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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大地] 有明袁大将军 作者: napo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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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16 22: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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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广宁师溃



从天启元年底(1621年),北京城里就开始流传起努酋(努尔哈赤)又要进兵的小道消息。今年3月辽沈大败之后,人们就一直在担心努酋什么时候又要内犯,现在看来恐怕是快了。

虽然辽沈的惨败刚过去不久,但人们的信心却好像比以前更多了一些似的。因为熊经略(廷弼)正坐镇在山海关。这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前几年他守辽东的时候,努酋根本没有一点空子可钻,就是后来换了那个只会搞水利的书呆子袁应泰才弄得一败涂地。这次听说熊经略一复出就提出了“三方布置策“,以广宁为主,重点布防,以当努酋锐势;在天津,登莱置舟师袭扰敌军侧后;经略驻节山海关,节制三方,徐图进取。当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且皇上又特别器重,熊经略请兵20万,皇上发兵26万,其中广宁驻军12万,“议饷千余万“,光是拨往广宁的火药就有20多万斤。

好家伙,够努酋喝一壶的了吧。另外广宁巡抚王化贞也一向在朝中以知兵闻名,据说他能弄来察哈尔40万蒙古兵,又有李永芳为内应,正准备讨伐努酋呢。努酋嘛,到底不过是个属夷,肯定不是对手。



了解些内情的官员们却不像老百姓这样自信,他们知道辽东的局势实在是危机四伏,而其中最让人头痛的就是所谓“经抚不和“。

熊廷弼高高兴兴的拿着皇帝的敕书和尚方剑到山海关上任去了,却没有想到他首先要对付的不是努酋,而是“刚愎自用“、“好漫语“的广宁巡抚王化贞。根据以往辽东战事的经验教训,熊廷弼认识到,在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之前,明军是无法与精锐的后金军在一马平川的辽河平原上野战的。因此,必须扬长避短,“以守为战“。这正是“三方布置策“的精髓所在。然而王化贞却特别的自信,一再宣称“不战必不可守,不过(辽)河必不可战“,要以投降后金的李永芳为内应,借察哈尔林丹汗蒙古兵40万,自己“愿以六万兵进战,一举荡平辽阳!“,与熊廷弼大唱反调。

照理说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广宁巡抚本是辽东经略的下属,王化贞却竟敢公然和熊廷弼分庭抗礼!原来这里面大有名堂。熊廷弼为人刚强、自信、好骂人,从来不把那些权贵放在眼里。这回不是,刚出国门就把大学士叶向高、兵部尚书张鹤鸣等人统统都给得罪了,更要命的是,熊廷弼虽然不是东林领袖,但其思想与东林党人颇有相似之处,常常敢于跟阉党对着干。而王化贞是叶向高的门生,叶向高又是魏忠贤的干将,后台大的很,正好阉党想整熊廷弼,王化贞就乘机跳了出来。“经抚不和“闹得越来越不可开交,双方大唱对台戏。就在这个时候,还只是一个都司的毛文龙率98人奇袭了镇江,获得小胜。王化贞正好以此来证明其战略的正确性,抓住机会大为宣传,自行其是。

结果广宁之兵虽有12万之众,但熊廷弼一个都指挥不了,能够听他命令的只有自己上任时从北京带来的5000京营兵而已。到最后,这场纷争差不多把整个朝廷都卷了进去。于是天启二年正月十一日,召开了由张鹤鸣主持的紧急会议,有80余名大臣参加。会议最后提出了十几种解决方案,但其中明确表示用经去抚的只有一人而已。会议最终的决策竟然是:留王化贞,去熊廷弼。

就在明朝还在为用谁去谁争吵不休的时候,天启二年正月十八日,努尔哈赤离开了辽阳,统领大军直向广宁而来。鉴于“临敌易将,必误军情“, 熊廷弼的乌纱帽给保住了(却因此丢掉了脑袋),朝廷决定仍以两臣“协力共事,功罪一体“。

这样的情况,能打仗吗?官员们心里打着鼓。



我们的王巡抚在广宁摆了一个很奇怪的防御架式,前锋3万余人沿三岔河一线160余里驻防,后面一点的西平堡由副将罗一贯率3000人防守,再以总兵刘渠、祁秉忠等部3万人分别防守镇武、闾阳等地为后援,自引重兵数万坐镇广宁。十几万大军就这样被他分得东一堆西一堆,到处都是又到处都没有多少。

大金天聪汗努尔哈赤于正月二十日到达辽河东岸,5万大军强渡三岔河。就如许多有经验的将领早就预料到的那样,后金兵渡河正面最多1、2里宽,沿河一字排开的3万防河兵充其量就是几百人能用上,再加上明军本来战斗力就不强,这样一来摆在那些防河兵们面前的问题就被简化成了:送命还是逃跑?这还用问吗?于是3万余人顿时崩溃。后金兵直扑西平堡。

21日,两军在西平堡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搏斗,明军在罗一贯的指挥下死守城池,后金兵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几乎“尸与城齐“。但是这毕竟是3000人对50000人的战斗,经过一天的血战,在火药用尽之后,西平堡终于失陷。罗一贯以下3000余人全部殉国,后金兵也伤亡数千。就在努尔哈赤看着西平堡城下的尸山发愁之际,喜讯传来:守镇武、闾阳的刘渠,祁秉忠等部竟然傻乎乎的赶来增援,正好撞到了努尔哈赤的枪口上。

按照熊廷弼的战略,明军应当集中兵力,死守几个主要城池,千万不要再像辽沈之战那样中了后金军围城打援之计,尽量避免与后金兵野战。后金兵攻城不下,自然不敢深入。(奇怪的是,熊廷弼这次似乎特别沉不住气,从右屯也发令箭要王化贞增援西平,与其一贯的战术思想大相违背,在这次广宁惨败中,他还有着更大的败笔)但王化贞本来就不吃这一套,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尤其要命的是王化贞最信任不过的亲信孙得功竟然已经暗通后金,在一旁不住的煽风点火!于是,3万多明军就浩浩荡荡向屠场开去。

本来以劣势之兵力与刚刚获胜的后金骑兵作战就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但孙得功还怕保险系数不够,自告奋勇要当前锋。两军刚一接战,孙得功就大喊“兵败了“,接着拨马就逃,明军本来士气就不高,顿时一哄而散。后金军穷追不舍,在沙岭合围了败退明军。这时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不折不扣的屠杀!激战1天,明军3万余人自总兵刘渠、祁秉忠以下几乎全军覆没,沙岭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场。直到康熙年间,才有个和尚为了做善事,雇人去拣尸骨掩埋,一拣就是10年!

沙岭虽败,广宁仍有兵马数万,如果有良将镇守完全可以挽回败局。但是那个孙得功又开始捣乱,带领军士鼓噪哗变。22日晨,王化贞刚起床就听说兵变的消息,立刻带了2个家人逃出了广宁。

两天之后,努尔哈赤进入广宁城。



听到西平、沙岭惨败的信息之后,熊廷弼立即引自己的5000兵马离开右屯入援。行到大凌河正好碰上狼狈逃回来的王化贞。这两位生死冤家之间便有了这样一场对话。熊廷弼劈头盖脸就说:“六万军一举荡平辽阳,现在怎么样?“王化贞羞愧不能答,过了一会儿说应该守卫宁前(宁远、前屯)。熊廷弼冷笑道:“晚了!如此兵败之际,谁肯为你死守?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掩护百万生命入关,也就是了。“于是熊廷弼将所部交王化贞指挥殿后,尽弃关外数百里土地,将物资一律付之一炬,自己引领数十万辽民逃入山海关。

至此,辽东尽失!

其实,平心而论,熊廷弼尽弃辽东的做法还是很有问题的。当时,后金军尚未到达广宁。只是孙得功弄了点兵痞子在那里捣乱就把王化贞给吓跑了。据王化贞自己说:他离开广宁的时候,还有16000余守军,“守御之具甚备,即贼至城下,未必可攻而入也。“此时如果熊廷弼率5000兵马驰入广宁,以他在军中威信,又有一支可靠的兵马,不难弹压乱兵。再收集前线溃军,兵力当有3万以上。以此兵力固守广宁,守住是完全有可能的。退一万步讲,即使广宁确实不可守,至少也可像王化贞所说的守宁前。因为实际上后金军离宁前还远得很,无力也无意过于深入。就是在熊廷弼全部放弃关外之后,后金军也只进至宁远城下就收兵了。熊廷弼没有见到后金军一兵一卒就尽弃关外数百里,焚毁物资无数,导致援辽兵马数万、辽民数十万“满山遍野,号哭于道“,死者无算,确实是说不过去,这也成为后来阉党杀熊廷弼的一大口实。与袁崇焕当时的作为相比,熊廷弼明显是要差得多。熊廷弼为什么会出此下策?或许是受挫折太多心灰意冷?或许是为了给王化贞个好看?还是一时判断失误?后人再无法知晓,只能扼腕叹惜。

一封封十万火急的军情奏折从关外飞向北京,又化作无数塘报、邸抄、公文发向全国。消息所到之处一片混乱,天启皇帝甚至抓着首辅的衣襟哭了起来,仿佛努酋明天就要到北京了似的。大臣们都以“关门为死地,总兵为死官“,兵部连选了两个辽东经略都不敢上任。最后几乎采取了“拉郎配“的方式,由重臣填选票,得票最多的去,不管本人是否同意。这样才弄到了个兵部侍郎王在晋去当替死鬼。

就在朝中上下乱成一锅粥之际,有人发现新上任的兵部职方司主事袁崇焕失踪了。虽然职方司主事在兵部也还算个重要职位,但这当口谁还管得了这个呀。当时谁也没有想到,正是这个失踪的袁崇焕后来在历史舞台上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成为中国历史上一颗不落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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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6 22: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明袁大将军-初露锋芒

初露锋芒--失踪的兵部主事



袁崇焕,字元素,广西藤县人(较流行的说法是广东东莞人,国子监的进士题名碑上写的确实是广西藤县,有人考证是原籍东莞,借籍藤县,因此东莞说也对)。生于万历12年(1584),万历47年中进士,授福建绍武知县。36岁中进士,并不算早,当然也不晚,授知县而没能进翰林院,可见考的名次并不高。袁崇焕并不是特别的热衷八股,科举时代的人才有很多都是这种情况。他为人慷慨、肝肠热、富有谋略,从年轻时就立志边塞,任县令时常找了解辽事的老兵讨论情况,为以后的运筹帷幄打下了基础。

由于科举考得不太好,按一般的情况,袁崇焕面前的道路将是漫长而曲折的。但是,在一个特殊的时间,一个特殊的地点,一个特殊人物出现了。

天启二年正月,广宁之战爆发,明军节节败退。当时袁崇焕正好在北京朝觐,上书“自陈愿备兵“。御史侯恂发现他是个人才,立即向熹宗推荐,遂于2月16日破格提拔袁崇焕为兵部职方司主事。(侯恂这个人还是蛮有意思的,自己本领并不大,但特别能发现人才,不仅袁崇焕,明末名将左良玉也是他由一个小校提拔上来的。侯恂认准了人才就不惜破格提拔,左良玉比袁崇焕更离谱,从小校一下子升为副总兵(上尉直升中将)!而且侯恂的儿子侯方域也是如唐伯虎一流的花花公子(或风流才子),后来还被写进“桃花扇“成了中国文化史上的名人)

职方司可以说是兵部最重要的一个司,曾被人比作现代的总参谋部,其主事又是该司相当重要的官员。再加上不用亲自上阵,对有些人来说真是美差啊。但袁崇焕并不以此为满足,就在上任的当天他就悄悄离开北京,单骑出关考察前线形势。

2月16日,正是努尔哈赤进入广宁,熊廷弼放弃关外西撤的第三天。满朝文武从上至下无不胆战心惊,即使如熊廷弼这等人物也认定辽东不保,而袁崇焕竟敢单骑出关,这是何等的气概,何等的胆识!

这次出关,是袁崇焕第一次真正亲历“辽事“,在前线的亲身经历、广宁之役的经验教训对他将来战略战术的影响是怎么估计也不为过的。从他在这之后不久所提出的一系列方针和原则,我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这一点。

回京之后,他向朝廷表示“给我兵马钱粮,我一人足以守关!“要知道当时是怎样的局势,兵部连换了3个辽东经略的人选,又下了死命令--绝对不准推辞!才弄了个王在晋去,还老是动不动就说“倘逐臣而使之归,臣之所大幸也“。只要能够守关半年的人就会被朝中称为“名将“。袁崇焕的举动惊动了朝廷,28日,熹宗再次提升袁崇焕为山东按察司佥事山海监军。3月,朝廷拨发20万两白银供其募兵。

一颗新星即将升起。



初露锋芒--凭坚城、用大炮



临去山海关前,袁崇焕拜访了刚刚回到北京“革职听勘“的熊廷弼。熊廷弼问他持什么战略去山海关,袁崇焕说:“主守而后战“。这与熊廷弼不谋而合,他非常高兴,滔滔不绝的与袁崇焕谈了一整天,尽欢而散。这是两代英雄的第一次,然而也是最后一次会面。此后不久,熊廷弼因所谓“功罪一体“而被阉党陷害下狱,与王化贞同被判死刑,并于天启5年被杀害,“传首九边“。(而王化贞直到崇祯5年才问斩,明朝就是这样没道理!万历47年萨尔浒丧师的辽东经略杨镐也是直到崇祯2年才斩首,而袁崇焕崇祯2年12月下狱,次年8月16日就被凌迟处死,世道不公一至于此!)不过,在临去之前能够将经验传授给下一代,并且知道自己后继有人,熊廷弼大概死也可以瞑目了吧。

“主守而后战“五个字看起来似乎平平无奇,但这却是从无数的鲜血中总结出来的。后来它又被袁崇焕进一步完善为“凭坚城,用大炮“,并且在战争中取得了惊人的战果。

拿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个战略似乎很正常,步兵对骑兵作战守城当然占便宜,但在当时却并不是这样。要知道,与诸多汉族王朝的军队相比,明军的攻击精神是相当强的。从开国时起,明军就是第一支由南向北统一中国的军队。明成祖时更五次出塞,穷追蒙古军数千里。虽然中期在“土木之变“前后曾经在“南倭北虏“的夹击下军事上暂时处于守势,但到了嘉靖末年情况就开始好转。到万历初年,张居正主政。他一方面放手任用用谭伦、戚继光、李成梁等著名将帅,另一方面又成功的招抚了俺答,同时对内积极推进改革、增强国力,使得明朝的军事、经济、政治力量达到了巅峰。张居正死后,虽然人亡政息,但国家的底子还在。因此在著名的“万历三大征“中,尽管明军也有过不少丧师败绩,但总的来说始终处于攻势,而且都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因此,可以说在与后金军作战以前明军实际上就没有遇到过敌手。

与后金军作战初期的明军将领如杜松、刘綎等人都是在“万历三大征“中成长起来的。(比如刘綎就是甲辰援朝战争中的名将,号称“刘大刀“。手中大刀据说有120斤重,所以萨尔浒之战中朝鲜援军交他指挥)屡战屡胜之后,遇到新的敌人时他们自然而然的会以过去胜利的经验为基础,来指导新的战争。了解了这些,在萨尔浒之战中,明军为什么会分兵4路,为什么明军将领们如此大大咧咧,为什么敢于跟后金军硬碰硬的打野战也就不难理解了。

然而,世间已无张居正!万历47年的明军与万历10年的明军早已不是一支军队了!戚继光、李成梁都作了古,戚家军什么的也早就成了历史遗迹。而努尔哈赤的后金骑兵更非倭寇或者杨应龙之流的土匪所能比,把过去的经验抱着不放是注定要吃大亏的!



