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韵洁| “一带一路”与中拉合作:对接发展的机遇与挑战———访《丝绸之路与巴拿马》作者埃迪·塔皮埃罗

我爱免费

作者：微信文章


访谈





作者简介







龚韵洁和埃迪·塔皮埃罗

龚韵洁，博士，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西班牙语专业副教授，国别与区域研究中心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政治话语分析、中国与拉丁美洲人文交流，邮箱：gongyunjie@ nankai. edu. cn。



编者按：

自2013年习近平主席提出共建“一带一路”国际合作倡议以来，迄今已有23个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先后与中国签署了共建“一带一路”合作协议。《丝绸之路与巴拿马：拉丁美洲与中国前瞻性战略报告》（La Ruta de la Seda y Panamá. Escenario prospectivo estratégico entre América y China）（以下简称《丝绸之路与巴拿马》）一书是整个拉美地区首部系统研究“一带一路”倡议的专著，于2018年11月7日习近平主席访问巴拿马前夕正式发布，受到了巴拿马乃至整个美洲地区学者、政要以及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和积极评价。巴拿马经济学家、圣玛利亚安提瓜主教大学经济学教授埃迪·塔皮埃罗长期致力于中国问题的研究，作为巴拿马-中国自由贸易协定高级经济顾问曾多次参与中巴自贸谈判，并与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北京大学等科研院所和高等院校保持着密切的学术交流和往来。2019年4月，埃迪·塔皮埃罗赴北京参加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这期间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龚韵洁副教授就《丝绸之路与巴拿马》一书以及“一带一路”倡议对接拉美的机遇与挑战等问题与埃迪·塔皮埃罗进行了深入交流。此后，埃迪·塔皮埃罗又通过笔谈的方式多次接受了龚韵洁的专访，就巴拿马乃至整个拉美地区参与“一带一路”国际合作的路径与前景、全球化时代的地缘政治、中拉学者合作等问题提出了独到见解。



《丝绸之路与巴拿马》 作者埃迪·塔皮埃罗

（图片由龚韵洁女士提供）



防谈内容



龚韵洁（以下简称“龚”）：埃迪·塔皮埃罗先生，您好，很荣幸有机会对您进行访谈。首先，祝贺您的著作《丝绸之路与巴拿马》成功再版，我们也十分期待该书的中文版能够尽快与中国读者见面。您曾经在美国匹兹堡大学和东北大学完成学业，也有多年在美国和非洲工作的经历，请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中国的？又是什么因素促使您走上中国研究之路的呢？

埃迪·塔皮埃罗（以下简称“埃”）：中国一直是一个令我着迷的国家，在巴拿马也有很多中国文化。我的姨妈嫁给了一个华裔，我的妈妈是一名小学教师，在我的童年时代，她就总是给我讲关于中国的故事。后来，我在美国认识了我太太，尽管她是美国籍，却是一个来自中国的“第一代”移民。对我的三个孩子来说，相较于美国身份，他们似乎更为自己有着中国和巴拿马血统而感到自豪。

我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作主要是从事国际经济分析和国家风险评估，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开始慢慢地意识到中国经济的变化及其对世界的影响。之后我供职于一家国际咨询公司，主要为诺基亚、LG、三星、索尼等大型手机生产商提供咨询服务。其中很多公司都在中国设有工厂，这就要求我更加深入地去调查和研究中国市场，以帮助企业发现和确立竞争优势。

2011年，我回到巴拿马，担任巴拿马运河管理局战略与发展研究首席专家。由于工作的关系，我需要更加全面、透彻地了解和分析全球贸易，尤其是海上贸易，这使我更加关注中国，对中国的热情也与日俱增。能够关注中国所发生的一切，并为巴拿马的发展提供新的思路和建议，在我看来这并不仅是一份工作，而更像是生活的恩赐。

