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摆脱了特朗普，美国科技巨头就有好日子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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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界面新闻

记者 | 肖恩

拜登当选新一任美国总统，给硅谷巨头们带来的除了欢喜还有忐忑。

作为民主党的铁杆票仓，拜登的胜利无疑遂了硅谷的愿。亚马逊CEO贝索斯、微软创始人盖茨、脸书CEO扎克伯克等纷纷向拜登表示祝贺。贝索斯在Instagram上称，拜登和哈里斯的胜利标志着美国的“团结、同理心和正直”又回来了。

过去四年，特朗普政府不断施加的监管压力和移民紧缩政策导致的技术人才流失，使科技巨头对特朗普政府积怨已久。双方在气候变化、国际学生、贸易政策、疫情防控等问题上的立场更是水火不容。

当白宫易主，科技巨头看到了重塑政治环境的希望。

在拜登10日任命的过渡团队中，科技公司高管的人数远多于科技巨头批评者，包括亚马逊国际税务主管沙利文（Tom Sullivan）、亚马逊网络服务（AWS）高管施瓦茨（Mark Schwartz）将和微软旗下领英高管艾萨克（Nicole Isaac），以及一些来自AirBnB、Uber、Lyft等相对较小的科技公司高管等。他们都将作为志愿者参与拜登政府人事任命。所有小组成员都是以个人身份任职。

路透社指出，拜登的人事安排将对未来四年政府的执政思维奠定基础。科技企业希望通过加强与拜登政府的联系，保障他们在商业行为审查中的发言权。

但这不意味着硅谷巨头们可以从此高枕无忧。

有政策专家认为，两届政府在执政风格和政策方向或许不会如外界想象般截然不同，甚至可能具有相当高的一致性。在反对硅谷垄断地位的问题上，民主党和共和党目标一致，这对拜登的科技政策将有决定性影响。

与此同时，硅谷巨头们在特朗普时期享受到的减税政策和宽松货币政策红利或将不复存在，未来四年的日子料想不会太轻松。

监管与诉讼



就在大选前两周，司法部对谷歌公司提起反垄断诉讼，指控其通过“反竞争和排他性手段”以维持其市场支配地位，成为过去20年来美国政府试图打破科技巨头垄断地位的最大动作。苹果、脸书和亚马逊同样遭到反垄断调查。

类似的诉讼和调查案件通常都需要花费数年时间，也就是说，接下来拜登政府将全权接手这场与科技巨头的角力。

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指出，反垄断调查和执法行动并不受白宫影响，因此拜登不会直接介入事件，但由他提名的联邦贸易委员会（FTC）和司法部官员将直接对案件负责。

风险资本家兼政治顾问图斯克（Bradley Tusk）预计，拜登政府可能会暂时撤回诉讼，再择机重启。

特朗普政府在大选前夕提起诉讼，敏感的时间点使外界质疑其背后的政治动机。在参与起诉谷歌的11个州中，绝大部分属于支持共和党的红州，仅佛罗里达州属于摇摆州。谷歌也反击称诉讼“存在严重缺陷”。

但斯坦福大学法学院教授莱姆利（Mark Lemley）认为，诉讼撤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相反拜登政府可能进一步扩大诉讼范围。不少国会民主党人都对诉讼持支持态度，包括众议院反垄断小组委员会主席、罗德岛民主党议员西西林（David Cicilline）。

西西林在10月初发布的调查报告中呼吁政府改革反垄断法，迫使科技巨头重组，限制他们支配市场的能力。从总体上看，未来终结科技巨头垄断的大方向不会改变。

拜登的另一项关键人事任命是联邦通信委员会（FCC）。特朗普在今年5月签署行政令要求FCC对美国1996年《通信规范法》第230条进行审查。该条款规定，互联网平台无需为平台用户发表的内容而承担法律责任，这既赋予互联网巨头对平台上第三方内容的豁免权，也给了平台广泛的自由权来清理不当内容。

莱姆利解释称，责任豁免权对科技巨头来说意义重大。如果能维持这项权利，他们不会拒绝接受一定程度的监管。

拜登也曾公开表达废除第230条的意愿。但与特朗普不满社交媒体针对保守派的出发点不同，拜登表示，社交媒体平台在错误信息和仇恨言论等内容监管上有疏漏，助长欺诈行为和极端主义观点传播。

尽管两党对于第230条都存在反对意见，但FCC的一些民主党成员认为特朗普下达审查第230条的政令更多出于政治目的，有违宪的风险。因此有专家指出，拜登很可能把难题抛回给国会，寻求替代解决方案。

