瓜籽,非常可爱的样子。

       白胡子爷爷突然出空中坠落,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身影已经忽隐忽现了。“飞爷爷。”两姐妹立刻上前扶住他,白月结起印信,一道白光注入老者体内,终于定住他的身形,令他不会消失,“是不动明王咒。”红云的口气非常严肃,白月倒抽了一口气,“我也觉得不是普通的印符,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厉害。”“你们要小心呀……对方……对方,不简单呀。”老者终于苏醒。“如果不是那把龙泉剑肯救我出阵,不然此刻已经魂飞魄散了。”白月和红云把老者扶到竹椅上,“飞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世上能伤到你的人很少了。”“开始我也没发觉有异常,在接近放宝剑的房间时突然有一股很怪异的力量向我扑过来,一下子就不能动了,等发现是凶险的不动明王咒已经来不及了。”红云递过热茶,助了老者一股真气,老者的脸色终于缓和,“这么厉害的咒我却没有见到施咒者。当时我已经无力抵抗了。幸好那把剑的精灵突然出现,她拼了百年修为从外面为我打开缺口,我才能逃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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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39 | 显示全部楼层

古书奇谈

曙色苍茫,天边由青白而绯红,天边是很淡的粉红色,镶嵌了一个生铁般惨白的月亮,太阳快要升起来了。白天的热气已经慢慢浮现,伴着微风,身上一阵暖意。白月轻轻推开窗户,准备迎接第一缕晨曦,满室的阴森慢慢消散。

       “飞爷爷您好好休息吧。”白月抓住老者的手,一瞬间老者已经恢复成一个纸样,白月轻轻拿起,放进一个流光溢彩的玉盒里。“飞爷爷这次伤得很重,只怕很难恢复。我要把他送回蓬莱阁。这样会恢复快一点。”红云点点头,“我找‘朋友’去收集情报。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白月有些迟疑“我们不同于寻常人。你那些‘朋友’都是气浊的人。接触久了恐怕不好。”红云恢复古灵精怪的样子“安啦。我有分寸的。有时候他们比精灵还要管用。”她向白月眨眨眼睛,“这里毕竟是人类的世界。”白月释然“我走了。你多多留意店里。实在不行就呼唤一些精灵出来。”“那倒是。它们整天在这里白住也应该出点力的。”

       整个屋子突然骚动起来,“各位不用惊慌,红云不会伤害你们的。”白月的声音柔柔地,绝俗地温暖笑容和周身白光安慰了骚动。她点了一下红云的头,“不行就暂时停业吧,我真担心你把店拆了。”红云把她推出门,“你安心啦,不会有事。赶快去,不要再耽误飞爷爷治疗了。”

       今天站在店里是一位长得很符合现代的审美观,仰首大笑的时候,嘴巴并不比朱丽亚?罗伯茨小的美貌女子,她叫颜如玉(见蒋胜男《古书奇谈》)。她一边笑脸迎客一边麻利地整理着老旧的古书,说也奇怪,一些花掉或者破损的文字都在她的“修补”下一一完整显现。红云从外面进来,“今天辛苦你了。我会帮你求情的。”那女子露出惊喜的表情,“那就真的要感谢你了。我走了。”红云点头,那女子渐渐消失了。

       红云一边翻开手边的账簿一边从塑料袋子里拿出一个汉堡,大大地咬了一口。头也不抬地看着今天的记录。

       一会吃掉汉堡又拿出一个鸡翅。合上账本,开始关门。她看了一眼天色,淡淡月影已经爬上天边,白月不在家,又是一天。她开始想白月了,夜晚一个人总是容易寂寞。

       霍家大宅。

       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从傍晚开始名贵的轿车,西装革履的男子和妖娆迷人的女子就不停进出。音乐声和欢笑声一刻也没有停歇。平时静谧的花园也灯光璀璨,到处都是双双对对的人影,耳边听到的都是高谈阔论。全国最有影响力的商界名流都在这里,他们是来给霍靖伦祝贺37岁的生日的。