龚：您所著的《丝绸之路与巴拿马》是拉美首部系统讲述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著作。事实上，2017年6月13日，巴拿马与中国正式建交，同年11月17日，巴拿马总统巴雷拉访华期间与中国签署了共建“一带一路”合作谅解备忘录，成为拉美第一个加入“一带一路”倡议的国家。旋即，您的著作在2018年就正式出版问世了，请问您萌发写这本书的念头是在两国正式签订合作文件之前还是之后呢？又是什么原因促使您决心完成这本书呢？



埃迪·塔皮埃罗（左2）

（图片来源于网络）

埃：正如我刚才所说，我关注中国的发展已经很长时间了。起初，我只关注中国的经济发展，后来，我逐步意识到，要想真正读懂中国这样一个文明古国，就必须要了解它的历史与文化。从那时起，我也开始有意地去探索和发现中国和巴拿马历史上的相似点。

2013年习近平主席提出“一带一路”倡议，我阅读了大量相关的新闻、评论，为了保持信息的均衡，这些报道既有来自东方媒体的，也有来自西方的，如新华社、中国新闻、《人民日报》、《外交学者》（The Diplomat）、半岛电视台、BBC、CNN、福克斯新闻（Fox News）等。

我关注中国历史，研究中国各朝代、中国人的信仰、丝绸之路，等等。因此，我能够看到“一带一路”倡议实际上远比西方社会所表达出来的更有意义。“一带一路”倡议所蕴含的丝路精神是开放合作、和谐包容。在我看来，中国所呈现的“和谐”，是一种相互平衡，以形成高效、协调的运行机制。

当时，巴拿马正在扩建运河，我本人也在研究其对海上贸易可能产生的影响。我注意到，中国的进口需求曾经帮助许多拉美国家改善经济，减少贫困。我在书中也提到了中国对这些国家的援助以及在推进全球化等方面所作出的卓越贡献。然而，近年来极端主义在全球范围呈抬头趋势，各国之间的敌对程度加深，对此我感到很忧虑。在这种情况下，我开始研究中国的五年计划，研究中国经济如何向“消费拉动、创新驱动”模式转型，同时，我也试图回答这将对海洋贸易产生何种影响。

2015年以来，我与时任中国驻巴拿马贸易发展办事处常驻代表王卫华先生一直保持密切的联系，我也同他谈到巴拿马运河扩建项目及其给国际贸易带来的机遇。他邀请我访问北京，参加中国-拉共体智库论坛并就如何使巴拿马运河扩建项目与“一带一路”倡议充分融合发表主旨演讲。在那里我结识了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王鹏博士，我们也一直保持着非常密切的学术友谊。北京之行，我去了天安门、故宫、长城，这些我曾经在书中读到过的，在那年终于一一亲眼所见。

2016年，我已经初步建立起一个影响因素模型，在此基础上还与一些美国学者一起提出了将巴拿马运河的扩建作为物流集群催化剂的可能性。与此同时，鉴于特朗普可能在美国大选中获胜并由此带来贸易保护主义倾向，甚至导致全球紧张局势加剧，我向运河管理局呈交了一份报告，其中涉及中国海洋货物运输可能受到的影响，以及美国液化天然气出口中国的进展。在这一过程中，我越来越意识到我必须谈谈“一带一路”所倡导的全球化新模式。

2017年1月起，我开始将我最近5年所写的有关中国与“一带一路”倡议的文章汇集起来，我感到迫切需要让拉美各国人民和政府知道，并非全世界都在寻求保护主义，战争也并非迫在眉睫，因为还有另一种选择———“一带一路”倡议。

然而，写作必须是客观的、务实的，我所提出的所有观点，都希望有助于每个人对中国、对中国所倡导的“一带一路”作出自己的判断。同时，它也不能带有任何政治倾向，还应当考虑到，在拉美还有一些国家对中国存在不信任———这种观念急需转变。因此，它不能仅是报纸上的一篇文章，而应该是更“大”的东西，这就是我写这本书的原因。正如我之前所说，这个想法是为了帮助更多的国家及其人民理解“一带一路”倡议，进而做出正确的选择。在拉美，我们缺乏对中国的研究，但我们又需要大量有关中国的信息。以巴拿马为例，我们没有很多研究中心，仅有的那些研究中心要么资源极其有限，要么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出于这个原因，我决定自筹资金出版这本书，通过这种方式，我不会被指责对其中的一方或另一方存有偏见。