当明军在抚顺第一次遭遇后金军时,立刻感觉到了这支军队的不同凡响。

面对明军绝对优势的火力,后金军对付的办法是采取盾(木字旁)车与骑兵相结合的“结阵“战术。阵前布盾车,车前挡以5,6寸厚的木板,再裹上生牛皮,专门对付明军的火器。其后是一排弓箭手,再后是一排小车,装载泥土,以填塞壕沟,最后面才是后金铁骑。战斗开始时,后金军先用盾车抵挡明军发射的第一次火器,然后铁骑突然奔出,直冲明军阵营,力求一举将明军冲垮。

明军虽然拥有大量火器,但火器的性能与使用方法都很成问题。

首先是火器射程较短,一般只有数百步,能打到一两里的很少。因此后金军只需要通过一段不长的路程就可以与明军短兵相接。

其次,火器再装填困难,两次发射要隔较长时间。经常是第一次火器发射完还没来得及发射第二次,后金军就到了面前。而且明军似乎不怎么使用线式战术的轮流发射,总是搞齐射,造成了火力空当,这样问题就越发严重了。

第三,火器威力不够,当时明军使用的小型火器主要是用霰弹,防御时用的大口径火炮也只是用实心弹,如果不直接命中就没有什么杀伤力。而当时的瞄准装置又很差,因此对付奔驰中的后金骑兵命中率不高。这样一来,即使后金骑兵在冲击的过程中挨上一、两次齐射损失也不会太大。

第四,火器容易过热。发射次数一多就变得滚烫,“装药即喷“,无法再发射。沈阳之战,后金军就是趁着这个火力空当攻进城的。

第五,火器大都是土法铸造,强度不高。往往容易炸膛,有的时候对己方的威胁甚至比对敌人还大。“说岳全传“里面就有梁红玉打炮炸了膛,把自己的城墙轰开的故事。当然这个故事描述的并不真是宋朝的事情,而是该书写作的时期--明清时的情况。

虽然当时的火器有以上许多问题,但火器毕竟是火器,有着许多冷兵器所无法企及的优势,实践证明只要能够善用火器,其威力还是不可小窥的。问题的要害就在于如何保护好火器不被后金骑兵冲垮。但明军最大的毛病也就是出在这里。

明军列阵的时候,总是把火器放在最前面。结果一旦后金军突至面前就傻了眼了,往往是火器一开始就被消灭,剩下的就是步兵与骑兵间的野战,其结果自不待言。不光野战这样,在守城的时候,明军也老是喜欢放着好端端的金城汤池不用,把部队和火炮摆在城外,这就等于跟野战一样了。更糟糕的是,一旦城外军队被击溃,逃奔城下,为了怕误伤自己人城上的火器就不敢使用,打开城门放军队进入的时候又往往被后金军乘虚而入。开原如此,沈阳如此,辽阳又是如此!明军总是固执的要这样做不合逻辑的事情的原因何在呢?可能是受了于谦的北京保卫战的影响吧。但要知道那时候明军是22万大军列阵九门,而也先是孤军深入啊!而且也先也基本上没有有效的对付火器的战术,这些与后来的情况都是大不相同的,你能随便学吗?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明军对后金军屡战屡败。拿王在晋的话来说就是“一坏于清(河)抚(顺),再坏于开(原)铁(岭),三坏于辽(阳)沈(阳),四坏于广宁。初坏为危局,再坏为败局,三坏为残局,至于四坏,捐弃全辽,则无局之可布矣!“

但是在屡屡的丧师败绩之中,也还有着几个闪光点,预示着将来可能击败后金军的希望。



第一次是天启元年3月辽沈之战中的浑河战斗。当时由川浙军组成的援辽军万余人在总兵童仲揆、陈策、副总兵四川石柱(石字旁)都司秦邦屏(明末著名女将秦良玉的弟弟,当时实际上是秦良玉在指挥作战,但由于女子不便出面,所以形式上以弟弟为统帅。他们所指挥的是石柱土司兵,号称“白杆兵“,以多用白蜡杆长枪得名,在当时是一支很有名的部队。)指挥下增援沈阳。行至浑河时传来消息,努尔哈赤已经破城。陈策要回师,而秦邦屏坚决请战。两人争执不下,于是决定分兵在浑河两岸扎营,川军驻河北,浙军驻河南。

后金军首先集中了右翼4个旗的兵力(约3万人)围攻结营未定的川军。白杆兵特别能战,毫不畏惧,杀死后金军2、3千人。而后金军依仗人多势众,不顾伤亡,反复发起冲击。激战竞日,由于极度的饥饿和疲劳,明军终于失败,几乎全部阵亡。

紧接着,努尔哈赤指挥全军趁黄昏猛攻河南的浙军大营。浙军结营甚牢,将火器列于营内,后金军几次冲击都无法接近明营。直到明军火药全部用完,后金军才得以与浙军短兵相接。而浙军打得也很顽强,与敌激战一夜,一度不分胜负。直到后金军再次增援,明军才最后兵败。陈策、童仲揆等皆战死。

这一仗打得可谓碧血横飞、浩气四塞。当时的人评价说:“自奴酋发难,我兵望风先逃,未闻有婴其锋者。独此战,以万余人当虏数万,杀数千人。虽力屈而死,至今凛凛有生气!“

且不说这支明军英勇的战斗作风如何,我们还是来探讨一下这次战斗能给人们带来些什么样的启示。



首先,只有保护好火器才能真正的有效使用火器。河南营中浙军只有数千人,可是由于他们有效的将火器保护了起来,虽然只是临时设置的一些障碍物,但在部队的顽强抵抗下已经能够有效防止后金军冲到面前,而同时集中火力突击就可以击退后金军的冲锋。这样,只要明军还有火药,后金军就根本无法靠近。直到火药用尽以后才得以短兵相接。

其次,鲜血再一次证明了明军的步兵是无法与后金骑兵野战的。石柱白杆兵可以说是当时步兵中的佼佼者了,但在后金骑兵的反复冲击下终于不免全军覆没的下场。就像汉匈战争中李陵的5000步兵,虽然特别能战,但在绝对优势的匈奴骑兵面前终究不免覆灭。当然,如果所有步兵部队的素质都能像白杆兵或是李陵的部队一样,也是可以打败骑兵的。但这根本不可能,上哪里去再找这样一支部队?

浙军比白杆兵人数少,素质差,但给予后金军的打击尤在白杆兵之上。其差别就只能归结于战术的优劣了。

如果说浑河之役这些特点表现得还不够突出的话,那么西平堡之战就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了。

广宁之战中,副将罗一贯率3000人守西平堡,与后金军主力血战竞日。只是在火药用尽(又是火药用尽!)的情况下后金军才得以破城。而且还付出了数千人的代价。而几乎同时的沙岭之战中,明军援军3万余人被后金军轻而易举的击败,损失殆尽。

袁崇焕和我们不禁要想:为什么会这样?是罗一贯的3000守军特别精锐吗?不是,这只不过是一支很一般的部队而已。当然,罗一贯是个舍身为国的忠臣,但指挥援军的总兵刘渠、祁秉忠也没有临阵脱逃,而是力战而死呀?确实,沙岭之败有孙得功捣乱的因素,但倘若明军不是已经斗志尽丧,孙得功喊那一嗓子又有什么用呢?而且在萨尔浒、在阿布达里岗、在尚间岩、在辽阳、沈阳城外并没有孙得功呀?如果罗一贯在沙岭,他难道就能力挽狂澜吗?他的部队就不会像其它3万人那样一溃千里?那么如果那3万援军不是与后金军野战而是像罗一贯那样死守城池又会怎么样呢?

有人可能会问,那辽阳、沈阳之战不也是守城吗?怎么也败得那么惨呢?王化贞就是以这个为理由,认为必须进攻,先发制人才有胜利的希望。

其实辽阳、沈阳的守城与西平堡的守城是大不相同的。



仔细的研究一下辽沈之战,我们就会发现,实际上辽沈之战明军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守城。

让我们来看一下辽沈之战的过程吧。天启元年3月,后金军兵临沈阳城下,采取了轻兵引诱的策略。守沈阳的总兵贺世贤轻敌,率家丁千人出战。结果后金军来了个“精骑四合”,贺世贤身中乱箭而死。于是后金军乘机发起了对沈阳城的进攻。作为内应的蒙古降人打开城门,后金军乘虚而入,占领沈阳。总兵尤世功等7万人战死。

占领沈阳并在浑河歼灭了增援明军之后,后金军立刻转攻辽阳。辽东经略袁应泰令朱万良等5总兵率5万军出战。大败,被后金军追杀数十里。第二天,袁应泰又让3万军出城,据守城外3壕。两军大战一日,明军又溃。而且后金军随溃逃明军冲入辽阳东门。当夜袁应泰“列盾大战”,与后金军进行了激烈的巷战,又溃。到了第三天晚上,明军大势已去,混入城内的奸细又乘机到处放火。袁应泰自杀,辽阳陷落。

由此可见,辽沈之战的主要战斗并不是攻城战,而是两军在城外的野战。是明军主动放弃了坚固的城垣,战斗实质上与萨尔浒、沙岭等战斗是一样的。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的结论是:要击败后金军就必须发挥火力优势,而要发挥火力优势就必须有效的保护好火器。也就是所谓“凭坚城,用大炮。以铳护城,以城护铳”。罗一贯的3000人守小小一个西平堡,尚且能打出那样的战绩。如果能够有足够的兵力,坚固的城池,充足的给养,挡住努酋是完全可能的。单骑考察完关外局势后,袁崇焕正是从失败中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和制胜的方略,才充满自信的发出了“给我兵马钱粮,我一人足以守关!”的豪言壮语。能够冷静的判断形势而不为外界所动,这正是一个伟大统帅的必备素质。



初露锋芒--宁远筑坚城



让我们回到天启2年的山海关吧。其实认识到防御的重要性的人已经决不止袁崇焕和熊廷弼他们几个了,但是达到这种认识的出发点却不大一样,往往并不是出于战略战术的考虑,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说白了就是怕死吧,比方说我们的被赶鸭子上架的新任辽东经略王在晋大人。

王在晋当御史的时候倒似乎是满有勇气的,大谈什么“守关必外有城郭为藩篱“,“乘此际虏骑未侵,急率兵出关,收复宁前“,可等他哆哆嗦嗦的到了山海关之后就什么都不说了。拥重兵数万据守重关尚且感觉不安全,要在山海关外八里铺再修一关,以4万人守卫,并提出了93万两白银的预算。这个目光短浅的作法遭到了当时已经上任宁前兵备佥事的袁崇焕等官员的反对,当然没人会听他们“芝麻官“的意见。问题是大学士孙承宗也反对这样做。(孙承宗可以说是和熊廷弼,袁崇焕齐名的明末战略家。他也有和袁崇焕相同的爱好,关心辽事,没事喜欢找老兵聊天,“晓畅边事“。但他有一点是别人比不上的,就是曾经当过天启皇帝的讲师,据说教学效果很好,因此跟皇帝关系很铁,天启元年当上了大学士,管兵部事)为了弄清情况,孙承宗自告奋勇去山海关实地考察,再决定在辽东的战略。

6月26日,孙承宗到达山海关,与王在晋发生了一次有趣的谈话。

“新关建成就移旧城4万人守卫吗?“孙承宗首先发问。

“不,当另设兵“王在晋回答。

“如此则八里之内有守兵8万人,别的地方就不设重兵了吗?(你哪里来那么多兵?)而且新城后面就是旧城,中间的大量地雷是给敌人设的呢,还是给新兵设的呢?新城如可守还要旧城干什么?新城要是失守,4万败兵溃至城下,是开关放行呢,还是据之门外留给敌人呢?“

“关外有3道关,可以进关“王经略开始冒汗了。

“如象你所说,敌人来了,我军逃跑如故,要新关何用?“

“准备在山上建3座寨,以接待逃跑的兵卒。“王在晋语无伦次的说。

孙承宗脸色一沉:“兵未溃,先筑寨等他们,这不是教他们逃跑吗?而且溃兵能进关,虏骑就能跟着进关!现在不为恢复失地打算,却整天想着撤去藩篱,筑什么新关,这样京师以东还有安宁的地方吗?“

孙承宗的这一串提问看起来有点像故意找茬,但其实是有着血的教训的。王在晋那种作法袁应泰在辽沈之战时早就试过了!当时袁应泰在辽阳城外挖了3道战壕,每道驻兵万人,城内又有数万兵,看起来似乎是固若金汤了。但后金军只突破了第一壕,守军一溃,后面2壕、3壕的明军就不敢再发射火器,于是后金军跟着就突破了两壕。2万多溃兵逃至城下,守军只好开城,后金军就跟着冲了进去,最终导致辽阳失陷。现在,王在晋根本就是在重蹈袁应泰的覆辙。

尤其表达孙承宗激愤的心情的还是他的最后那几句话。确实,再不思恢复,等后金军真正进抵山海关城下,莫说京师以东,就是京师也“亡无日矣“!而要真正解决山海关的守卫问题,就必须要恢复关外,加大防御纵深。

山海关的文章要在关外作,这就是孙承宗的战略。



尽管王在晋心里还是很不服气,孙承宗也只好不管这么多了。反正胳膊也拗不过大腿去,孙承宗回到北京不久,天启皇帝就同意撤换王在晋,改任南京兵部尚书。(明成祖迁都北京以后在南京仍然留了一套班子,六部、都察院等等一应俱全,与北京的平级,但没有实权。其作用有点像敬老院)而由孙承宗以辅臣之尊经略辽东。

孙承宗于天启2年9月到达山海关,决定恢复关外诸城。在到底守哪里的问题上,当时还有几种不同意见。王在晋曾经提出守中前所,但中前所离山海关太近,实际上这只是给修新关换了一个说法而已,当然不行。守锦州,离山海关又太远,互相难以照应。剩下的就是袁崇焕的守宁远和孙元化的守觉华(菊花)岛。

宁远,始建于宣德3年,置宁远卫。当初城并不大,只是为了沟通前屯与锦州的交通线建的。但是,当努尔哈赤占领了广宁,锦州孤悬域外,山海关面临威胁的时候,位于辽西走廊中央的宁远的战略地位就突出的表现出来了。

翻开一张“中国地形图”,我们可以清楚的看见:棕色的蒙古高原自东北向西南方向延绵万里,过了张家口——赤峰一线之后,突然转为黄色的燕山山脉和由努鲁儿虎山、黑山、松岭等山组成的辽西丘陵。从这里分别向东北方和南方,是一片绿色的东北平原和华北平原,向东南就是碧波万顷的渤海。位于山海之间,连通两大片绿色平原的是一丝极狭长的绿色,绿色的一端写着“山海关”,而另一端则写着“锦州”两个字。

这,就是辽西走廊。

看到这里,辽西走廊的战略意义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它是从辽东进关的必经之地。大军想要入关,不走辽西走廊就得远绕蒙古。劳师远征,后勤极为困难。而宁远正好卡住了辽西走廊的咽喉,有宁远在,山海关就可以安然无恙。后金兵即使绕道蒙古入塞,没有打通辽西走廊,也不敢久留。觉华(菊花)岛则是宁远附近的一个小岛,有着与宁远类似的战略地位。但后来的实践证明,从战术上来看,守岛不如守城。因为辽东天气寒冷,冬天海水一上冻各岛便无险可守。明军驻防的许多海岛都是被后金兵乘海水上冻攻破的。而守城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在后来的宁远大捷中我们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这一点。

最终孙承宗的决定是以守宁远为主,同时分兵守卫觉华(菊花)岛,并准备进一步恢复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大小凌河等诸城。由袁崇焕负责宁远的修筑与守卫。



从天启3年开始,袁崇焕开始了重筑宁远城的工作,经过1年的努力建成。在史书中关于这一段历史只有像城高3丈2尺、址广3丈、顶部2丈4尺这样一些枯燥的数字,至于筑城的艰辛是只字不提的。但是,我们从其它一些片段中也可以推想到袁崇焕当年的困难。

孙承宗让袁崇焕守宁远可以说是力排众议,从前任的辽东经略到现任的辽东巡抚,都反对这个做法,因此,对袁崇焕来说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而当他来到宁远时所面对的又是什么呢?一片废墟,经过连续的战乱,原来的宁远城早已荡然无存,“城中郭外,一望丘墟“,完全是从零开始。袁崇焕那时实际上是第一次独当一面主持军事,此前完全是一个文弱书生的形象。那些打了多少年仗的老兵油子们怎么能轻易就服他?(实际上,直到宁远大捷,宁锦大捷袁崇焕打出威名来之后,还有人看不起这个“书生“,袁崇焕杀毛文龙时便说:“你道本部院是个书生,本部院却是一个将首!“)而在宁远,袁崇焕所面对的还不是一般的老兵油子。早在任命袁崇焕之前,孙承宗就令当时还是一个游击的祖大寿重修宁远城。祖大寿根本就没把这个放在眼里--修什么宁远城,老子见得多了,鞑子来了还不是掉头就跑?吭吭吃吃修了1年,只完成了十分之一,还是个豆腐渣工程。结果袁崇焕来了之后全部需要推倒重来,其受到的阻力可想而知。然而,祖大寿这个典型的兵油子在袁崇焕的领导和人格魅力的影响下,竟然仿佛变了一个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跟着筑城,终于成为辽东名将,而且一直追随袁崇焕,忠心耿耿。祖大寿的转变带动了一大批辽将,后来他们成了明朝在辽东的中坚力量。(到崇祯后期辽东的军事几乎全部控制在祖家和其亲戚吴家手中,这两家出的将领光是总兵就有祖大寿、祖大乐、祖大弼、吴襄、吴三桂等多人。现在在宁远(辽宁兴城)还保存有崇祯给祖大寿和祖大乐立的两个牌坊,可见其地位之高)

如果说祖大寿还是比较好收服的话(毕竟是下级),当时已经是都督佥事的总兵官满桂就更加难缠了。孙承宗命令袁崇焕与满桂共守宁远,虽然以袁崇焕为首,但级别却是相同的(要不是明朝重文轻武的话,说不准满桂还要大点),因此满桂是完全有理由不买袁崇焕的帐的。而且满桂是蒙古族人,本来脾气不好,又碰上袁崇焕这么个性格刚强的,摩擦当然少不了。但要守好城,必须与满桂和衷共济。因此袁崇焕做的让步,受的委屈可想而知。(到了宁远大捷之后,袁崇焕一方面是地位提高了,另一方面也是受不了了,终于与满桂决裂)

尽管有这么多的困难,在袁崇焕的努力下,宁远城终于在天启4年落成了。成为关外第一重镇,“兵民5万余家,屯种远至50里““远近望为乐土“。特别的是这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这个“坚不可摧“并不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尽管后金一直视宁远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次三番的争夺,却屡战屡败。到崇祯末年,后金将宁远到山海关之间的城池都攻陷了,使宁远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城,可仍然拿宁远没有办法。直到李自成农民军逼近北京,崇祯命令吴三桂放弃宁远回师勤王,清军才得以进入成为空城的宁远。

天启5年夏,孙承宗又与袁崇焕商议恢复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大小凌河等诸城。这样,明军的防线从宁远又前进了200里,再加上宁远到山海关的200里,辽西走廊400里尽为明有,辽东总算又有了“局“,而且是一片大好之局!



