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微信登录

微信扫一扫,快速登录

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卷一)--作者:[日]梦枕貘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要试我,空海。根本没那回事。”妖怪说道。又恢复原来的声调。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空海再度问道。

  “别问了,别问了,空海。不必白费心机。尊下若不相信我所言,我如何回答都一样。”

  “确实如此。”空海说道。

  “说重点吧!”妖怪说道。

  “那么,猫大王,你能预知明日之事吗?”

  “明日?”

  “青龙寺不是有谁要来吗?”

  空海话到一半,妖怪又发出低低的笑声。

  呵、呵、呵。充满愉悦的声音。

  “这事嘛,当然知道。喔!空海。尊下真正的目标是青龙寺啊——”妖怪说道。话毕,又是一阵大笑。

  “其实,空海——”逸势叫道。

  归途中,已是日落西山。

  “我还是无法相信,真能平安从那屋子走出来。”

  对逸势的话,空海平静的脸上露出微笑。

  “不过,真的走出来了。”

  “你很容易就让人喜欢你。不仅是人,连妖怪也是。”

  “嗯。”

  “你早就成竹在胸吗?”

  “何事?”

  “说‘要谈论宇宙之事’。”

  “临时想出来的。”

  “虽是空海临时想出来的,妖怪却很开心。”

  “我也觉得很有趣。不过,不知妖怪的底细,仍然不可大意……”空海低声说道。

  “但是,空海,这样妥当吗?”逸势说道。

  “何事?”

  “方才之事。”

  “方才之事?”

  “青龙寺之事。”

  “原来是那事。”

  “当真要和青龙寺竞争吗?”

  “是。”空海答道。

  空海仰首望天。

  那是绵延至宇宙,长安的青空。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作祟

  空海躺在木板床上,仰天闭目。

  虽然闭上双眼,却不是在睡觉。枕着手,宛如是在倾听风声。

  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将槐树的枝影摇摇晃晃照落在空海身上。

  空海闭目享受着光影在嘴角、脖颈上摇晃的乐趣。

  一旁的橘逸势,背对着墙,双手交错。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摇晃在逸势的指尖上。

  “嗯……嗯……”

  逸势从方才就不断自喉咙发出低低的声。

  “哎呀!空海——”

  逸势再也按捺不下,忍不住高声叫道。

  “何事?逸势。”空海依然闭目答道。

  “到底会如何呢?”

  “何事呀?”

  “刘云樵宅邸的妖怪呀。”逸势不耐烦地说。

  “会如何呢?”空海低声说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呀,还真沉得住气。”逸势双手再度交错,俯视空海说道:“青龙寺的人今日就要去了。若是早晨出门,此刻不是应该有结果了吗?”

  “应该是吧!”空海回答。感觉相当冷淡。

  “因为你那般的说法,直至此刻,我仍是心惊胆跳。昨日你所说那番话,可是当真——”逸势问道。

  逸势所谓“昨日你所说那番话”,指空海在刘云樵宅邸,对妖怪所说的那番话。

  昨日,空海一提到青龙寺,妖怪附身在刘云樵的妻子身上——乐不可支地笑着。

  空海进一步问妖怪:

  “你可知道青龙寺为何要派人来此?”

  “一探传言的虚实吧!”

  “所谓传言?”

  “俺预知德宗之死的传言。此事若不假——总之,这宅邸若真有能作此预言的妖怪,青龙寺绝对无法坐视不管——”

  “大概吧。”

  “无非想来降伏俺吧。”

  “降伏得了吗?”

  空海一问,妖怪又呵呵大笑。

  “你的问题委实有趣!空海——”

  被妖怪附身的女人,睥睨着空海。

  “总之,大概很难降伏你吧!”空海说道。

  “喔——”妖怪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何故呢?”

  “一开始不可能是由惠果师父出马吧——”

  “嗯。”

  “来人应该具有某种程度的法力,不过,也仅是某种程度而已。”

  “嗯。”

  “结果大概是青龙寺打退堂鼓吧。”

  空海一说此话,

  嘿、嘿、嘿,妖怪的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笑声。

  “然后呢?”

  “若是青龙寺无法降伏,接下来,可能就由我来——”

  “尊下会来降伏俺吗?”

  “会。”

  空海一回答,对方忍不住放声大笑。

  “沙门尊下!您讲出的言辞委实令人惊讶万分啊!”

  呵!呵!呵!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2 | 显示全部楼层
  妖怪一阵狂笑后,向空海问道:“尊下的目的,原来想胜过青龙寺一筹?”

  空海默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微笑。

  “也罢。”妖怪说道。“今日到此为止,趁俺心意未变之前,速速归去吧!”

  “恭敬不如从命。”

  “让您活命归去哟。”

  “是。”

  “让您活命归去,是我对您的回报,许久未曾如此畅谈了。”妖怪说道。

  刘云樵的妻子,依照倭国的礼俗,双手扶在地板上,低头致意道:“请两位就此告退。”

  “是。”

  于是,空海催促逸势告辞了刘云樵宅邸。

  “那时,它说让我们活命回去,我虽然安心许多,却还觉得十分害怕——”

  逸势重新交错双手说道。

  “空海,那时我当真认为只要妖怪想做,它确实有能力杀了我们。”

  “是吗?”

  “空海,当时若是妖怪改变心意,杀得了我们吗?”

  “可能吧!”空海答得很干脆。

  空海睁开眼睛,和逸势四目相视而笑。

  “别说得那么干脆,我是想让你说,没那回事的。”

  “不过,仅就杀死这事而论,逸势啊!就是你,也一样可以杀死我啊!只要举起你那把大刀,往我身上一刺就行啦。”

  “我说的,不是用大刀杀死,而是用法术——”

  “死就是死,用大刀、用法术,不都是死吗?”

  “话虽如此——”逸势一副无法信服的模样,却欲言又止。双手交错沉默不语。然后,叹息一声。“空海,今日,若是青龙寺方面无法降妖,又将如何呢?”

  “你说呢?”空海背靠墙壁,双腿盘坐。

  “你说事情若演变成这样,就要亲自出马了。”

  “是说过。”

  “当真吗?”

  “半真半假。”

  “半真半假?”

  “事情多半会演变成如此吧!”空海自言自语。

  “你有胜算吗?昨日谈话时,整个屋子天摇地动。若非你在身边,我必定逃之夭夭。”

  “那事啊?”

  “正是。它若使个法术,让屋子倒塌,连你都活不成——”

  “屋子不会倒。”

  “喔?”

  “逸势啊,目前,我最想不通的是妖怪的目的何在?”

  “目的?”

  “到底有何打算?如此装神弄鬼。”

  “……”

  “若是想施咒致德宗皇帝于死地,用不着故意预言、或附身在刘云樵妻子啊——”

  “话虽如此。不过,对方是妖怪——”

  “妖怪又如何呢?”

  “不。总之——”逸势一时为之语塞,接着又说道:“因为是妖怪,会有出乎我们意料之举吧!”

  “嗯。”空海颔首说道:“因为是妖怪,所以会有出乎意料之举。或许正是如此。”空海又颔首。

  “不过,会如何呢?青龙寺和妖怪——”

  “不必急,逸势。稍待一会,就见分晓了。”

  “稍待一会?”

  “对,稍待一会。”空海说着,又仰卧在床上。

  空海所谓“稍待一会”,就在黄昏时分。

  黄昏一到,有人来到西明寺空海房内。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2 | 显示全部楼层
  “空海先生——”

  当窗外传来喊叫声时,宛如溶在颜料中的火红斜阳,正从窗子照射进来,把整片墙壁都染得通红。

  “喔。”空海一边回答,一边起身。

  “大猴的声音?”逸势放开交错的双手,往窗外看去。

  那个蓬发丛生的大汉子,露出满脸笑容。

  “可以进去吗?”大猴问道。

  “啊!快进来,把所见之事说来听一听。”

  空海话一说完,大猴的脸从窗子消失。

  立刻听到重重的脚步声,像熊般强壮的大猴已经进来了。

  “看到了。”一进来,大猴就地盘腿而坐。

  “如何呢?青龙寺。”空海问道。

  逸势却对空海叫道:“喂!喂!——空海,到底怎么回事呢?”

  “我让大猴跑一趟,看看刘云樵宅邸的状况啊!”空海说道。

  逸势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却因为对刘云樵宅邸甚感兴趣,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反而问大猴:“如何呢?”

  大猴看了一下逸势,又把目光转向空海,点点头。

  “一切都如空海先生所料,一大早我就在光德坊南坊门附近徘徊,果然有两名好似和尚的男人,带着一名貌似金吾卫的男人走来。我尾随一阵后,三人如先生所言,进到刘云樵宅邸。”

  “然后呢?”

  被询问的大猴,用斗大的拳头擦了一下鼻头。

  “那个衙役好像就是刘云樵本人,看来非常畏怯的模样。”

  “嗯。”

  “刘云樵好像很不愿意进入屋内,却被强押进去。我也很想跟着后头进去……”

  “进去了吗?”

  “您不是说不进去也可以吗?我就在门口附近,一直等到那三个人出来。”

  “等了多少时辰?”

  “约一刻钟吧!或许更短些。”

  “其间,是否有——譬如:屋子摇晃或震动的声音。”

  “不。屋内静悄悄,未曾听到任何物体的声响。其间,曾听到男人的哀嚎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并未进去。除了哀嚎声外,并未听到其他任何声音,虽然很想跑进去——”大猴对着空海探出身子。“——正在犹豫是否要进去时,三个人就出来了。”

  “平安无事吗?”

  “对。刘云樵堆满笑容,对着和尚不断点头哈腰。”

  “喔。”空海兴趣盎然地说道。

  “空海,这不就是说,宅邸的妖怪已经被和尚降伏了吗?”逸势也探出身子说道。

  “嗯、嗯。”空海脸上浮出一种说不出快活的笑容。“逸势啊!委实有趣,不是吗?”

  逸势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模样。

  “这事件的根源可能很深邃,逸势啊,那妖怪,看来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我不太清楚,空海。为何根源很深邃?又为何非常难缠呢?”

  逸势这些话,空海不知是否听到?

  “我对这事愈来愈感兴趣了,逸势——”

  空海的嘴角依旧带着笑意说道。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3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何处有人在弹奏月琴,乐声隐隐约约飘扬着。

  离点灯还有些时候,空海借着外头灯光,静静地饮酒。

  和空海迎面而坐的酒伴,正是橘逸势。不,应该说逸势的酒伴是空海。

  此处是胡玉楼二楼。也就是妓院。

  玉莲和牡丹尚未露脸。

  上楼时,只有牡丹惊鸿一瞥。理应很快就和玉莲一起现身,却不见踪影。

  逸势显露不满的神情。喝着琉璃杯中的葡萄酒,性急地频频叹气。

  “还不来。”逸势对着门口自言自语。

  “不必着急,逸势。”空海说道。

  “我并不急啊!”逸势把杯子放在垆上,看了空海一眼。

  “反正今夜打算就在此过一宿吧?”

