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走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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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说文史



唐朝有一位官员，叫李行修，他娶了江西廉使王仲舒的女儿为妻。王氏很贤惠，和李行修同心同德，夫妻相敬如宾。

王氏有一个妹妹，她把妹妹带到了夫家，方便照顾。妹妹长得也很漂亮，跟姐姐的美，又不太一样。李行修对这个妻妹不错，就好像自己妹妹一样。

几年后，一位朋友要成亲，邀请大家去喝喜酒。李行修也去了，他喝了许多酒，直接在朋友家房间的床上睡了。

可能是看到了别人成亲的喜事，李行修睡着后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也娶妻了。而他所娶的女人，居然是王氏的妹妹！惊醒之后，李行修觉得很恶心，天也亮了，酒也醒了，于是就回家了。

刚到家，李行修看到王氏起床了，抱着膝盖哭泣。

李行修家有一位老仆人，性子不好，还有些蛮横，经常顶撞王氏，惹王氏生气。看到妻子大早上就哭泣，李行修还以为，是那个仆人惹了她，于是痛骂仆人：“这老奴仆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他拿起棍子，就要去揍老仆人。

家人看到后，拦住了李行修，说道：“老奴在厨房里说，他五更做梦，梦到你又娶妻了，妻子就是王家小妹。他说了之后，王氏听到了，因此哭泣。”

李行修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自己做梦所发生的事，居然又被一个老仆人梦到了。这实在很神奇。但一想到自己娶妻妹的事，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于是，李行修安慰妻子说：“一个老仆的梦而已，又不是真实情况，何必伤心呢？再说了，那也不是我的心声啊。”

妻子还是很伤心。没多久，妻子果然病逝了。

噩耗传到王仲舒那里，王仲舒大悲，他伤心了一阵子后，安慰了女婿，让李行修续弦，娶自己小女儿。但是，李行修却不肯。每次说到亡妻，他都很伤心，还说想再看看亡妻，也不可能了。



有一位官员，向来知人识人，看人也很准，预测事情也总是准确。他对李行修说：“大人，你怎么如此伤心啊？要见夫人的话，你可以问问稠桑的王老啊？他是走阴人，能帮到你。”

李行修听了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没听过稠桑王老，也就没去找他问。

以后的两三年里，王仲舒多次暗示李行修，娶了自己的小女儿。但是，李行修都不肯，觉得这样不符合礼法。

后来，李行修做了东台御史。这一年，汴城人李介意图不轨，赶走了主将。皇帝听说后，召集徐州、泗州的兵马，去征讨李介。一路上，去往泗州、徐州的使者，络绎不绝，还有许多抢掠马匹的人。

李行修也出了函谷关，他按照行程安排，到了稠桑驿站。来到这里，他听说已经有人先来安排，便住了下来。

傍晚的时候，有一位老人从东面来。店里店外的人，看到老人后，都忙着出来搀扶老人，十分恭敬。李行修不解，问一位店员，那老人是谁。

店员说：“稠桑王老，你不认识吗？他很有本事，算是走阴人，既能知道阳间的事，也知道阴间的事。他在阴曹地府负责记录人的命数，所以大家都很尊重他。”

李行修猛然想起来那位官员的话，于是亲自去请王老，到了自己的房间，说着亡妻的事情。

王老听了后，说道：“十一郎（李行修在家族中排行第十一），你想见你的亡妻，这很容易啊，今晚就可以。”

王老叫李行修屏退左右，然后他带着李行修出了驿站，走上一条小路，到一个土山中。又爬上一个几丈高的山坡，山坡一侧隐隐可见丛林。

走了一会儿，王老停在路边，对李行修说：“十一郎，你去那林子中，喊一声‘妙子’，就有人回应你。这时候，你赶紧回答‘传话给九娘子，今晚我暂时跟妙子去看亡妻。’”

李行修到了林子里，喊了一声“妙子”。果然，有人回应他。他赶紧按王老的话说：“请帮我传话给九娘子，就说我十一郎今晚和妙子一起，去看望我的亡妻。”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子出来了，看她模样，大概十五六岁，对李行修说：“九娘子跟十一郎一起去。”说完后，女子折断一根竹子，骑在上面。李行修一看，女子骑着竹子，快如奔马。

女子来到李行修跟前，也折断一根竹子，让李行修骑着，跟自己并排。就这样，两人骑着竹子飞起来了，他们往西南方向，飞了大约五十里路，来到一处地方。这里城阙壮丽，前面还有一个大宫殿，宫殿有红门。

