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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和妈妈视屏,我看不清楚她的脸,她却能看得到我,说,你要多吃点啊,你都瘦了.
我和妈,这样一对母女,怎么都没有办法沟通,我嫌她专断,她恨我倔强.从我记事起,就非常怕她,她气极了,会大声骂我,甚至高高举起手臂,作出要好好收拾我一顿的样子.
但是,妈的美是遮不住的,很小的时候,我常常在她午睡的时候,悄悄趴在她的身后,轻轻抚摸她身体起伏得曲线,夏天时她穿着一步裙摇曳生姿.一条简单的裙子被她穿得妩媚万分,妈和爸的结婚照,两条粗辫子甩在脑后,微笑着,带着那个时代纯然的痕迹.
我常常觉得,我自私,不孝顺,这是我离开家一年后的感受,在异国的土地上,我独自踯躅,一旦看到轰鸣着掠过天际的飞机,并无从分辨它何去何从,只一味觉得,那就是家的方向,便不肯再多想.
有人知道什么是最刻骨的痛?我很不幸,在不该尝到的年龄尝到了痛的滋味.这便是,不能言说的想念.
我上紧了自己的发条,拼命的旋转,没有时间专注的想念,我的父母亲人.而午夜的静,好像黑色的板,将突如其来的想念那么清晰触目的写在上面,梦做到一半,我常常会醒来,带着梦的气息,我哭或者笑着,不可思议的清醒.仿佛我从来没有睡过.我常常痛惜我的梦,那儿有太多的美好,是斯图加特清晨的阳光不能给我的.
我的小屋,在半山腰一间粉色的宅子里.南面,我看到山坡上的花草,偶尔有细小的昆虫爬过我的窗,北面,看得到半个城市,在深的夜,我从图书馆或者工厂踯躅回家,背上的包沉重的压住了呼吸,我大口的喘着气,攫取每一丝冰冷的氧气,灯火明灭的市中心,龙行蛇走的山路,我是孤独的游离在夜的边缘的魂.
家是不能称之为家的,那儿,被我称作家的地方,没有一丝熟悉的气息.我偶尔会在桌子脚挨着墙的缝隙发现硕大的蜘蛛,我眉毛都不挑一下,也已经习惯了不再惊叫,因为,没有人会安慰我说,不怕,蜘蛛是好昆虫.这些童年的回忆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令我啼笑皆非.
我吃的很简单,早餐两片面包,午餐四片面包,晚餐依然是面包,我的皮肤变的苍白,头发枯黄,嘴角干裂,指甲变脆,常常觉得累,刺眼的阳光令我更加倦怠.离开斯图加特的前几周,我发烧了整整五天,清晨三十八度,睡前却会超过三十九度,每个夜晚临睡前,我都虔诚的祈祷第二天能褪烧,就这样,我在炎热的夏天裹着毛衣,苍白着一张脸在工厂打工,我瘦的很快....电话里,我告诉妈妈,这个暑假,我挣了5000欧元.
我有时候会哭,听到妈的声音会让我哽咽的说不出话,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委屈憋在心底,是谁亏待了我?谁不听我的解释恣意安排了我的生活轨迹?谁忽略了我的情绪?谁?究竟是谁?我颓然的坐在地板上,心里渐渐不安,暗暗觉得蜘蛛们闻到新鲜血肉的气息,从房子的角落一齐爬了出来,四面八方的我靠拢......
有人说,生活在别处,我倔强的不肯信,就快要四年了,在这儿,我未曾离开过的土地上,我在清晨寒冷到呛人的空气里缓缓的流下一些泪水,生活在别处,不错,它不曾为我停留过.此刻,我那么的想念我的妈妈,想念她微笑甚至有些羞涩的跟我谈论生活中的形形色色.这些年来,我更多的回忆,也更多的设想未来,回忆令我心痛,如果我曾经更加理解她或许会让我觉得好受些,而对于未来的设想,常常让我激动到,在深夜仍不能入眠,我要做的很多,要快,快一点,再快一点,让生活为我们永远驻留...... |
发表于 2005-12-21 0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