       “恭喜!你更加成熟了。”一个一身白西装的男子挤挤眼睛拍拍一身宝蓝色西服的霍靖伦。他今天神清气爽一点也看不出来已经快40了,一头短发前面微微翻翘,这几乎就是他的特色;一双凌厉的黑眸并没有太多笑意,嘴角紧抿略有上扬,不失礼也决不热情。递了一杯酒给白西装的男子,“这么晚才来?我以为你们不来了。”白西装男子附在他耳边很神秘地小声,“我们找人来救你了。你老爷子今天可是有备而来,你要小心应付。”他看了一圈花枝招展的女士们“说真的,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你挑剔的眼。”他一边微笑着举杯向几个朝他们目送秋波的女子示意。“我有资格挑剔,不是吗?”他的眼神非常不屑,冷冷地看着在他面前骚首弄姿的女子。白西装男子用看恐龙的样子看着他,“你真的决定不婚了?”“因为我中意的女人恐怕还没有出生。”他一口喝掉手上的酒,纯的伏特加。味道很冲,入口辛辣,酒精度数很高,可惜对他没有任何作用。有时候真的希望自己不要那么清醒。

       一个黑色西装的男子站在白西装男子的身后。“唐大律师,你终于来了,一切搞定了?”他们三个就是本市最有价值的单身汉。此刻站在一起各具魅力自然吸引了全场女性的目光。他们不一为然地继续饮酒聊天。

       精神矍铄的霍老爷子出现在前面,“欢迎各位今天来参加霍靖伦的生日宴会。照顾不周请多多包涵。下面就请各位开始跳舞吧。靖伦,王小姐和你跳第一支舞。”老爷子用命令的口吻向霍靖伦指示,“是的。爸爸。”他已经牵起一脸妩媚得意的王小姐走进舞场。远处黑西装男子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很多商界名流都带着自己的女儿向霍老爷子走去。进入霍家就意味着荣华富贵,何况霍靖伦还是一个极具个人魅力的对像。白西装男子看了一眼手表,拍拍旁边男子的肩膀,悄悄出去了。这时霍靖伦的脸上才露出笑容暗暗送了一口气,引来周围女子的议论。王小姐也更加娇媚得意。

       那样的女子似乎就像白莲花一样,清纯优美得令人目不转睛。任何女子在她面前都会自觉庸俗。

       她身着月白色素绢袍,乌黑如瀑的长发,倾泄至她的腰际,鬓边装饰着一朵盛开的粉红色睡莲。两颊旁青丝似堕非堕,细致的五官便也若隐若现,清冷的眼眸冷淡地看着尘世,幽幽深深,好像隐藏了许多与少年年龄不符的智慧和秘密。她衣上散着淡淡的花香,缓缓走来气质如兰,在水晶灯光下,飘如仙姬。这样的女子不一定是最美丽的但一定是最迷人的。她那种淡淡地超然就像一种无声的挑战。她不是高傲的玫瑰只是一株更加难得的空谷幽兰。这样纯净天然的气质让人身心舒畅。

       霍靖伦走上去,仔细打量这个女子,暗暗称赞两位好友确实花了一番心思。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令在场的所有女子失色黯然,令父亲第一眼就满意。“你是谁?”他在她耳边轻语。她嫣然一笑,恍惚却更加惑盅人心,“你希望我是谁?”他自然地环住她纤细的腰肢,那样的清凉如水。她没有躲避,只是更加柔软,眼睑低垂,绯红隐现,说不出的娇媚迷人。