也有反对者警告称，盲目废除第230条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届时维基百科、Yelp和Reddit信息平台等受到的影响可能比社交媒体平台更多。

移民与税收



在特朗普的各项政策中，让科技巨头们最为光火的要数移民政策。

特朗普从上台以来就用尽一切方式阻止外国移民流入美国。今年10月，特朗普再度收紧针对外国技术人才的H1B非移民临时工作签证，使高度依赖人才的科技行业直接受到冲击。

美国移民局（USCIS）的数据显示，2019财年H1B工作签证首次申请拒签率高达32%，比2016财年高出逾20个百分点。

硅谷区域研究所的数据显示，在计算机、数学和工程等核心科技领域的工作人员中有超过60%来自国外。谷歌、微软和特斯拉的CEO都是移民。

莱姆利表示，硅谷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想去那里，世界上最聪明的一群人在那里上学，然后留下工作，最终成立自己的公司。

拜登在竞选时承诺，将撤销特朗普对于H1B签证的限制。至于他具体将如何改革签证政策仍是个未知数。根据拜登竞选网站上发布的移民政策计划，拜登将支持增加技术人才签证数量，取消以国家为单位的工作签证限制。但他同时强调，技术人才临时签证不应阻碍对美国国内工人的招聘。

如此一来，去年在众议院投票通过的《高技术移民公平法案》也可能得到拜登支持。根据该法案，针对任意国家的绿卡名额限制将被取消。该法案由时任加州参议员的当选副总统哈里斯和犹他州参议员迈克尔·李共同发起。

在税收方面，主张“劫富济贫”的拜登和商人做派的特朗普也截然不同。特朗普推动了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最大的税法改革，将企业税率从35%降至21%。

拜登却提出将企业税率提高7个百分点至28%，同时提高全球无形资产低税所得（GILTI），这将对科技巨头造成直接影响。出于避税目的，科技公司通常会在税率较低的国家设立分公司。提高GILTI税率将使科技公司的税赋增加数十亿美元。

拜登还提出，要将美国最低工资标准从7.5美元/小时翻倍至15美元/小时，这将增加Uber、Lyft、DoorDash等打车和外卖软件开发商等“劳动密集型”科技企业的支出压力。

重回奥巴马时代？



奥巴马时代是硅谷的“黄金时代”。当时硅谷与政府的关系紧密，交往频繁，多名科技领域的人在白宫任职。

作为奥巴马时期的副总统，拜登在大选中也获得了硅谷巨头们的鼎力支持。非营利性研究组织响应政治中心（Center for Responsive Politics）的统计显示，拜登累计从互联网公司筹得超过2500万美元政治献金。谷歌前首席执行官施密特（Eric Schmidt）是拜登最主要的筹款人之一。

但随着政治经济环境变迁，拜登政府很难重演奥巴马时期的景象。

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教授吴修铭（Tim Wu）指出，奥马巴当选时，谷歌和脸书还没达到现在的规模和地位，而今整个硅谷的格局和人们对于科技力量的认知都不一样了。

布鲁金斯学会技术政策高级研究员韦斯特（Darrell West）认为，随着民主党在科技政策上的立场左移，拜登在科技领域将比奥巴马更强硬。

他表示，不受许可束缚的创新时代已经终结，接下来政府将加大科技领域的公共参与度，加强公共监管。

早在竞选时，拜登就展现出对科技巨头的强硬姿态。他曾公开告诫脸书对错误信息处理不当，并指责许多科技公司高管依赖法律保护滥用权利。

随着民主党获得众议院控制权，参议院控制权的归属将是拜登面临的最大不确定因素。拜登的人事任命和政策改革都必须得到参议院批准。

有观察员指出，如果共和党继续控制参议院，拜登将通过签署行政令或借联邦机构之手推动科技企业变革。风险资本家兼政治顾问图斯克表示，在这种情况下，科技企业或许能够规避一些法律上的风险。

但目前对于过渡时期的拜登来说，不断刷新纪录的新冠肺炎疫情才是重中之重，预计短期内硅谷巨头们还不会感受到白宫易主带来的巨大变化。

无论未来政策走向哪个方向，对科技巨头来说，拜登都是比特朗普更好的总统人选。“每天睡到早上，也不用因为总统的一条推特进入战斗状态，我已经等不及迎接这种新生活了。”一名科技公司高管对《金融时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