  空海话一说完,逸势立刻露出惊讶的眼神看着空海。

  “虽然说过要在此过一宿,可是,你真要过夜吗?空海。”

  “出门前说要过一宿的,不是你吗?”

  “不过,你可是一个和尚啊!”

  “和尚就不能过夜吗?”

  “不……”逸势顿住口。

  和尚进出妓院的事实,逸势当然清楚。

  虽然,这是僧人不宜涉足的地方,却到处都有僧人偷偷往妓院跑,彼此心照不宣。其中,有西明寺的僧人,也有青龙寺的僧人。

  不过,却没有人穿着僧衣就大摇大摆走入妓院大门。

  若不是换装成一般人,就是刻意从后门进,都是避人耳目地进出妓户。

  空海完全不忌讳这些。一身僧人装扮从大门堂堂进入。

  他不刻意隐瞒僧人身份,却也不曾特意恶行恶状惹人注目。宛如到好友家拜访,像一阵风就进去了。不过,纵使如此——

  也未免太招摇些了吧!逸势仍然如此暗忖。

  “最好还是要有个和尚的样子吧?”逸势顿住口后,又开口说道。

  “如何才像个和尚的样子?”空海问道。

  “你——”逸势想回答,却又再度瞠目结舌。猛盯着空海看,却只能摇摇头。“也罢!一看到你这张脸,就觉得替你担心实在是傻子。”

  逸势又举起酒杯。此时,暮鼓开始响起。

  空海背后的白墙,映照出红色霞光。前方窗子的对面——长安街道上,夕阳渐渐西沉。街道上的槐树,被夕阳照射出长长的影子。

  “空海啊!”逸势举着酒杯道。

  “何事?逸势。”空海从夕阳中把目光转向逸势。

  “听说昨日又出现了。”

  “那事吗?”

  “嗯。”颔首后,逸势把酒杯放下,压低声音说:“就是‘德宗驾崩,后即李诵。’的牌子——而且,空海,听说这次就在皇宫前方附近。”

  “好像如此。”

  “尽发生些奇怪的事。”

  “说得也是。”空海话不多,仅是颔首。

  “空海啊,以佛法能够破解这事吗?”

  “以佛法?”

  “正是。”

  “不懂你的意思。”

  “能否以你最拿手的佛法也好,施法力也好,祈求不要再发生这些事——”

  “办不到。”空海干脆地答道。

  “办不到?”

  “正是。”

  “不过——”

  “正因为办不到,佛法才会存在。”

  “你又开始要说那些让我头痛的事了。”

  “没那回事。”

  “你最拿手的,就是把事情说得很复杂,对不对?”

  “先不管用佛法办得到或办不到,在这之前,总得先和对方碰面,然后向他讲述佛法。而所谓佛法,那很花时间的——”空海自言自语。

  空海的目光,不知何时,已转到外头。已是日薄西山时分。红霞满天,炊烟四起。街道上,蒙盖上了一层淡淡的墨色。

  逸势随着空海的目光,也往窗外看去。

  “真是不可思议啊!空海。”逸势喃喃自语。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的目光望着满是晚霞的遥远天边。

  “倭国京城的夕阳,我见过好几回。但初次见到长安的夕阳时,我竟非常激动。不但激动,也感慨万千,原来我竟然真的来到了这遥远的地方——”

  “……”

  “不过,人在不知不觉中就习惯了。”

  “嗯。”

  “最初我不断地惊叹长安的繁华,最近却一直想起京城的事。”

  “想归去吗?”

  “有时一想到还得待上二十年,就感到全身都没劲了。”

  前些日子还对“琉璃”及“垆”兴奋得双眼发光的逸势,这时,竟一反常态,悄然下来。

  两人默默倾听暮鼓声。

  不久——逸势深深叹了口气时,牡丹端着盘灯进入房内。

  “来迟了,真是失礼。”牡丹一进来就以亲密口吻说道。说完才搁下盘灯。

  “玉莲姐呢?”空海问道。

  “正陪着一位官员。”

  “官员?”逸势问道。

  “姓白的官员。最近虽然常来找玉莲姐,却是一脸不开心,光是喝酒。”

  “嗯。”

  牡丹就坐在应了一声的空海身旁。

  “上回过后,玉莲姐的身子十分顺畅。”牡丹说。

  她说的上回,是指空海替玉莲抓出饿虫的事。牡丹朝空海的空杯斟满葡萄酒。又央求空海和逸势说日本话。

  话到中途,空海问:“那个丽香姐如何了呢?”

  丽香,正是雅风楼妓女之名。刘云樵曾经找过一阵子的妓女。

  “依旧不变,许多衙役都照顾她,在风雅楼里挺有人缘。”

  “嗯。”空海低声回应后,又对牡丹说:“牡丹,有事相托。可否帮忙打听一下丽香姐的事呢?”

  “打听?”

  “嗯。”

  “何事呢?”

  “任何事都好。譬如:出生何地?何种客人最多?或者兄弟家人等……”

  “可以啊!不过,那人不太谈论自己的事,好像对自己的身世也不很清楚。”

  “你说过她有不少为官的客人。”

  “是。”

  “何种官吏最多?若能打听清楚,就十分感激——”

  “好的。”

  “不要让丽香姐知道有人在打听她的事。办得到吗?”

  “我是一个莽莽撞撞的人,说不定会被发现,我想玉莲姐对这就很在行。”

  “那么,也拜托玉莲姐——”

  “好呀!我去拜托她。不过,为何——”

  牡丹一问,逸势也在一旁出声问道:

  “是呀!空海,为何要打听这些事呢?”

  “考虑到某些事。”

  “考虑何事呢?”

  “之后会告诉你,现在什么都不能说。”空海话到此,又举起了酒杯。

  喝了一阵子后,暮鼓声响也停了,不知不觉中,夜幕已经笼罩大地。

  此时,玉莲走进房内。虽然她年岁比牡丹稍长,却极为艳丽而韵味十足。

  “玉莲姐——”牡丹叫道。

  牡丹移到逸势身旁,把空海身旁的位子让给玉莲坐。

  “哎呀!闻到墨水味道了。”空海对着坐下的玉莲说道。

  “我已经仔细洗过手——”玉莲笑道。

  “白大人又要你拿出笔墨吗?”

  牡丹一问,玉莲颔首。

  “是啊!喝着喝着,突然就要笔要墨——”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玉莲。”逸势问道。

  “有位姓白的客人,有时会来找我,这位客官总是在饮酒之间,突然要我拿出笔墨来。”

  “唔。”

  “他不爱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酒,突然盯住半空中某处,就说要笔墨——”

  “经常如此吗?”

  “是啊!所以最近每逢白大人来时,我都在事前就准备好笔墨了——”

  “要笔墨,写了些什么?”

  “对。他好像想写些诗吧!不过,写得似乎并不满意——”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喔——”空海颇感兴趣地应声。“诗吗?”

  “啊!空海先生,您也写诗吗——”

  对于这位不但精通唐语,连诗也感兴趣的日本和尚,玉莲感到很惊讶。

  “若有兴趣,我恰巧有白大人丢弃的诗笺——”

  玉莲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

  “就是这个。”

  空海接过玉莲手里的纸张。一看,差强人意的字写着:

  汉皇重色思倾国,

  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

  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

  一朝选在君王侧。

  “嗯……”空海盯着纸看,喃喃自语:“真是好句——”

  “空海,让我看看吧!”逸势伸出手来。

  一过目后,逸势也不停点头。

  “如何呢?”玉莲看看空海、又看看逸势,问道。

  “这诗写得真好。”逸势答道。

  “可能是一首长诗,却为起首几句而犹豫不决。”空海自言自语。

  “仅仅读这几句,就能知道是长诗或短诗吗?”

  “嗯,知道。”空海说道。又从逸势手里拿过纸来,再次说:“真是好句子——”

  “白大人看上去很懊恼。”

  “起笔先懊恼一番。懊恼过后,应该就能洋洋洒洒。”

  “空海。尽管如此,不愧是唐都长安。连一个默默无闻的官员,也能在这种地方写下如此的诗——”

  “……”

  “长安,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地方。”逸势边颔首,边呱说道?/p>

  “怎么了?逸势。”空海望着逸势微笑道:“看来精神好多啦!”

  “要你管!”逸势有些难为情,举起酒杯。

  “日本也有诗吗?”玉莲突然问道。

  “诗吗?”空海喃喃自语后,说:“有些是以汉语写出的诗——”

  “日本没有诗吗?”

  “有啊!在日本,诗称为‘歌’。所谓的歌,相当于大唐的诗。”

  “歌?”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很多恋歌(译注:即情诗)。”空海说道。

  “空海先生,您写恋歌吗?”

  “不,我不写恋歌。我写的是有关宇宙的歌——”

  “那么,空海先生,您不曾恋爱过——”

  玉莲话尚未完,空海面带微笑答道:“有啊!”

  有些过于坦率又直接的回答方式。

  “那么,您了解女人的事啰。”

  “我不明白你所谓了解女人的事,所指为何?若是那种美妙滋味,我是知道的。”

  “美妙滋味?”

  “抱着女人的身体,感到通体舒畅的美妙滋味。”

  “啊——”玉莲看着空海叫出声。

  “玉莲姊!和空海说话,不知不觉会变得很奇怪,一下子就被搪塞了。这家伙,很会说些复杂的道理——”

  “逸势先生经常被搪塞吗?”

  “经常被瞒骗。”逸势说道。

  接着,大家又谈论了一阵子有关日本的话题后,空海对玉莲说道:

  “对了,玉莲姊。最近刘云樵有来此露面吗?”

  “哎呀!”玉莲一被问,竟叫出声来。以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空海。“空海先生,您好像无所不知一样。刘云樵昨日才来胡玉楼。”

  “喔——”

  “神情显得相当愉快,带着很多位好友来。”

  “看样子他遇上好事了。”

  “对。上回向您谈起的事——”

  “就是太太被猫附身之事!”牡丹身体前倾从旁加了一句。

  “听说那只猫,被降伏了——”玉莲说道。

  “呵呵。”

  看到空海意味深长地颔首,玉莲也倾身向前,环视众人的脸后,说道:

  “听说被青龙寺的和尚所降伏。”

  “听说过当场的情形吗——”

  “有呀!他们好几次高声谈论这件事,所以大致情形——”

  “能否说给我听?”