有的时候,历史真的会重演,这次就是这样。当年熊廷弼第一次经略辽东时的遭遇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发生在孙承宗的身上,不过这次可不只是那么几只“乌鸦“(明时蔑称谏官为乌鸦)了,而是我们所熟知的九千岁魏忠贤魏公公。

其实一开始九千岁还是并不想跟孙阁老闹僵的,毕竟孙阁老跟皇上的关系不一般啊。甚至还想过要讨好他,可偏偏孙承宗又是个“刚直不阿“的人,软硬不吃。魏忠贤派太监刘朝等去山海关劳军,结果孙承宗来个“中使观兵,自古有戒“,拒不接待。九千岁还以为孙阁老误会了,又派太监刘应坤带了10万两银子去劳军,还专门给孙承宗送了一大堆礼品,让刘应坤明确表示九千岁对孙阁老的拉拢之意,结果孙承宗连理都不理他。泥人还有点土性那,更何况这位眼睛长到头顶上的九千岁呢?“我倒要看看是你跟皇上铁还是我跟皇上铁!“魏忠贤想。

天启4年11月,孙承宗西巡蓟镇, 打算乘皇帝生日的机会进京面奏军情。结果这事传到魏忠贤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承宗拥关兵数万,将回京清君侧!“魏忠贤吓得跑到天启皇帝面前“绕御床痛哭“,天启皇帝一下子就心软了,严令孙承宗“无旨离汛地,非祖宗法,违者不宥“。魏忠贤又假传圣旨“孙阁老若进齐化门,就绑来杀了!“结果孙承宗带着几个随从刚到通州就一连接到3道命令,只得半途而返。

这下子孙承宗可就彻底成了阉党的死对头。九千岁开始翻拣每一个鸡蛋,试图从里面找出些骨头来。但却苦于没有借口,那次回京事件虽然皇帝也下旨阻止孙承宗,但还没有真正怀疑他,对于阉党“拥兵向阙,叛逆显然“的控告并不在意。

正在九千岁犯愁之际,天启5年8月的一天,有人报告--机会来了。原来,孙承宗属下的山海关总兵马世龙轻信人言,以轻兵突袭后金,中了埋伏,伤亡400余人。这本来只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小仗,而且孙承宗也不知情。但一让阉党抓住辫子,好嘛,不得了了!魏忠贤手下的乌鸦们一窝蜂的上来围攻马世龙和孙承宗,弹劾的奏章一下子就是几十道。孙承宗也火了,上疏“乞罢“(老子不干了!)阉党更是借机大做文章。终于,天启皇帝“批准“了孙承宗“回籍养病“的请求,以阉党的高第继任辽东经略。(说句老实话,孙承宗这样的结局在历任辽东经略中还是比较幸运的了,但事情还没有完。袁崇焕下狱后,崇祯皇帝又让孙承宗出山经略辽东,结果碰上了大凌河之败,孙承宗再次下台。一直在高阳的家中闲住。崇祯11年11月,清军入塞破高阳,76岁的孙承宗率全家巷战,子孙19人皆力战而死,孙承宗被俘,拒不降清,被清兵勒死。真是英雄命苦啊!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都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但明知如此,还要挺身而出,这正是中华民族的气节与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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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6 22: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明袁大将军-宁远大捷

宁远大捷--黑云压城



熊廷弼下台之后换上的袁应泰虽说没什么本事,到底还算个忠臣,也还有些胆量,城破自尽也可以说是死得其所。但我们这位接替孙阁老的高第高经略却连那么一点点优点也没有了。高第是万历17年进士,虽然中进士比较早(他中进士的时候袁崇焕才5岁啊!),但一直“宦业不显“。这大概是因为他也实在太无用了吧,这位高经略大概除了作八股文和拍马屁之外就很难再找到什么特长了,但这两个特长居然都派上了用场,用一个中了进士,另一个则帮他攀上了魏忠贤。正好赶上魏忠贤搞垮了孙承宗,九千岁说:你不是想当官吗?那就让你当兵部尚书去经略辽东吧。谁知高第此人就像“桓灵时童谣“里唱的那样“高第良将怯如鸡“,顿时几乎没给吓晕了,“叩头乞免“如鸡啄米。九千岁那管你那么多,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于是天启5年10月5日,在高大人“日夜忧泣“之际,他被任命为经略辽东等处军务。

高第一到山海关就下定决心要跟孙承宗对着干。他先是上了一道奏折说,山海关只有5万士兵,言外之意就是告孙承宗吃空饷。孙承宗知道后立即通知户部:既然高经略说山海关只有5万兵,那以后就按照这个数字发饷就好了。这下可把高第给吓坏了,只给5万人的饷,那另外67000人怎么办啊?只好连忙“以妄言引罪“,自动掌嘴。

孙承宗毕竟已经去职,只能在这些小事上修理修理高第,对于真正的决策还是无可奈何。高第很快断言“关外必不可守!“,下令尽撤宁远、前屯、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大小凌河诸城守军入关。于是,广宁之役时发生的惨剧又一次重现了,几十万军民“死亡载途,哭声震野“的撤向山海关,十几万石军粮和无数其他物资被丢弃在原地。好几年的努力才奋斗出的局面就这样完了?!

在一片撤退声中,有一个声音如同中流砥柱冒了出来,“我是宁前道,官此当死此,我决不撤!“这就是袁崇焕。

到了12月,关外已经全部放弃,只剩下了宁远一座孤城!

如此好的机会,大金的昆都仑汗又怎么会白白放过呢?于是,天启6年正月14日,努尔哈赤率领诸贝勒统八旗大军出发,这一次,昆都仑汗的目标不再仅仅是辽东或者辽西了,他要踏平宁远,直抵山海关,然后嘛......

不论是后金的贝勒们还是大明的大臣们,大概很少会有人认为后金这次进军会有什么麻烦,“至少打到山海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除了新升任的辽东按察使袁崇焕。



八旗大军“于旷野布兵,南至海岸,北越广宁大路,前后如流,首尾不见“,浩浩荡荡的向西开来,如入无人之境(或者说就是无人之境)。正月23日抵达宁远城郊。努尔哈赤还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便派人给袁崇焕传信,“我率20万大军前来,宁远必破,不如投降还有大官做。“出乎努尔哈赤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答复。“宁远既然是我恢复的地方,就有责任死守,怎么会投降呢?你说20万大军是吹牛,我知道你只有13万人,当然啦我也不会嫌少的,尽管放马过来吧!(关于这个数字,有的史学家提出了疑问,认为当时后金不可能有13万军队之多,而是6、7万人的样子。但说句老实话,宁远城并不很大,过多的部队也展不开,因此不论13万还是6、7万,对于宁远来说反正都差不多)“

努尔哈赤当时估计是给气得够呛--这个小南蛮,看老夫不收拾了你。

但是,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努尔哈赤也没有好好想想,这个袁蛮子没有点本钱敢这么和他叫板么?

袁崇焕还是很有点自信的理由的。

首先,他已经将所统辖的中左所、右屯等处部队全部撤入宁远准备决战。到21日,各军集结完毕,共有18000人。(西平堡罗一贯3000人就让努尔哈赤那么头痛,这可是18000人啊!)

其次,他坚壁清野,将宁远城外百姓全部迁入城,城外房屋等可为后金所利用的东西全部焚毁。(这实际上就是在扫清射界!)

第三,严密分工。以总兵满桂为前敌总指挥,亲自守通向锦州方向的城东南角。副将左辅守城西,参将祖大寿守城南,副将朱梅守城北。自己总督全局。(这几个人加上赵率教,成为了他日袁崇焕的几大得力干将)令同知程维模严防奸细(努尔哈赤又一个惯用招式泡汤了),通判金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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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6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明袁大将军-短暂的喘息

短暂的喘息-主战与主和



天启6年十月,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传到了盛京(沈阳〕。明国的辽东巡抚袁崇焕派人来为8月11日去世的老汗王努尔哈赤吊丧,同时祝贺新汗皇太极即位。

这开得什么国际玩笑?才气死了老汗王,现在又假惺惺的来吊丧?而且明国素来视后金为反叛的属夷,绝对不肯承认后金是一个国家的,居然会派人来祝贺新汗王即位!顿时颇有几个贝勒大臣们冲动的表示要将这几个南蛮杀了祭奠老汗王等等。但皇太极却显得特别的冷静:现在国中还不稳,自己的汗位确实来之不易,既不是年长,在4大贝勒中排名老么;也不是努尔哈赤最疼爱的,有三个弟弟多尔衮、阿济格和多铎呢;实力更不是最强,八旗之中只有2旗而已。众多的哥哥弟弟中不服气的大有人在,要不是大贝勒代善大公无私的全力拥戴,真不知汗位谁属。而直到登上了宝座,各种大事也还得8大贝勒协商,自己哪里像个大汗,简直就只是个权力比较大一些的贝勒而已。而且西边的蒙古、东边的朝鲜都与明国站在一起,一旦与明国的战争失败,这两家和兄弟们恐怕都饶不过自己吧,不除掉这几个心腹之患,实在是寝食不安啊。一想到与明国打仗,宁远城下的那一幕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明军要老那么打,胜负真的是很难说呢,皇太极想,而且明国毕竟是个泱泱大国,“虽师老财匮,然以天下之全力毕注于一隅之间,盖犹裕如也“,最终恐怕还是要谈的。(毕竟崛起还不久,这时的皇太极还不敢去想一统天下,直到去世,他的最大野心也仅仅限于恢复当年大金的版图罢了)

在一番反复权衡之后,皇太极以破格的礼遇接待了准杀父仇人的使者。丰盛的酒筵、慷慨的馈赠、甚至还有专门的阅兵式让使者们在盛京乐而忘返达一月之久。他们离开时,身边还多了不少东西--各种各样的礼物和一封致袁崇焕的信,信中表示愿意照明朝封俺答为顺义王的先例归顺明朝。

皇太极作出这样的努力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但相比之下袁崇焕要更加困难得多。“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著,战为奇著,和为旁著“,这段文字就是袁崇焕著名的“恢复之计“。其中“和为旁著“是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要知道,虽然取得了宁远大捷的胜利,但是后金的主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而明军目前也只能守守城而已。当真谈到野战,甚至复辽,还是遥遥无期。在广大的平原上,后金兵来去自如,牢牢的掌握着战略主动权,打不打、何时打、在哪儿打、都不是明军可以说了算的事。要筑城、要练兵、要发展生产都需要时间,需要相对安定的环境,然而这些从哪里来?要靠和谈啊!

道理虽然很简单,但是让朝中那些乌鸦们听见了可就不得了了。什么南宋如何如何啊、秦桧如何如何啊、石敬塘如何如何啊、民族气节如何如何啊、祖宗土地如何如何啊......一股脑全压上来了!产生这种看法的原因大概可以分成3种,一是读死书读迂了,二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第三就是别有用心了,想找碴整人呢。

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但结果都是让袁崇焕难受得够呛。尤其是天启7年正月,后金出兵侵朝之后,弹劾的奏章一道接着一道,声称就是因为袁崇焕跟鞑虏搞什么和谈,才使鞑虏腾出手来打我们的友好邻邦朝鲜云云。

这帮书生,屁都不懂!你倒是来辽东看看啊?拿什么去支援朝鲜?是派个万把几千人去增援,还是出击敌境去围魏救赵?皇太极巴不得你来送死呢。还什么奴儿干都司,你倒是去恢复个试试?说的倒轻巧,真正要有人负起责任来的时候,一个都不见了。要不是争取来这么些宝贵的时间,锦州、大凌河诸城如何修得起来?袁崇焕郁闷之极。

郁闷归郁闷,在天启皇帝“悉听便宜行事“的支持下,袁崇焕总算争取到了一年多的喘息时间,来进行他的恢复之计。而在锦州、大凌河两城修复,“战守又在关门400里外,金汤益固矣“的成绩面前,“主战派“们也只好暂时退却。(然而这种退却是很暂时的,宁锦大捷之后,阉党再次以此为借口赶袁崇焕下台。这还不算完,跟鞑虏和谈的罪名从此似乎一辈子跟定了袁崇焕,直到冤死,杀他的罪名里还有一条“擅主和议“。)

明朝这些大臣的迂腐有的时候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到后来农民起义愈演愈烈,明军明显无力同时两面作战。尤其是崇祯14-15年间,关内对李自成农民军的朱仙镇战役和关外对清军的松锦战役这两大主力会战几乎同时爆发,两个战场交战双方的兵力都很接近,假如明军能把分散两线的军队集中起来投入任何一个战场,无疑都能够取得胜利,可是,最终的结果是,两场战役都以明军的惨败而告终。问题已经很清楚了,明军败就败在两线作战上。因此那个时期几乎所有的历任兵部尚书都认为非同清和谈不成,可这些“清流“们仍然是半点不肯松口。直到把主持和议的兵部尚书陈新甲活活逼死,彻底断绝和谈才算满足,结果如何大家都清楚。这已经不是“宁失千金,不失寸土“了,简直就成了“宁失天下,不失寸土“。 (宁战勿和,战是方法问题,和是立场问题,其性质是大不相同的!)

他们倒是自食其果,(当然啦,其中也绝不乏鞑虏到了面前就立刻想通了的)可那么多的老百姓却为此白白付出了生命!遗憾的是,这在中国的历史上绝不是一个孤立的例子,那些不负责任只知夸夸其谈的清流哪朝哪代没有?偏偏他们还总是能迎合一些舆论,弄个好名声,即使受到了惩罚也可以显示出他“文死谏“的决心,美名扬于天下。明朝时就有那么一些谏官,最喜欢被廷杖,因为杖过之后立刻就成了天下人望,鲤鱼跳龙门了。骨头贱到了如此程度,难怪朱温要把那些“清流“扔到黄河里,让他们变成“浊流“才解恨呢。袁崇焕对这些历史应该是很清楚的,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虽然可能还没有想到会葬身愚民之口),但他知道这对国家,对民族和人民有利,于是他不顾一切的这样做了。这才真正是把自己的利益(包括名誉)置之度外,“我身属国,已非我所有“,这才是真正的英雄!相形之下,那些只知道捞个精忠报国的主战派好名声的清流们是多么渺小。



短暂的喘息--备战、备战!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当然不能随便浪费掉。应该说,这一年多的时间,袁崇焕过得是相当充实的。

总的来说,袁崇焕所做的一系列工作主要可以归纳成两件事。

一是继续“守为正著”的基本战略。后金军刚从宁远城下撤走,袁崇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申请经费大修城堡。这回袁崇焕的身份地位与当年相比可是鸟枪换炮了--宁远的英雄、新任的封疆大吏,说起话来和刚升任的小小监军当然不一样,更何况宁远大捷的胜利已经证明了“凭坚城,用大炮”战略的正确。申请一路绿灯,不仅批准了重新整修宁远、前屯等城的损坏部分,还批准了重修后金军撤退时拆毁的锦州、大凌河、中左所3城,将防线重新推回到锦州一线,控制住整个辽西走廊。天启7年正月,就在皇太极准备征伐朝鲜之际,明朝4万班军和大批民夫开到了锦州等城,就在后金军的眼皮底下以惊人的速度抢筑城池。同时宁远、山海关、前屯、中后所、中右所也都整修一新,“坚雄如前日之宁远也”。被高第破坏的宁锦防线重新又恢复起来了!