龚：这是一部论述“一带一路”倡议与拉美关系的著作，但您在书名中使用了“la ruta de seda”（“丝绸之路”），请问您如何看待“一带一路”倡议与中国古代丝绸之路的内在联系？众所周知，拉丁美洲在历史上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您之所以使用“丝绸之路”，是不是因为您认为“一带一路”倡议与丝绸之路的内在联系对于拉美国家而言是一种机遇？您认为拉美国家应当如何利用好这种机遇？

埃：我希望做的是帮助每个人，尤其是帮助执政者们理解“一带一路”倡议究竟指的是什么，同时我需要借助一些东西来使他们认识到“一带一路”倡议所蕴含的精神内涵。我需要一个易于理解的书名，丝绸之路———众所周知，它是改善国家关系、增进相互了解和文化交往、维护世界和平的一个典范，而这恰恰是21世纪我们最急需的。

在拉美，几乎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对丝绸之路、《马可·波罗游记》及其如何改变世界有所了解。历史上，巴拿马就是中美洲及加勒比海地区重要的贸易节点，巴拿马运河在海洋运输中将全世界连接起来。因此，我认为对巴拿马人而言“丝绸之路”更易于理解。整个拉丁美洲的情况也是如此。最终我选择使用“丝绸之路”作为标题的一部分，同时在正文的叙述中，也会采用“一带一路”倡议这一官方术语。



埃迪·塔皮埃罗

（图片来源于网络）

自欧洲人发现“新大陆”至今拉丁美洲只有大约500年的历史。在这500年中，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生活在其他国家的殖民统治下，外国势力的入侵导致政权不断更迭，我们成为地缘政治的受害者。这使我们始终保持高度警惕，对任何一个想要帮助我们的大国都充满了不信任。此外，拉美还是一个经济极度不平衡的贫困地区，一直在为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进行着阶级斗争。我们拥有大片肥沃的土地，但我们的内部物流成本很高，政府长期腐败，创造的福祉无法惠及贫困人口，人民生活条件长期难以改善。

中国在历史上就不具有对外扩张的侵略性，“一带一路”倡议为更大范围、更深层次、更高水平的区域一体化以及跨区域、跨洲际融合提供了机遇，大量贫困人口可以通过向中国出售农工产品的方式进入国际市场，在满足中国进口需求的同时，改善其自身生活水平。“一带一路”倡议除了带来贸易发展机遇以外，还将增进各国在文化、社会、经济以及技术等领域的交流合作，无疑将助力改善民生福祉，维护和促进世界和平。有了和平，我们就可以携起手来共同应对一系列与人类命运息息相关的全球性重大问题，如气候变化、营养不良、重大疾病等。

至于如何更好地利用“一带一路”倡议所带来的机遇，拉美各国政府都应当明白，我们自己必须付出巨大的努力。贸易领域的一切合作都是在信任的前提下进行的，这种信任是建立在透明、平等和相互尊重基础上的。我们的政府腐败问题严重，这必须予以消除，否则，“一带一路”倡议所带来的福祉将无法实现。“一带一路”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机遇，而要想充分利用好这一历史性机遇，我们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要做好我们自己的工作。

龚：请问您如何看待所谓的“中国威胁论”？

埃：我们正处于世界历史的关键性时期。在各国内部和全球范围内存在大量令人担忧的问题。从国家层面看，如社会保障不充分、经济不平等、公共服务恶化、人口失衡等问题日益严重。在全球范围内，我们注意到气候变化、环境污染、恐怖主义以及技术变革给就业带来的负面影响，等等。这些变化正在引起世界公民的极大焦虑，导致两种力量的对立。一种力量借助保护主义政策，促使人们将目光仅仅局限于维护其本国利益，这些政策势必会带来全球分裂，冲突加剧；另一种力量则试图推动团结协作，而这也是以和平、和谐的方式解决饥饿、疾病等问题，共创更加健康和可持续未来的唯一途径。但是，要想使这一想法切实发挥作用，我们必须转变观念，摆脱旧思维的桎梏，以完全不同于过去的方式开创一个全新的未来。

