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胀高企、疫情反复，德国人爆买黄金堪比“中国大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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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第一财经
“通货膨胀给我们留下的惨痛记忆太深刻了。每当通胀渐起，我们都感到特别害怕。有些德国人不愿意投资，也不愿意把钱放到银行。”今年三十来岁的凯·诺伊伯（Kai Neuber）是一位土生土长的柏林人。他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每当这个时候，德国民众的钱就源源不断地流入了黄金市场。

今年上半年，由于欧美央行持续放水，市场流动性不断充裕，通胀率居高不下。作为传统上欧洲最大的实物黄金买家——德国民众再次纷纷涌入黄金市场。

世界黄金协会（WGC）的数据显示，上半年，德国民众对金条和金币等实物黄金的需求比前六个月增长了35%，世界其他地区的需求增长则为20%。与历史同期对比，德国上半年的实物黄金需求亦创下2009年以来新高。

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中国欧洲学会副会长丁纯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因对魏玛后期及二次世界大战末的恶性通胀有惨痛记忆，德国人素有买黄金抗通胀的传统。同时，德国人又相对谨慎，并不偏好波动性强的资产。在负利率的背景下，黄金成为了他们比较好的投资选择。



欧洲矿业基金Commodity Discovery分析师李冈峰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未来一段时间内，全球通胀未必能回到疫前水平，这有望利好黄金价格。不过，美联储能有多少加息空间，数字货币将分流多少流入黄金市场的资金，都将影响未来黄金价格走势。

通胀阴霾再现

德国人对黄金的狂热可以追溯至一个世纪前的魏玛共和国时期。当时德国恶性通货膨胀极为严重，在最为极端的情况下，德国民众用1万亿德国马克才能购买一个面包，兑换1美元则需要4.2万亿德国马克。由于黄金具有抗通胀的属性，自此之后，德国人对于黄金的偏爱便深入了骨髓。

近半年来，德国国内通胀再起。德国联邦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德国7月通胀率为3.8%，达1993年12月以来的最高值。



WGC认为，20世纪德国高通胀的阴影仍留存在德国民众记忆里，这使得德国投资者对金融不稳定及其对财富的影响具有深刻警觉。

德国旅游银行Reisebank的一项调查显示，“保值”和“防止通货膨胀”是德国投资者过去两年间持有黄金的两个关键因素。市场调研机构Kantar TNS的调查则称，六成以上的受访者认为，黄金在长期内不会贬值。

诺伊伯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在德国民众中，由于老年人对于通胀的记忆较为深刻，所以他身边购买黄金的多为年长者，年轻人不似他们一般狂热。

“在我周围，很多长辈购买的都是金条、金币和含有黄金的首饰等。因为他们更希望在家里看见实物。” 诺伊伯说道。

在金属交易商看来，贵金属前景也颇为乐观。Philoro Edelmetalle GmbH的董事总经理拉斐尔·谢勒（Raphael Scherer）表示，该公司的黄金销售同比上涨了25%。

与此同时，WGC表示，除实物黄金外，黄金ETF也正受德国民众偏爱。该机构的数据显示，今年第二季度，全球黄金ETF净流入40.7吨（25亿美元）。流入主要集中在西方市场，美国、德国和法国的黄金ETF持仓量都出现了两位数的吨位水平增长。

把金条藏在枕头底下？

除商品外，黄金还兼具货币和金融等多重属性，投射到国际金融市场上，黄金具备了抗通胀、避险等多种功能。诺伊伯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在德国，黄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功能：储蓄工具。

WGC的调查显示，五分之三的德国投资者认为，黄金是一种储蓄工具，将实物黄金储存到家里，就相当于一种储蓄方式。在欧美市场，德国人持有黄金时间较长，25%的德国人持有黄金的时长至少为18年。

“一般德国民众买黄金并非为了投资，他们并不想卖掉实物黄金，而是把金条、金币、金饰永远保存起来。除非急需用钱，他们是不会卖掉黄金的。” 诺伊伯表示，“老年人在这方面做得更为极端，他们有的时候会把黄金埋在自家花园里，甚至真的可能将金条藏在枕头底下。”