  玉莲故作思索状后,点头首肯。

  “好吧!因为是空海先生。况且那般高谈阔论,别人也都听到了。”

  接着,玉莲就开始叙述。

  “听说,三日前,刘云樵带着青龙寺的和尚返回家中——”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和刘云樵进入他家的是名唤明智、清智的僧人。

  三人刚要踏入屋内,刘云樵的妻子就出来大门口迎接。

  “你又要做些徒劳无功的事了。”妻子春琴说道。“随你高兴吧!”

  春琴话一说完,掉头就走。

  三人随后追了过去,却不见春琴的影子。

  屋里屋外、庭院都找遍了,还是看不到春琴的影子。

  于是,明智和清智,置妥炉子,开始烧起“护摩”(译注:梵语,指焚烧、火祭之意。以智慧之火,焚烧烦恼之柴,焚火向佛祈祷的修法方式)。

  施法的地点,就在云樵和春琴的寝室,因为妖气最盛。

  焚烧护摩后,两人就开始念诵起真言经。

  “快停止!”从天花板传来如此喊叫声。“快停止!不要再烧护摩!不要再念真言经!”

  两人不予理会,依然持续诵经。整个屋子微微嘎响,接着就是一阵大摇晃。

  “哇——”

  刘云樵拔腿就想往外跑,但因为地面摇晃得很厉害,两条腿不听使唤,一动也不动。

  突然,天花板附近出现女人的身影,“咚”一声,原来是春琴掉落在床上。

  春琴躺在地上,开始痛苦地挣扎着。

  僧人依然焚烧护摩,持续念诵真言经。

  刘云樵只是眼睁睁看着痛苦万分的妻子。

  “快停止!饶命啊!”

  于是,明智停止诵经,询问春琴,依然痛苦挣扎的春琴如此回答:

  “我是五年前开始藏身在这屋子的一只猫。”

  不是春琴的声音,而是嘶哑的男声。

  “某日,从厨房要到很大的一尾鱼,躲在床底下吃食,不知是否鱼不新鲜,吃下不久后,胸口开始闷痛,甚至喘不过气来,非常痛苦,翌日就死在床底下了。”

  “为何要在这屋子作祟呢?”明智问道。

  清智依然诵着真言经。

  “已经死去五年,无人埋葬,如今只剩皮和骨,我替自己感到无限悲哀,转而怨恨这家人,才会附身作祟。”

  “为何能够预言德宗皇帝驾崩?”

  “以前就听说他龙体违和,最近开始恶化,才会如此预言,未料竟被我说中。”春琴流出泪水。

  “若想成佛,就此端坐,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

  话一说毕,痛苦万分的春琴,立刻双手合十。

  在阿弥陀佛声中,春琴表情渐渐和缓,最后泪流满面,嘴角带着微笑念诵阿弥陀佛。

  “那只猫如此被降伏了。”玉莲说道。

  “原来如此——”

  最后,钻进床底下,果然发现一具干枯得只剩皮骨的猫尸。

  “于是,和尚把猫尸处理好,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喔。”逸势不停发出感动的声音。

  “这真是有趣啊!”空海嘴边泛起一抹会心的微笑。

  “玉莲姊。方才已经拜托过牡丹,另有一事是否可以相托呢?”

  “何事?”

  “并非什么特别之事。今后,刘云樵还会来此露面,他的神情若有怪异之处,可否告知西明寺的空海呢?”

  “所谓怪异,指何事呢?”

  “总之,若和平日有异,就请告知。若是模样非常怪异,立刻找人来通知我,或直接叫刘云樵到西明寺找空海。”

  “喂!喂!”

  空海完全不理会一旁逸势的叫声,继续说道:“还有,这些事情千万不要被丽香姐知道。”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胡旋舞

  刘云樵的心情很复杂。

  他的心情不停地转变着。无疑该兴奋得坐立不安,有时却略显沉重。

  这是妖猫被降伏的第七日夜晚。

  荒废的家园,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明日起,佣人就要住进来了。

  最高兴的事,莫过于妻子春琴已经恢复原先模样。

  不过,春琴曾经被猫怪奸污过。

  虽然不知道妖猫如何和春琴交媾,却曾听见无数次春琴几乎气绝的呻吟声。

  那声音,至今依然萦绕在耳际。

  现在虽然很兴奋,但一想到此事,胸口就隐隐作痛。

  看样子,自己在忌妒那只猫呢。他自己也知道此事。

  人类如何能嫉妒兽类呢?

  不过,嫉妒就是嫉妒,也无可奈何。

  七日前,从妖猫被降伏以来,尚未与春琴有过闺房之乐。

  明晚起,佣人就要住进来。这也意味着,两人相处的机会只剩今晚。

  刘云樵心想,今晚无论如何都得和春琴温存一番。

  春琴自然也接收到这心思。因为,看来春琴也有此默契。

  今早起,云樵对春琴不但轻声细语,而且非常体贴。春琴当然也感受到云樵的心思,温柔又勤快地照料着云樵。

  归来后,用过餐,各自去沐浴。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就等时机来到而已。

  刘云樵兴奋地喝着酒。

  寝室里点着灯火。床上置着托盘,托盘上摆着两只玉杯。杯子内满盛着葡萄酒。云樵已经盘腿坐在床上,一口接一口喝着酒。

  床的周围,垂挂着薄薄的绢帷。

  灯火映照下,烛红色的光影在绢帷上摇曳着。

  透过绢帷,还在外头的春琴的身影,显得极为艳丽。

  不知春琴何时焚香,整个房里融入在一股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中。隐约中也闻到春琴惯用的白粉及胭脂味道。

  春琴似乎也都张罗妥当了。方才,她还喜滋滋端着酒进来。

  不过,春琴为何还不快快进来呢?

  一看她,还在摸摸头发、拉拉领子。这节骨眼,尽做些对男人而言毫不打紧的事。

  难不成故意让我焦急——云樵心想着。

  难为情吧!云樵继之又想。

  女人张罗至此,接下来男人应该使出攻势。

  啜了口酒,看着映在绢帷上春琴的影子,说是不安还不如说是欲望。

  春琴这女人,该如何才会让她感到欢悦呢?

  虽然不停地想着这些事,却宛如很久远的事,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春琴呀!可以了。快过来——”云樵喊道。

  “可是,头发还乱乱的——”

  “有何不好呢?”云樵说道。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反正,待会儿不是就更乱了吗?——云樵心里想着,只是没说出口。

  因为,说这种话,未免太不懂女人心了。

  若是平时的夫妻,也就罢了。对我们夫妇而言,今夜是一个相当特别的夜晚。

  “像你这般容貌姣好的女人,头发乱些,不是更迷人?”云樵说道。“况且,头发梳理得整齐,我一怕弄乱,就不敢去抚摸你的头发——”

  嗯,我还真会说话——

  云樵正在暗自得意,映照在绢帷上的春琴的影子,转了过来。

  “当真?”春琴说道。

  哎呀——

  是我多心吗?云樵听这声音,为何有些嘶哑呢?

  是春琴太兴奋了吧?也有可能自己多心了。再听一次春琴的声音吧!

  “春琴呀!过来这里——”云樵如此说道。

  “会温柔待我吗?”春琴说道。

  确实恢复原来的声音。云樵安心了。

  “当然温柔啊!今夜是非常重要的夜晚——”声音中透着些许焦躁。

  “我很高兴。不过,男人只是一张嘴——”

  “没有的事。”

  “不过,我已经有些岁数了——”

  “春琴啊!三十八岁,不正是女人享乐的年龄吗——”

  “但是,肌肤已经松弛,乳房也已下垂。”

  “这些事,我都不觉得啊!”

  未料,绢帷那头竟传来抽抽搭搭的啜泣声。春琴在哭泣。

  “怎么哭了呢,春琴?”云樵说道。

  “你不会杀了我吧?”春琴说道。

  “当然不会呀。”

  “你该不会说事后定要挖掘出来,然后把我埋在土里几年也不理我吧?”春琴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该不会喜欢用刀枪去刺女人的脖子吧?”

  一股寒气从云樵的背脊疾穿而过。

  “春琴,你今晚有些奇怪啊!”

  你今晚有些奇怪啊!——才说出此话,云樵心里觉得春琴当真有些奇怪。

  帷外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春琴把身上的衣物脱掉了。

  她的影子,映照在绢帷上。已是裸身。那影子看来怪怪的。

  如何会那般瘦小——

  如何那般背驼、腰弯——

  “我变成老太婆后,你还爱我吗?”春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嘶哑。

  “嗯、嗯——”刘云樵一边回答,一边吓得发根都竖起来了。

  “会疼爱我吗?”并非春琴的声音。

  突然有只满是皱纹的手,伸进绢帷内侧,快速地把绢帷拉开。

  竟是一个满是皱纹的裸体老太婆,伫立在床边。

  “哇——”刘云樵大声惊叫,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张大嘴巴,死命地喊叫着。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三月。

  长安越发有春天的气息。

  槐树、榆树的绿叶也愈来愈多。

  整个长安都城,宛如被淡淡的新绿所笼罩。

  水也开始变暖。

  大地吸收阳光,那些阳光又宛如从大地冒出,变成一涌而出的新绿。

  抹上红、绿色彩的长安,又罩上一层淡绿,使得长安春意盎然。

  桃花开始在四处绽放。

  大唐王朝,在长安开花结实,这是世界史上无与伦比的绚烂果实。

  从遥远的西域而来的人,足履皮靴,昂首阔步于大街之上。换成现代的说法,就是穿着丝质法式长裤的女人们,装扮艳丽地漫步在街头。

  长安的左街,是高官显贵的宅邸。右街是商家。

  西市,则在其中心。从遥远的西域,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商旅,正是在西市卸下骆驼背上的货品。

  这是个流动的城市。

  高鼻子的男人,和瞳孔蓝得令人讶异的少女,来到街头表演各式杂耍。

  空海居住的西明寺所在的延康坊,就在西市附近。

  最近,空海精力充沛地到处走动。

  此时,祆教、景教已经传入大唐,在长安建有自己的寺庙。空海贪婪地接触这些来自西域的宗教。

  空海和橘逸势,在喧闹的西市中走着。

  这四日来,空海每天都独自外出,许久未曾像今日和逸势一起出门。

  今早,由于眼见求知欲甚强的空海,每日四处走动,逸势不解地问道:

  “空海,你天天外出,真有去处吗?”