为了充实军备,作长期作战的准备,袁崇焕大兴屯田,贯彻其“以辽土养辽人”的战略。在国家供应关外的军粮40余万石中抽出125000石,折成10万两白银,作为屯田经费,吸引辽人返回故里。(看不出,袁崇焕还有点市场头脑嘞〕

第二就是开始要打“战为奇著”的主意了。像宁远那样的坚城,只要明军不犯什么大的失误,后金军是很难攻下来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了。首先,经营一座宁远那样的城池要花相当长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筑城的大批军队和民夫将处于无依托境地,非常易于受到攻击。除非明军不打算收复失地了,否则这个问题绝对逃不过。(后来的大凌河之败就是这样,筑城未毕,后金军就大举来攻〕而且,再怎么坚固的城池,如果后金军采取长期围困的方式,不论你准备多么充分,总有一天城中会弹尽粮绝,到那时怎么办?(锦州之败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应该说当时祖大寿的准备已经是相当充分了,就在后金军合围前夕还抢运了16000石粮食入城。围城刚开始的时候,明军还挺自信,在城上对后金兵说:“我们城里的粮食能吃2、3年,你们围城有什么用?”下面的后金兵回答:“不管什么2、3年,就算能吃4年吧,到第5年,你们吃什么?”后金军一围就是整整两年,硬是弄得锦州城里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援军又在松山大败,无计可施的祖大寿只得出降〕因此,从根本上来说,要能守就必须能战!从这个角度来说,王化贞的看法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问题在于你要有相应的物质基础才能去战,不是说能战就能战了的。而初期的后金军实际上也不具备对明军重兵守备的城池久困的能力,因为这种打法对自身的国力也是相当严峻的考验,即使是二十几年以后,锦州之战后金军到了最后也几乎要支撑不下去了。

要战,就必须练出一支强大的骑兵,能够与后金军在辽阔的平原上争雄的骑兵!在练兵的问题上,袁崇焕力主“以辽人守辽土”。过去的辽东战事,明朝往往是从全国各地征调部队增援。除了少数特别精锐的部队外,这些客兵往往战斗力很弱。一方面万里来援,不适应辽东的环境;另一方面,家不在此,打起仗来没有一种保家卫国的意识,净想着怎么溜回家。而且,南方兵也不适于骑兵作战。袁崇焕将这些客兵归纳为“南(江南〕兵脆弱,西(山西,陕西〕兵善逃”。说到最后,还是民风剽悍,有切身利害关系,而且多善骑马的辽人最适于守辽土。

因此,袁崇焕在归附的十余万辽民中精选身体强壮者,充实各军,同时大力栽培祖大寿等一大批辽将。借着宁远大捷后明军士气有所回升,开始敢于与后金军作战的机会,袁崇焕苦练出了一支兵力并不很大,但战斗力相当强的骑兵。这支部队后来被人们称作“关宁铁骑”,熟悉明末历史的人应当知道,这个名字在当时意味着什么。(到了闯王进京的时候,全国的明军都不在李自成的话下,唯独吴三桂手下那仅存的一点点关宁铁骑,还让大顺寝食不安。要知道,这时候吴三桂的所谓关宁铁骑与当年袁崇焕的关宁铁骑早已差了不知多少!)

虽然当时这支部队还没有参加过实战,但袁崇焕心里明白,接受考验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短暂的喘息--又一次经抚不和



在皇太极的后金大军来考验新筑的宁锦防线之前,明方内部又出了一点让人们着实捏了一把汗的小插曲。

宁远大捷之后,袁崇焕的地位比之以前大大的提高了。官大了,脾气不免也要跟着大些,更何况袁崇焕本来就是个性格特别刚强的倔汉子。一个人倔倒也罢了,可问题在于倔的不止他一个,刚以在宁远的战功晋升右都督的蒙古人满桂在这方面就绝不亚于他。两个人都是好汉子,可就是处不到一块去。刚修筑宁远城和宁远大战的时候,为了大局起见,同时也是因为自己的地位权力还很有限,袁崇焕不得不克制自己一点,受点气也得和满桂“同心戮力,共保宁城”。现在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宁远大捷之后才几个月,从天启6年4、5月开始,两个人就互相指责,上表弹劾。袁崇焕在奏折中坚决要求将满桂“乞移之别镇,以关外事权归率教”

毕竟辽东巡抚比右都督还是要大些,朝廷几乎就要同意袁崇焕的要求了。可还有官更大的在,接替高第的新任辽东经略(天启6年3月改称辽东督师〕王之臣来插了一腿,力陈“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恳请将满桂留下,改调山海关。本来嘛,有人来拉拉架也是好事,可这个王之臣似乎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拉了偏架,在奏章中颇揭了揭袁崇焕的短。这下袁崇焕的倔脾气上来了,立即上书“乞休”,要告老还乡了。王之臣也不甘示弱,上书申请“引退”。事情是越闹越大。

这下可把朝廷给急坏了(好嘛,要没人干活了),这不跟广宁之败前熊廷弼和王化贞闹得一模一样吗!?要是历史重演......人们不敢再想下去了。6月6日,当年的重臣会议又开场了。不过好在这些大臣们毕竟不是傻瓜,明摆在眼前的教训还是能够接受的,虽然结论仍是经抚都留用,但不是像上次那样来个含含糊糊的“功罪一体”,而是明确了两人的职责划分:以中前所为界,关外防务属袁崇焕,关内防务属王之臣,各负其责,互不相扰。

这下大家总算都满意了,袁崇焕和王之臣均表示“各捐去成心”,袁崇焕又表态同意满桂留任。于是朝廷正式下令:满桂调任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移宁远,左辅驻前屯。

这样一来袁崇焕实际上成了关外明军的最高统帅,除了朝廷之外没有了任何婆婆,真正是称心如意,能够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为了表示忠于职守,与城共存亡的决心,袁崇焕和赵率教均将家属迁到宁锦前线。现在关外形势可以说是面貌一新,文武上下空前团结,万事俱备,严阵以待的明军就等着跟八旗大军再较量较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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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6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明袁大将军-宁锦大捷

宁锦大捷--战云又起



袁崇焕搞的那一套皇太极当然不会不知道,对其中的利害也是很清楚的。他很快就不能再忍耐下去了,下决心要赶在袁崇焕完成他的“恢复之计”之前摧毁它,为父亲报仇。天启7年5月6日,刚刚征讨过朝鲜的后金大军在大汗的亲自指挥下向西进发了。虽然士兵们对宁远的惨败还颇有些心有余悸,但皇太极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他相信,上次宁远的失利主要是过于轻敌,缺乏攻坚的准备,而只要准备充分,城池并不是坚不可摧的。袁蛮子只有一个,不可能哪儿都照顾到,就算打宁远比较困难,要攻刚筑不久的锦州应该还是可以的吧,皇太极悄悄的打着小算盘。

5月7、8日,后金军先锋刚过辽河,其行动就已经尽在袁崇焕的监视之下了。早在2月份,王之臣就被调回了北京,关内外人马尽由袁崇焕调度。辽东军马12万,4万驻山海关,8万屯关外,其中宁远驻军35000,锦州兵马也当有数万人。警报传来,袁崇焕迅速作出了决策。令尚未筑好的大凌河、右屯等城部队在副将左辅等人指挥下退入锦州,沿边各小堡守军全部撤入临近的大城,同时坚壁清野,河西粮草尽运至锦州,使后金军野无所掠。他的总体战略是:以宁远和锦州为两个主要支撑点,仍用守宁远的方法,拒敌于坚城之下,消耗其有生力量,再伺机出击。

这个战略成功的关键在于宁远和锦州这两个支撑点要能守住。宁远的坚固早已有过实战的考验了,可刚刚筑成的锦州呢?

这个重担本来不是由赵率教来担的。前些时朝廷派总兵尤世禄移驻锦州接替赵率教,尤世禄还没有来,皇太极倒先到了,权衡利弊只能先让赵率教全权指挥锦州战事。赵率教从前做过袁应泰的中军,但在辽沈之战中表现得并不很好,在全军覆没之后自己溜了回来。这次将如此重大的责任让他一力承担究竟行不行呢,或者应该派祖大寿去?袁崇焕紧皱着眉头。不!在长期的接触中,在这一年来的备战中,在主持修筑锦州的过程中,在赵率教毅然将家眷搬到前线的举动中,可以肯定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赵率教了,而已经成长为一个机智坚毅的将领。他能顶得住!袁崇焕坚信自己对赵率教的了解。

“成败就看你的了!”望着锦州的方向,袁崇焕默默的说。

“通令满桂、尤世禄、祖大寿三帅,让骑兵做好准备,有机会要出去跟鞑子练练了。”袁崇焕对手下说。



宁锦大捷--锦州鏖战



虽然事先并不是没有得到警报,但是5月11日突然出现在锦州城下的7、8万后金大军仍然让赵率教和守城的军民们大吃了一惊,这虽然还算不上是个天文数字,但也已经是城中明军的好几倍了。

为了尽可能的争取一点时间,赵率教玩了一个小小的花招:两名将官从城上缒下,到后金营中表示要谈判。(袁崇焕的这套把戏,他的部下们似乎都挺喜欢用,而皇太极似乎也特别喜欢上这个当。后来大凌河之战中的祖大寿也玩了这么一手,居然又把皇太极给唬住了。)

“果不出我所料,锦州他们是守不住的。“皇太极很高兴的接待了来使,并给赵率教写了一封欢迎他投降的信让来使带回城去。整整一天过去了,守在城边都望花了眼的戈什哈也没有见到答复的人出城,看见的反而是城上在不停的加固工事。

“该死的南蛮,胆敢骗朕,明天要让你尝尝朕的厉害!“

5月12日清晨,后金军从西、北两面发起了对锦州城的总攻。马步军对城垣轮番进行攻击,后金兵们拖着盾车、云梯冒着炮火直向城下冲去。赵率教、左辅、朱梅和监军太监纪用均身披甲胄,冒着后金军雨一般的箭矢亲临督战,指挥将士拼力射打。一时间城上“炮火矢石交下如雨“,红衣大炮在这里也扮演了主角,每一炮下去,盛京城里就多了许多孤儿寡妇。但是如果不这样的话,会出现更多的孤儿寡妇的。

毕竟是刚刚在朝鲜获胜的胜利之师,士气正盛,后金军仿佛忘记了宁远城下的教训,踏尸而上,冒死冲击,城西角一度眼看就要被攻破。赵率教急忙抽调其它3面的将士增援,硬是把后金军的猛烈进攻给打了下去。战斗从辰时开始,一直持续到戊时,进行了12个小时。巍巍的城墙下面“夷尸填塞满道“。

“怎么到了宁远?父汗!父汗!“皇太极用力摇了摇头“不,那是去年的事情了,父汗已经去世了。“咬咬嘴唇,皇太极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但是这酷似当年宁远的一幕仍然使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在梦境里一般。

到了亥时,后金军终于停止了攻击,退兵5里扎营。深夜里,他们悄悄出动,按女真人的传统将城下战死者的尸体拖到原来明军筑城用的砖窑里火葬。第2天,后金以骑兵围城,环城而行,但是却没有一个敢于靠近城垣的!皇太极也有些发晕了,他又派出一批批使者去向赵率教劝降。没打的时候赵率教都不降,现在后金军攻城失利,他又怎么会出降呢?结果是不难预料的,后金大汗的使者们被很合乎逻辑的拒之城外。

后金军只好再次发起攻击。



宁锦大捷--宁远,胜利的象征!



在红衣大炮、万人敌、盾车和云梯的交响曲在锦州城下一天天奏鸣的同时,北京的兵部衙门急成了一团。虽然袁崇焕早就定下了“不撤四城之守卒而远救,只发奇兵逼之”的战略方针,而且得到了兵部的批准。但是,一旦事到临头,兵部的那些尚书侍郎们还是坐不住了。他们生怕因为没有全力援锦导致锦州失守,这样他们就会吃不了兜着走。至于派的援军会不会失利,那就是前线将领们的问题了,他们已经尽力而为,不干他们什么事了。因此,兵部忽然改口,提出“为今之计,急以解围为主”。终于,朝廷不顾袁崇焕的反对,下令满桂从山海关守军中抽调一万精骑援锦。

袁崇焕知道,虽然在这一年里部队尤其是骑兵的战斗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但是毕竟还没有经历过实战的考验,而且寡不敌众。他不打算让部队与后金军直接硬碰硬的交战。要更稳妥些,这是袁崇焕的一贯方针。虽然援锦部队最后还是不得不出发了,但袁崇焕利用对关外明军的指挥权,下令让满桂等要慎重行事,不可孤注一掷。

“我自有与虏决战之所,但不是在虏希望的地方。”袁崇焕望着宁远城外的旷野。

5月16日,由满桂、祖大寿、尤世禄3总兵指挥的援锦部队在塔山以西的笊篱山与三贝勒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指挥的后金军前锋遭遇。双方发生了一场短促然而是激烈的战斗。在各伤亡百余人之后,两军都没有恋战。后金军退回塔山,而明军则按照袁崇焕的安排退回了宁远城下。

围攻锦州已经14天了,除了每天晚上从城下拖回来的大批尸体之外什么也没有得到。皇太极显得异常烦躁不安,能接近他的贝勒大臣都特别的奇怪。“四贝勒(一些人还没有养成叫他大汗的习惯〕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呀。”

“盛京的援军已经到了,索性绕过锦州,直接去宁远,打袁蛮子一个措手不及!”皇太极下定了决心。

28日黎明,后金军先锋出现在宁远城北岗。很快,持各色军旗的后金大军沿宁远外围扎下九座大营,形成了对宁远的包围之势。

“正黄、正蓝、镶蓝、正白......鞑子的主力都到了,袁大人!”

“恩,传令各军出城!”

“大汗,怎么回事?”令后金军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大批明军整队开出宁远城外,总兵孙祖寿,副将许定国出西门;副将尤世威出东门。与满桂、祖大寿等指挥的援锦兵马一起,明军沿着早已挖好的深壕内侧列车营驻扎。

“这里离城垣太近,我们稍微退一退,引明军出来。”大汗的诏令一下,训练有素的八旗大军很快就部伍整齐的退到了山岗后面。

一个时辰过去了,明军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准备进攻!”皇太极终于等不及了。“大汗,不可呀!这里离城太近,还在城上红衣大炮的射程之内,我军会有很大伤亡的!”“是呀,大汗!上次父汗的教训......”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拉住了皇太极的马头。“当年父汗攻宁远不克,今天我攻锦州又不克,如果遇到这些野战之兵还打不赢,我们以后还怎么打仗!”皇太极一点面子也没有给两个兄长留。“冲!”



头也没有回,皇太极带领弟弟阿济格和戈什哈们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诸贝勒感到羞愧难当,于是匆匆忙忙随后拍马跟上。刹那间,数万八旗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直向宁远城下冲去......

