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骡子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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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说文史
以下故事，出自清代解鉴笔记小说集《益智录》，翻译时稍有改动。



在县城北部，有个农夫叫刘二旺。刘二旺种了几亩田，辛勤劳作，锄草、除虫、施肥、匀苗等从不懈怠，加上前几年天气好，风调雨顺，所以庄稼收成不错，刘二旺家里因此过得还可以，多少有些盈余。

当然了，如果碰到饥荒年，那就吃不饱穿不暖了，更别提积蓄了。

刘二旺有个舅舅，叫杨三如，此人喜欢喝酒，经常喝醉，而且非常喜欢赌钱，十赌十输，但还是乐此不疲。家里钱输光了就到处借钱，最后都没人借钱给他，让他还钱他也不还，完全成了无赖。

杨三如看到外甥刘二旺这几年过得不错，多次向外甥借钱，但是从来也不肯还钱。往常，他借的钱不多，都是百十文，几百文钱而已，刘二旺也就给他了。但是这一次，杨三如一下子要借三两银子，刘二旺日子也不宽裕，本来就没这么多钱，又知道这个舅舅爱赌钱，于是坚持不肯再借钱。



斗米恩，石米仇。如果总是帮助一个人，他就会把你对他的好，视为理所当然，当你不再帮他时，他不记得之前你对他所有的好，而是记恨你这一次没有帮他。

杨三如也是这样。他看外甥不肯借钱，反而生气了，指着刘二旺的鼻子一通臭骂。碍于辈分，刘二旺只能忍气吞声。杨三如看外甥不说话，不借钱，居然从地上拿起石头把自己的头砸烂了，血流满面，口口声声说如果外甥不肯借钱，自己就去衙门里，说头是刘二旺打伤的，要让县令治他的罪。

刘二旺这下怕了，就算自己有理，到时候一传出去也不好听，于是他只好继续忍着怒气，对杨三如说：舅舅，外甥我实在没钱了，你一下要那么多，我实在给不起。这样吧，我先给你一两银子，剩下的我过些日子再给你，如何？再说了，舅舅你拿着一两银子，就是赌钱五六天你也花不完。

杨三如这下满意了，消气了，高兴地说：姑且念你还有点良心，这次就放过你吧，剩下的二银子，我限你十天给我，如果十天之内不给我，我就肯定去告你了！于是，刘二旺给了舅舅一两银子，又找来布给他包扎伤处，还好酒好肉招待了他。



吃饱喝足后，杨三如得意地离开了。而到第十天，刘二旺果然也把剩下的二两银子送给了杨三如。

又过了几天，刘二旺干完农活，回家吃过饭，上床准备休息一下。当时还是大白天，刘二旺忽然看到舅舅来了。刚才还没出现，就眨眼的功夫，舅舅怎么突然出现了呢？刘二旺觉得诡异，不禁有些害怕，颤抖地问：舅舅，你怎么来了？莫非钱已经花完了？

杨三如说：是的啊，不过今天我来不是为了借钱，我是来还钱的。刘二旺一听，觉得摸不着头脑，自己这个赌钱的舅舅居然会还钱？真的可能吗？他拿什么还钱呢？

看到刘二旺一脸茫然，杨三如解释说：我算了一下，这些年借你的钱，除了零零散散的和上次借你的三两银子，加起来一共有20多两银子。我愿意为你服役二十年，以此来作为还你的钱。说完后，杨三如不见了。

刘二旺受到惊吓，睁开眼醒了，原来刚才是个梦！自己居然会梦到舅舅给自己服役，刘二旺觉得很奇怪。



正在纳闷呢，只见妻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说：相公，真是奇怪，咱们家的马居然生了骡子。马怎么能生骡子呢？何况自己家的马也没有怀孕啊！刘二旺不明白，跑到外面马棚里一看，果然有个小骡子。他忽然明白了，刚才睡觉应该是舅舅托梦，舅舅估计死了，变成了骡子，投胎到自己家里来还债。

刘二旺急忙去打听，果然舅舅死了，他是赌钱输了，输得太多不肯给钱，在逃跑时被人追得太急，不小心滚下山坡摔死的。这种事儿也不能怪谁，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二旺只好简单埋葬了舅舅。

埋葬了舅舅之后，刘二旺把自己做梦的事告诉了妻子，还说以后可以用舅舅来做工，但是现在他还小，得喂大才能干活。妻子觉得神奇，但也没拒绝，反正是骡子是马在农村都得干活。

一年多，骡子长大成年了，可以干活了。刘二旺试着让骡子干活，骡子并不拒绝，乖乖地干活了。于是，从那以后，刘二旺每次让骡子干活，都会先客气地问一下，而且依然对骡子称呼为舅舅。



比如，要托着重物，刘二旺就会对骡子说“烦请舅舅托运”；如果邻居借用，刘二旺也会说“邻居要去远处，辛苦舅舅驮着他”等等。邻居牵过去后，骡子果然也很听话。如果刘二旺不说，那么骡子就不干活，邻居牵去了它也尥蹶子不干，甚至还会攻击人。
有一天，同村的卖瓷器的商人张三，来刘二旺家借骡子用，他要用骡子驮着瓷器，拉到街市上去卖。刘二旺到马棚里，跟骡子说了一句“烦请舅舅帮人拉货”后，牵着骡子出来，交给张三。不料，骡子看到张三后，长鸣一声，挣开了绳子，直接跑了。

刘二旺和张三一路跟过去，骡子居然冲到了张三制造瓷器的地方，然后看到瓷器就去撞碎，去踩碎。前前后后，骡子踩碎了一百多个瓷器。

张三一看，大怒，立马让刘二旺赔偿。刘二旺拉过骡子，说：舅舅，你怎么能踩碎人家东西呢？不愿意拉货就不去啊，何苦如此？张三一听，大为惊讶，怎么刘二旺喊一头骡子为舅舅呢？他问了后，刘二旺把自己舅舅名字，以及托梦还债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刘二旺的话，张三顿时摆了摆手，说：不用你赔钱了，以前我欠你舅舅钱，一直没还他，这次他踩碎了我一百多瓷器，大概和我欠他的钱一样。他这是来讨钱了，我这也算是还他钱了，不能让你赔钱。

刘二旺觉得有道理，于是牵着骡子回家了。

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年。一天晚上，刘二旺又做了梦，梦中舅舅跟他说：好外甥，我已经给你服役二十年了，债务已经还清了。只是，东村老刘我还借过他钱呢，我不能去还钱了，你把我低价卖给他，这中间的差价，就当是还他钱了吧。

刘二旺不忍心，坚持不肯。舅舅连续三天都给他托梦，无奈之下，刘二旺只好把舅舅送给了老刘。骡子送给了老刘后，干了一阵子活，无病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