  逸势也有着比一般人更强的求知欲。因为如此,才能搭上遣唐使船?/p>

  逸势也是当时日本特殊的知识分子之一。他不仅惊叹空海知识之渊博,对他更是另眼相待。

  不过,对于每日频繁外出的空海,逸势另有一番想法。

  逸势的脑子里,强烈留着往后还有二十年要待在大唐的心情。虽然逸势也打算为增广见闻而外出,却觉得没必要像空海那般频繁。

  “对啊!逸势,最近确实经常外出。”空海事不关己般地回答。

  在西明寺的庭院里。准备好外出的空海,走到庭院,手搭在牡丹花上时,逸势走过来。

  “今日打算前往何处?”逸势问道。

  “西市。”

  “不就在附近吗?”

  “嗯。”空海依旧扶着牡丹花的新芽答道。

  “有事吗?”

  “与人相会。”

  “与人相会?”

  “最近认识一位胡商。”

  “胡人?”

  “波斯人。”

  “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有趣的人。”

  “如何有趣呢?”

  “他的谈话。”

  “谈话?”

  “有关祆教的谈话。”

  “祆教?你——”

  “拜火的宗教。”

  交谈之间,逸势说出:“我也要去。”

  因而,现在两人才会走在喧闹的西市。

  有牵着一头牛到处兜售的汉人,也有手提养着活鲤鱼的水桶叫卖的人。更有就地解开骆驼背上的货品,露天叫卖起来的胡商。

  这种露天商店,人潮特别多。

  从围观的人群缝隙中窥看,才知道有卖美丽的琉璃杯、有卖绒毯、也有卖女人耳饰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逸势仍像个孩子般惊叹。继续又走。

  “到底要前往何处?空海。”逸势问道。

  “再往前走些。”空海答道。

  “喂、喂,空海。”逸势不断叫着空海。“方才,你提到的祆教,是何种宗教呢?祆教这名称,我也曾听到,只知道是一个拜火的宗教。不过,我对祆教并不很清楚——”逸势坦率地问道。

  平日,逸势不会这般坦率向人询问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只有和空海两人的时候,才会这般坦率。

  “即使谈论宇宙,也不动怒吗?”空海问道。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是宇宙吗?”

  “从宇宙说起,较易了解。”

  “询问的人是我,你就用最易懂的方法告诉我吧!不过——”

  “如何?”

  “不要骗我,空海。”

  “不会骗你。”

  “说给我听吧!”逸势边走边说道。

  “好的。”空海如此回应,边走边仰望着蓝天。“祆教认为宇宙分成两部分。”

  “两部分?”

  “善和恶两部分。”

  “喔。”

  “宇宙的一切,都可以分为善和恶两部分。”

  “怎么说呢?”

  “并非我说的,这是祆教的说法。”

  “嗯。”

  “善神名为阿胡拉·玛兹达,恶神名为安格拉·曼纽。”

  “这是何种神呢?”

  “善神阿胡拉·玛兹达为光明之神,恶神安格拉·曼纽为黑暗之神。”

  “……”

  “善神阿胡拉·玛兹达创造出一切的善,恶神安格拉·曼纽创造出一切的恶。”

  “嗯。”

  “善神阿胡拉·玛兹达和恶神安格拉·曼纽,带着军队相互战斗。战场即是这个宇宙,战斗的情形就成为宇宙的诸相。”

  “嗯嗯。”

  “祆教认为,有朝一日善神阿胡拉·玛兹达,一定会消灭恶神安格拉·曼纽,这个宇宙就会充满光明了。”

  “嗯嗯嗯。”

  “所谓的火,即是善神阿胡拉·玛兹达的儿子。拜火,即是在拜善神阿胡拉·玛兹达的儿子,因此可以远离邪恶,让自己光明,也就是让自己充满善良。大致上如此。”

  “嗯。”逸势吐了一口气。“啊!你的谈话,很难得这般简单明了。”

  “是吗?”

  “不过,有些明白,却也还是不明白。”

  “哦?”

  “所谓善和恶,到底何者为善?何者为恶呢?空海。”逸势问道。

  “果真厉害!逸势。”空海说道。

  “厉害什么?”

  “你所提的问题确实厉害。”

  “为什么?!”

  “这种将宇宙分为善和恶的二分法,到底何者为善、何者为恶呢,至今尚未厘清。”

  “你的密宗,又如何呢?”

  “说到密,基本上,并未将天地诸相区分为善或恶。但有曼陀罗和法——”

  “喔。”

  “不用谈曼陀罗和法了吗?”

  “不用。因为你会把事情愈讲愈复杂……”

  空海听得扬声哈哈大笑。

  “对了,空海,为何你会对祆教感兴趣呢?”

  “因为火。”空海说道。

  “火?”

  “密宗,也有以火修行的法门。”

  “以火修行?”

  “就是护摩。”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1 | 显示全部楼层
  “如何说呢?”

  “祆教的火和密宗的护摩,不知为何,好像在我的内心,不,在这宇宙之中有所连结。”

  “是吗?”逸势似懂非懂应道。“空海,这些复杂的问题,今日就此停止吧!”

  “说的也是。”空海点头后,目光转向前方。

  那里挤满人群,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月琴、笛及鼓声。

  “什么事呢?”逸势眼睛闪着光芒说道。同时加快脚步。

  空海略慢些跟在逸势后头。逸势从人墙中伸出头、往里头看。

  围在人墙当中,有三个姑娘在跳舞。碧蓝的瞳孔,是异国姑娘。

  音乐的调子,和舞动的速度都相当快。和日本的雅乐比,有如风速一般。

  “这是什么呢?”逸势问来到身旁的空海。

  “胡旋舞。”空海答道。

  “喔!”逸势扬起声音。“这就是胡旋舞啊!”

  逸势曾在书籍中得知“胡旋舞”这名称。《通典》卷一,有着如此记载:

  “舞,急转如风,俗谓胡旋。”

  与其说是大唐,不如说是西域的一种民族舞蹈。不过,逸势至今尚未目睹。

  “所谓胡旋舞,我到长安一定要一睹为快。”逸势曾在抵达长安之前,屡次对空海这样说。

  如今,胡旋舞就在逸势的眼前舞动着。

  空海入唐时,长安的诗人白乐天,有一首有关胡旋舞的乐府诗,如此写着:

  胡旋女,胡旋女,

  心应弦,手应鼓;

  弦歌一声双袖举,

  回雪飘飘转蓬舞。

  左旋右旋不知疲,

  千匝万周无已时。

  人间物类无可比,

  奔车轮缓旋风迟。

  “真是精彩啊!空海——”逸势说道。

  “嗯。”空海在逸势身旁颔首。

  “你不觉得惊奇吗?”眼看空海仿佛若无其事,逸势问道。

  “当然惊奇。”

  “不,你惊奇得不够。”

  空海对逸势的说法,报以苦笑。

  “空海啊!难不成你不是第一次看到胡旋舞的吧!”

  “嗯。”空海点头答道。

  “狡猾。”逸势立刻大声叫道。“你太不够朋友了,空海,我到酒楼去都会告诉你,连妓院都带你去,为何你看过胡旋舞的事,却不告诉我呢?”

  “对不住。我不知道你这般想看胡旋舞。”空海说道。

  逸势很无趣地把舌头弄得啧啧作响。

  不久,胡旋舞终于结束了。就在围观者的叹赞声中,铜钱纷飞而下。

  姑娘们和一位站在姑娘后方作西域风装扮、一直双手交错观看着的男人,弯下腰把钱捡起来。那男人足履长皮靴。

  捡钱的姑娘当中,有一人把头微抬,看着空海。

  “啊!空海先生。”碧眼姑娘露出微笑。

  正在低头捡钱的男人,听到声音,也抬起头来。

  “空海。”男人叫道。

  “啊!”空海颔首,和他们打招呼。

  “空海,你认识他们呀?”逸势低声问道。

  “是的。今日正是为和他们会面而来。”

  空海边对逸势说道,边走向那男人。

  “马哈缅都,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一起从倭国来的橘逸势。”空海握着那人的手说道。

  逸势只是张嘴发楞,傻傻地站在一旁。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1 | 显示全部楼层
  “逸势。这位是胡人马哈缅都。他目前正在教我胡语和有关祆教的事情。”空海以日语对逸势如此说道。

  “请多关照。”逸势立刻鞠躬,并以唐语说道。

  “不必客气,逸势先生。倭国的人都像空海这般吗?我和他也没见过几次面,不知不觉中,他不但已经会夹杂着说出我们的语言,对祆教的火也有独特的见解——”

  “火?”

  “是的。他说祆教所称的火,原本就在我们的身体内部燃烧着,所谓的拜火,就是拜神,所拜的不正是自己的火吗——”他以流利的唐语说道。

  看来马哈缅都对空海真的感到惊讶,从他对逸势所说的这番话中,更透露出对空海的赞叹。

  “不,不,马哈缅都先生,这个人比较特别——”逸势以唐语说道。

  逸势对于马哈缅都赞美空海一事,非但没有不悦的神情,反而露出微笑。

  依逸势的性格,原本是很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赞美其他人的,只有空海另当别论。当空海被赞美时,逸势会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不久,捡好钱的三个姑娘,并排在马哈缅都身旁。

  三人的年龄,大约在二十上下。

  每个人都拥有高挺的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眉、嘴角长得相当神似。

  “逸势。这三人是马哈缅都的女儿——”空海说道。

  空海开始以唐语和逸势交谈。

  三位姑娘听到空海的话,面露微笑,微屈膝盖致意。

  “我是多丽丝纳。”

  “我是都露顺谷丽。”

  “我是谷丽缇肯。”

  三人分别报上自己的名字。长女多丽丝纳,二十一岁。次女都露顺谷丽,十九岁。三女谷丽缇肯,十七岁。

  “今日,可否也说些祆教的事给逸势听呢?”空海对马哈缅都说道。

  “当然可以。不过,有一件事得先告诉您。”马哈缅都盯着空海说道,又把目光转向女儿们,对女儿说:“你们先到一旁去。”

  “啊!你不可以独占空海。”说此话的,是大姐多丽丝纳。

  “就是嘛。”

  “每次都只有爹陪着空海——”

  都露顺谷丽和谷丽缇肯,也附和姐姐的话。

  “并非如此,我和空海有重要的事要谈。谈话时,你们可以先到一旁吗?”

  马哈缅都话一说毕,女儿们翘着尖尖的小嘴唇,走到一旁去。

  “不知何事?”空海问道。

  “昨日,和丽涵会面。有关空海经常打听的那件事,丽涵有事要我代为转告——”

  “丽涵吗?何事啊?!”

  “刘云樵已经发疯了。——要我如此转告,您就明白了。”

  “刘云樵?”

  “正是。三日前,佣人发现发疯的刘云樵在自己家中转来转去——”马哈缅都说道。

  “不妙了——”空海咬着嘴唇说道。

  “喂、喂,空海。未料在此也会听到刘云樵的名字,到底怎么回事呢?”