“轰!“随着一声炮响,明军各种火器一齐发射。城下的车营都司李春华指挥明军使用“红夷”(可能是红衣大炮的较小型仿制品〕、“木龙虎”、“灭虏”等诸般火器“齐力攻打”。而威力更加巨大的则是城上袁崇焕亲自指挥的红衣大炮。隆隆的炮声,一时间把其它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就是袁崇焕靠着城垛对城下的大呼人们也不大听得清楚。

一排又一排的后金骑兵倒了下去,但后面的还在不断冲上来。慢慢的,后金军就要冲到明军的战壕了。

“看!看!大汗!冲上去了!”阿济格兴奋的大喊。皇太极当然不会表现得像弟弟这样冲动,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等待着看到明军在后金铁骑面前溃逃的熟悉的那一幕。

然而,这之后发生的事情真正把他惊呆了。明军并没有溃逃,而是在手持红旗的满桂的指挥下迎头冲了上来。大批的明军骑兵从战车后面冲出来,与刚杀到的后金军展开了一场短兵相接的大混战。而明军的火力也并没有因为 肉搏战的开始而减弱,炮手抬高炮口,对准后金军的中军和后队继续猛烈轰击。

战斗很快的进入了白热化,前沿的明军和后金军骑兵在拼死撕杀,而后金军的后队则在明军炮火之下大批大批白白的伤亡。八旗将士们不顾一切的冒死猛攻,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们,只要突破了前面明军的阻拦,立刻就可以消灭明军城下的火器。接着就可以跟着溃退的明军冲进宁远城去,活捉袁蛮子,为老汗王报仇,同时也可以获得自己的一份战利品。可是,不论后金军怎样冲击,明军却始终死战不退。他们大都是辽民,经历过在后金铁蹄前面的一次次流亡,不久以前才得以安定下来,参加了袁崇焕新募集的军队。对他们来说守此处即是守家,一旦战败,刚刚建设起来的家园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的父母妻儿又得像前几次一样千里逃难,流离失所,而他们自己则注定了死亡。他们中的一些参加过沈阳、辽阳大战的老兵们一面奋战,一面激动得几乎要哭了。这与当年的辽沈之役是多么相像!都是明军一部分守城,一部分依城列阵。但结果相差得又是多么大啊!他们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同时要让面前的敌人知道,让他们知道今天的对手不是杜松、不是刘鋌、不是马林、不是袁应泰、不是王化贞、甚至也不是秦良玉、不是熊廷弼、不是孙承宗,而是袁崇焕和袁崇焕手下的关宁铁骑!

双方的伤亡都相当惨重。在混战中,满桂身中数箭,他和尤世威的坐骑均被射死。而后金军损失更大,皇太极的叔伯弟弟济尔哈朗,大贝勒代善的两个儿子萨哈瞵和瓦克达也都负了重伤,战将觉罗拜山、巴希等被射死!明军和后金军的尸体铺满了宁远城外的旷野。

激战从早晨持续到了中午,后金军伤亡越来越大,但胜利仍然是那么遥远!皇太极看着刚刚从锦州送来的急报,那里面报告了赵率教乘后金军主力离开的机会,突然大开城门冲杀出来,攻入后金营中,大量杀伤后金军之后又迅速撤入城中。望望城下仍然在激战的两军,他明白在这里已经没有胜利的希望了。上次父汗起码还是攻城受挫,而今天自己在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之后甚至连城墙都挨不上!两行泪珠从这位久经沙场的大军统帅眼中流了下来。

“大汗有令,全军撤退!”



宁锦大捷--男儿有泪不轻弹



5月30日,从宁远撤退的后金大军回到了锦州城下,大军一到立刻将锦州再次合围。6月2日夜,一封皇太极的亲笔劝降信射进了锦州城。第二天,赵率教的拒绝信就射回了后金营中。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看到大汗阴沉的脸色而战战兢兢的阿哈如获大赦般的退了下去,这几天大汗脾气如此暴躁,没有挨责骂真是好运气。“果不出朕所料,赵率教,这可是你自寻死路!”瞪着由于多日以来的连续劳累而通红的眼睛,皇太极此刻的郁闷已经到了极点。极度的愤怒使这位一向指挥若定的著名统帅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此时他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发泄怒火的地方,他需要一个觉华岛!他已经决定了,锦州将变成后金大汗雷霆之怒的牺牲品!但是,如果他能够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的话,战事的结果是不难预测到的。近1个月前,刚刚出动、军威正盛的后金军尚且拿锦州没有办法,今天硬拿已经师老兵疲、连遭挫败的部队去强攻坚城又能有什么别的结局呢?

“立刻点兵!”战鼓声很快就震破了宁静的夏夜。

6月4日凌晨2、3点钟(丑时〕,后金军发动了开战以来对锦州最猛烈的一次进攻。冒着被红衣大炮击中的危险,皇太极亲自驾临城东南2里的教场督战。在大汗“拿不下锦州绝不收兵,临阵脱逃者一律斩首”的严令下,数万后金军蜂拥而上,同时进攻锦州四面,主攻方向在南城。

然而,城上明军用红衣大炮、神机火炮、火弹和矢石组成的火网可不会因为后金大汗的愤怒而有丝毫减弱。后金大军离开锦州的这几天里,明军乘机整修了城壕。拥挤在壕边的后金军成了明军最好的靶子,长长的城壕里和壕边到处都是一堆堆的尸体,又深又宽的城壕仿佛成了八旗将士的鬼门关!一些侥幸越过城壕的后金兵,面对高大的城墙也无计可施,在万人敌和矢石的袭击下纷纷倒毙。

盛夏的辽西走廊天亮得特别早,借着晨光,不需要火把,皇太极就可以看到城下的“尸积如山”。但是,不论贝勒大臣们怎么劝,他丝毫不为所动。“一定要踏平锦州!踏平锦州!”

到了中午,锦州明军的火力越发猛烈,而后金军开始连城墙都难以靠近了!

漫长的一天终于快要过去了,锦州城下的血战仍然在继续。但此时与其说是两军对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更恰当些,因为在战场上倒下的几乎全是后金兵!而他们却几乎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敌人的办法。

一阵晚风吹过,皇太极不觉打了个冷战,这使他的头脑突然冷静下来。“我这是怎么了?老了吗?还是有点发疯了?怎么让弟兄们做这样无谓的牺牲!”皇太极毕竟是皇太极,一旦冷静下来,立刻就对战局作出了正确的判断。“大汗有令,撤军!”身旁的几个贝勒只顾激动了,甚至没有发现大汗眼中的泪光。

当天晚上,从后金营中传来了凄凉的哭声,八旗将士们开始火化同伴的尸体。伴着萨满们的舞蹈,围着火化尸体的火堆,他们失声痛哭。他们在哭死去的同伴,在哭这二十多天地狱般的日子,在哭大金国前所未有的惨败,男儿有泪不轻弹,今天他们这些在死亡面前眼都不眨一下的勇士们是到了伤心处了!哭声是如此之大,以致于连锦州城中都发觉了。于是,在锦州监军太监纪用的奏折中就出现了后金军回营后“大放悲声”的记录,他的同僚赵率教则报告说是役后金军伤亡“不下二、三千”(应该说这个数字还是比较可信的〕,就连投降的后金兵也“具言奴恨锦州杀伤夷众大半”。而一向对“王师”的伤亡数字讳莫如深的清朝史书也不得不承认“士卒损伤甚多”

哭声渐渐的小了,最后消失在夜色中。大概是奴兵休息了吧,明军并没有感到惊奇。直到次日天亮,他们才惊讶的发现后金大军已经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宁锦大捷--这本来可能成为一个转折点



锦州获胜的消息刚到宁远。6月6日,袁崇焕的“锦州报捷疏“就被快马送向北京。奏疏中说“5月11日,锦州四面被围,大战三次三捷,小战25次,无日不战且克......“在24天中,明军在宁远、锦州城下连续获得3次大的胜利,挫败了后金军的几乎全部战略企图,史称“宁锦大捷“。

从万历45年(天命3年,1618年)明与后金在抚顺首次交战以来,明军屡战屡败,丧师失地。直到宁远大捷时才第一次给后金军以一定的打击。而宁远大捷后金军在实力上并没有受到很大的损伤,那次打击与其说是实际上的重创还不如说是精神上的打击更确切些。这次宁锦大捷的战果要大大超过宁远大捷,在二十多天不停的战斗中,后金军减员当在万人以上(仅6月4日一天在锦州就伤亡了2000-3000人,在宁远的伤亡还要更大些,再加上其它战斗的伤亡和酷暑造成的非战斗减员,万人应该是个保守的估计),对于总兵力也只有8、9万人的后金来说,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对于这一点,即使是清朝的官修史书也不敢讳言。

应该说,这次胜利的意义已经超出了一般的战术范畴,开始具有一定的战略价值。

首先,这次胜利标志着以宁远与锦州为核心的宁锦防线的完成。从此,这道防线成了后金的恶梦,它正好卡住了后金进关的脖子。虽然后来后金找到了从蒙古迂回入塞的道路,但是由于宁锦防线卡住了后金最关键的交通线,而蒙古一路后勤补给非常困难,再加上宁锦明军对后金腹地形成的巨大威胁,使得后金始终不敢深入。因此尽管后金军几次成功的入塞,最终还是不得不撤回。宁锦防线一天在,后金就一天不能向关内扩张!实际上,皇太极的整个从大金的天聪汗到大清的崇德帝的生涯,贯穿始终的就是如何去突破这道宁锦防线,但即使后来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终皇太极一生也只是攻下了锦州而已,更坚固的宁远依然巍巍挺立!直到李自成向北京进军,吴三桂放弃宁远内撤,清军才得以占据了那座让两代大汗痛心疾首的宁远城。而后,又是机缘巧合,吴三桂借清兵,清军不战而通过了山海关,这样几十年的心愿才终于得以实现。清军一旦突破了山海关--宁锦防线,立刻在很短的时间内席卷了全中国,无可阻挡!由此更可见宁锦防线作用的巨大,而它所承受的压力又是多么的沉重!

更重要的,是在宁远城下的战斗中,成长起来的以骑兵--“关宁铁骑“为核心的明军开始敢于跟后金军打野战了!虽然是有宁远城上炮火的支援,虽然明军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士多死“,明军毕竟多年以来第一次敢于刀对刀,枪对枪的与后金兵战斗了,而且还取得了胜利,这是前所未有的奇迹!

袁崇焕指出“十年来,尽天下之兵未尝敢与奴战,合马交锋,今始一刀一枪拼命,不知有夷之凶狠剽悍......人人敢死,大小数十战,解围而去,诚数千年未有之武功也“。这“数千年“虽然未免有些夸张,但还是说出了宁锦大捷的重要意义。关宁铁骑的战斗力和威名打出来了!现在还是依城而战,这样发展下去,再过几年就可以跟后金军真正的争雄于疆场,到那时后金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呢?正是看到了这一点的严重性,皇太极才会不顾一切的一定要打宁远城下的那一仗,但是他还是输了。



然而,这终于没有成为一个转折点。如果一定要说这是一个转折点的话,它倒可以说成是后金(清〕转变战略战术,为将来突破宁锦防线,入主中原作好准备的转折点。

宁锦之战后,皇太极卧薪尝胆,痛定思痛中,他认识到宁锦之战的失败并不是一时的失误,而是后金的整个战略战术已经不适合战争的要求了。整个后金的领导层都在反复的思考,到底如何对付明军的坚城,如何突破宁锦防线?

3年之后,崇祯2年秋,皇太极作出了他的第一个回答。后金军避开了坚固的宁锦防线,绕道蒙古,于10月26日突破喜峰口入塞,20日进抵北京城下。在对畿内大加袭扰一番,并以反间计除掉袁崇焕,杀死明朝名将满桂、赵率教、孙祖寿等多人之后,于崇祯3年3月饱掠而归。此后,后金军屡屡使用这种战术,从崇祯2年到崇祯15年先后5次从蒙古入塞,每一次都是对明朝实力的沉重打击,努尔哈赤“砍伐大树”的战略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得到了实现。

皇太极的另一个回答则是在崇祯4年夏天作出的。当年8月6日,8万八旗军包围了13000明军驻守的大凌河城。虽然大凌河尚未完全筑成,而且后金军也已经有了红衣大炮,但在祖大寿、何可刚等名将指挥下,明军依然坚守住了城池。可是皇太极采用了久困的战术,并成功的击溃了增援的明军。经过3个月的围困,已经弹尽粮绝,由杀战马到吃死尸直至杀民夫而食的守军开城投降。崇祯13年,这种战术又开始运用于锦州。围城2年,在松山击破了洪承畴的援锦大军之后,祖大寿再次降清。

与后金的态度恰成鲜明对照的是明朝在宁锦大捷后的作法。

要知道,袁崇焕耿直的性格是很难在官场上有什么好人缘的。更何况他虽然不是东林党人,但却与东林有着很深的渊源,他中进士的座师韩(火广),推荐他的侯恂都是东林骨干。在东林党人遭到魏忠贤残酷迫害的当时,袁崇焕自然也无法幸免。虽然他也做了一些迎附魏忠贤的事,比方说给九千岁修生祠什么的。但是,他固有的个性决定了他不可能真正的与阉党同流合污。东虏在旁虎视眈眈的时候,九千岁还不敢乱来,现在东虏被打败了,该到“良弓藏”的时候了。

于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朝廷宣称“宁锦危急,赖厂臣调度以奏奇功”,把功劳都算在了魏忠贤的名下。九千岁及其亲朋好友数百人受赏升迁。而袁崇焕却反而因为阻挠救援锦州“暮气已深”和擅自“主款议和”遭到阉党“乌鸦“们的交相弹劾。袁崇焕一怒之下上疏乞休,这次朝廷可就不挽留了。熹宗很快就批准了辞呈,并显示出浩荡的天恩--看在袁崇焕过去功劳的份上,不救锦州与擅自议和均不予追究,还“加衔一级,赏银三十两,大红纻丝二表里”。

袁崇焕带着随身仆人,悄然离开北京,踏上了回乡的旅程......

宁锦大捷中前线将士军民用鲜血换来的明清战争中明朝第一次占据的战略优势终于成了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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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6 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明袁大将军-复出

复出--换了新天



袁崇焕悠游林下的生活并没能过多久。

其实,就在他还在返乡途中,一个惊人的消息就从北京城里传了出来--8月22日,皇上驾崩了!(中国又少了一个木匠)皇帝无嗣,张皇后不顾魏忠贤的阻挠当即传遗诏,迎天启皇帝的弟弟信王由检入继大统。

尽管九千岁对此是相当的不高兴,但是他毕竟不是那种敢于犯上作乱的人,终于也没干出什么名堂来,而是希望跟新皇帝和平共处相安无事。8月24日,信王在皇极殿即皇帝位。26日下即位诏书,宣布改明年为崇祯元年。

乍看起来,这只不过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上的无数次皇帝更替中的一次罢了。稍微有点特别的不过就是并非父死子继而是兄终弟及,再加上有点宦官当权的背景而已,但这些也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不论是袁崇焕,皇太极还是当时的其他什么人都无法预料到这个事件究竟会给自己,给中国历史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这位16岁的小皇帝表现出了相当的政治手腕,显得异常早熟。刚刚进宫的时候的少年还是那么战战兢兢,连饭都是将岳父家里做的麦饼藏在袖子里带进去的,然而他很快就站稳了脚跟。开始的一个月,朱由检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做,一股劲在那里忙着册封后妃和处理哥哥的丧事。只是悄悄的乘人不注意把岳父周奎提升为右军都督同知,两个大舅子升为南城兵马司副指挥。

驴终究是驴,这一点老虎总会明白过来的。又过了一个月,小皇帝发现那位不识字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到底是个草包,连“蹄之”都不会。很快事实就要告诉魏忠贤和客巴巴,他们都想错了,驴不踢老虎,老虎也是要吃驴的!

继9月3日迁客氏出宫之后,10月20日崇祯下诏免去阉党巨头兵部尚书、左都御史崔呈秀之职,令其归籍守制。这一下皇帝倒魏之心就开始露出苗头来了。见风使舵、落井下石正是乌鸦们的专长,更何况阉党本来就恶名昭彰,为天下人不齿,名利双收的事谁不想干?瞬息间,朝里朝外弹劾魏忠贤的奏章如雪片一样飞来。皇帝位置已经稳固,魏忠贤此时再没有什么把戏可耍了。

11月1日,崇祯下诏贬魏忠贤到凤阳守陵。九千岁还以为自己这么恭顺,皇上能给留一条命。带了大批随从和财宝浩浩荡荡去凤阳做他的寓公。盛怒的皇帝要将自己家产尽没,“所有跟随群奸,即擒拿具奏”,并派锦衣卫前来“扭解”“押赴彼处交割明白”的消息打消了魏忠贤的最后一丝幻想,11月6日,锦衣卫官差到来前夕,他终于“投缳道路”

于是对阉党的大清算和对冤假错案的大平反开始了,此时崇祯帝的声望达到了巅峰,人们都在议论:真是换了新天啊,大明中兴有望了!而崇祯也开始了他的“中兴”之路。令人有些诧异的是,他最先办的竟不是更换内阁成员,而是复袁崇焕为右都御史、视兵部添注左侍郎事。(袁崇焕11月复官,而崇祯12月才委任钱龙锡等6人为东阁大学士入阁为相〕



复出--五年复辽!?