诺伊伯认为，德国民众之所以这么做，背后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其一，相对于投资，德国人更喜欢把钱存起来。其二，德国人对银行等金融体系并不信任。

德国联邦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今年第一季度，德国居民储蓄率已经达到23.2%。欧盟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同期欧元区民众的储蓄率达21.5%。市场调研机构Forsa的调查显示，在18到65岁的德国人之间，近八成认为储蓄是理财的主要手段。



丁纯认为，从民族性的角度来看，德意志民族朴实，崇尚实干，所以喜欢储蓄，加之对魏玛时期和二次世界大战后期通胀有惨痛记忆，相对喜好收藏黄金。从投资理财和金融市场的角度来看，相较于盎格鲁撒克逊国家与民众相对喜好冒险投机，德国的民族性相对稳健，市场并不会一味追逐高风险、高回报的资产，短期投机现象相对较少。

至于为什么不信任银行系统，诺伊伯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一些德国民众有不信任银行系统的理念，一些人到现在都没有信用卡。他们既不愿意获得信贷，也不愿意负债。”

此外，WGC称，一些德国民众认为，目前德国已施行负利率，将钱存在银行并不划算。

爆买潮还会继续？

WGC认为，由于当前通胀率可能在短期难以回落，到今年年底，德国民众对黄金的需求有可能持续。

丁纯也认为，从目前德国疫情发展及经济复苏态势来看，德国民众对黄金的偏好有望延续。

德国疾控机构罗伯特·科赫研究所（RKI）在8月20日表示，德国已正式进入第四波疫情。德国伊弗经济研究所（Ifo）25日的数据显示，德国8月商业景气指数从前值100.7回落至99.4。

德国市场研究机构捷孚凯26日发布报告称，9月德国消费者信心先行指数为负1.2点，环比下降0.8点。与此同时，德国央行近日亦称，因疫情形势仍不确定，德国经济今年反弹可能弱于预期。

随着欧盟7月起全面签发接种证明，旅游需求持续复苏。即使这样，在欧洲德尔塔毒株也给经济前景带来阴影。8月德国欧洲经济研究中心的经济景气指数降至40.4，连续3个月恶化。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称：“德尔塔有可能成为服务业尤其是旅游相关产业复苏的绊脚石。”

丁纯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囿于疫情，德国与欧洲经济复苏前景不明，经济刺激政策可能不会立即减少。如果德国人追加持有更多黄金，有可能对国内消费和投资产生一定负面影响。作为欧元区经济潜力最强、民众最为富裕的国家，如果德国国内消费和投资减少，可能会对欧元区经济构成负面影响。

在国际黄金市场，WGC的数据显示，自2020年一路高歌后，今年上半年，黄金价格下跌6.6%。世界银行年初预测，2021年金价平均值将从2020年的每盎司1775美元下跌至每盎司1740美元。

WGC称，第二季度全球黄金需求（不含场外交易）约合955.1吨，同比基本持平，仅有1%的微幅下滑。今年上半年的总需求为1833.1吨，同比下降10%。在此背景下，未来国际黄金价格将何去何从？

对此，李冈峰认为，从国际黄金市场的基本面来看，通胀还是最需要关注的因素。

在当地时间8月27日举行的杰克逊霍尔全球央行年会上，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至少67次提及通胀，并花费大篇幅阐述通胀走高的“暂时性”原因。在大西洋彼岸，欧央行亦对加息预期反应平淡。

“目前，市场因疫情产生了高通胀。虽然美联储声称通胀只是暂时的，但经济已被破坏。同时，全球货币供应、债务和福利都大幅上升。即使疫情受控、通胀将来回落，相信也未必能回到疫前水平。从理论上看，黄金可能会因此受惠。” 李冈峰说道。

“不过，在美联储是否加息和收紧流动性背后，市场上还有两个问题没得到解答。” 李冈峰进一步解释称，“第一，美联储能有多少加息空间，能收紧多少的流动性而不会引发通缩危机？第二，比特币等数字货币将分流多少流入黄金市场的资金？当（股市）市场情绪乐观时，避险和看空美元的资金不去买黄金，却跑去买了数字货币，这可能将阻碍金价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