  逸势问道。

  “就是方才听到的事情啊!”

  “不。我想问的是——这位马哈缅都,到底有何关联?为何刘云樵的名字会出自他口中呢?”

  “胡玉楼啊!”空海说道。

  “什么?!”

  “胡玉楼的玉莲姐引见我认识马哈缅都。因为我问她是否认识人,可以说些有关胡人的神祇给我听——”

  “啊?!”逸势愈听愈糊涂了。

  “方才不是听到‘丽涵’这名字吗?这个丽涵,就是玉莲姐。”空海说道。“逸势啊!你该不会认为玉莲姐的‘玉莲’就是她的本名吧?”

  胡玉楼的妓女,都是胡姬。

  换言之,西域来的碧眼姑娘们来此讨生活。

  空海和逸势所熟识的玉莲和牡丹,都是碧眼且肌肤雪白的胡姬。玉莲和牡丹的本名当然都不是汉名。玉莲和牡丹,只是陪客时使用的花名而已。

  空海说明后,逸势才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马哈缅都就是丽涵——玉莲姐的友人啰。”

  “应该说是她的熟客——”空海说道。

  “因此,才会叫女儿们都到那头去。”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2 | 显示全部楼层
  空海如此一说,逸势终于颔首。

  空海确知逸势已经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又转向马哈缅都。

  “您是否能把方才的事,说得更详细些。”

  “刘云樵之事吗——”

  “正是。”

  “详细情形,也都是从丽涵那听来的——”

  如此的开场白后,马哈缅都开始叙述。

  刘云樵的妻子春琴被妖猫附身后,曾经一度离开的佣人们,于三天前又回到刘云樵宅邸。

  一进屋子,就觉得屋内不对劲。

  大门口有屎尿的痕迹,一进入屋子,走廊到处也都是粪便。

  那是人粪。

  佣人们提心吊胆走进刘云樵的房内,发现刘云樵果然在里头。

  刘云樵全身赤裸,头发全白,瘦得像个病人。

  而且——

  “佣人发现刘云樵时,他竟然在吃自己拉出的粪便——”马哈缅都说道。

  “妻子春琴应该在家才对——”

  “屋内只有刘云樵,没有其他人。”

  “那么,刘云樵人现在何处?”

  “不知道,这未曾听说。”马哈缅都说道。

  不久,空海就辞别了马哈缅都。

  空海默默无语地走在杂沓的西市。跟在右侧的逸势,走着走着总是落在其后。

  “喂,空海,到底要前往何处?”逸势问空海。

  “平康坊。”空海说道。

  “你说的平康坊,不是在前方八里处吗——”

  逸势所说八里的“里”,就是平安时代日本所使用的“里”。

  一里,约为七百公尺。

  逸势对空海所说的就是——平康坊不是在前方五、六公里处吗?

  不过,空海并未回答。只是默默地走着。

  “打算前往胡玉楼吗?”逸势问道。

  因为胡玉楼位于平康坊。

  “想见玉莲,听她叙述详情。”空海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怎么回事?”

  “没什么。”

  “不,今天的你,完全不似平日的你。平日的你,不都是慢慢走,还谈些复杂难懂的道理吗?”

  “不,这才是我平日的脚力。只有和逸势一起时,才慢慢走。”

  “现在难道不是和我在一起吗?和我在一起时,不是都稍微放慢脚步吗?”

  “确实如你所言,我好像有些兴奋。”

  “为何事而兴奋呢?”

  “果然发生如我所预料的事情。我认为刘云樵宅邸的妖怪,不会那般轻易就被降伏,果真如此。”

  “你确实说过这话。”

  “虽然一切都照我所料进行,中间却有所差池。”

  “差池?”

  “我过于相信自己的计策了。”

  “什么计策?”

  “我要刘云樵来找我的计策。”

  “原来是那件事呀!”逸势点了点头。

  逸势想起那件事——空海拜托玉莲和牡丹,刘云樵若有什么事,叫他到西明寺来找空海。

  “我以为事情会进展得慢些。没想到现在刘云樵竟发疯了——”

  “慢些?”

  “嗯。附身在春琴身上的妖怪,若想对刘云樵如何,早就下手。至今尚未下手,我认为暂无大碍。不过——”

  “不过怎样?”

  “对方也许只是在利用刘云樵而已。不,或许还有更大的仇恨吧?还是原本并不想让刘云樵发疯,他自己却疯了——”空海自问道。“不过,逸势啊!最重要的倒不是这件事——”

  “什么事?”

  “若是青龙寺当日就得知刘云樵发疯,我就比青龙寺迟了二日半。”空海说道。

  “喂,等我一下——”

  走在前头的空海又加快脚步,逸势边喊边追。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孔雀明王

  宝殿正面有尊黄金铸造的佛像。

  那是一尊座像。巨大的座像。

  座像的高度,看起来约有平常人的三倍高。

  结跏趺坐——

  双手交握。大拇指握在掌中的金刚拳。

  左手的金刚拳伸出食指,右手的金刚拳则握住这食指。

  这是智拳印——

  从这个握拳印,可以得知这佛像正是大日如来。

  大日如来——密宗认为,这世界上无所不在的宇宙根本原理、真理,正是这大日如来。

  梵语为Mahavairocana——汉字则译为“摩诃毗卢遮那”。

  宽敞的宝殿之中有一个台座,大日如来端坐其上。

  如来所在,是朵巨大的黄金莲花座。如来佛像所映像出的黄金色,洋溢在阴暗的宝殿里。

  如来像的周围,诸佛围绕,宝殿的四隅,分别是东西南北的守护尊神。

  东为持国天。

  西为广目天。

  南为增长天。

  北为多闻天。

  在阴翳映照出的黄金色光芒中,诸佛及尊神妖艳地呼吸着黄金的微光。

  大日如来的尊前,一位瘦弱的僧人独自端坐。

  并不全因剃度所致,头上光秃秃已无一毛。是位老僧。年龄约在六十上下。眉毛已白。白眉长得惊人,几乎盖住眼睑。柔和的眼睛周围满是细细的皱纹。虽有皱纹,肌肤却是健康的桃白色。

  老僧独自端坐,既不诵经,也不做其他事,只是以柔和的眼神,默默凝视着大日如来。

  老僧的眼神,浮现出各种表情,随即又消失了。

  宛如凝视这尊大日如来,眼前就会展现各种景色,这一幕又一幕的景色,都让老僧感到新鲜而浮现惊奇的表情。

  老僧背后,有人走来。

  “惠果师父。”那人喊道。

  被唤为惠果的老僧,转身一看。有位年约五十的僧人,伫立其后。

  “义明吗——”老僧惠果说道。

  “正是。”

  被唤为义明的僧人,跣足踏在闪着黑光的宝殿木板上,走到惠果的后方才坐下。

  惠果再次转身面向义明。身体稍微挪向一旁,斜对着义明。

  可能是不好将自己的屁股,正对着大日如来的一个自然动作。

  义明笔直端坐,直视惠果。他的相貌端正。从他端坐的架势及端正的相貌看来,不似僧人,倒像一位凛然的武士。

  “有何事吗?”惠果问道。

  “有些事不能不向您报告——”义明说道。

  “唔。”

  “或许您已经耳闻,就是有关金吾卫刘云樵之事。”

  “被妖猫附身那事吗?”

  “果然您已经听闻。”

  “不是已经派出明智和清智一探究竟吗?结果如何呢——”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虽然明智和清智说是已经顺利解决——”

  “其实,并不顺利——”

  “是的。”

  “听说那只妖猫还能预知德宗皇帝之死——”

  “是的。”

  “义明,何以不早些对老衲说呢?”

  “弟子原本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明智和清智应该可以降伏。”

  “嗯。”

  “对青龙寺而言,经常有这类降伏妖物的请求。弟子认为不需要事事禀告、事事请示惠果师父。”

  “算了。这也没办法。”

  “实在对不起。”

  “结果如何?可否说予老衲听听——”

  “是……”

  于是,义明就把刘云樵和猫怪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一下。

  惠果以柔和的神情聆听义明的叙述,并不断“嗯嗯”地颔首点头。

  听完后,惠果问道:

  “义明。佣人何时发现失常的刘云樵呢?”

  “三日前近中午时分——”义明说道。

  “三日前啊——”

  “刘云樵委托青龙寺降伏那只猫,佣人们并不知情,所以才迟迟未来通知。”

  “明智和清智,曾一度以为猫已经被降伏,不是吗?”

  “正是。”

  “到底是根本没有降伏呢?——还是另有其事,以致刘云樵失常了呢?”

  “刘云樵的妻子春琴行踪不明,想来必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既然是已被降伏的妖怪,又如何来附身呢?——还是看起来像被降伏,实际上根本不是——”惠果话说到此,就中断了。

  义明默默等待惠果再度开口。

  “无论如何,这妖怪可不是泛泛之辈。”

  “正是。”

  “还有顺宗之事……”惠果低声喃喃。

  顺宗——继德宗而即位的皇帝,亦即德宗之子李诵。

  “还有路旁竖牌子的事件。”

  “就是‘德宗驾崩,后即李诵’那事?”

  “这事也颇令人担心。”

  “老衲来日不多,却发生种种的事情——”

  “您又这样说……”

  突然,惠果的眼神似乎看着很遥远的远方,说道:

  “义明。无论是密法,还是其他事,主要都在人啊!”

  停留在遥远虚空的目光,突然转向义明的脸上。

  “要有人传,密才能存在。”

  “……”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老衲所痛心,或许尚未找到密法的传人时,老衲已经离开人世。”惠果闭上双唇。眼神又眺望着虚空。“若是如此,那也只好算了——”惠果眺望虚空喃喃自语。

  “义明。人啊!有所谓的“器”。有与生俱来的器和因修行得来的器,器的大小、深度因人而异。在老衲的器里所装满的密法,老衲想一滴不剩倒入另一个器里,因此必须有一个和老衲一样大小的器,或在老衲之上的器才行……”

  “是。”义明静静地颔首。

  “今日,如来佛的脸庞是如此祥和。这脸庞也映照出老衲的内心。无论何时如何观看,都不会感到厌倦。”

  “打扰您了吗?”

  “不。仅是神游,于事无补。只在天上的佛,就像不使用的银子。佛和银子,都是被使用才有意义——”惠果的目光,再度转向义明。“方才提到的那事。刘云樵如今人在何处?”

  “听说寄居在金吾卫同僚家中。”

  “老衲想和他见个面。可以安排吗?”

  “是的。”

  “二日后,应该有空。”

  “遵命。”

  “不是有好几件事要报告吗?”

  “正是。”

  “还有何事呢?”