       一身浅灰色西服的江昶向他们走来,“白老板,想不到你也会来。”(见永遇乐之《丁香结》)女子眼里的迷惑稍纵即逝,“原来是你。一时没有认出来。”江昶向她粲然一笑,显然很高兴“容融如果不是临时有通告也会过来的。我马上打电话给她,她一定后悔死。”江昶说着就拿出电话要拨。霍靖伦拦住他,“恐怕要麻烦江先生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女士了。”江昶爽朗一笑,“白老板你不介意吧。”见她颔首同意他才介绍“这位是在古董界非常有知名度的白月小姐。她和妹妹开的古董杂货店里包罗万像,什么好东西都有。您有机会可以去看看。白月小姐的花茶更是令人齿颊留香回味无穷,我和女友经常去那里掏宝。”霍靖伦握住她细滑如玉的手,“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会去照顾那些陈旧的死物。”白月摇头轻笑“在我眼中它们都是有生命的,甚至就像我的亲人。”他眼神一愣“我想就算是一流的鉴赏家也很少会把古董比喻为亲人。你真的很特别。”白月但笑不语,没有抽回他握住的手,“先跳个舞。”他直接拉她走进旋律。她如一朵月夜绽放的夏花,让人不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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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40 | 显示全部楼层

翡翠人

他几乎有些微醺。她身上独特的香味就像一杯上好的白酒,醇香宜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他醒来,急忙探向枕边,一阵凉意,显然离去已久。他举目四望哪里还能看见她妩媚的身姿。床边地下有一朵她昨晚鬓边的睡莲。那不是一场梦,真实的就像他此刻鼻翼间的莲花香气。

       红云伸了一个懒腰打开店门,嘴里还小声嘀咕“臭老姐怎么还不回来,想死人家了。”她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哇!不会吧,谁大奔不要了扔在我门口。”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漂亮的奔驰。

       “白月!”霍靖伦走出来来一把抓住正在欣赏眼前这辆黑色大奔的红云。“妈呀,一大早就遇到色狼。天哪!你还让不让人过日子呀。”红云一把推开他,“你昨天晚上不是这样的?”眼前的少女有和她一样的容貌却有完全两样的神态,白月是轻柔优雅的,眼前的少女是娇俏灵动的。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红云转过身看着他“昨晚?霍先生感情你一大早就醉酒闹事啊。我什么时候见过你?你搭讪的手法放在我们店里都嫌旧。”红云没来由的感到一种郁闷和烦躁,就像龙媛突然来访的那个夜晚,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破坏了她一天的心情。

       霍靖伦眯着眼睛打量她,“白月和你是什么关系?”红云狠狠瞪他一眼“无可奉告!对不起今天我们不做生意,下次请早点。”说着她就准备关门,真是流年不顺,一早上就遇到这个讨厌的,她想起飞爷爷受伤的事火气更大。

       “红云你怎么又耍脾气了?”轻柔婉转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一身淡绿色绣花旗袍的白月撑着一把古旧的纸伞袅袅婷婷地向他们走来,手上还拿着一包东西。这样的白月沐浴在阳光中,如同上好的翡翠人儿。“姐。你终于回来了。飞爷爷还好吧。”红云一把抱住她,“这么香!你带了我最喜欢的桂花莲藕呀。”白月揉揉她的头发,“是呀。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知道是阳光还是白月的柔和,霍靖伦有一种眩晕,嘴角浮上若有若无的浅笑。抓住她握住青竹伞柄的手,声音依然冷傲,自然地质问,“今天早上你到哪里去了?”白月皱起秀眉,红云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少用你的咸猪手碰我姐姐。再走过来我打的你妈妈也认不识你。”一边说还向他比画着自己的拳头。白月微笑着拉住她的手,化解双方的对峙,“红云你想打走我们的大客户吗?”用眼神暗暗制止红云,她发现此刻的红云气场很乱,整个人非常浮躁。不解地微微蹙眉。转过脸去,依然笑容嫣然。

