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等关税过后,经济改革可能不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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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信文章
深秋的宁波外贸加工区，林浩经营了20年的小型制造企业正在加紧赶制一批美国订单。“关税提高后，美国客户每单少了20%的利润空间，但我们顶着3%的毛利也得接，总比没单做强。”他的工厂员工从去年的47人减到了现在的31人，订单下滑导致大家的收入也缩水了近四分之一。

这是当前中美“对等关税”政策下，中国外贸企业面临的普遍现实。自双方互征高额关税以来，原本已经承受疫情后遗症的出口企业再次遭遇重创。根据海关总署数据，2024年前三季度中国对美出口额同比下降11.3%，创下十年来最大降幅。

危机往往是转机的催化剂。在全球经贸格局剧变的背景下，中国经济正站在历史性的改革十字路口。

关税冲击：从贸易调整到经济重塑

关税战的直接效应显而易见。据商务部研究院测算，每增加10%的关税，相关产业出口额平均下降5.2%-8.7%。但更值得关注的是连锁反应：沿海地区制造业就业压力骤增、产业链上下游企业生存状况恶化、外贸依赖型城市财政收入减少，这些都在倒逼经济结构转型。



“目前的关税政策正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加速我国经济的自我修复机制。”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张明表示，“疫情后经济恢复不及预期，叠加外部贸易环境变化，让一些深层次问题提前暴露，这反而为系统性改革创造了契机。”

“内循环”的现实困境

从表面上看，对等关税是国际贸易冲突的体现，但实质上触及了中国经济内循环的结构性矛盾。



数据显示，2024年前三季度，最终消费支出对GDP增长的贡献率仅为40.3%，低于投资贡献率的43.7%，体现出经济循环中的不平衡。居民收入增长持续低于GDP增速，中等收入群体消费能力受限，造成了我所称的“生活质量赤字”—即收入增长与生活满足感之间的断层。

“现在年轻人不敢消费不是不愿意，而是没安全感。”北京某互联网公司程序员李卓说出了许多同龄人的心声，“房贷、车贷、养娃、赡养父母，加上失业风险，谁敢大手大脚花钱？”这种“夹心层家庭”的消费压力，已经成为内循环中的主要堵点。

政策演变：从应急到系统性改革的曙光



面对关税挑战和内循环困境，政策调整已然开始。从年初的降准降息，到近期地方政府债务处置方案，再到国资划转社保力度加大，我们看到了政策从短期应对向系统性改革转变的迹象。

“当前阶段政策的核心不是刺激经济，而是深度改革以激发内生动力。”前财政部财科所所长贾康在最近一次研讨会上表示，“中国经济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阶段。未来可能看到更大力度的财税、国企、土地和分配制度改革。”

这种趋势在最近的多个会议表述中均有体现。决策层频繁强调“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全面提高对外开放水平”和“健全收入分配和社会保障体系”，这些都指向以改革促内循环的政策方向。



多元声音：改革共识下的不同路径

不同利益相关者对改革的期待有明显差异。

东部沿海城市的政府和企业普遍希望降低监管成本，拓展海外市场来对冲关税影响。“我们不怕竞争，只要监管环境稳定、规则透明就行。”温州一家外贸鞋企老板金先生说。



而中西部地区则更关注如何引导产业梯度转移和区域均衡发展。“对等关税实际上给了内陆地区重新思考发展路径的机会。”安徽省社科院研究员王凤表示。

普通居民则最关心就业保障和收入提升。“政策再好，得落到我们口袋里的钱上才算真的好。”上海一位退休老师这样总结。

前路何在：构建“韧性保障网”



展望未来，“对等关税”带来的外部压力可能持续相当长时间，这就要求我们不能仅靠短期政策应对，而是需要建立更具韧性的经济体系。

第一，促进收入分配改革，扩大中等收入群体规模。据国家统计局数据，中国基尼系数近年维持在0.46左右，显示收入分配差距仍然偏大。推动工资性收入提升，完善税收调节机制，增强社会保障覆盖面，都是扩大内需的必要途径。

第二，加快制度型开放，降低企业制度性成本。当前经济运行中的各类“肠梗阻”问题，不仅阻碍了外贸企业的转型升级，也制约了内循环的畅通。简化行政审批、降低合规成本、完善市场公平竞争环境，已成为改革共识。



第三，构建多元化国际经贸网络，分散关税风险。数据显示，2024年前三季度，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额同比增长7.2%，显著高于整体外贸增速。这种多元化战略已成为应对单一市场依赖风险的重要选择。

开放性思考：危中觅机的改革窗口

历史经验表明，外部挑战往往是中国经济改革的催化剂。上世纪90年代亚洲金融危机后的国企改革、2008年金融危机后的产业转型升级，都是危机中孕育改革的典型案例。

当前，“对等关税”背景下的改革窗口期已经打开。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可能满足所有群体的期待，但在方向上必须坚持以提升居民实际收入和消费能力为核心，构建内外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林浩的工厂正在尝试转型。“我们开始接一些国内订单，虽然付款周期长一些，但至少能保持生产线运转。”他同时也在探索东南亚市场，“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了。”这种个体的适应与调整，或许正是宏观经济韧性的微观基础。

对等关税之后，中国经济或将迎来新一轮改革深化。无论前路如何，提升居民收入、激发内需潜力、完善社会保障体系都将是改革的核心方向。只有让发展成果更多惠及普通民众，才能建立起真正强大的国内市场，应对外部环境的任何变化。

(作者系民生经济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