  “西明寺有一位从倭国来的留学僧,我想您也有耳闻——”

  “就是在洛阳官栈,解决怪异事件那人吗?”

  “正是。”

  “嗯。”惠果点头后,眼睛眯得有如微笑般。“名唤空海吧?”

  “是的。正是那人。”

  “听志明和谈胜说,是一个颇具文才的人。老衲也耳闻他有所谓世亲有两人的说法,还说要来盗取密法等等……”

  “是的。”

  “如何还不来盗取呢——”

  “是的。听志明和谈胜说,这个空海还会出入妓院……”

  “喔——还会前往妓院吗?”

  “最近对祆教颇感兴趣,和个中之人好像也有交往。”

  “呵呵——”惠果露出有趣的神情。“你对空海的事,知之甚详。”

  “西明寺的志明和谈胜觉得甚为有趣,才说予弟子听。”

  “原来如此——”

  “那个空海,对方才提到的那只猫似乎颇感兴趣——”义明说道。

  “嗯,这——”惠果有如孩子般泛起微笑神情。“老衲有意让凤鸣和他见面之时……”

  “就是吐蕃来的凤鸣——”

  “嗯。”惠果颔首应道。

  此时,空海和逸势正在赶路前往胡玉楼。

  空海和青龙寺,几乎都在同时得知刘云樵的变化。

  “不过,义明啊!”惠果说道。

  “是。”

  “这件事,根源看似很深邃,老衲或许不得不出面……”

  语毕,惠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空海突然醒过来。眼睛并未睁开。闭着眼睛思索,为何自己会醒来呢?

  半意识,还在睡眠中。眼睛若一睁开,就完全醒过来了。

  白昼,和逸势从平康坊归来后,增加了许多不得不处理的事情。在脑中归纳后,委托大猴去办,又如平日般和大猴学习天竺语。

  天竺语——意即梵语。

  完毕后,就在灯火下,记下自己所见、所闻、所思。

  今夜所记是有关祆教之事。

  空海想到可以进一步将祅教的火融入密教的法门之中。记载这些事,不知不觉中感到非常兴奋,直至夜半才完毕。之后,躲进了被褥。

  对空海而言,今晚难得在黑暗中神智如此清晰,无法立刻睡着。

  透过火,自己和宇宙一体化的“理”与“行”,已经在空海内心成形。他知道其理论,但要转换为语言时,手写的速度却跟不上思考的速度。

  所以很不耐烦。

  虽说不耐烦,但对空海而言,以语言来追赶思考的作业,并非一件令人厌恶的工作。

  以简短的语句把疾速的思考记录下来时,空海会误以为言词或许已经追上思考了,而觉得连灵魂都在驰骋。

  这些工作做得太过头了,以致停手后,人躺在被褥里,脑海却还持续在工作着。

  任由脑子不停地转动,然后将自己的意识远离肉体,让意识如眺望风景般地观看自己脑中的转动。

  眺望之间,昏昏欲眠,终于睡着了。突然,又醒了过来。

  空海集中精神,让心绪沉静。

  耳边传来邻房逸势的睡声。不过,并非因为这睡声而醒来。

  黑暗中,鼻子吸进了混杂着细微花香味的空气。那是桃花香味。

  不过,亦非因为这花香而醒来。

  好像有某种动静。空海再度屏气凝神。

  有动静。是耳朵。双耳,感觉有动静。

  那动静,有如细细的蜘蛛丝,不,比这还更细上一百倍的东西,缠住耳朵的深处。宛如耳朵欲嗅出细微花香的感觉。

  细微的,只是一种很细微的动静。

  睡梦中,空海好几次都感觉自己的意识,被这动静的细丝所牵触。

  “来吧,”那动静如此细语。“来吧……”

  空海睁开眼睛,凝视着黑暗。黑暗中,闪烁着微跚嗌光芒。是月光?/p>

  窗户微微开启,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在黑暗的房内闪动着微弱的燐光。

  到底要我去何处呢?空海自问。起身坐着,转头张望。四下无人。

  “来外头……”

  耳朵深处听到声音。

  ——嗯。空海起身站起来。下了床,穿着寝衣,跣足走到外头。

  外头是庭院。跣足踏在冰冷的土地上。夜气笼罩着空海的肉体。

  月光下,花苞鼓起,开展的叶面和牡丹花并立。

  “来吧……”声音又传来。

  空海循着声音跨出脚步。桃花的香味,也融入夜气里。

  “宁静的夜晚……”空海自言自语。

  不知要往哪个方向?不过,他认为即使走错方向,声音会再度指示自己。

  来到一棵高大的槐树前面。

  “正是此处……”声音响起。

  仔细端详,月光下,有个人影伫立在槐树下。不,不是人。

  朦胧中,放射出青色的光芒。比月光还要更绿些的光芒。

  平静的声音,在空海的耳际响起。当然不是日本语。也不是唐语。是天竺语——也就是梵语。

  Namo buddhaya namo dharmaya nam-ah samghaya, namah, suvarnavabhasasya mayūrarajnnah,namo mahamayūryai vidya-rajnyai. Tad-yatha, siddhesusiddhe, mocani moksani mukte vimukte, amale vimale nirmale, anure (andare), panure(pandare), manngale

  这是空海所知道的韵律、语言。孔雀明王陀罗尼。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沐浴在月光里,树下伫立着一尊美丽的神。右手持耀目的孔雀尾,左手持莲花。孔雀明王伫立在彼处。

  空海泛起微笑,走向孔雀明王。

  “空海啊……”孔雀明王说道。“吾即孔雀明王——”

  非男声亦非女声,而是清脆的中性声音。

  孔雀明王——在印度、天竺,因为能够吞噬猛烈毒蛇,其能力被神格化,

  以菩萨的模样,作为佛教守护神之一。

  “是。”空海以清脆的声音回应。接着问道:“孔雀明王,为何呼唤在下

  呢?”

  “为忠告你而来。”

  “忠告——吗?”

  “你千里迢迢渡海来长安,所为何来?”孔雀明王说道。“为求取密法而来的吧!”不待空海回答,孔雀明王又说道。

  “正是。”

  “既是如此,为何还在迟疑呢?”

  “迟疑?”

  “为何还不速速前往青龙寺呢?”

  “只因时机未到——”

  “何以时机未到呢?”孔雀明王问道。

  空海听到此问,面露微笑。

  “为何而笑?”孔雀明王说道。

  “明王既是佛门之人,为何还故意询问沙门当事人呢?此事您难道不知道吗——”空海说道。

  “真是愚蠢的问题啊!难道在试探我吗?纵使是神,也无法完全了解人心——”孔雀明王说道。

  “原来如此。”

  “再问一次,何以时机未到呢?”

  “因为无论是在下还是对方,都尚未准备妥当。”

  “对方?”

  “就是青龙寺。”

  “嗯……”

  “与其在双方尚未准备妥当就前往,还是准备万全后比较好。凡事并非快就是好,不是吗?花在尚未准备好之前,也不绽放——”

  空海如此一说,孔雀明王悄悄地将孔雀尾移到握着莲花的手,空无一物的右手往侧面伸去。

  那里有牡丹的树枝。芽苞已经长成大大的叶子了。

  “看吧!空海——”孔雀明王以右手食指指着枝头。

  月光下,枝头微微摇动。并没有风。眼见叶子渐渐变大,叶子之间,长出一个花苞。花苞裂开,一朵牡丹花就在月光下慢慢绽放。

  孔雀明王收回手指。

  月光之下,重瓣牡丹静静地在风中摇曳。

  “真是精彩啊!”空海的话中,混杂着赞叹之意。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刚刚盛开的红牡丹,娇艳欲滴可人。

  “未必得准备妥当,花朵依然可以绽放。”孔雀明王以中性的声音说道。

  “是的。”空海坦率颔首称是。“在下现在的一切作为,其意义和明王所为相同——”

  “相同?”

  “让花盛开。”

  “所谓花,指的是密法?”

  “正是。目的就是要让在下内部那朵密之花盛开。而且,尽可能还要缩短时间。因而才说与您相同。”

  “喔。”

  “原本得二十年才能绽放的花,我希望在更短的时间内让它开放。”

  “密之花吗?”

  “正是。”

  “既然如此,不是更应该早日前往青龙寺吗?”

  “我认为现在前往青龙寺,反而更费时间——”

  “何故?”

  “我只是从倭国来的一介留学僧而已。一般而言,必须留在这国家二十年,才能够学习到密宗。”

  “嗯。”

  “既然要学,我就非得把完整的密宗带回国去不可。”

  “完整的密宗?”

  “是的。我要学会密宗最初出现在这世上时的语言,想了解那时的密宗。”

  “唔。”

  “唐语密宗,当然也有学习之必要。不过,若能够了解密宗最初出现的语言——梵语,才能学习到神机微妙之处,不是吗——”

  “原来如此。”

  “纵使现在前往青龙寺,因为不懂梵语,只能学得无法触及本源的密宗。因此,现在我正在学习梵语。”

  “既是如此,何以不专心学习梵语呢?”

  “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空海啊!你的所作所为,未免太多管闲事——”

  “所指何事呢?”

  “与你不相干之事,最好别插手管。”

  “原来如此。”空海露出微笑。“刘云樵之事吗?”

  “是的,那事对尊下无益。”

  “为何无益?”

  “有可能致自己于死地。”

  “因刘云樵之事吗?”

  “嗯。”孔雀明王回答后,又把孔雀尾握在右手。

  “若是死了,就很麻烦。”

  “那么,就不要和刘云樵之事牵扯——”

  “不过,那也是个人的兴趣——”

  “我已经对你提出忠告,好自为之吧!”孔雀明王说道。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边看着空海,边往后退半步,握着莲花的左手,和握着孔雀尾的右手轻盈地摇动。宛如舞蹈般舞动着。

  举起右脚,左脚踏在半空。

  “吾回天庭矣!”

  孔雀明王的身体,浮上天空。孔雀明王优雅舞动着,在月光下缓缓升天。

  一步一步走着——

  宛如天空中有个看不见的阶梯,一阶一阶慢慢走上去。

  掠过槐树的树枝,升上槐树树枝的最高处,然后又往上升去。

  发光的身体,被大风吹起,突然消失在槐树之上的空中。

  “孔雀明王吗……”

  空海眺望着孔雀明王所消失的槐树上空,喃喃自语。

  空海腰部高的地方,孔雀明王让它绽放的大朵牡丹花,在月光下随风静静地摇曳着。

  一大清早,橘逸势就踩着重重的脚步声,来到刚做完早课的空海房内。

  对着坐在书桌前空海的背后,喊叫着。

  “喂!空海啊——”逸势说道。

  “何事呢?逸势。”空海回头问道。

  “听说牡丹花的事了吗?”逸势说道。

  “牡丹花?”