       “霍先生先进来吧,我们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霍靖伦改为抓住白月的手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白月表情转为疑惑,“霍先生您的问题我无从回答。这几天我都不在家中,今天更是第一次和您见面。”她淡淡地语气非常肯定。“这样的容貌身段……你换了一种香味……但是我不会认错。你很特别。”说着他拉起她柔软的手轻轻置于鼻下唇间,他也很肯定。白月和红云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红云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支丹凤黄金钗,这钗沉甸甸的,那颗宝石此刻格外炫目,发出女神眼睛一样的诡异的光芒(见姬泱《夕阳》)。“这钗很不寻常,以前有个公主用它自杀。说不定她的灵魂现在还附在上面。你要不要试试,顺便去陪那个公主。据说是个绝代美人。你要不要试?!”钗尖一寸寸顶向他的颈项,最后就只有一皮只隔,眼见就要刺破他的动脉。她的眼珠浮上一道红光,那是她失控的前兆。今天的红云异常激动。

       “红云。我想霍先生只是认错人了。”白月微笑着安抚一触即发的红云,看似不经意地拿走她手上的钗,其实已经注了一道白光压住她的狂躁。“我不会认错。昨夜你留宿我家。”霍靖伦很认真的摇着头。

       “我留宿你家?”,“我姐留宿你家?”姐妹俩异口同声。白月吃了一惊,不由定定地看着霍靖伦,红云拍了一下白月,“姐,我已经完全糊涂了。”霍靖伦看着她,“你的眼睛和昨晚有点不一样。昨晚你的眼睛看起来就像金色的猫咪。”白月若有所思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睛?”“只是那么一瞬间,昨晚你真的很美。”“霍先生昨晚的事我真的没有印像。您能否给我一点时间回忆一下?”霍靖伦一把抓住她的手,“到现在你还不愿意承认吗?和我霍靖伦在一起你觉得很丢人吗?”他的眼里聚拢一股怒气,他是那种不怒自威的人,突然发怒果然可怕。红云捏紧手边的金钗,白月婉转一笑握住红云的手,轻轻挣脱霍靖伦,“霍先生无论怎样请您给我一点时间,有些事我需要想一想。”看着温柔的白月很少有人可以继续发火,他放松表情,深深地看着她盈满温柔笑意的清澈美目,“我不喜欢令我失望的结果。”“您放心,一定会是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对她露出浅浅地满意笑容,驱车离开。

       白月地脸色变得很深沉凝重,有什么与她们有关的事情已经超出她们的控制范围,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和时间里悄悄发生了,她感觉到危险。她拿过红云手上停业的牌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有其他东西冒充我去找他。只是目的是什么?我实在想不透。”红云立刻一把抱住白月“姐。飞爷爷说那人家里有不动明王咒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不被制住?”白月也吃了一惊“对呀。它是不受明王咒约束的还是明王咒制不住它?”“姐,当今世上能满足这两个条件其中一条的并不多。我相信人类一定不可能幻化成你的样子。”白月点点头“唉!龙泉宝剑的事还没有解决怎么又发生这样的事?”“实在不行就用‘非常手段’。今天晚上我去霍家一趟。”“也只能这样了,那你小心。不动明王咒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红云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身影消失在窗外。她要去找那帮朋友,看看怎么进霍家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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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41 | 显示全部楼层

柔软女子

天色渐暗,浮云微断,月晕恍惚,凉风乍起,这样的夜晚说不出的惶惶然。

       “你真的是白月吗?”霍靖伦低声问他眼前妩媚多情的柔软女子。“你希望我说是还是不是?”她媚眼如丝,把问题交给他。“不管你是不是,我同样不会放过你。”“能让霍先生说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无比荣幸呀,”她缓缓走来,轻轻地偎进他怀里,那香气再次让他晕晕然,他不舍得放开这极至的享受,埋首在他的长发中深深呼吸着醉人的香气“难道你不高兴?”“我应该高兴的。”她的声音没来由地有些幽怨,仿佛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你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神秘的。”他挑起她美丽的面庞,“这样才对你有吸引力呀。”她的眼神异样的闪烁。

       一身黑衣的红云轻轻跳进广大的宅院,“有钱没地方花,现在地价这么贵,真是浪费。”小心地躲开红外探测器,“有钱人都是胆小鬼。”她已经来到主宅的阳台玻璃门边上。往里探看“龙泉宝剑!”刚刚打开门。