崇祯元年4月,崇祯在一片“守辽非蛮子不可”的呼声中升任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令其火速回京。7月14日,崇祯帝在平台召对刚刚到京喘息未定的袁崇焕和其他重臣,内阁、六部、六科的主要官员都参加了会议,会议的中心议题是困扰明朝多年的辽事,而中心人物自然就是17岁的小皇帝和新任蓟辽督师袁崇焕。

袁崇焕的威名早就四海远扬了,宁远、宁锦两次大捷的空前胜利在后金人和明人心中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在后金人心中这表现为一种恐惧--对袁蛮子和宁远的恐惧(松锦战役胜利后,后金曾经出兵进攻宁远,吴三桂将当年袁崇焕守宁远的架式一模一样的摆了出来,结果后金军看了之后竟不战自溃!〕,而在明人心中这则变成了一种神话--“守辽非蛮子不可”、“鞑子最怕蛮子”。在他们看来,只要袁崇焕在,就会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来克制住东虏,自然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17岁的小皇帝也不例外。17岁正是最会幻想的年纪,正是刚刚接触世事而又不大了解,把一切都看的特别简单的年纪,正是做事特别理想化而又情绪化的年纪,尤其是铲除阉党的成功更助长了朱由检的这种心理。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能够孜孜求治,再用上那么一批忠臣,大明自然就可以中兴。这难道不也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一向的看法吗?对于一个17岁的少年,我们不能苛求什么,但是对于一个大国的最高统治者,这实在是太幼稚太浅薄了!

小皇帝一见袁崇焕,劈头就问“所有平辽方略,可具实奏来”。也许是高兴得昏了头,也许是想安慰安慰小皇帝,袁崇焕的回答是相当的糊涂,大失水准“方略已具疏中。臣受陛下特眷,愿假以便宜,计五年,全辽可复!”(我的老天,五年复辽,你拿什么去复?按原来的方式步步为营的推进,前进一步就要花1年左右时间,而且越靠近后金,后金的反击就会越猛烈,哪有那么容易的?若是想练兵准备野战,关宁铁骑还只能倚城而战,离真正与后金军决战沙场还差得远,无十年八年的努力要复辽谈何容易?〕这正好迎合了小皇帝的心理,他立刻高兴的说“五年复辽,便是方略,朕不吝封侯之赏。卿其努力以解天下倒悬之苦!卿子孙亦可世享其福。”接着一旁的大学士们也来凑热闹,“莫不欢欣鼓舞”,称道袁崇焕真是一个奇男子。这一下板上钉钉,想改口也不行了。

小皇帝累了,下去休息一会儿。深受袁崇焕豪言壮语鼓舞的兵科给事中许誉卿立刻询问袁崇焕到底有什么方略能如此厉害,竟能五年复辽。他大概本来希望听到一连串的神机妙算,但出乎意料的是,袁崇焕竟回答“圣心焦劳,聊以是相慰耳”。许誉卿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上英明,安可漫对。异日按期责效,奈何?”(现在的皇上不像上一个那么好糊弄了!你以为你是在跟一个17岁的小毛孩说话吗?你是在跟XX皇帝说话呀!〕

袁崇焕立刻感到失言了,于是在皇帝回来之后他又补充了五年复辽的一大堆先决条件。“五年内,户部转军饷,工部给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须中外事事相应,方克有济”。崇祯立刻吩咐吏部尚书王永光、兵部尚书王在晋、代理户部尚书的右侍郎王家桢、代理工部尚书的左侍郎张维枢一切问题要为袁崇焕开绿灯,各尚书侍郎无不唯唯诺诺。接着袁崇焕又提到“以臣之力,制全辽有余,调众口不足。一出国门,便成万里,忌能妒功,夫岂无人。即不以权力掣臣肘,亦能以意见乱臣谋。”(这正说出了问题的要害,可见袁崇焕对这些问题的认识是很清醒的,但是在国家利益与个人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仍然选择了前者,即所谓“于是乎举世所不得不避之嫌疑,袁公直不避之而独行也”。袁崇焕并不是长于治国拙于谋身,他知道应该怎样谋身,他是在国家利益面前主动放弃了对自己身家的考虑啊!)

崇祯当时说得倒挺好“卿无疑虑,朕自有主持”,并下令收回王之臣与满桂的尚方剑,只赐袁崇焕以尚方宝剑。这样,袁崇焕就成了蓟辽方向唯一拥有尚方宝剑的最高统帅!

召对完毕,袁崇焕仍然不放心,又上疏说“军中可惊可疑者殊多,但当论成败之大局,不必摘一言一行之微暇。事任既重,为怨实多,诸有利封疆者,皆不利于此身者也。况图敌之急,敌亦从而间之,是以为边臣甚难。陛下知臣爱臣,臣何必过疑惧,但中有所图敌之急,敌亦从而间之,是以为边臣甚难。陛下知臣爱臣,臣何必过疑惧,但中有所危,不敢不告。”(之所以把这样大段原文引用出来,实在是这段话太有预见性了,几乎每句话都最后应验,由此更说明袁崇焕确实是舍身为国,其精神当永存世间!)

崇祯仍然没有怎么在意,他再次优旨褒扬,并赐银币、蟒玉。

袁崇焕带着皇帝前所未有的信任之专、恩遇之隆、满心壮志和一丝隐隐的忧虑再次踏上了通往山海关的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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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6 22: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明袁大将军-出师未捷

出师未捷--宁锦兵变



不管别人怎么想,袁崇焕毕竟不是神仙,甚至也不是圣人。他的复职并没有立刻引起边防上多么大的变化,东虏没有因此吓得狼狈逃窜,兵士们也没有感动得出迎多少里或是面目立即焕然一新等等。

恰恰相反,袁崇焕还没有出山海关,就传来了宁远兵变的消息。事情是这样的:驻防宁远的四川、湖广部队因为欠饷4个月,到辽东巡抚毕自肃的衙门请愿。户部不拨饷银,毕自肃也没有办法,请愿很快发展为兵变,哗变士兵将毕自肃和总兵朱梅等官员抓住拷打。幸亏兵备副使郭广初赶到,将官库中所有的二万两银子都拿出来,又向宁远商民借了五万两,才暂时平息了一下士兵的怒火,将毕自肃等人救了出来。毕自肃自觉愧疚,上吊自杀。

袁崇焕得知消息后,急忙于8月7日单骑驰至宁远,未入督师行辕就直接赶往军营,凭借着他在军中尤其是辽兵中的崇高威信,成功的促使哗变士兵返回营伍。接着在与郭广初密议之后,抓获了十几名兵变首领枭首示众,又处分了一批有责任的军官(其中就有后来的名将左良玉),终于将局势平定下来。

兵变虽然平息了,但是造成兵变的原因尚在,户部仍然不拨饷。不久锦州和蓟镇也发生了兵变。到处部队都在哗变,还谈什么恢复?一旦东虏来攻,宁锦都要危险!袁崇焕别的也甭干了,就一股劲的向朝廷请饷吧。当然,袁崇焕也知道,户部的确是没有钱,因此他大胆的直接请求皇帝发内帑救急。

所谓“内帑”就是皇帝的私房钱,一般是不计入国家预算的,但是遇到紧急情况也只能动用,当然啦这跟当时皇帝的性格关系很大,万一碰到了象万历皇帝那样的铁公鸡,你可别想拔出根毛来。崇祯虽然没有爷爷那么离谱,但也决不是个大方的人,尽管不久之前刚向袁崇焕许诺过保证军饷,但这回袁崇焕一提到请内帑他立刻就恼火了。10月2日,崇祯专门在文华殿召对大臣商议此事。“关兵动辄鼓噪,各边效尤,如何得了?”、“要找个长远之策”

“明季士大夫,问兵马不知,问钱粮不知”是出了名的,平常写写八股、吹吹牛皮、骂骂人还凑合,真要解决这么棘手的问题就没辙了。一个个先是看到皇帝似乎是不大愿意出钱的样子,就大谈什么“兵清自然饷足”,意思是说现在的部队吃空饷的很多,想来辽东也不例外,因此只要查清空名字自然军饷就够用了。这话一般来说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军队中确实普遍存在这样的问题,但解决起来相当困难,如今事情到了这样紧急的地步,哪有时间去给你清军?另外一些人说得就更离谱了,他们认为似乎这是因为袁崇焕缺乏个人魅力的缘故,若是袁崇焕和士兵们真的亲如父子,士兵就算是没有饭吃,捉麻雀挖老鼠吃,也不会造反啊。崇祯给大臣们鼓得挺来劲的,但当他真的打算不给钱的时候,却发现大臣们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开始反过来劝皇上事已至此似乎还是给些钱的好,不然士兵们真的闹起来怎么办呢?

最终崇祯还是将袁崇焕的请求打了4折之后满足了,但这次请发内帑事件却使崇祯第一次对袁崇焕感到恼火和猜忌,尤其是大臣们唯唯诺诺生怕得罪了边兵的表现,使他第一次仿佛感到了受人所迫,袁崇焕在奏章中动辄说什么士兵要鼓噪也加重了这种感觉。

“袁崇焕,你当真是没钱么?不会是......”



出师未捷--裁抚与换将



明军以前屡次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事权不一,前线与朝廷之间;前线的督抚之间;总督诸军的文官与具体指挥部队的武将之间不停的互相掣肘,互相扯皮,以至于误了大事。广宁惨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熊廷弼与王化贞的经抚不和。做了多年的媳妇,吃尽了这里面苦头的袁崇焕如今终于做了婆婆,他深知这个问题的严重,因此绝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力受到其他人的干扰。更何况五年复辽的目标已经提出,就算到期不能恢复全辽,至少也得取得一些成绩才能向皇帝交帐。即使这样,袁崇焕明白,也绝非易事,必须在一切都非常顺利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实现。因此,他不能再等待了,许多在一般情况下本来是可以容忍或是换用另一种方式解决的问题,如今都必须使用快刀斩乱麻的手段彻底了结。他知道,这其中有许多是很犯忌讳的,天晓得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但是,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耿直刚毅的性格,拳拳的报国之心和五年复辽的目标都不允许他再犹豫了。他只知道,为了实现目标,他需要足够的兵马钱粮,需要蓟辽方向所有的军政大权,只要需要,哪怕是“举世所不得不避之嫌疑”,他也要“直不避之而独行”!

“该说的话都已经对皇上说清楚了,皇上也已经表示过理解。但愿皇上圣明,能够体察我的苦心吧。”袁崇焕又拿起笔,继续着自己的奏章。

首先,袁崇焕在已经成为蓟辽方向唯一拥有尚方剑的统兵大员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撤销辖区内巡抚编制。正好辽东巡抚毕自肃自杀,便乘机撤销了辽东巡抚。接着又在登莱巡抚孙国桢被免职之后上疏请撤登莱巡抚。至此,在袁崇焕的整个督师辖区内再无一人的权力能够与袁崇焕相抗衡。

接着,袁崇焕又开始调整军队的人事安排。他嫌关内外总兵太多,碍手碍脚。于是上疏皇帝要求尽撤其他总兵官,只留他的心腹爱将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三人,赵率教驻山海关,何可纲驻宁远,祖大寿驻锦州。他很清楚这甚至比裁抚嫌疑更大,因此在奏折中不惜立下了军令状“此三人当与臣始而终之,若届期无效,臣手戮三人,而以身请死于皇上!”

崇祯在乾清宫里不大坐得住了,袁崇焕左一道右一道的奏章,每一道都是在求更大的权力,每一道都是大违文武相制,上下相克的本朝祖训。“好嘛,精兵良将尽集的蓟辽要成你袁蛮子一个人的天下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朱由检又开始发挥起他那似乎是天生的“想象力”,疑神疑鬼起来。思来想去,他终于还是走回御案,在奏章上用朱笔咬牙批下“知道了准奏”五个字。

“这可是最后一次,朕可不会再让步了。”他自言自语道。殊不知,一个更加令他震惊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司礼监,正准备给他送来呢。



出师未捷--诛毛文龙



崇祯刚刚松了口气,端起一杯香茶吹吹,正要喝下去。突然司礼监当值的秉笔太监拿着一份文书急匆匆走了进来,“皇爷,蓟辽袁督师的紧急奏折。”崇祯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奏折。他一看完引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急忙展开奏折,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个让他极为惊骇的消息。镇守皮岛的平辽将军、左都督、东江镇总兵官毛文龙被袁崇焕杀了!

崇祯如此惊骇是有原因的。要知道,毛文龙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将领啊!

毛文龙年轻的时候曾经浪迹江湖,一度靠算卦测字为生,后来投身行伍,一混就是20多年。天启元年,毛文龙终于时来运转,被引见给辽东巡抚王化贞,当了一个游击。年轻时的经历使他有了超出常人的胆识和谋略,在辽沈大败,诸军无不望风而溃之时,他却敢于带领一支小部队深入后金薄弱的辽东半岛和朝鲜一带活动,并乘后金不备,率98人渡鸭绿江袭取了镇江。这虽然谈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胜利,但在明军屡战屡败的当时却成了轰动一时的战功。尤其是正值王化贞与熊廷弼闹矛盾,王化贞乘机大做文章,以此来证明他进攻战略的正确性。于是给毛文龙加官进爵,一下子升为总兵,累加至左都督、挂平辽将军印,镇守皮岛,并专门为他设立了一个军区,称为东江镇。后来竟然还授予了尚方剑,俨然一个方面统帅。

镇守皮岛前期,倚靠大海天险和朝鲜的支持,毛文龙还能不时派些兵到后金后方打打游击,或者抽个空子对一些后金城寨搞个短促突击。虽然屡战屡败,倒也屡败屡战,心腹大患称不上,小小的也还是经常给后金惹些麻烦。但到了后期,随着生活一天天安逸起来,反正后金也没有水军,打不到皮岛上来,毛文龙也就乐得逍遥自在,在皮岛上安心当起他的土皇帝来了。渐渐的,他积极进取、屡败屡战的一面消磨得差不多了,而性格中的另一方面却不可遏抑的膨胀起来。

当江湖骗子的经历,除了使毛文龙有时能够骗骗后金人之外,更多的倒是使他能够瞒上欺下,独霸一方。仗不打了,督师经略们的命令不听了,钱却不可以不赚。皮岛守军“合老稚四万七千,妄称十万,且民多,兵不能二万,妄设将领千”,明朝后期虽然吃空饷成风,但是敢于吃空饷吃到这个份上的,恐怕也还不多。而且他还在皮岛大作生意,干这个毛都督甚至比打仗还在行,产品远销朝鲜、日本、东南亚,再加上对朝鲜的勒索和对过往商船大收通行税,据说月进白银达10万两之多。

毛文龙很会做人,他知道钱捞了这么多,别人肯定会有眼馋的,需得大家分分才是。内部还没什么,将领们已经几乎都成了他的干孙子,关键是朝中的那些大老。于是毛都督不时的给当政的九千岁、阁部大人和小公公们送些孝敬银子,公关搞得相当的好,以至于天启年间曾经有个叫麦之令的御史,因为弹劾毛文龙作战不力,竟被魏忠贤说是熊廷弼一党杀掉了。由此毛文龙就公开私下的都成为阉党的一份子,遭到了反魏忠贤的东林、复社、清流们的痛恨。

这样的将领袁崇焕如何能容忍?他秘密的定下了除掉毛文龙的计划。



崇祯二年5月25日,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等处军务袁崇焕从宁远出发,开始巡视各军,29日抵达双岛(旅顺附近的一个岛屿,属东江镇)。钦差平辽便宜行事挂征虏前锋将军印总兵官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毛文龙得到消息,连忙于30日夜从皮岛赶来。虽然袁督师不去皮岛,却要在这双岛见毛文龙,不免使有些人感到略微疑惑,但毕竟是督师大人亲临,也不能不去,为了路上的安全以及向督师大人展示一下东江镇军威,毛文龙特地带了数千亲信将士同行。

