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跨越35年的中德园林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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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国驻德国大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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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5月11日，德国杜伊斯堡市鲁尔河畔，楚文化风格的中国古典园林“郢趣园”开始全面修缮，预计7月完工。

这座建于1987年的中国花园，历经岁月洗刷，渐显残旧。今年4月29日下午4时，一场跨越8000余公里的视频连线，在武汉和杜伊斯堡间展开，这头位于武汉园林生态集团科研大楼内，那边是杜伊斯堡动物园内的郢趣园现场。



1988年德国杜伊斯堡中国古典园林郢趣园开放。

眼下，武汉友城杜伊斯堡成为80%从中国驶来的列车在欧洲经停的第一站，是德国与中国联系最紧密的城市之一。

■ 2022年“云上”：

武汉专家指导德国工人

修复中国园林

4月29日下午4时，杜伊斯堡动物园首席执行官斯特文、杜伊斯堡市长办公室主任施派赫、工程技术专家密塞拉、杜伊斯堡市长办公室中国事务部主任吕海阁如约出现在镜头前，笑容满面打招呼，他们身后就是修复中的郢趣园。

“这个石护栏风化有点严重，我们用高温蒸汽进行清洗”。密塞拉介绍，郢趣园去年10月底正式关闭后就开始湖泊清淤，目前园内各处都在修复中。

拱桥边，施工人员正在清理栏杆上的石狮子雕像。“狮子头风蚀情况严重，我们用一种环保的清洗剂清理。”密塞拉强调，此次修复各项工艺都注重生态环保，“未来人工湖会养鱼”。



2022年4月郢趣园内施工现场。

这边，园林古建专家紧盯屏幕，观察修缮细节。武汉城建集团园林生态集团园建公司总经理胡送兵提出自己的建议：“瓦片做完后，墙壁一定要恢复成白色，这样才有中国园林的味道。”密塞拉称因中方材料准备充足，双方沟通良好，施工很顺利。

园长斯特文告诉武汉朋友，郢趣园每年有80万游客，在杜伊斯堡乃至德国都很有名气，多年来一直是杜伊斯堡人了解中国文化的窗口。

这次修缮工作将在6、7月间完成，德方表示，验收成功后计划邀请武汉朋友再回郢趣园。“中国花园，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感谢你们从1987年至今的支持。”

■ 1987年“现场”：

武汉“十人团”远赴德国

援建古典园林

“这次维修，德国那边是用香杉做檩条吧？用个百把年没问题。当年采购香杉困难，我们用的云杉。”原武汉市园林建筑工程团（武汉市园林生态集团下属园建公司前身）退休项目经理江东华的一句话，将大家带回35年前。1987年，正是他和9位同事远赴德国修建郢趣园。

1982年，武汉与杜伊斯堡结为中德建交后首对友好城市，武汉人决定送给德国朋友一份“武汉礼物”。1985年，江东华和同事开始在武汉动物园内搭建一座全榫卯结构、占地3亩的中式园林。建好后原地拆解、打包，装了14个集装箱，漂洋过海运去德国——这份大礼便是郢趣园。

30岁的江东华被选入赴德十人团队，他对自己的业务能力很自信，但心情难免激动紧张，“德国人称我们是‘中国园林建筑专家’，我是代表国家出去的，一定不能丢脸”。

“十人团”里，包括3个木工、2个泥工、1个油漆工、1个设计工程师，以及翻译、领队、带队领导，每个人都身负重任。

郢趣园在国内边建边改搭了一年多，在德国要照原样重建，签证只有90个工作日。江东华回忆，大家每天加班加点干活，晚上开进度会，拼命赶进度。



2022年3月杜伊斯堡动物园方收到用于修缮的琉璃瓦片。

园子是开放式建设，有记者留意到这些陌生的东方面孔，“他偷偷跑来采访我们，说法律规定一周只允许工作35个小时，你们是自愿干活吗？是不是被迫加班？我们忙说，是自愿的，为了两国人民的友谊，我们要按时完成任务。”