       “啊!”她的惨叫发生在另一个时空。楼上的霍靖伦没有察觉丝毫异样,他怀里的女子在他颈间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白月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书桌上。

       她缓缓醒来,一个温婉的女子坐在她身边,一脸地担心,她身后那个铜香炉正清烟袅袅。“你怎么样了?”白月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我没事。恐怕是红云出事了。”她脸上掩不住担忧。“可惜我已经没有法力帮你们了。”那女子头垂地很低。(见伊吕《天助》)“仙女姐姐。你应该知道我们姐妹不是一般人,不会这么容易有事的。放心。”那仙女姐姐才稍稍抬起头。“有办法了吗?”“暂时没有。突然发生这么多事我一点头绪也没有。”白月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她一脸忧愁困惑,一阵悠扬的琴声似乎从遥远处传来。白月和仙女姐姐都是一脸惊喜。

       “俞伯牙特来拜见。白月姑娘近来可好?”一个俊秀的书生出现在她们面前。(见盈风《清微淡远》)“多谢公子挂心,近来确有烦心事。”白月微笑欠身,眉头未见舒展。“我就是为你解惑来了。”白月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看着他,“钟馗帝君已经转生了。他也已经放出来了。阎君请我转告你多加小心。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改变。”白月地脸色在瞬间变地惨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里猛然蓄满盈盈泪水,“他明知道……这又何苦呢……”

       “阎君希望这次你能让他归入正道。”白月狠狠地摇头,“阎君觉得我能做到?哼哼……千年前做不到,现在还是做不到。”白月像失魂一样冷笑,泪终于缓缓落下,千年前她在红云面前保证不再流泪,至少不再为那场过往流泪。所以千年来她始终淡笑嫣然,此刻她却还是……是因为红云不在身边吗?

       “这一次你试试看。不要轻言放弃,这不像过去的你。”一个绝美的女子穿过竹帘而来,她轻轻地环住白月颤抖的肩膀,“温明。你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见飘灯《温明》)那女子安抚地抱紧她“别这样。我们依靠了你们这么多年。如果你现在崩溃了,红云怎么办?她现在一定在指望姐姐去救她。”白月在她怀里停止颤抖,片刻后抬起头,已经收起泪光。“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四周传来更多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白月点点头,千年来她们并不孤独。

       漫长的岁月里,不知是谁依靠谁?

       月已西沉,天色混沌,白日即将来临。

       白月看着报纸。今日头条:霍总裁的真命天女?照片里的人确是白月没错。白月瞪大双眼,难怪霍靖伦会认错。只是这个女子比她多了妖媚之气,她透过照片看不清这个女子的本来面目。报纸上登了很多照片,显然昨天有人在偷拍他们幽会的过程。那样的缠绵她虽然知道不是自己,还是禁不住羞赧。目光被一张极小的照片吸引住:那张照片只是拍照者用来表明这些照片确实拍自霍家。那房间里放着一把极其精美的龙泉剑,令她惊讶的是那剑上竟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红气。这肯定是红云留下的,她难道被封在这把龙泉剑里吗?

       白月拢了拢长发,至少可以找到红云。其实龙泉剑精灵来访的夜晚她和妹妹就已经隐约感觉到会发生什么,只是她们都不愿意说破,害怕触动彼此心底的那道旧伤。

       她拎起那把通体清蓝的青金石匕首轻轻在头上盘起一个髻。看着镜中的自己,忽地笑了,这样的柳眉清目,英姿飒飒,不似现在的白月,倒像千年前的自己。

       那女子柔柔地伏在霍靖伦的怀里,看着浮云遮住皓月,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终于等到这样的时刻了。那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四周。“抱歉打搅两位的雅兴,霍先生我来给您一个答复。”一身白衣的白月出现在他们身后。现时的她不同于往日的柔美优雅,只是显得大方从容,眉宇间还有一股英气。霍靖伦看看她再看看怀里依旧妩媚的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也是你妹妹?”白月冷冷一笑,双目难得显出肃杀之气,“我来找她讨回妹妹。”一道白光突然射向他怀里的女子。那女子挥手一挡,轻松化去她的攻击“果然是你。”她终于肯定了这个女子的身份。“白月,攻击不是你的强项。”那女子从霍靖伦怀里出来,站到白月对面,“所以你才封住红云。”那女子并不回答,“剑妖现出你的真面目吧。你的本体并不比我差,何必用我的。”“呵呵……终究还是给你看穿了。”那女子现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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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2:42 | 显示全部楼层