第二天一早,毛文龙前往督师船上拜谒。很快袁崇焕也来到毛文龙的船中回拜,宾主言谈甚欢。寒暄中袁崇焕试探道:“辽东海外止我两人之事,必同心共济方可成功,历险至此,欲商进取大计。有一良方,不知患者肯服此药否?”毛文龙竟然没有听出部院大人这话里有话(当然也可能是懂装不懂),随口说:“某海外八年,屡立微功,因被谗言,粮饷缺乏,少器械马匹,不能遂心。若钱粮充足,相助成功,亦非难事。”(真是没有半点头脑,在袁督师面前吹什么屡立微功,岂不是班门弄斧?尤其后面一句,谁相助谁成功啊?你真的弄清楚了自己在跟谁说话吗?部院大人说有良方,问你肯不肯服,你不赶快请教,反倒自吹自擂起来,不是找死吗?)袁崇焕暗暗叹了口气,起身告辞。

6月3日,袁崇焕登上双岛,毛文龙率东江镇将士列队迎接。当晚袁督师与毛总兵斥退从人,在帐中密语,人们见到毛总兵的大帐中灯光直亮到三更,袁督师才告辞回帐。第二天,袁崇焕又通过毛文龙的随从向毛文龙表示希望改编东江镇军队,听从督师节制,并在东江镇设立道厅等行政机构。毛文龙却只同意编营伍,受节制,而拒绝了最要害的设道厅,他的如意算盘是“我姑以此了督师之意......我只保管东事便了”。

6月4日夜,袁崇焕与毛文龙又密谈了一晚,谈话中他进行了最后一次努力。

“久劳边塞,杭州西湖尽有乐地。”袁崇焕语重心长的说。

毛文龙答道:“久有此心,但惟我知灭奴,灭了东夷,朝鲜文弱,可袭而有也。”

“朝廷不勤远略,当有代劳者。”督师说。

“此处谁代得?!”总兵官几乎是针锋相对的回答。

交谈停顿了片刻,袁督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点点头,话题一转,表示要犒赏东江镇官兵,向毛总兵要将士的花名册。毛总兵则推三阻四一番,坚决不肯交出名册,最后说:“本镇所带亲丁,现在双岛者3500余人耳,明日领犒。”

几个东江镇值夜士兵惊奇的发现袁督师回到官船之后,灯光并没有熄灭,几乎一直亮到了天明。

6月5日,袁崇焕召见东江镇将士,犒赏三军。而后又兴致勃勃的提出要将士们的射箭表演,于是设幄于土山之上,邀毛文龙和随从将校百余人同观。观看之余,袁督师亲切的与东江镇的将士们拉起了家常,让他非常奇怪的是,所有的将官竟然都姓毛!他惊奇的问毛文龙,毛总兵很高兴的解释“俱是敝户小孙。”袁崇焕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暗心说:幸亏下了决心。

在大家高兴的交谈之际,袁督师带来的亲兵们似乎对箭术很感兴趣,越围越拢,渐渐的将东江镇的一般官兵都隔在了外面。

袁崇焕对那群毛家将们说:你们哪里姓毛,都是不得已的呀。你们都是好男儿,在这里每月只有一斛米,真是苦了你们了,请受我一拜。众将被袁督师突如其来的一席话弄得不知所措,一个个感激涕零。

袁崇焕突然话锋一转:毛文龙,朝廷给你发那么多粮饷,你都拿去干什么了?我与你商议定营制,设道厅,你为什么始终不肯?毛文龙正要支吾几句,袁崇焕接着说:“本部院披肝沥胆,与你说了三日,只道你回头是迟也不迟。哪晓得你狼子野心,总是一片欺诳,到底目中没有本部院犹可,方今圣天子英武天纵,国法岂容得你!”

“尔有12斩罪,知之乎?

祖制,大将在外,必命文臣监,尔XX一方,军马钱粮不受核,一当斩;

...尔奏报尽欺罔,杀降人难民冒功,二当斩;

...尔奏有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语,大逆不道,三当斩;

每岁饷银数十万,不以给兵,月止散米三斗又半,侵盗军粮,四当斩;

擅开马市于皮岛,私通外番,五当斩;

部将数千人悉冒己姓,副将以下滥给札付千...,六当斩;

剽掠商船,自为盗贼,七当斩;

强取民间子女...八当斩;

驱难民远窃人参,不从则饿死...九当斩;

...拜魏忠贤为父,塑冕旒像于岛中,十当斩;

铁山之败,丧军无算,掩败为功,十一当斩;

开镇八年,不能复寸土,观望养敌,十二当斩!”

毛文龙还想抗辩,袁崇焕大喝道:“尔道本部院是个书生,本部院却是个将首!尔欺君罔上,冒兵克饷,屠戮辽民,残破高丽,扰登莱,害客商掠民,变人姓名,淫人子女,尔罪岂不应死?”“缚文龙,去冠裳!”

毛文龙被袁崇焕的亲兵拿下,而他的亲信诸将此时也被包围,无法反抗。

袁崇焕问诸将:“文龙罪状当斩否?”诸将只得唯唯诺诺,个别有人战战兢兢的说了些毛文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之类的话。袁崇焕叱道:“文龙一布衣尔,官极品,满门封荫,足酬劳,何悖逆如是!”他向西叩首请旨:“臣今诛文龙以肃军。诸将中有若文龙者,悉诛。臣不能成功,皇上亦以诛文龙者诛臣!请尚方宝剑!......”

几乎是赤手空拳的深入大军之中,“入其军,斩其帅”,数千将士无人敢有半点异动。这在当时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但是袁崇焕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因此而产生半点的轻松。第二天,袁崇焕安葬了毛文龙,并举行了祭礼,“昨斩汝,朝廷大法;今祭汝,僚友私情”说罢,几行眼泪流了下来。

袁崇焕清查东江镇将士为28000人,遂将他们分为四协,分别由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祚等四将统领。他知道,东江镇的数万骄兵悍将只是在他的威严之下才俯首听命的,心中未必肯服,因此将其饷额提高,以希望安抚人心。

6月9日,袁崇焕离开双岛回宁远。在回去的路上,他思绪万千,曾赋诗一首:

...边衅久开终是定,

室戈方操几时休?

片云孤月应肠断,

椿树凋零又一秋。

这句“室戈方操几时休?”充分的表达了袁崇焕对于诛毛文龙的复杂心情。



诛杀毛文龙大概是袁崇焕一生中最有争议的事件了,在他生前死后都有着许多非议。

这些非议归纳起来大致有三条:一是毛文龙罪不当死,袁崇焕杀他杀得太冤枉;二是杀毛文龙使得东江镇军心大乱,发生了一系列叛逃事件,最终导致东江镇的覆灭;三是杀毛文龙引起了崇祯的不满,成为后来崇祯冤杀袁崇焕的诱因之一。

让我们一条条的来分析这些非议吧。

首先,毛文龙当死吗?

袁崇焕杀毛文龙之前曾宣布了他的12条斩罪,我们可以发现这12条并非条条都是那么了不得的。第三条出言悖逆是欲加之罪,像什么“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之类的话明显是开玩笑而已;第六条“部将数千人悉冒己姓”则显然是发现东江镇诸将都姓毛之后临时加上去的;第五条因为“擅开马市”就说是“私通外番”也未免有些牵强。第二条杀降冒功,第四条侵吞军饷,第七条剽掠商船,第八条强抢民女,第九条驱难民远窃人参,第十一条掩败为功,第十二条观望养敌,这几条应该说都有其实,但是也并非东江镇一家毛病,而是当时明军的通病,当然毛文龙天高皇帝远干得比其他人更狠些也是有的,但是否因此就应该处斩也确实值得商榷。至于第十条“拜魏忠贤为父,塑冕旒像于岛中”,毛文龙确实是巴结魏忠贤,一时为天下人所不齿,但是他毕竟不像崔呈秀那种人一样去积极的为魏忠贤为虎作伥。他的巴结魏忠贤更多的是明哲保身的性质,他不是袁崇焕孙承宗那样的耿直君子。对于毛文龙来说,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非得更魏忠贤把关系处好不可,其实即使是袁崇焕不是也曾经要给魏忠贤修过生祠吗?

12条斩罪中真正的要害实际上就是第一条--不服督师管核。毛文龙远在海外,一向自行其是,从不把督师经略的指挥放在眼里,尤其官至总兵,开镇东江之后更是如此。以至于宁远,宁锦两次大战,辽西走廊打得惊天动地之时,他东江镇却不出一兵一卒相援,也不进袭后金后方以为策应。不仅如此,由于东江镇节制整个海上方向却不积极进取,就使得明朝曾经寄以厚望的通过海上袭击后金的战略成了一纸空文。从熊廷弼的三方布置策开始,海上就是明朝的一个重要战略方向,但始终没有什么象样的战果,一般虽然是提以天津,登莱作为海上方向,但实际上天津,登莱都只能作东江镇的后援,真正的前线还是东江镇。所以东江镇不好好干,海上就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而且在军饷如此匮乏的情况下,这个毫无作为的东江镇每年还要耗饷数十万,就更令人无法容忍了。

有人曾经对这一点有所怀疑,认为袁崇焕在出京之前就与大学士钱龙锡密议过除掉毛文龙的事,此时袁崇焕尚未上任,也就不存在什么毛文龙不服管核的问题,因而得出结论说这一条实际上也是欲加之罪。事情确实是这样,但是我们要看到袁崇焕并不是一直坚持非杀毛文龙不可的,在登上双岛之后,他曾经作出过好几次尝试,想用其他方式解决问题,但都遭到了毛文龙的拒绝。亲口提的要求都遭到拒绝,袁崇焕又怎么能够指望自己远居宁远或者山海关时毛文龙能够服从管核呢?

当然,即使是如此,也不见得非杀不可。毕竟在明末,尤其是更晚一些时候,比毛文龙更加桀傲不逊的将领也有不少,他们并没有都被处死,像左良玉和江北四镇那样的骄兵悍将反而被朝廷百般迁就,一个个封侯封伯。这个区别就在袁崇焕身上了,他那五年复辽的期限迫使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全彻底的整顿好军队,因为这个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以至于必须在最好的情况下才有可能部分的完成。这就决定了他不能放任毛文龙不管。而袁崇焕本人的性格也是一个原因,他耿直的禀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使得他没有过多的去考虑各种各样复杂的关系,而是率性而为。在与钱龙锡的密谈中他就直率的提出“入其军,斩其帅”,而他也正是这样做了。在明末诸多文臣统兵大员中,敢于这样快刀斩乱麻的对待那些骄兵悍将的只有袁崇焕一人!

因此,概括来说,毛文龙的罪如果在别的时间地点,遇到了别的督师,或者不会死。但是,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了袁崇焕,他确有取死之道。而袁崇焕的诛杀毛文龙也不是一时冲动或是党同伐异之举,而是与当时的形势有着密切的关系的。

至于东江镇的解体,将其完全归罪于袁崇焕是不公平的。

其实在毛文龙死后的一段时间内,东江镇并没有什么异动。孔有德、耿仲明的叛乱是崇祯4年10月的事,此时袁崇焕死去已经一年多了,事由也是因为耿仲明的弟弟鼓噪索饷,与毛文龙之死并没有直接联系。尚可喜则是崇祯7年才投降满清,东江镇的最后覆灭更是崇祯11年的事了。因此,与其说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的叛逃,东江镇的覆灭是袁崇焕杀毛文龙的后果,不如说这是袁崇焕死后辽东明军崩溃狂潮中的一个支流。如果毛文龙在,也许岛中不会这样容易的乱掉?这也很难说,以毛文龙那样的人,说不定投降得更早也有可能。梁启超在《袁崇焕传》中就曾经说过“吾以为此亦存乎其人耳。毛文龙不死,安知其不执,为诸降王长?”当然,这都是推测之词,不能以此为据。但是,从毛文龙死到袁崇焕死的这一年多时间东江镇的情况来看,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如果袁崇焕不死,他是可以控制住东江镇的。袁崇焕当然无法料到不久之后自己会被皇帝冤杀,从而导致一系列的后果,因此将东江镇解体的罪责推到袁崇焕头上是不公平的。

至于第三条,我们必须承认,确实是有问题。



严格说来,袁崇焕杀毛文龙是不合法的。

一般的来讲,处死将领必须得到朝廷的批准,但考虑到应该加强某些官员的权威,给予他们临机决断的权力,明朝采用了授予尚方剑的方式。尚方剑只授予极少数指挥战略方向的重要统帅,它直接代表着皇帝的权威,使得被授予尚方剑的统帅有先斩后奏之权。袁崇焕是就动用尚方剑来斩毛文龙的。但是,即使是尚方剑的权力也不是无限的,通常情况下是“副将以下就地正法,总兵官革职听勘”。也就是说对待像毛文龙这样的总兵官,即使袁崇焕有尚方剑也只能“革职听勘”而已。更何况毛文龙也曾被天启皇帝授予尚方剑,两人都有尚方剑,谁斩谁呢?

说到这里,我们碰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作为蓟辽督师的袁崇焕和蓟辽属下一个镇的总兵官竟然都拥有象征最高权威的尚方剑,以至可能出现两头大的局面。这是为什么呢?其原因应该从明朝的战区划分上来找,按照规定,袁崇焕的官衔是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那么作为蓟辽一镇的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当然应该归袁崇焕统辖。但实际上历任辽东经略或是蓟辽督师所能管辖到的地方都只有山海关--宁锦方向而已,东江镇一直都是直接对朝廷负责,俨然一个独立的战略方向。事实上不独东江镇,登莱、天津甚至蓟镇袁崇焕都很难管到,像指挥蓟镇方向的就其实是蓟辽总理刘策,正是这样,身为蓟辽督师的袁崇焕才会对蓟镇方向的防御无可奈何,以至于瞪眼瞧着后金军突破蓟镇喜峰口入塞,而他回师之举则被称为擅离汛地。

正是有这样的背景,毛文龙面对袁崇焕才敢于那么肆无忌惮,而崇祯也只收回了王之臣与满桂的尚方剑,却没有动毛文龙的那柄。照说将互相之间有着极其密切联系的战区划分开来是一种很不合理的作法,但这却是明王朝控制统兵将帅的不二法门,即所谓“分而治之,大小相制”。袁崇焕则是在试图打破这种格局,真正的督师蓟辽。因此从更深的层次上来看,袁崇焕实际上是想要将过于分散的指挥权集中起来的统兵大员的代言人,而毛文龙则代表着反对这一举动的地方将领。(这次尝试到底还是以失败而告终了,而直到明朝灭亡也没有成功过,应该说这也是明朝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问题在于反对这个举动的不仅仅是那些既得利益的地方将领,还包括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臣子拥有能够摇撼中央政权的实力的皇帝。

在崇祯皇帝看来,收回王之臣与满桂的尚方剑,撤销辽东、登莱巡抚,按袁崇焕的要求任命总兵官--这一切实际上是将整个辽东军队的指挥权毫无保留的交给了袁崇焕--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恩典,是大违祖训的了。然而袁崇焕竟然得寸进尺,把手又伸到了东江镇头上,再加上袁崇焕杀毛文龙的作法又是半不合法的。由此种种,我们可以想象得出18岁的皇帝看到奏折时的感觉。明史对此的记载是“帝骤闻,意殊骇”。尤其是用得这个“骇”字--这已经不仅仅是惊怒了,甚至到了怕的程度,在朱由检的18年生活中,大概也只有魏忠贤才曾经令得他“骇”了吧。一个臣子竟然能令得皇帝“殊骇”,那么皇帝对这个臣子的看法可想而知。更何况崇祯又决不是一个好脾气,能体贴下情的皇帝!