第2天，翻译拿来一张报纸，“记者说我们是来为杜伊斯堡做贡献的，高度评价我们的工作。大家看了很高兴，没给国家丢脸”。

■ 弹指35年：

中国古典园林每年

吸引80万德国游客

中国团队建园子，德国伙伴打点好所有工程事项和后勤保障，德国人的严谨认真给江东华留下深刻印象。

开工前德国下了大雨，施工区基坑、树穴有大量积水，而中式园林以木材搭建，基坑处理得不好，木材易腐烂，德方得知立马调来机械开工，“他们先将基坑水抽干，再用喷火器连续烘烤。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液化气坛子那么大的火苗，很快就搞好，施工一点没耽误”。

“去德国人的石灰厂，我以为到了医院，工人都穿白大褂，没有灰。那时我就意识到，严谨认真可以提高工效，减少麻烦。”江东华在后来的工作中也养成这种习惯，后天的任务，今明两天就提前思考计划，遇到问题不会措手不及。

中国人积极认真的工作态度也打动德方。“我们每天七点到工地，忙到下午五六点下班，还要开会讨论工程进程。活干得又快又好，德国人特别感动，要给我们发奖金，补助生活费，每天热情招待。”

前期埋头工作，后期园子建得差不多了，周末德方安排团队外出游玩，江东华才明白这座城市为何能和武汉结好。

杜伊斯堡属于鲁尔区，和武汉一样是重工业城市，在鲁尔河和莱茵河汇流处，“武汉也是长江和汉水交汇，两座城市的形态和特点都很像，所以成为中德之间第一对友城，这是缘分。”他很喜欢坐公共汽车逛杜伊斯堡，“他们的城市管理相当好，井然有序”。

1987年平安夜的前一天，江东华和同事离开德国，“我们走之前手把手地教德国木工如何重新开口做模具做油漆，都是同行，一点就通，虽然没能看到最终的效果，但德国人拍了胸脯说没问题。”他将在德期间的奖金补助带回国，在外汇商店买了冰箱、洗衣机，“老婆特别开心！”

1988年开园时，这座占地5400平方米的古典园林每年吸引80万游客观赏。时至今日，还有来自杜伊斯堡的访客回忆：“小时候去杜伊斯堡动物园游玩，其中的中国花园让我十分兴奋。”

时隔35年，江东华仍怀念在德期间结下的情谊。杜伊斯堡公园主任为人热情，请他们在杜伊斯堡的武汉餐厅吃过饭，“他是欧洲动物园协会理事长，后来也来过武汉，我在武汉动物园搞建设时见过他两次，隔老远，他就大声喊我，‘江！’”

■ “云上”商定：

中国专家指导德国施工人员

“修旧如旧”

经过30多年的风雨洗礼，郢趣园亟待修缮。修缮任务再次落到当年的建设单位园建公司头上。

2014年7月，武汉市园林局带队访德时，对方主动提出郢趣园有部分损坏，能否提供技术指导。武汉园林专家查看后指出：5年内必须维修。

2018年9月，双城高层互访，正式确定由武汉助其一臂之力。2019年5月，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武汉园建公司相关负责人如约赴德详勘。

武汉市园林生态集团所属园建公司总经理胡送兵说，根据杜伊斯堡动物园反馈的“病症”，公司量身定制一套修缮方案，涉及垂花门、水榭、拱桥等13处重点需要修缮的区域。“原计划派技术人员赴德施工，不料疫情来了。”

经多方磋商，2021年8月25日，在武汉市外事办、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德国杜伊斯堡市长办公室及该市政府国际办公室的指导协助下，杜伊斯堡动物园代表与武汉市园林生态集团就修缮工程进行首次国际视频连线。