结局

她就是深夜求救的龙媛。从那时开始她已然布了一个局,她算计的是白月红云。

       这是一个美丽的少女,玲珑的脸旁流转的双眸,玉雕的俏鼻,樱桃美丽的小嘴,乌黑的云发自然的飘泻于身后,头上只是用夏花簪起的一个髻。这样的少女,身姿婀娜,巧笑嫣然,在这样的夜里会有人不动心吗?!

       “你看现在的我又如何?”她转过身巧笑倩兮地问已经脸色苍白的霍靖伦。这样的变故就是他这样的人也是难得一遇的。她失望地摇摇头,“不是那副面貌就是不行吗?”她的笑容竟是凄苦怆然。

       她又转过身看着白月,“白月姐姐我精心布置这么久都是为了你。”脸上是乖巧的笑颜,语气里隐含着一股愤恨“你已经有上千年的修为,应该看破红尘早日超脱才是。”白月对她有一种惋惜。“我看不破,我永远也看不破。就是这种执念才让我熬过一千年。”那恨恨地神情破坏了她脸上原有的美丽和谐。

       “冰凝。我记得一千年前你叫这个名字。那时我们虽然未曾谋面,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精灵。为什么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白月的声音更加柔和,她用眼神安抚眼前的少女。“世间误人唯一个‘情’字。你应该也深有体会。”她讥诮着看着天空的孤月,千年来这月亮知道什么是孤独和绝望吗?“所以我不希望你也坠入魔道,毕竟千年修行得来不易。”她真的非常同情眼前的少女。千年前的纠葛让她觉得这少女与她是那么亲近。“哼哼!不必废话了。说什么我也不会放过红云的,你要救她就动手。”她的手上握着那把龙泉古剑,她目光狠绝,千年的孤忿、绝望、无奈……一起在她眼底翻滚。红云痛苦的声音从剑中断断续续传来,这宝剑在月光下闪现异样的寒光。“这把剑当年得威震边疆的大将军鲜血加持,你可要小心了。”白月冷了面孔,“那我只有得罪了。”

       两道身影在空中缠斗,不一会儿就风声大作乌云遮月了。她们你来我往,不求生但求同死。每一招每一式都直指对方的罩门。这场晚来千年的较量,谁也不愿意草草结束。

       终于一道霹雳,少女从半空中急急坠落。白月立刻下落抱住她如断线的身子,“你,究竟为了什么?你明明可以避开的?”少女笑了,那笑容天真纯美,“千年前经常听他提到姐姐,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姐姐了。所以我想求姐姐救我……”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出,笑容却更深。“只求畅快一死,这样的痛苦千年已经尝够了。他说得对,我终究不如姐姐坚强。如今终于可以安心去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白月忍不住举目的眼泪,“姐姐不要伤心。其实我化身姐姐的模样只是为了一偿千年的宿愿。”少女看了一眼在昏迷中的霍靖伦,用手轻轻擦去白月的眼泪,“姐姐知道吗?当年天帝与阎君因为对他的处罚意见不一,所以把他一分为二,他的肉身一直在转世,魂魄却被钟馗帝君的本体封在无见地狱。”白月也看了一眼霍靖伦,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真是苦了他。”“这么多年苦的何指他一人,我们不也跟着痛苦吗?”少女终于吐尽最后的灵气,身体已经淡如不见,白月立刻提起白光,却被她制止,“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等了此刻好久了。”身影随着她的话语完全消失了。