“一带一路”倡议是习近平主席在2013年提出的一个具有革命性、创新性的先进发展理念，将谱写21世纪世界发展新篇章。“一带一路”倡议具有革命性，是因为它超越了意识形态。意识形态通常建基于政治或宗教，历史上曾无数次地将不同的国家卷入冲突，而“一带一路”理念则将贸易作为各国加强互联互通的重要手段。“一带一路”倡议具有创新性，是因为它摒弃了征服或殖民思维，在推动世界各国发展战略深度融合方面提供了新思路。最为重要的是，这一倡议是先进的，它顺应了科技进步所带来的在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领域的一切变化。

对于巴拿马乃至整个拉丁美洲地区而言，“一带一路”倡议不仅有助于促进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还能够改善治理体系，减少不平等，帮助整个地区朝着更美好的未来稳步迈进。事实上，“一带一路”理念看似简单朴素，却体现了对人类未来的深刻思考。

“中国威胁论”最源自所谓的“修昔底德陷阱”，是指一个新崛起的大国必然使既有的统治霸主感到压力甚至是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势必加剧紧张局势，这就好比伯罗奔尼撒战争中被摧毁的雅典和斯巴达。事实上，我们也确实看到很多有关中国的诽谤。这是由于根据西方世界的经验，因争夺资源而引起的战争司空见惯，我们时刻小心翼翼地避免掉进地缘政治的陷阱。

但是，我们也必须明白，当我们在谈及对某个国家的看法时，避免泛化是很重要的。一旦我们的思维被固化，我们也就失去了对话的机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中国威胁论”是媒体不断宣扬和炒作的产物，因为我也确实目睹了很多人正在积极了解中国，致力于加强与中国的交流合作，以建设一个更加团结协作的世界。要想彻底摒弃“中国威胁论”，将增进全人类的福祉作为各国的共同责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们需要共同努力，我想说的是，开放对话，并且鼓励所有人积极参与：政府、私营部门以及民间社会，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理解并推动这一国际合作新模式。

龚：您是一位经济学家，但我注意到，在您的书中，除了对“一带一路”倡议经济学层面的思考，还涉及很多关于中国历史以及哲学观的论述，请问您如何看待“一带一路”倡议中所蕴含的传统中国思想要素？

埃：我们必须记住，“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越了贸易和经济领域，它在文化、科技、外交乃至民间交往等领域都形成了丰硕的成果。

在拉美，有关中国和中国发展的研究还比较有限，现有的一些研究都集中于中国历史，而呈现的方式往往就是指出重大历史事件的名称及其发生的时间，少有涉及中国文化或思维方式。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通过大量阅读中国历史，并将中国人的价值观与我个人在拉美和美国的生活、工作经历结合起来，我感到受益匪浅。我试图建立一个参考框架，基于这个框架，我们可以更好地认识中国。我相信中国也迫切希望了解我们对你们的看法。同时，我也相信有很多中国学者正在做着和我一样的事情，对你们而言，是帮助更多的中国人更好地认识拉美。因此，学术交流也就显得越发重要起来。有可能的话，中国学者应当在拉美生活一段时间才能真正了解我们的传统和思想，才能更好地将其呈现给中国读者。

龚：从传播学的角度来讲，受众可以分为“广受众”和“窄受众”，请问您这部书的受众群体是怎样定位的呢？您书中的第一章涉及很多有关中国的概况知识，如地理环境、古代朝代、新中国历届国家领导人政治经济思想等。所以，能否理解为您这本书是一本面向巴拿马和其他拉美国家广大普通读者的科普性著作，而不是为学术研究者所使用的专业性著作？

