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孽偶奇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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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忘念故事汇

光绪年间，淮扬之地有一书生，名唤杜若鸿。杜生出身书香世家，奈何双亲早逝，家道中落，唯留他孤身一人，于城中旧宅苦读，满心期许有朝一日能重振门楣，再续家族荣光。




一日，杜生为寻古籍，误打误撞进了一条僻巷。巷尾有一家纸扎店，店门半掩，阴森之气仿若实质，丝丝缕缕地往外渗。杜生心生好奇，轻轻推门而入，店内纸品繁多，尽是些丧葬祭用的物什。在一众纸品中间，一尊木偶格外引人注目。这木偶高约三尺，周身髹漆剥落，显得斑驳陆离。脸上刻着两道深痕，犹如泣血的泪痕，目眶深陷，幽黑无光，仿若能将人的灵魂吸入那无尽深渊，双唇紧闭，却似有绵绵哀怨之气悄然弥漫。杜生只一眼，便觉这木偶仿若有灵，目光瞬间被其牢牢锁住，难以移开，鬼使神差之下，竟偷偷将它带回了家中。

待回到宅中，杜生才猛地回过神来，心中暗觉不妥。彼时，民间流传着诸多禁忌传说，世人皆言丧葬之物阴气沉沉，纸扎人偶更是逝者替身，承载着亡者的怨念与阴气，仿若一道连通阴阳两界的“邪门”，若贸然带入阳宅，必会打破阴阳平衡，如同在静谧的湖面投入巨石，惊起邪祟无数。又听闻，但凡怪异之物现世，必有异常征兆相随，或是风云瞬息万变，天地变色；或是邪魅趁夜啼哭，扰人清梦，此皆为不祥之兆。杜生饱读诗书，这些传说自然知晓，可那木偶却似有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让他将一切顾忌都抛诸脑后。

杜生把木偶置于书案之上，越瞧越觉得喜爱难抑，终是按捺不住，取来工具，想要修复木偶脸上那两道刺目的划痕。正全神贯注之时，不慎碰落一物，“哐当”一声，木偶头颅滚落。杜生吓了一跳，赶忙俯身去拾。恰在此时，屋外狂风骤起，疾风呼啸着吹打窗棂，那声音好似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杜生寒毛直立，匆忙起身，却惊愕地发现木偶双腿竟微微颤动，仿若即将起身行走。杜生瞪大双眼，以为是自己眼花，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木偶却又静止如初，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没等杜生细想缘由，刹那间，乌云滚滚而来，遮蔽了日光，电闪雷鸣接踵而至，屋内烛火瞬间被狂风扑灭，黑暗如墨汁般汹涌，瞬间将一切吞噬。杜生慌乱地在黑暗中摸索火折子，好不容易点亮烛火，回身之际，一道黑影“嗖”地从窗前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杜生惊魂未定，只听得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唱戏声，那曲调哀怨婉转，词意晦涩不明，仿若从九幽地府飘来的哭诉，声声钻入耳中，直抵心间。

彼时，杜生的未婚妻叶氏，正在后堂沐浴。骤闻电闪雷鸣，又听到那诡异的唱戏声，心中顿感不安，连声呼唤杜生。可杜生仿若被什么魇住，对呼唤毫无反应。叶氏心急如焚，匆忙披衣，手擎烛灯，循声而来。行至前厅，只见地上一滩刺目的血迹，叶氏惊恐万分，瞪大双眼环顾四周，猛然抬头，却见杜生身着戏服，悬于梁上，双目圆睁，舌头外伸，已然气绝身亡。

翌晨，杜生的尸体被送至县衙。仵作一番查验后，言其死因乃脑部缺氧窒息，周身多处擦伤，观其模样，似曾有过剧烈挣扎，然而体内并无酒气，可排除饮酒致幻失足的可能。衙役仔细勘查现场，并未发现第三人出入的痕迹，无奈之下，只能暂且以自杀定案。

叶氏悲痛欲绝，她深知杜生绝非轻生之人。忆起昨夜种种诡异之事，叶氏心中疑窦丛生，认定定是那木偶在作祟。待夜深人静，叶氏瞒着众人，悄悄潜回旧宅，决心寻那木偶问个究竟。

叶氏在宅中一番翻找，终于在书案下找到了木偶。她刚欲细查，烛光摇曳间，镜中竟映出杜生的亡魂，只见杜生面色惨白如雪，血泪长流，正缓缓向她伸出手来。叶氏骇极，眼前一黑，顿时昏死过去。

且说县衙捕头赵崇武，查案多年，经验颇为丰富。见杜生之死疑点重重，便暗自上了心。是夜，赵捕头来到杜宅复查，寻得昏倒在地的叶氏，赶忙将其救醒。叶氏哭诉前后经过，赵捕头听后深感蹊跷，决心彻查此案，揭开背后真相。

经多方打听，赵捕头得知，二十年前，此地曾发生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木偶奇案。彼时，城中富户林府嫁女，那场面本是热热闹闹，可新娘所乘花轿于途中却莫名起火，火势凶猛，新娘不幸殒命，唯留下一尊烧焦的木偶。林府上下悲痛万分，将这木偶置于灵堂供奉，以寄哀思。谁知，没过多久，府中之人便接连暴毙，死状惨烈至极，个个双目惊恐圆睁，仿若见到了索命恶鬼。后来，有道士前来查看，言称此乃木偶复仇，只因它附着了新娘的怨念，又沾染了丧葬的血光，已然化作邪祟。林府无奈，只得散尽家财，广做法事，方得一时安宁。

