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监督：德国企业越来越不信任居家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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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企业就可以借助 microsoft teams 更精准地掌握员工何时、何地在线办公，甚至还能通过无线网络数据判断员工是否真的在办公室里。这一变化让不少员工担忧：自己是否会被默认怀疑在家“偷懒”。那么，居家办公中的“工时造假”问题究竟有多严重？多项研究给出了更加复杂、也更令人不安的答案。



从明年一月起，企业将能通过 microsoft teams 更详细地查看员工的在线状态和工作地点，包括利用 wlan 数据判断员工是否身处办公室。官方给出的理由是提升信息安全与工作效率，但在字里行间，另一种隐忧也逐渐浮现——员工是否只是“假装在线”。对“带薪缺勤”、也就是所谓“幽灵工时”的担心，正困扰着越来越多的雇主。但这种担忧，是否足以成为全面监控的正当理由？

这场争论背后，隐藏着一个并未明说的前提：在家工作的人，更容易在工时上动手脚。可德国的多项代表性研究却描绘出一幅截然不同、更加立体的图景。

研究结果究竟说明了什么

目前最全面的一项实证研究来自软件公司 timo 发布的《2024 年工时记录研究》，由市场研究机构 consumerfieldwork 实施。该研究共调查了 1000 名员工和 373 名企业管理者。

结果直接反驳了“居家办公更容易造假”的笼统指控：87% 的员工表示，自己会非常准确或基本准确地记录工时，只有 13% 承认偶尔会疏忽。大约 70% 的雇主确实表示曾在企业中发现过虚报工时的情况，但大多属于个案，而非普遍现象。

不过，有一个发现击中了居家办公争论的痛点：大约七成员工承认，在工作时间里至少偶尔会处理私事。从劳动法角度看，这已经可能构成工时欺诈。但在现实中的许多办公室岗位上，工作时间与空档时间本就经常交织在一起——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在家中。

技术越容易造假，疑虑越深

随着“造假”在技术上变得越来越容易，雇主的不安也在加剧。市面上只需花几欧元就能买到所谓的“鼠标抖动器”，可以防止电脑进入休眠状态。但这些工具的存在，并不能说明系统性工时欺诈真的普遍存在。

经济损失与法律后果

工时欺诈可能给企业带来不小的经济损失。吕讷堡莱乌法纳大学的劳动心理学家劳拉·芬茨在《商报》中指出，每一分钟未实际完成的工作，都会转化为成本。更严重的是，欺诈行为具有“传染性”：一旦员工觉得别人都在“摸鱼”，自身的工作积极性也会随之下降。这正是企业对工时问题高度敏感、并呼吁加强控制的原因。

从法律层面看，界限其实非常清晰。故意虚报工时、隐瞒休息时间或申报未完成的工作时长，都可能导致警告甚至解雇。劳动法律师米夏埃尔·富尔罗特在《明镜周刊》中解释，法院会区分过失与故意：无意的错误通常只会受到警告，而有意识的欺骗则可能直接导致即时解雇。

在居家办公场景下，法院往往采取更严格的标准。原因在于：雇主在这种工作模式下更依赖信任，一旦这种信任被滥用，就会被视为更严重的违约。严格来说，即便是在工作时间内清理洗碗机，也可能被认定为工时欺诈。不过在实践中，法院会明确区分偶发的小事与系统性的欺骗行为。

更多灵活性，也带来更多灰色地带

德国巴伐利亚数字化转型研究所的一项居家办公研究显示，截至 2024 年底，德国 39% 的在职人员至少偶尔在家办公。

在这些居家办公者中，30% 表示会在工作时间内经常处理私事；而在办公室工作的员工中，这一比例为 22%。与此同时，居家办公者更常反映，在办公室里存在“干坐着耗时间”的情况。这些数据并不支持“居家办公者更懒”的刻板印象。相反，它们表明：无论在哪里工作，都会产生等待时间——在办公室里，时间可能被咖啡机旁的闲聊所掩盖；在家中，则被家务所填充。

与其说是欺诈，不如说是一种默契交换

虚报工时的动机多种多样。在 timo 的研究中，大约三分之一的员工表示，他们这样做是为了弥补未获得报酬的加班时间；也有人提到家庭责任，或对工作条件的不满。许多人并不认为这是“欺诈”，而是一种非正式的平衡机制。

劳动心理学家芬茨将其形容为对雇主的“一点小小报复”——并非出于懒惰，而是对过度负荷或缺乏灵活性的回应。她直言：“单纯因为懒惰而这样做的人，其实是少数。”

因此，居家办公中的工时欺诈确实存在，但现有数据并未显示这是一个普遍到需要全面监控的问题。相反，劳动研究中的多项研究表明，居家办公往往导致更长的工作时间、无偿加班，以及一种“随时在线”的工作文化。

一项发表于 springer nature 的研究甚至指出，许多居家办公者实际工作时间超过规定，但却缺乏清晰的工时记录。在这种情况下，合理的控制机制反而可能同时帮助雇主和员工。

关键问题：看结果，还是盯分钟？

对企业而言，真正需要回答的是一个根本性问题：工作究竟该以分钟来衡量，还是以成果来评估？在许多劳动研究者看来，单纯关注出勤和活动记录的管理方式已经过时。芬茨认为，更合理的做法是关注任务完成情况和现实可行的目标。

与此同时，劳动法律师富尔罗特也提醒，规则必须清晰。德国劳动法并非成果导向的承包关系，而是服务关系。如果提前完成工作，员工必须主动沟通；在打卡状态下擅自提前下班，仍然是不被允许的。

然而，如果企业以 wlan 追踪、活动日志或持续监控来应对对工时和工作地点的怀疑，很可能用错了工具。研究结果显示，这与其说是一个“控制问题”，不如说是一个“组织问题”。信任不能代替规则，但监控，同样无法替代良好的工作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