埃：正如我之前所说，之所以写这本书，是希望通过我的研究能够使执政者们更好地理解“一带一路”倡议，但后来，我认为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也能够阅读这本书，因为他们也都具备类似的教育经历。所以我开始试图让这本书的受众变得更广泛一些，不仅是执政者们，也包括企业家、学者、学生等。

尽管中国和拉美在很多方面都截然不同，但我们也有一些相似的历史记忆。我希望在书中将这些内容都展示出来。同时，我也试图为读者们提供一个全球化、多元化与追求和平的视角。此外，我在美国的经历使我能够为美国的读者呈现一些东西。世界银行、美洲开发银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和多所美国大学的朋友都读过这本书，甚至杰弗里·萨克斯（Jeffrey David Sachs）也有这本书。我目前正在将这本书翻译成英文，以扩大其受众。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这本书不仅局限于介绍“一带一路”倡议。要想了解“一带一路”倡议，就必须了解中国历史、地理以及哲学。尽管篇幅有限，但我试图向读者们传递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与文化。

龚：您在书中用了极大的篇幅论述“一带一路”倡议与中国-拉美物流需求与机遇（主要集中在基础设施和国际贸易领域），您本人也参与了中国-巴拿马自贸协定谈判，但事实上，“一带一路”倡议包含五通，即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以及民心相通，请问您如何看待其他几个领域的“相通”？

埃：你说的没错，“一带一路”倡议还包括更多领域的“相通”。我认为贸易是一种天然的连接器，因为它基于信任。当人们相互认识、一起工作、彼此交流的时候，就会给予彼此信任。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贸易畅通是第一位的，在它的引领和促进下，才有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资金融通以及民心相通。

关于“信任”，我专门研究过美国和中国，我发现这两个国家有很大的不同。在美国，只要人们彼此认识，通常就会立即信任对方，只是信任的程度要另当别论。但据我所知，在中国，要经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人们才会相互信任，才会建立起所谓的“关系”。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有时候许多人觉得中国人不那么信任他人，但事实并非如此，只是因为文化差异而已。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一带一路”倡议要想在拉美发挥作用，就必须更加具有包容性。在欧亚大陆，“一带一路”倡议是横向的，换句话说，“一带一路”倡议通过从东到西的一条陆路和一条海路将沿线的各个国家连接起来，就可以使每个国家都充分利用其自身竞争优势生产、销售产品。但是，这一点在拉美却并不适用。

在拉丁美洲，“一带一路”倡议通过从北到南的多条路线和港口联系起了多个不同的市场。但我们在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的时候需要十分清楚这是一个封闭系统，因此要格外谨慎。也就是说，每个国家都具备建设优良港口的条件，但必须避免大量兴建港口导致相互竞争，投资回报率下降，影响债务偿还能力甚至降低整个系统的竞争力。比如哥伦比亚新港口就有可能影响从巴拿马运河过境的船只。但或许哥伦比亚并不需要港口，而是修建一条与巴拿马相连的铁路，即可补充其货运能力。以上几点都需要拉美各国在“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加强沟通与交流，站在更高起点共谋拉美新发展。

龚：我注意到一共有三个人为本书作序，分别是巴拿马运河管理局副主席鲁道夫·桑邦赫（Rodolfo Sabonge）先生、美国陆军战争学院战略研究所拉美研究教授埃文·埃利斯（Evan Ellis）和中国驻巴拿马魏强大使，请问您是出于何种考虑邀请这三位身份和立场完全不同的专家为您这本书作序呢？



埃迪·塔皮埃罗

（图片由龚韵洁女士提供）

埃：自我开始写这本书以来，我就一直担心人们会认为我有意偏向中国或者中国模式。这本书介绍了中国在拉丁美洲包容、客观、务实的合作理念。“一带一路”国际合作并不排斥美国，这一点显得尤为关键。因此，如果在这本书中没有美国人的观点，或许美国人会没有兴趣阅读。另外，我也担心有人会觉得我想利用这本书出名或是为我个人寻找机会。我想要做的，是帮助大家更好地了解“一带一路”倡议，这也是我邀请这些专家撰写序言的原因。通过这些专家序言，我希望表明，一方面，这本书具有极高的价值；另一方面，它保持了客观和中立。我也十分欢迎讨论与建议。我邀请了三位在其各自领域都十分杰出的知名人士：一位是国际物流专家，同时也是巴拿马人；一位是中国驻巴拿马大使；另外一位是专门从事中拉关系及美国防务研究的国际问题专家。