2022年4月29日，武汉园林生态集团科研大楼内，武汉方与杜伊斯堡方视频连线“会诊”郢趣园修缮。德方展现园内的琉璃瓦细节。

双方最终商定：由武汉方面将维修所需的园林古建材料打包发往德国，并以线上指导方式，帮助德方技术人员完成维修、翻新工作。

园建公司副总经理张雄说，公司专门组建团队负责此次的古建材料定制、搜集。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当年建园子采用的古法琉璃瓦片，如今市场上较为少见。

采购负责人陈戈告诉记者，从事古建的人都知道，“修旧如旧”比“全面翻新”更难。起初，德方计划修缮的是围墙，全部更换琉璃瓦片，总数量一千多块。

修缮事宜正式提上日程后，德国方面通过无人机给园子进行“全景扫描”，又发现多处需要修缮的地方。最终，德方提供长达64页纸的可研性报告，需要更换的琉璃瓦片达上万块，修缮的地方增加水榭、门厅等，涉及琉璃宝顶、鱼翘脚、龙翘脚等更为复杂的材料。

“光是古窑烧制琉璃宝顶，需要单独开模，没有哪个琉璃厂有现货，我们辗转湖南、江西、山东、河南等地，找了40多个厂家。得知要定制琉璃瓦片，厂家要么婉拒，要么直接说没这类工艺。”陈戈说。

德国和中国有时差，有时候晚上收到德方“询问进度”的邮件。“整晚都睡不好觉，早上八点半打开手机，按照通讯录挨个联系厂家。”

最终，大家找到30多年前曾提供瓦片的湖南铜关琉璃六厂，也是琉璃瓦片生产发源地。起初，对方直接拒绝。采购团队不放弃专门驱车去湖南，讲明这批材料的意义，对方才愿意请老师傅单独开模烧制。

■ 跨越8000余公里：

40吨古建材料乘中欧班列

如期抵德

传统古法的琉璃瓦烧制，必须“自然干透”，否则烧制过程中容易炸裂、干裂，从毛坯到烧制花了2个月时间；上釉时，为了颜色、风格一致，只能由一位师傅来完成，工艺复杂的鱼翘脚、龙翘脚、宝顶，都是师傅们一笔一划制作好的。

毛坯出炉、上釉、第一批样品出炉，每道工序反复确认，还拿来与原来的瓦片对比，连厂家都磨得服了气，“没接过你们这种订单！”

“最终，专家评定，新烧制的琉璃瓦片与原来的几乎达到95%以上相似度，那一刻，大家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陈戈说。

此时，先期订购的汉白玉狮子、石灯笼、太湖石等材料也陆续到货。

今年2月11日，这批重40吨的园林古建材料由中欧（武汉）班列承运，从武汉市东西湖区中铁联集吴家山站发出，经历42天运输，于北京时间3月25日晚8时如期抵达杜伊斯堡动物园。“货品发出的那一刻，我们的心放下一半。”张雄说。

这份寄往杜伊斯堡的“大礼包”共有25项，仅琉璃建材就有18项，包括脊小瓦、简瓦、板瓦、正当瓦、沟头瓦等瓦片。运输数量最多的是简瓦和板瓦，总数超过一万片。

“大礼包”里，武汉市园林生态集团还新增4件带有“武汉特色”的礼物：2座全铜龟蛇鹤雕塑、1件2米高的太湖石和1个仿古石灯笼。其中一座全铜龟蛇鹤雕塑的造型尺寸，与武汉黄鹤楼“龟蛇鹤”铜雕如出一辙。

“黄鹤楼‘龟蛇鹤’铜雕是武汉的城市文化符号。”胡送兵介绍，在武汉市园林部门的指导和建议下，此次翻新修缮的设计方案中特意增加武汉特色礼物，体现武汉对杜伊斯堡的情谊。

武汉城建集团园林生态集团相关负责人表示：“今年是武汉与杜伊斯堡结好40周年，我们会全面协助德方尽快完成郢趣园的修缮工作，擦亮这一‘明珠’，让中国传统文化以园林建筑的形式在德国再现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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