这其中，还有一段与之相关的民间禁忌。传闻，若有新丧，家人必得守灵三日，期间不得让猫越过棺材，否则猫的阳气会冲散死者魂魄，使其化为厉鬼复仇；又言，灵堂之内，万不可让镜子对着棺材，镜子属阴，易引邪祟借镜出入阴阳两界，为祸人间。想来，林府当年或是不小心犯了此类禁忌，才引得灾祸上身。

赵捕头寻思，杜生所遇木偶，恐与之大有干系。又听闻杜生曾提及，此木偶榫卯精巧，当世唯有“祥瑞坊”的郑木匠有这般手艺。次日清晨，赵捕头马不停蹄，直奔“祥瑞坊”而去。

郑木匠闻听赵捕头来意，脸色骤变，矢口否认制作木偶一事，只称自己只做寻常木器。言罢，便忙令伙计送客，自己则匆匆转身入内室。赵捕头心觉有异，悄然跟了进去。只见郑木匠从床底拖出一旧木箱，开箱取出一纸，正欲焚毁。赵捕头大喝一声，抢步上前。此时，衣柜柜门仿若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动，“嘎吱”一声突然大开，一尊木偶新娘飘忽而出，白面朱唇，凤冠霞帔，可眼神却透着刺骨寒意，仿若来自黄泉之下。郑木匠仿若瞬间中邪，周身颤抖不停，猛地抓起桌上铁钉，狠狠刺入自己咽喉，血溅当场。

赵捕头惊愕之余，愈发深感此案诡异莫测。而另一边，叶氏于客栈歇息，夜半起身洗漱，那木偶新娘竟又现于镜中。叶氏惊恐欲逃，却见木偶新娘手中持有一发黄旧信，示意叶氏取阅。叶氏战战兢兢接过，展开一看，乃多年前一份家书，提及一桩隐秘旧事。

叶氏依信中线索，独自寻至城外荒郊一座废弃古宅。此宅传闻为前朝高官府邸，后因获罪抄家，荒废至今。民间素有传说，凡此类凶宅，皆因怨气积聚，阴魂不散，常人若近，轻者大病一场，卧床数月；重者性命不保，被怨灵勾魂。又言，宅中每至雨夜，必有鬼火闪烁，狐鸣狼嚎，那是冤魂不甘，四处索命的征兆。

叶氏踏入古宅，只见庭院荒草丛生，断壁残垣，满目凄凉。行至正厅，见中央供奉一灵牌，上书“林昭远”之名，牌前蜡烛新燃，青烟袅袅。叶氏正诧异间，一女子突然现身，厉声呵问：“何人擅闯？”叶氏惊恐，道明来意，求问与杜生之死关联之事。

女子见叶氏楚楚可怜，长叹一声，道出二十年前隐情。原来，此女乃当年林府小姐贴身丫鬟。林小姐生性温婉，尤其酷爱戏曲，常与城中“聚福班”名角苏锦堂切磋戏艺，二人日久生情，私定终身。

彼时，林府欲与权贵联姻，以保家族荣华。林老爷得知女儿与戏子相恋，勃然大怒，强行拆散二人，将林小姐许配他人。婚期将近，苏锦堂为夺回爱人，与林小姐商议，欲于出嫁当日假死私奔。

出嫁当日，花轿行至半途，苏锦堂依计纵火，却未料火势失控，林小姐葬身火海，唯留一尊代表她的木偶。苏锦堂悲痛欲绝，抱着木偶喃喃自语，仿若癫狂。

林老爷痛失爱女，迁怒众人，将苏锦堂抓回府中，严刑拷打。苏锦堂坚称对火势失控一无所知，只望与林小姐同死。林老爷怒极，命人剥下苏锦堂面皮，制成木偶，与林小姐木偶置于一处，咒其二人魂魄永不得超生。

几日后，雷雨交加，苏锦堂与林小姐双双重生之传闻在城中炸开。林府上下陷入恐惧，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人畜不留。唯有这丫鬟因回乡探母，逃过一劫。

丫鬟言罢，引叶氏至后院一处地窖。地窖阴暗潮湿，弥漫腐臭之气。丫鬟推开一腐朽棺材，只见里面正是那两尊木偶，面容扭曲，仿若承载着无尽的痛苦。丫鬟催促叶氏：“速将此邪物焚毁，否则祸事无穷，待鸡鸣三声，木偶复苏，再难制矣！”

叶氏颤抖着拾起地上火把，正要掷入棺中，忽灵光一闪，暗自思忖：“若无操控，木偶安能杀人？”正犹豫间，丫鬟突然目露凶光，夺过火把，反手推向叶氏，冷笑道：“既已识破，休怪我心狠！”

原来，这丫鬟早已被怨念侵蚀心智，妄图借木偶之力复仇，害死杜生，引叶氏至此，欲将知晓秘密之人全部灭口。

千钧一发之际，赵捕头寻踪而至，及时救下叶氏。一番搏斗，丫鬟终被制伏。

后经多番追查，发现一隐秘纸扎铺，铺主正是当年死里逃生之苏锦堂。原来，当日苏锦堂虽面皮被剥，却未丧命，靠装死逃过一劫。多年来，他隐姓埋名，暗中操纵木偶，欲向林府复仇。

杜生之死，实为意外。木偶内置迷魂散，杜生修理时不慎破损，吸入粉末，致幻癫狂，自缢身亡。

至此，真相大白。苏锦堂被缉拿归案，为其所作所为付出惨痛代价。那两尊木偶被当众焚毁，袅袅青烟中，似有冤魂解脱，随风而去。淮扬之地，复归安宁，然这段孽偶奇冤，成为街头巷尾经久不衰的谈资，警示后人，莫触阴邪，敬畏生死，以免招来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