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茅厕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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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说文史



毗陵有一位年轻人，叫滕庭俊，是个读书人，一直在好好读书，准备将来考功名。

后来，滕庭俊得了一种怪病，类似热病，每次发病时，浑身就像火烧一样。而且，这种病每次都要发作好几天，然后才能好。他吃了很多药，看了很多郎中，包括许多名医，都治不好他的病。

文明（唐睿宗年号，公元684年2月到8月）元年，滕庭俊去洛阳补选，行到荥阳城西边十几里路的时候，天色已晚。此时，滕庭俊陷入了两难之地，他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地方住了。

无奈之下，滕庭俊只能漫无目的向周围看，看看哪里有住处，哪怕是个破庙也行。

好在天黑了下来，附近出现了灯火，有灯火就有人家，滕庭俊大喜，朝着灯火处去了。很快，到了一个小村庄，这里只有稀稀落落十来户人家，他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说了来意，主人并不拒绝，邀请他进屋。

刚到屋里放下东西，主人又说自己有事，需要出去一趟，让滕庭俊稍微等他一会儿。等他回来，再弄饭吃。

滕庭俊说一句“好”，然后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等待主人。等了快一个时辰，天完全黑了，主人还是没有回来。滕庭俊又饿又累，又不能睡觉吃饭，他有些难怪，忍不住吟诗一句：为客多苦辛，日暮无主人。



意思就是，出门在外就是客人，但是客人太辛苦了啊，天色已晚，主人也没回来，（我又累又饿，真是难受）唉！

刚说完这两句，院子里出现一位老人，只有稀疏的头发，鬓发都白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

老人过来，对滕庭俊说：“我这个人，虽然年纪大了，没啥学问，但是我生性就喜欢诗词文章。刚才，我不知道公子来，就和老朋友和且耶（和且耶是个人名）一直聊天，直到听你那句诗，我才注意到有人。”

不等滕庭俊说话，老人又说：“年轻人，你那句‘为客多苦辛，日暮无主人’真是太棒了，即便是曹丕那句‘弃置勿复陈，客子常畏人’（曹丕杂诗中的一首），恐怕也比不上你的才华。实不相瞒，老夫我与朋友和且耶，都是这家的客人，虽然我们穷，但我们也有些酒菜，希望能与公子一起享用，顺便谈论诗词，如何？”

滕庭俊一听老人谈吐，就觉得很不一般，因为这小村很偏僻，他还以为这里的人不懂诗词文章呢。没想到，这老人不仅懂，还知道曹丕及门客，确实不一般。再加上，他已经饿了，早就想吃了，因此连忙答应。



于是，老人邀请滕庭俊到自己的房间。滕庭俊恭敬地问道：“不知道老父住哪里？如何称呼呢？”

老人说：“我姓麻，名字叫来和，在家行一，所以你可以叫我麻大。我就住在前面不远处，嘿嘿，讲起来惭愧，我不过是主人家的扫地之客而已。近年来，因为年纪大了，没啥用处了，干脆就被抛弃不用了，真是卸磨杀……过河拆桥啊。”

说到后来，他显然生气了，直吹胡须。

滕庭俊一边说“不敢称呼老父名讳”，一边跟着老人继续走。
绕过堂屋的西角，滕庭俊看见两个门，门开之后，里面是华丽的大堂、回环的廊阁，看起来十分奇异秀丽。舍中已经备有杯盘酒菜，麻大请滕庭俊一起坐下，说再等和且耶。

过了一会儿，中门开了，来了一人。麻大说：“好了，和且耶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起来让座，对和且耶施礼。

和且耶也回礼，然后冲着滕庭俊施礼，这才坐下。



和且耶刚坐下，就对麻大说：“刚才我和你连句（就是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连起来成诗），写了几首诗，感觉很一般。你说你要自己写，你的诗成了吗？”

麻大坐下后，说：“成了啊，题目都有了，我想了想，叫《同在浑家平原门馆连句》。四句诗是，自与浑家邻，馨香遂满身。无心好清静，人用去灰尘。（请注意这首诗，和他身份有关）就是这四句，你觉得怎么样？还不错吧？对了，你的诗呢？”

和且耶说：“我的是七言诗，跟你的五言诗不一样。”

两人也不管滕庭俊，自顾自说着。

麻大又说：“别管什么五言诗七言诗，今天咱们就比个高低，我都说过了，该你说了，快些吧。正好公子（指滕庭俊）在这里，说不定还能点评一番，刚才他吟出两句很不错，比曹丕还有才。”

和且耶沉思一会儿，说：“好好好，我的诗成了。冬朝每去依烟火，春至还归养子孙。曾向苻王笔端坐，尔来求食浑浑门。（请注意这首诗，和他身份有关。）”



麻大一听，觉得不错，连连称赞，又问滕庭俊道：“公子，你觉得和且耶的诗怎么样？比我的如何？”

滕庭俊听不懂他们的诗，到底什么意思。他此时颇有感慨，既想着吃饭，又想着早点休息，于是他没听麻大说什么，很感慨地作了一首诗：田文称好客，凡养几多人。如欠冯谖在，今希厕下宾。

这首诗的意思是，当年的即孟尝君（妫姓田氏，名文）是多么好客啊，他的门客，足足有几千人，全靠他养着。如今可惜我不是冯谖（谖音同宣，孟尝君门下的食客之一，高瞻远瞩、颇具深远眼光，为孟尝君立下过许多功劳），以至于我想成为孟尝君厕所旁边的宾客，都难以实现啊。

滕庭俊言外之意，就是说自己又累又饿，因此想吃顿饭都难。

不料，麻大与和且耶听了后，相顾大笑，说：“公子啊，饿了就说饿了，何必出言讽刺我们呢？放心吧，以后你就是天天住在这里，我们也能管饱，让你饱到厌恶。”

滕庭俊觉得奇怪，说：“不不不，我没有讽刺你们，只是确实饿了。”

麻大与和且耶好像没听到，邀请滕庭俊赶紧吃饭，一边吃一边喝。滕庭俊早已经饿坏了，一听说开吃，马上狼吞虎咽，霎时间杯盘狼藉。



此时，外面有了动静，原来是主人回来了，问滕庭俊在哪里。
滕庭俊刚回答，回头再看时，发现麻大与和且耶不见了，连饭菜、桌子、周围的东西都不见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自己，居然坐在茅厕里，旁边有一个很大的苍蝇，还有一把扫帚。

这一刻，滕庭俊明白了，那个叫麻大的人，其实是扫帚精；而那个和且耶则是大苍蝇成精。难怪，麻大会在诗中说“人用去灰尘”，也难怪和且耶会在诗中说“曾向苻王笔端坐”（这是个神话典故，当年苻坚发密诏，遭到泄露，后来才知道是一只苍蝇落在他毛笔上，听了他的密诏，传了出去）。
滕庭俊自己吟诗提到“今希厕下宾”，本来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想成为孟尝君厕边的宾客，但麻大与和且耶却说是讽刺。那会儿，滕庭俊还不懂，为何他们说自己讽刺他们，现在明白了，因为他们就在茅厕里，所以觉得滕庭俊的“今希厕下宾”，是在讽刺他们。

既然他们是厕所里的大苍蝇和扫帚，他们的食物是什么？不用多说了，滕庭俊一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恶心，吐了很多黄白之物。

不过，说来也很奇怪，以前滕庭俊经常容易发热病，怎么也治不好。自从那天以后，他的热病就好了，再也没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