       冰凝……她久久地终于哭出声……那样可人的少女就这样消失了……

       满脸的眼泪,白月却笑了,“坚强有什么好?”她紧紧握住手中的龙泉剑,这剑失去了往日的华彩,就是一把平凡死物,每一件古物正是因为拥有各自独特的灵魂与情感才会经历漫长岁月依然光彩夺目。

       她笑得无比凄凉绝望,原来笑也可以如此揪心。“姐。至少还有我陪着你。”虚弱的红云扑上来死死抱住白月,她很害怕,这样的白月和平时不一样。“红云,我一点也不坚强……”“姐,不要再想了,一切都过去了。”红云的泪和白月的泪终于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什么长进呀。”一个长发挑染了几缕鲜红的少年出现在她们面前。少年有一双灵动夺目的大眼,看不出性别的秀美脸庞。“亏我还在阎君和天帝面前保证你一定会度过这个灾劫的。”白月的眼神一片空洞,“有什么区别吗?”“当然。如果我赢,你们就能得到你们想要的。”少年向他们挤挤眼。姐妹俩的脸上现出惊喜还有怀疑,“真的!钟馗帝君你没有骗我们?!”“我堂堂钟馗帝君怎么会骗你们两个哭哭啼啼的弱质女流?你们少侮辱人。”少年不满意的哇哇大叫,姐妹俩互相对视一眼,是呀,她们坚持了这么多年,不能就这么放弃。

       她们破涕为笑,望了一眼灰暗的天空,又是早晨了,她们依旧是白月红云,那两个面貌一致性格迥异的双胞胎。

       霍靖伦在晨光中醒来,今天的太阳如此耀眼。他看了一眼窗外。

       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他披着威武的盔甲,腰间系着御赐的龙泉宝剑,他遇见那个清纯如水的美丽少女。

       她不语且笑……

       没有完结的不止是梦吧!

       红云打开店门,白月从帘后走来,手上拿着一壶上好的清茶。

       门外行人来往,偶有进来。

       “欢迎光临!您需要一点特别的东西吗?”

       那一双姐妹花,满屋的茶香……

       夏日已尽……时光悠悠……

       附录:

       龙泉宝剑亦称七星剑,产于浙江龙泉县。由于制作精细,色彩艳丽,寒光逼人,锋利坚韧而著名。据《越绝书》载:春秋战国有个叫欧冶子的人,奉越王聘为楚王铸剑。他遍访闽越,在龙泉秦溪山下见到七口斗井,附近还有一湖。湖水甘寒清澈,适于铸剑。欧冶子遂取当地铁矿石,铸成“龙渊”、“工布”、“泰阿”三剑。它们削铁如泥,风吹发断,能屈能伸,精美绝伦。敬献给楚王后,楚王大喜,于是封欧冶子为将军。欧冶子不愿当官,仍回去铸剑,龙泉剑名气渐扬天下。据说“工布剑”后来落于秦始皇之手,“龙渊剑”传至唐初,为避高祖李渊讳而改名为“龙泉剑”。“秦阿剑”下落已不可考。当年欧冶子铸剑处的七口井,其状如北斗星座。后人将秦溪山湖改名为剑池湖,建立了欧冶子庙,在以后所制的剑上刻镌七星和龙凤,故龙泉剑又名七星剑。辛亥革命后龙泉剑的生产日益繁荣,剑铺著名的有“沈广隆”、“千字号”、“万字号”等十余家,年产利剑百余把。为鉴别优劣,1921年龙泉县举行过铸剑比赛,“沈广隆”号匠师沈庭璋所铸的剑,能一剑刺穿三个铜板而不卷刃,被誉为最佳。在武侠作品中,侮以“龙泉”命名宝剑,“太阿”等名剑也时常提及,但将其性能过分夸张,“斩金断玉”之类未免言过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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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30 02: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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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19:2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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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30 20:3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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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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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5 02: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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