龚：您本人是巴拿马人，请问您这本书在整个拉美地区的反响如何呢？

埃迪·塔皮埃罗：2018年11月7日在巴拿马国家图书馆举行的新书发布会上，总共有超过250位高级知识分子出席，其中包括两位巴拿马前总统、十位大使、一位巴拿马历史学家、几位部长和前州长及运河管理局主席和副主席、多位经济学家和政治分析家以及来自巴拿马国内媒体和国际媒体的朋友们。此外，在巴拿马举办的许多国际会议上，我也受邀介绍该书。我注意到很多人都对旅游、港口、基础设施建设等内容展现出极大的兴趣。我相信它会逐渐进入整个拉丁美洲。本书是拉丁美洲唯一一本以巴拿马运河为着眼点，在拉美视角下系统介绍“一带一路”倡议的图书，同时也展示了美洲大陆南北方以及欧亚大陆东西方之间的差异。

很多人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候，告诉我以这样的方式传播知识是十分必要的，这也激励我不断努力、继续前进。最近我访问中国，也受邀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北京大学等就本书作主旨演讲。我深感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它不仅需要呈现给美洲读者，也需要呈现给中国读者。

龚：据我所知，您本人并不通晓汉语，在这种情况下，您对中国的了解大多来自第二、第三手的外文文献，您是否会觉得这是一种遗憾？将来是否有打算与中国学者展开合作？

埃：我很苦恼不懂中文，这使我的工作变得更加困难。为了确保文献信息的准确性，我往往需要大量阅读同一本中文文献的各种译本，才能真正把握其中的含义。但我很喜欢并享受这个过程，它让我学习到了很多。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总结了很多重要的观点，我相信能够帮助生活在美洲大陆上的人们更加了解中国，更加了解“一带一路”倡议。

关于与中国学者合作，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棒。每次有中国学者访问巴拿马，通常我会受邀讲话，因此我也有机会与他们就相关议题展开讨论、分享观点，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很兴奋。当然，中国学者也十分有必要了解拉美。我正提议建立一个中国“一带一路”区域研究中心，我希望这个项目能在未来几年内落地。同时，我也会继续写作。

龚：您是拉美研究中国问题的专家，最后请您谈谈如何看待现阶段中国的拉美研究，以及中、拉学者应当如何开展合作？

埃：我认为双方学者应当增进互信，充分了解彼此在文化、经济、社会等方面的不同，加强沟通与交流，缩小东西方文化差异。比如，这本书就建立起我与您之间的交流与联系，为我们今后进一步的学术合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我希望的最佳合作方式是以研究中心为载体。我所看到的很多中国学者到拉美访学，都是短暂停留后就又返回中国了。我非常希望中国学者来到拉美，能够待上一段时间，浸入式、互动式地了解和研究当地的历史文明风貌与社会发展状态。拉美学者到中国访学也应如此。出于这个原因，我正在推动建立一个研究中心，能够接纳更多对拉美研究感兴趣的中国访问学者，我们可以相互学习，分享看法，共同推动中拉关系进一步发展。

龚：非常感谢您就“一带一路”倡议对接拉美的机遇与挑战与我们分享了这么多精彩的内容，我相信您的这些观点对于如何在“一带一路”框架下深化中拉合作具有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希望今后能够与您继续保持联系。







本文发表在《中国与拉美》第三辑，注释从略，引用请参考原文。

本微信公众号主要推送《中国与拉美》已刊载文章，如需转载，须经本刊编辑部授权。



中国与拉美





欢迎关注本刊微信公众号微信公众号

SWUST_CLACS_C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