  “还不到花期,庭院竟有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原来是这事呀?”

  “难道你已经知道了吗?”

  “嗯。”

  逸势露出泄气的神情,坐在空海之前。

  “一朵,只有一朵喔!实在不可思议,对不对?空海。”

  “那朵花是昨夜孔雀明王从天上降下来,在我眼前使它盛开的。”

  “如何会——”

  “孔雀明王为了警告我,不要再插手刘云樵之事而来的。”

  “为什么来警告你——”

  “要我早些前往青龙寺。”

  “嗯……”逸势点头之后,神情转为凝重。“不过,你所谓的孔雀明王,是真的孔雀明王吗——”

  “你说呢?”空海神情愉快地看着逸势。

  “难道你真的认为这世上有孔雀明王?”

  “逸势,很难得说出像儒者的话来——”空海笑道。

  孔子所谓“不语怪力乱神”,记载于《论语》这本书之中。

  孔子之意,就是不谈论灵魂、神鬼等那些超自然现象的事。

  “逸势,你也得小心才是。”空海说道。

  “小心什么?”

  “孔雀明王说,若继续插手刘云樵之事,会有生命危险。”

  “什么?”

  “这就是威胁吧!既是如此,我更不想放手——”空海看着逸势说道。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邪宗淫祠

  空海和橘逸势离开西明寺,是在正午之前。

  两人往西市走去。

  为了和昨日才见面的马哈缅都再度会面。

  昨日,空海一听到刘云樵之事,立刻辞别马哈缅都。告辞之际相约翌日——即今日再会。

  马哈缅都把刘云樵之事大致说过后,又对空海说道:

  “空海,接着就是你委托我办的那件事。”

  “如何呢?”空海问道。

  “由于事出突然,对方说明日午时过后,倒是可以挪出时间。”

  “马哈缅都呢?”

  “明日你若要去,我可以作陪——”

  “那就偏劳了。”

  此事是昨日说好的。

  “怎么啦?空海。”那时,逸势以日语问道。

  “我前阵子拜托马哈缅都的事,今日给我答复——”

  “什么事呀?”

  “我想到祆教的祆祠看看,所以拜托马哈缅都引见。”

  所谓祆祠,就是祆教寺——亦即琐罗亚斯德(Zoroaster)教的寺院。

  “若是可能,我想当面向祆教僧人请教一些事。”

  “喔——”

  “马哈缅都告诉我,若是布政坊的祆祠和那里的安萨宝,倒是挺适合的。他已为我做了安排。”

  “安萨宝?”

  “所谓安,是姓——”空海说道。

  空海入唐之时,祆教在中国已有三百年的历史。

  唐都长安,也有好几座祆教寺——祆祠,侨居的西域人为数亦不少。为统一管理这些侨居西域人,官方设有“萨宝”的官职。萨宝通常由西域胡人有力者担任。西域人使用中国姓氏时,很多都喜爱以“安”为姓。

  “逸势要一起去吗?”

  逸势被空海如此一问,也很想前往祆祠一探究竟。

  因此,空海和逸势才一起走出西明寺。总之先到西市。打算和马哈缅都会合后,再一起前往位于布政坊的祆祠。

  布政坊位于西明寺所在的延康坊北侧,但是两坊之间还有光德坊和延寿坊。负责长安治安的右金吾卫,也在布政坊。

  “不过,空海啊——”逸势边走边叫住空海。“今朝所说的话,孔雀明王当真说你会有生命危险吗?”

  “是啊!若是再继续插手刘云樵之事的话。”

  “若是有生命危险,那么我也涉身其中啰。”

  空海考虑一下说道:

  “唔,应该已涉身危险之中了吧——”

  “真的吗?”

  “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你应该也包括在内。”

  “不要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

  “意思是说那只妖猫会对你我设下什么圈套吗?”

  “你说呢?”空海边走边说。

  “昨日你又去胡玉楼了吧?这样对刘云樵之事,不是涉入更深了吗?”逸势说道。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昨日,空海辞别马哈缅都后,立刻直奔胡玉楼,和玉莲及牡丹会面,听她们又把刘云樵事详细叙述一遍。

  “不错,正是如此。”

  “总觉得事情愈变愈可怕。”逸势说道。

  “嗯。”

  逸势对着颔首点头的空海问道:

  “不过,空海啊!今日你不是有不少事要调查吗?”

  “昨日已拜托大猴替我去办了,他应该会办得很好吧!”

  和尚们在读梵文时,大猴因为会讲天竺语多少也帮得上忙,所以他在西明寺非常管用。

  “拜托他何事呢?”

  “两件事。”

  “两件事?”

  “刘云樵之事和丽香之事。”

  “什么?!”

  看来逸势好像无法理解的样子。

  “拜托他调查刘云樵现在人在何处?情况如何?还有刘云樵的族谱等。”

  “丽香呢?”

  “昨日玉莲不是说丽香好一阵子未曾出现在雅风楼了吗?我颇在意这事。拜托大猴调查丽香的身世及她的过去等。”

  “不过,调查刘云樵之事,还能理解。连丽香都要调查,所为何来呢?”

  “因为丽香的客人是刘云樵——”

  “但是……”

  “那只猫不是连刘云樵进出雅风楼,还有请道士之事都一清二楚——”

  “那和丽香有关联吗——”

  “或许吧!”空海说道。

  “不过,你这般热衷于妖怪、梵语、祆教,对最重要的密宗,到底有何打算呢?”

  “这些都是为了密宗呀!”

  “什么?”

  “哈哈。”

  “你是说妖怪啦、梵语啦,还有现在要前往的祆教寺,都是为了取得密法吗?”

  “对啊!当然我本身也很感兴趣。对了,逸势,我必须争取时间。可是我只有一个人,真是令人着急啊!”

  “是吗?”逸势应声后,接着又说道:“我们不是还有二十年吗?”

  “不。二十年后,我已经超过五十岁。我如何能等二十年呢——”

  “……”

  “逸势啊,今朝你看到庭院那朵盛开的牡丹花了吧?”

  “看到了。”

  “我想做的,就如同那般。”

  “如同那般?”

  “我必须要让那朵密之牡丹,早些在我内部盛开。不必二十年——”

  “嗯。”

  “不过,像那朵牡丹花般过早绽放,并不好。”

  “……”

  “早些让它绽放虽好,但在未准备妥当之际就强行让它盛开的花,不久就会枯萎。然而,我又不能准备二十年——”

  所以目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正是为此而准备——空海说道。

  此时,空海和逸势已经走到喧嚣嘈杂的西市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3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说来,这位始祖出生于比佛陀还久远的时代。”空海说道。

  地点是位于布政坊的祆教寺——祆祠之内。房子昏暗。穿过大门,正面有个祭坛,点燃着火。火和烟的味道,笼罩整个屋内。

  墙壁已经被烟熏成暗灰色,原本窗子就不多的屋内,显得更加阴暗。不过,墙壁和屋顶之间留有排烟的缝隙,烟能够顺利排出,屋内倒也不如料想中那般烟雾弥漫。

  据说祆教的始祖——琐罗亚斯德,出生于公元前七世纪至六世纪。

  后来被称为“佛陀”的人物——瞿昙·悉达多(Gotama Siddhattha)诞生于天竺迦毘罗卫国,为公元前五六三年。

  虽然琐罗亚斯德出生的确实年代已经不可考,若采用诞生于比基督还早六百五十年的今日之说,那么,琐罗亚斯德的诞生就比悉达多还早八十年以上。

  “我们祆教的始祖诞生之时,比佛教还要早许多吧!”

  空海听完安萨宝的这番话,而回答了前面那句话。

  据说,琐罗亚斯德受到神的启示开始传道,约在三十岁之时。琐罗亚斯德教深入一般民众的生活,则是十二年后,巴克特里亚(Bactria)的地方首长卫殊达斯巴皈依之后。

  安萨宝顺着空海的提问,叙述祆教和琐罗亚斯德的一些事迹。

  “无论何事,只要先掳获该国最高权力者的心,就能在世间广为流传。”他对空海如此说道。

  他们伫立在祭坛前谈话。安萨宝一身官职装扮,也戴着与官员同样的头冠。年约五十五岁左右。头发及下颚所蓄的胡须,白发白须都已混杂其间。高鼻子、蓝眼睛。

  除了空海、安萨宝外,还有橘逸势和马哈缅都两人。

  屋内响起火焰燃烧的声音。

  “真是不可思议!”空海凝视着祭坛的火,低声说道。

  “何事呢?”安萨宝问道。

  “正在燃烧的火。”

  “火?”

  “黑暗中的火,显得更美……”

  “……”

  “愈是黑暗的地方,火就愈显得炫丽耀目。”空海徐徐说道。

  “确实如此——”安萨宝说。

  他用那蓝色的瞳孔盯着空海说道:“你有一些很有趣的想法。今日相谈甚欢——”安萨宝又转向马哈缅都说道:“你确实替我引见了一位很好的朋友。有些很难和异教徒深谈的话,和你好像也可以谈谈。空海——”安萨宝再度转向空海,面露微笑,说道:“是否愿意光临寒舍?”

  经安萨宝劝诱,众人往外头走。艳丽的阳光,撒在头上。绿油油的槐树,闪着耀眼的光亮,风一吹过来,叶片上的光影就撒落到树下。

  安萨宝的住家,就在祆祠后方。那是一栋红砖、土壁的屋子。他带领众人来到某房间,房内泥地,陈设桌椅。屋角摆着一个瓮。

  四人坐在桌前,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女人,在桌上摆了四个素烧碗。那女人从瓮里舀水注到水瓶内。然后拿着水瓶,将它放置在桌上。

  从窗外射进来的光,将槐树叶的影子照在桌面上。

  空海喝下女人倒在碗里的水。冰冰冷冷,一口喝下后,口中有种清爽甘甜的感觉。

  “空海——”安萨宝说道。

  “是。”空海边将碗放在桌上,一边颔首回应。

  “YAATO——你听过吗?”安萨宝问道。

  “YAATO——吗?”空海依照安萨宝发音,正确地说出YAATO这个词。

  “是的。”

  “第一次听到——”空海说道,看了一眼坐在安萨宝一旁的马哈缅都。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31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安萨宝说出YAATO时,马哈缅都好像听到什么刺耳话般,脸上浮现不悦的神情。不过,这表情很快就消失,现在空海所看到是和平日没两样的马哈缅都。

  “往昔,当琐罗亚斯德将祆教广为传播时,有各式各样的障碍。当时,邪宗淫祠到处林立,邪宗淫祠里的YAATO百般阻扰琐罗亚斯德的神职。”

  “喔!”