到宫门口，女子不继续飞了，他对李行修说：“你进去后，顺着西廊往正北走，从南面数，第二个院子，就是你夫人住的地方。看到什么，一定要快速过去，不要大惊小怪。”

李行修记下来后，顺着西廊往北走，到了北廊后，他果然看到南面有院子。那院子里，有许多眼睛，少数也有数百人。可惜，看不到这些人的模样，只能看到眼珠子很亮。

在经过第二个院子后，他看到十几年前，家里死去的一个婢女。婢女看到了李行修，搬来一个马扎，说道：“十一郎，你且坐着，娘子马上就出来了。”说着，进屋里去了。

李行修肺不好，亡妻王氏常常给他做皂荚子汤喝，这种汤对他的肺病很好。王氏死后，他连皂荚子汤也喝不上了。然而，那婢女再次出来时，就端着皂荚子汤。李行修看到后大喜，心中感动，尝了尝汤，果然和王氏做的汤味道一样。

这时候，王氏出来了，看到李行修后就哭了。

李行修也流泪，正要和她倾诉离别之苦，没想到王氏制止了他，说道：“如今，我和你阴阳两隔，不可长久在一起，免得多耗你阳气，也免得给我带来灾祸。所以，我就长话作短话说了。如果你能像对我一样，照顾我的妹妹，那么就娶了我的妹妹吧。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我之所以同意和你见面，也就是要把妹妹托付给你。”

刚说完，外面的女子已经催促李行修了，说道：“李十一郎，快出来吧！”她声音有些凄厉，显然很着急。



李行修把那皂荚子汤一口喝完，又深情看了一眼亡妻，这才快速出去。

外面的女子看到了李行修后，非常生气，痛骂他：“你个穷酸，真是不识时务，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还一直逗留那么久？快快快，快走！”

于是，李行修和女子跨上竹子，再次飞起来了。他们原路飞回，片刻之间，已经飞回了那片林子中。

来到林子后，那女子把竹子拿走了，然后消失在竹林中。李行修还施礼谢了她，但起来时已经看不到人了。

往回走了一会儿，王老还在路边等他。此时，王老正躺在地上，枕着石头睡觉呢。看到李行修有些失落，王老问道：“十一郎，难道不顺利吗？你没有看到亡妻吗？”

“不是，我看到了亡妻，就是时间太短了一些。”

“能看到就不错了。既然看到了亡妻，你的愿望也实现了，那么你不能不谢九娘子，她若是不派人帮你，你是看不到亡妻的。”

李行修点头，问了王老如何感谢九娘子，王老都说了。

此时，李行修觉得有些疲惫，他问王老：“老先生，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有九娘子？九娘子为何能派人帮我看亡妻呢？莫非，这里不是阳间，而是地府？”

“哈哈哈，也可以这么说吧。这里原本有灵应九子母庙，只是现在不见了。不过，这里曾经祭祀九子母（说法不一，有人说是佛教里的九子魔母，也有人说她是夏朝的女神，名叫女歧），所以九子母还会来这里。九子母本事极大，能帮人看生死命数，也能带人去阴曹地府，所以被众人尊为灵应九子母。我就是得了她的灵力，所以被人称为走阴人。”



“那么，刚才那个女子，莫非也是……”李行修问道。

“是的，她也是走阴人。方才带你去看亡妻的女子，她和我也差不多，她也能穿梭地府。只是，阴阳两隔，不宜长久，所以她看你一直不肯出来，才会生气。她这么说，也是为你好啊！”

王老说着，就带李行修回到了稠桑驿站中。回来的时候，墙壁上的灯还亮着，马棚里的马还在吃草，仆人也都睡着了。王老又说了一些闲话，与李行修告辞离去。

王老离开不久，李行修吐了，他之前在地府喝下的皂荚子汤，都吐出来了。

不久，王仲舒去世，李行修娶了王氏的妹妹为妻。后来，他做到谏议大夫。

故事源于唐代《续定命录》，到此就结束了。

看起来，作者笔下的李行修，对妻子情深，是个痴情人。但实际上，作者要写的李行修，可能是伪君子。

梦是一个人真实心境的反应，李行修看到别人娶妻，就做梦娶了妻妹，这难道不是他内心的反应吗？而且更巧的是，老仆人偏偏也梦到了。这大概是因为，老仆人看穿了李行修，所以也会梦到李行修娶妻妹。

这个故事，也像是李行修为娶妻妹所说的“美文”，他想娶妻妹，却偏偏说是岳父让他娶，是妻子让他娶，真是会编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