  “空海,这就好像佛教的佛陀尚未悟道时,也有种种的魔障一般。”

  “是的。”

  “景教方面,也有相似的事情。”

  景教——空海入唐之时,已传入中土,即基督教的聂斯脱利派(Nestoria)。

  “这种事,我倒是有所耳闻。”

  “空海。方才谈到光的话题,从一个国家将光运送到另一个国家的同时,光所形成的影的部分,也会随之而来。”安萨宝说道。

  空海细细体会安萨宝的这番话,沉默了一阵子,再低声点头。

  “是的。”

  “虽然我们将祆教传到这国家,但与之同时,我们也引进了违反祆教教义的思想。”安萨宝说到此时,深深叹一口气。

  “就是方才提到的邪宗淫祠。”

  “正是。”

  “那YAATO呢?”

  “信仰邪宗淫祠的咒术师,称为YAATO。也称为KARAPAN。”安萨宝说道。

  “YAATO也来到大唐了吗——”

  “对。说是大唐,不如说咒术师已经来到这长安了。”安萨宝颔首说道,并露出苦笑。

  “简直就像阿胡拉·玛兹达和安格拉·曼纽的战斗般,无论在哪一块土地上,这些事总是重复不已。”说这话的是马哈缅都。

  此时,方才倒了水就出去的那女人,又回到屋内。

  “安爷!”那女人喊道。

  “何事?”安萨宝看着那女人。

  女人看一下空海和逸势,将目光又转回安萨宝。

  女人可能因空海和逸势在场,正在犹豫是否该将事情说出来。空海立刻站起来要离席,安萨宝却制止他。

  “这位是马哈缅都带来的朋友。你要对我说的事,若是马哈缅都也能知道的话,当着这位朋友说出来也无妨。”安萨宝说道。

  “若是马哈缅都老爷的话,倒无妨。”

  “既是如此,就把话当着这位朋友面,安心地说出来吧!”

  安萨宝此话一出,女人才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左金吾卫的张爷来访。”

  “张爷? 喔!那位张爷吗?”

  “是。”

  “无妨,请他进来。”

  安萨宝说完后,女人立刻走出屋内。

  “我们该告辞了——”

  空海如此说,安萨宝却又留住他。

  “不,空海。你在,或许更好——”安萨宝说道。“张彦高友人的田里,出了令人担心的事,感到很困扰,他是为了此事而前来商量的。”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32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彦高年约四十,鼻子下面留着两撇胡子。腰间插了一把刀。他一进屋内,先和安萨宝、马哈缅都寒暄,并以可疑的目光瞄一下在场的空海和逸势。

  “张爷,这是从倭国来学习密法及儒学的空海和橘逸势。”安萨宝说道。

  空海和橘逸势报上自己的名讳并寒暄过后,张才以生硬口吻简短报出自己的姓氏。

  “敝姓张。”他对空海和逸势的警戒心相当明显。

  “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安萨宝问道。

  “是的。”张彦高颔首应道。

  又瞄一下空海和逸势。好像有话要对安萨宝说,因空海和逸势在场而踌躇。

  “但说无妨,这两位是马哈缅都带来的朋友。马哈缅都很少会引荐人来。”

  “是。”虽然张彦高颔首称是,仍掩藏不住紧张的神情。

  “我认为异国的人,听到我们所谈之事,或许能给一些宝贵的意见也不错,才把他们留下来。听马哈缅都说,空海颇有能耐,前阵子还替胡玉楼的玉莲姑娘驱除饿虫。不过,若是你不方便开口的话——”

  安萨宝说到此时,空海鞠躬致意。

  “我们就此告辞——”

  “不,不——”张彦高急忙对空海说。

  空海将视线移到张。

  “您就是那位空海吗——”张彦高有些困窘地问道。

  “您知道我吗——”

  “是的。倭国来的人,替玉莲驱除手上饿虫之事,我曾直接从玉莲那里听闻。我这想起来了。那位倭国和尚,就是空海您——”

  “呀……”空海道了一声后,和逸势面面相视。

  “我有时会邀张爷一起到胡玉楼。因为平日受金吾卫张爷的诸多照顾。”一旁的马哈缅都说道。

  “哎呀——”逸势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如此!”逸势自问又自顾地点头。

  “若是如此,希望空海和尚也帮忙拿个主意——”张彦高说道。

  “不知道是否能帮上忙?”空海说道。

  “那么,就——”

  安萨宝一说,众人又重新坐下。

  “因为空海是第一次来访,你还是从头把事情道来吧!我也再听一次,顺便整理一下头绪——”

  安萨宝话一出口,张彦高装模作样对众人瞄一眼后才开口。

  “我有一个朋友,名叫徐文强,今年四十五岁。他在骊山北面拥有广大的棉花田,怪异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的棉花田上。”

  张彦高在说到“怪异”两字时,特别用力强调。

  “徐文强是在去年八月,开始发现怪异之事。”

  听说是在八月的月圆之夜。

  徐文强信步走在自己的棉花田间,一边思索收获棉花的事情,突然听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

  那声音既不是从地底下传来、也不是从棉花叶子间传来,而是一种好像悄悄话的声音。彼此似乎在商量什么事的声音。

  每晚,都听得到那声音。其内容,像在商量什么日期之类。那天,声音决定将日期定在“那日的翌日”,不过,“那日”到底是哪日,那些声音好像也并不清楚。

  终于,那声音之中有想起“那日”就是七日后。那么,七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徐文强每晚都到棉花田去听那声音。

  事情发生的前一日,那声音终于想起“那日”所要发生的事。那就是德宗皇帝的皇太子李诵,会在那日病倒。

  “虽说病倒,但不会死。”那声音说道。

  那时,“那日”已逼近眼前,正是翌日。

  结果,李诵病倒的翌日,那声音又说:

  “我们就要出来了。”

  皇太子李诵病倒之日的早晨,张彦高收到徐文强传来的信函。

  信的内容——是否听说皇太子李诵近来身体不适呢?若是有任何病恙,在当天突然恶化的话,请务必告之。

  “我听说皇太子在例行问安后病倒,是在读完那信之后。”张彦高说道。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33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你如何处理呢?”空海问道。

  “我急忙带着两名亲信,快马直奔徐家。”

  张想了解为何徐文强能够预知皇太子病倒。

  “我的想法是,在不得已情况下或许得逮捕徐文强。相反的,或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您和徐文强是怎样的朋友呢?”

  “我们都出生在骊山山脚下,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见到徐文强了吗?”

  “见到了。”张彦高答道。

  当徐文强第一次告诉张彦高,棉花田夜里有声音传来之事,那晚,张彦高便带着两名部下,和徐文强一起前往棉花田。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风。整片棉花田沙沙作响。 张彦高、徐文强和两名部下,站立在黑夜中,屏气以待。

  张彦高的一名部下手握火把,被风吹动,发出燃烧响声。四周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能见到火光照射下、满脸通红的彼此脸庞。

  “还不出来吗?”张彦高喃喃自语。

  “稍待一下——”徐文强说道。

  “这原本不是我的工作。应该是其他人来的,我认为自己是收信当事人,所以硬要来的……”

  当张彦高说这话时,黑暗中突然有声音传来。

  “风正在吹着呢。”传来低微却很清楚的声音。

  “是呀!风正在吹着呢。”有声音答道。

  “如何?李诵终于病倒了吧!”

  “是呀!李诵终于病倒了。”

  哈哈……

  嘻嘻……

  呵呵……

  无数的笑声在黑夜中此起彼落。

  “再来就看明日了。”

  “再来就看明日了。”

  声音说道。

  “谁?”张彦高忍不住叫道。

  不过,没人回答。风更强,沙沙摇晃着黑暗下的一大片棉花叶。无数笑声与棉花叶声重叠。马匹的嘶叫声,好像也混在其中。盔甲的碰撞声。战车的嘎吱声。

  然后,还有无数低低的笑声——

  嘿嘿……

  哈哈……

  呵呵……

  那些声音相互混杂,又和风声重叠,不知不觉,在强风的暗黑之中,声音响彻云霄。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嗯……”空海发出低低的声音。嘴角强忍住笑意。

  ——真是有趣!

  嘴巴张开,此话好似已到嘴边又硬吞了下去。

  “真是耐人寻味!”空海说道。

  “仅仅是这样,声音渐渐变小后就中断了,问题是——”

  “翌日的晚上?”

  “正是。”

  “翌日的晚上,你又到了徐文强的棉花田吗?”

  “是。”

  “你如何向长安方面报告呢?”

  “我留在原地,让一名部下回长安讨救兵。因为这事和皇太子病倒有关,但光是传达我个人所见到的,还无法让长安方面重视此事。再说,也不知到底会发生何事,所以就先多叫些人一起来佐证,确认翌日夜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原来如此——”

  “翌日午时过后,回去讨救兵的部下,再带了另外三名部下来了。”

  张彦高说到此时,环顾一下众人,才娓娓道出那晚的情形。

  翌日夜晚,七个大男人又聚集到徐文强的棉花田。

  那是徐文强、张彦高,还有他的五名部下。

  那晚,厚厚的云层覆盖着天空。

  不过,云层未覆盖到的一些缝隙,却可以见到清澈惊人的夜空。夜空中,点点星光闪缀其间。

  云间走了样的月亮,不时从厚厚云层中露出半边脸来。云层流动速度相当快。高空上似乎吹刮着强风。纵使月亮露出脸来,很快又会被云层给吞噬了。

  被云层吞噬的月亮,只在云层周围散发出朦胧的亮光。

  风从暗黑中吹来,沙沙使劲地摇晃着棉花叶。

  点了两只火把。张彦高的两名部下,手中各握一把。火焰被强风一吹,摇晃得很厉害。赤红的火星,画出细线,好似萤火虫在暗夜中飞舞。

  张彦高部下的腰间,各自垂挂着刀或剑。

  挂刀者有两名。

  挂剑者有三名。

  张彦高腰间也垂挂着刀。徐文强则在怀里暗藏着小刀。

  时间慢慢流逝。

  强风中带着一股微温。途中重新更换火把。

  “到底会发生何事呢……”徐文强提心吊胆地说。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昨夜的话若属实,此处大概有什么会现身吧!”张彦高答道。

  “不过,什么也没……”徐文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徐文强好像很后悔来到这里。

  “这表示从现在开始,将有事情要发生……”

  张彦高的声音虽透着紧张,却比徐文强镇静一些。

  五名卫士中的三人,因为昨晚未在场,带着半信半疑的神情伫立着。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微信登录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AGB|Impressum|Datenschutzerklärung|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GMT+2, 2025-8-14 12:34 , Processed in 0.101909 second(s), 24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Licensed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