尽管崇祯“骇”得够呛,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毛文龙死了,总不成再把袁崇焕也抓起来吧。看着奏折中“臣五年不能平奴,求皇上亦以诛文龙者诛臣”,崇祯强按下怒火,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就等着看你的五年复辽了。如果复不了辽,哼哼,你就等着吧。

现在看来,不当场杀掉毛文龙,而是将他逮捕回京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可能是怕不立刻解决问题东江镇将士会生变,可能是担心毛文龙勾结朝中官员而无法治罪,也可能是他的性格的影响......这都是袁崇焕作出另外的选择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袁崇焕认为皇帝对自己是支持信任的,只要说清楚原因,皇帝是会理解的。这却是他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皇帝的“优旨褒答”和“暴文龙罪”又一次坚定了袁崇焕对于皇帝是支持自己这一点的信心,他万万没有料到这支持背后隐藏着的是多么可怕的东西--皇帝已经这一笔笔帐都牢牢的记在心里了,等待着秋后和他算总帐呢。他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五年是复不了辽的,要想交差就得尽快做出一些成绩来,要想尽快做出成绩就得打破祖制,犯朝廷之忌,而为了取得朝廷的同意,他又不得不一次次保证五年复辽。这是一个不稳定的平衡,其唯一的支柱就是崇祯相信袁崇焕能够五年复辽,一旦这个支柱垮了,那么整个平衡就会彻底崩溃,那时就是秋后。



出师未捷--晴朗的天空中飘着一朵乌云



袁崇焕复职以来1年已经过去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重新整顿了辽东、天津、登莱和东江镇的军队,共153000人,马81000匹;核实了饷额,岁支480万两,比过去减少了120万两;统一了指挥,容易干预督师指挥的辽东登莱二巡抚被裁撤;调整了部署,确定了以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三总兵负责辽东军事的体制。这样,一度被荒废了的辽东防务又走上了正轨。五年复辽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然而,袁崇焕知道漫长的防线上还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蓟镇。经过张居正招抚俺答,戚继光镇蓟以来数十年的太平无事,这个曾经是九边第一雄镇的军事要塞,如今已经是“塞垣颓落,军伍废弛”,一旦有警势必将不堪一击。可是他虽然身为蓟辽督师,却无法真正的统领蓟镇,蓟镇的指挥权实际上是在蓟辽总理刘策的手中。尽管接连接到袁崇焕的警告,这位总理大人依然稳坐钓鱼台--谁都知道鞑子是在东边,离这里远着呢。从鞑子那里过来路又远又不好走,这边还有对朝廷十分恭顺的蒙古人,难道鞑子长了翅膀能飞过来不成?袁督师太过虑了。不用着急,休息、休息一会。至于袁督师说的解决欠饷,以防士兵生变嘛,慢慢再说,老夫的钱还没有捞够呢。

袁崇焕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上奏而已。这虽然再一次向后世的人们表现出了他超凡的预见力,但终于与事无补。就在驿卒带着他的奏折火速奔向京师的时候,皇太极已经亲自统领八旗大军向科尔沁蒙古进发了;就在刘策还得意洋洋的一边做着升官发财梦一边暗自笑话袁崇焕杞人忧天的时候,皇太极已经成功的说服了反对进军的贝勒们率领大军来到了喜峰口塞外。

一次对中国历史有着重大影响的战役就要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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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6 22: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明袁大将军-千古奇冤

千古奇冤--晴空霹雳



明崇祯2年,后金天聪3年,公元1629年10月26日凌晨,后金大军分三路向蓟镇喜峰口一线明军阵地发起了突然袭击!在夜幕中,成千上万的后金兵如潮水般向长城涌去。毫无准备而且刚刚才因为欠饷闹过兵变的明军几乎立刻土崩瓦解,当年戚继光苦心经营数十载的防线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26日,济尔哈朗、岳托指挥的右翼4旗军与右翼科尔沁蒙古军突破大安口入塞,半日间歼明军5营;阿巴泰、阿济格指挥的左翼4旗军和左翼科尔沁蒙古军破龙井关入塞,斩明副将易爱。27日,皇太极亲自统领的主力军克红山口入塞。30日,后金军合围了北京的最后一道门户--遵化。

对于明朝君臣来说这无疑是个晴空霹雳,谁能想到在这似乎是一片形势大好的今天,事情竟然会闹成这样?就是当年魏阉最得势,政局最黑暗的时候鞑虏也没有进过关啊!不是让袁崇焕作督师吗?鞑虏不是最怕他吗?不是5年就可以消灭鞑虏收复辽东吗?怎么如今反而让鞑子闯进关里来了?

皇帝在乾清宫里急得团团转;大臣们或是吓得呆了或是悄悄的收拾行李,少有的几个忠贞之士则在提着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的主意;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到处流传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新闻;前线的将士大多在准备着逃跑,剩下的也只能以死殉国,而他们的上司--蓟辽总理刘大人早已经身先士卒的跑得没影了。

整个国家一下子乱了方寸,仿佛一个即将被大水淹没的蚂蚁窝。

朝内朝外,只剩下一个仍然异常清醒冷静的重臣--蓟辽督师袁崇焕。

10月28日,消息刚传来的时候,即使是袁崇焕也不免大惊失色。但他以一个统帅的超人胆识迅速镇静下来,立刻作出了一系列决策:

防区最靠近蓟镇的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率领4000轻骑立刻出发,急援遵化。

几个时辰之后,袁崇焕亲率副总兵张弘漠、参将张存仁、游击曹文诏等人带领紧急动员起来的部队进关。

第二天,总兵祖大寿负责指挥参将王承胤等人率领关宁大军主力前往接应。

总兵朱梅留守山海关。

正当一道又一道十万火急的军令从督师行辕发向四面八方的时候,一位姓佘的幕僚悄声对督师大人说:“没有圣旨就调兵离开汛地...只怕有违祖制,万一有人...“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

袁崇焕停了停,口气缓和了些,对被他的大喝吓得手足无措的这位亲信幕僚说:“如此国难当头之时,哪还能顾及私利呀!“他长叹了一口气,默默间仿佛是自言自语说:“我无负皇上,想必皇上也能体谅我吧。“

“定会如此的,督师大人。“



千古奇冤--手足断,焉可续?!



经过袁崇焕等人多年苦心经营的关宁铁骑的素质今天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督师大人军令一到,十几万将士无不凛遵。从山海关到宁远、锦州的无数座军营几乎同时忙碌起来,虽然大家心中都感到震惊,但基本上还能做到忙而不乱。山海关西门整夜都有军队源源不断的开向关内。只不过一天多的工夫,几万军队就完成了动员,开向前线,辖地数百里的大军区整个进入了戒备状态。

袁崇焕很清楚,赵率教的那4000轻骑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数万八旗大军的。他也不指望能那样,他所希望的是赵率教能够抢在城破之前驰入遵化。只要有赵率教这样善守的名将主持,再加上4000精兵,像遵化那样的坚城是完全可以守得住的。如果能够迫使后金顿兵坚城之下,自己再亲率大军抄其后路,就完全可能获得大捷。要是能尽歼后金主力于关内的话,甚至可能会改变整个战局,促成五年复辽!想到这里,袁崇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他能赶到吗?能顶得住吗?但不派他又让谁去呢?谁能够比这位曾经在锦州独当一面,力挫八旗大军的名将更能够当此重任呢?

“靠你了,率教,老天保佑你再来一次宁锦大捷吧!“

“关键是时间!“即使没有督师大人的告诫,赵率教也明白这一点。他与刘王两副将率4000精骑3昼夜急驰350里赶到三屯营。虽然因为被三屯总兵朱国颜拒绝入城而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也没有怎么在意,纵马向西直奔遵化而去。原本到三屯稍为休息,探听一下军情再走的计划被打乱了,但他仍然对前途有着信心--只要遵化能坚守三天!

11月4日,经过了5天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强行军,赵率教军离遵化已经只剩几十里路程了。正在赵率教督促大家再拼最后一把力的时候,突然间喊杀声大起,无数后金军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在这种一般将领立刻就会不知所措的时刻,赵率教依然保持了一个名将所应有的镇定。他一面指挥诸将将部队摆成圆阵,抵御后金军的冲击,一面驰马高坡四下观察后金军的弱点所在。出乎他的意料,敌人的兵力竟然到处都是那么雄厚。

正红、正黄、镶白...八色战旗都出现在了战场上,甚至还有很少见到的蒙古军的旗帜。突然间,赵率教感到心里一凉。“遵化已经破了“,他明白了,而且他同时也明白自己马革裹尸的时刻到了。

“皇上、袁督师,恕率教无能,辜负大恩,如今只能以身殉国了。“他郑重的向南,向东各磕了三个头。

“跟我冲!“赵率教对着战士们大呼。

......

“什么?遵化11月3日失守!只守了一天!?赵将军呢?“

“赵将军中伏...全军殉国了!“

袁崇焕感到一阵眩晕。“怎么会这样,率教,你就这样去了吗?“经过了宁远、宁锦两次大战而奇迹般不败不死的这一群战友们今天第一次有人倒下了。难道他们这群好兄弟的结局就快要到了吗?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传令,全军直奔通州!火速通知祖将军!“

“大人,不可呀,朝廷才下令我军不得越过蓟州,皇上已经生疑了呀!“

袁崇焕回头一看,又是那个佘幕僚。“滚开!是江山社稷、百万生灵要紧还是我等身家性命要紧?!“

“袁督师!“望着袁崇焕远去的背影,两行眼泪从佘幕僚眼中涌了出来。



千古奇冤--郁闷的皇帝们



“投了袁崇焕,鞑子跑一半......什么人说的?“

“陛下,这都是东厂探事番子们听来的百姓中的传言。“

“这个袁崇焕,到底想干什么?!“年轻的皇帝盛怒之下重重的拍了一下御案,但他很快想到在奴婢面前不应该这样失态。慢慢呷了一口清茶,他仿佛很随便的问“这事可确实么?“

“启禀皇爷,这百姓的传言自然做不了准,可也无风不起浪啊。“

“知道了,下去吧。“

崇祯皇帝这几天以来一直感到心神不宁,鞑子入塞已经20多天了,一直没有遭到大的打击,如入无人之境。袁崇焕军跟在鞑子旁边也差不多有10天了,却没有打一次大仗。鞑子进蓟州,他也进蓟州,鞑子进通州,他也进通州!连朝廷不准他越过蓟州一步的禁令都不管了。这是在干什么?难怪有人风传袁崇焕是想引鞑子进来呢。

对这些谣言,刚听到的时候他原本是不信的,但锦衣卫使的一句话却打动了他的心。“袁督师的兵似乎也来的太快了点了吧。“

比起大明皇帝,大金汗似乎还要更加恼火。从11月4日遇到赵率教军开始,皇太极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全歼敌军,击毙“中兴良将”赵率教的胜利丝毫没能淹没对于袁军来得如此之快的惊骇。大军是11月3日才开始攻城的,只要遵化多守一天,形势就相当严峻了。天聪汗越想越后怕,尽管在别人面前他始终是那么乐观,但在内心里,他非常明白,这样脱离后方,深入敌境是多么的危险。这简直就是在鸡蛋上跳舞,一旦顿兵坚城,一旦敌人援军四集,一旦后路被切断,灭顶之灾就会到来。他唯一胜利的希望就是明朝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一点,但他同时也知道,无论如何至少袁崇焕是肯定清楚这一点的。因此,他原打算在袁崇焕回师之前就基本上解决问题,然而,他竟然来得这么快。

他刚到蓟州,袁崇焕就来了;移营到通州,袁崇焕又来了。来了多少人?不知道。按照常识来看应该不多吧。可是按照常识袁崇焕此时应该还在山海关才对呀!每当面对这个老对手,天聪汗总是觉得自己的常识仿佛都作废了。每对峙一天,皇太极就感觉老了一年。他清醒的知道,对峙的最终结果是后金军的全军覆没,但是面对袁字大旗,他就是下不了进攻的决心!

终于,久经沙场的统帅还是想出了一个摆脱困境的计策。只留下几个牛录的兵马在原地虚张声势,他亲自指挥大军连夜直扑北京!

一路上明军的毫无准备与不堪一击又一次证明了大汗的英明。后金军一路势如破竹,直抵北京,马不停蹄便一举击溃了迎战的满桂与大同总兵侯世禄。尤其让全军感到可笑的是,城上助战的明军大炮竟然打到了满桂军中,据投降的明军说把满桂都打伤了。

“一群草包!”皇太极正轻蔑的望着城头的时候,一名戈什哈骑马奔了过来。

“大汗!广渠门外发现敌军。”

“有多少人?没有进城吗?”

“不知道有多少人,全部都在城外扎营。”

“胆子倒不小。传令,明日发兵,先灭了他们再进北京!”



千古奇冤--第三次大捷



袁崇焕擦擦额头的汗水,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

“祖总兵派人来报,前锋已抵广渠门,还没有见到鞑子。“

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感到一阵轻松,同时一股无法遏抑的疲倦涌了上来。前天早上发现敌军消失之后,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从那一刻起,他和他的几千精骑就已经连续赶了2天2夜的路。在350里的急行军中,即使是他亲自精选的9000最精锐的骑兵也陆陆续续有4000人掉了队,

在吩咐一个副将负责收容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带领剩下的人马绝尘而去。

又是一个让人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的消息--朝廷不准辽军入城暂歇!

尽管自己的怨气比谁都重,但是他仍必须向部下解释朝廷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必须执行。因为他知道,已经没有时间抱怨,皇太极亲率的大军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11月20日清晨,两军在广渠门外摆开了战场。这决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一边,是天聪汗亲自指挥的数万八旗大军,而另一边,则是袁崇焕和他的5000关宁铁骑!

一反宁远宁锦两次大捷时温文尔雅的表现,袁崇焕这次亲自披挂上阵,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战的意义与艰难!关宁铁骑分为3个部分,祖大寿阵于南,王承允阵于西南,袁崇焕亲率标营阵于西。3军互为犄角之势。

明军刚刚立阵完毕,后金骑兵就如黑云万朵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皇太极已经知道对手是辽军了。这个消息一度使他十分紧张,不过他很快断定这决不会是辽军的主力。“袁蛮子决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大概是他早先就派到京城的兵马吧。“尽管这依然没能完全打消大汗的疑虑,但他还是很快的定下决心:趁袁蛮子还没有来,眼前的敌军不多而且指望不上城中的炮火支援,一鼓作气,先把这支明军消灭了再说!自信归自信,大汗对这支少得可怜的敌人还是相当瞧得起的,为了谨慎起见,他投入了手头几乎所有的兵力,打算一个时辰就把他们干净利落的全部消灭。也给城上的其他人看看,顽抗的结果是什么!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虽然敌人早已成了八旗大军的汪洋大海中的一个小小孤岛,但无论怎样的惊涛骇浪都无法将这个弹丸小岛淹没!阿巴泰、阿济格、思格尔......他最器重的精兵骁将都上去了,可他所等待的捷报却始中没有传来!

“这到底是谁的兵马?“

“启秉大汗,看不清旗号,似乎没有见到大纛。“



皇太极急,袁崇焕比他还急。战士们的表现已经让他相当的满意了,但这并不能保证战斗的胜利。他们毕竟面对的是十几倍于己的敌人,虽然给敌人以很大杀伤,但自己的兵力也在减少。 这样僵持下去,即使部队没有溃败,最终也会被消耗完的。必须尽快摆脱僵局!然而,在这样极其不利的条件下,即使是创造过一次次奇迹的袁崇焕也一时之间想不出打退后金军的办法来。

“督师大人,何副将来了!“

“什么?!太好了,叫他立刻来见我!“袁崇焕紧蹙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你带来多少兵马?“

“末将把掉队的4000弟兄都带来了。“

“好极了,你不要带兵马直接过来,从西南......“



“擂鼓,竖起大纛!“

“督师大人,不可如此,敌我如此众寡悬殊之际,不可让鞑虏知道督师所在呀!万一......“

“你懂什么,用兵贵奇,立险地当以险着,闪开!“

皇太极正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战场。忽然之间听见西南方向喧嚣声大起。烟尘滚滚之中,不知道多少明军从后金军侧后方杀了出来!正在一门心思的围攻当面敌军的后金将士顿时乱了起来,还没有等他们回过神来,前方明军阵中突然战鼓声大作,一面“袁“字大纛升了起来,紧接着,所有正在且战且退的抵挡着后金骑兵冲击的明军将士一齐跃马扬刀返身杀了回来!

“袁蛮子来啦!袁蛮子来啦!“

后金军阵地上顿时一片混乱。毕竟是跟着父亲和弟弟经历过了无数大风大浪,阿巴泰迅速恢复了镇静,明白了自己应该干些什么,要知道大汗让他统领前敌不是没有原因的。“活捉袁蛮子,为老汗王报仇!“他对着部下们大喊,并带着两个儿子和自己的戈什哈一马当先迎着明军冲了上去。异常急促而又激烈的厮杀几乎立刻展开了!

紧张的战斗之中,阿巴泰忽然发现前面不远的“袁“字大纛下,一位面色黝黑,身披铁甲的战士正在挥剑指挥着战斗。“袁蛮子!“他感到一阵兴奋。“袁蛮子在这儿!活捉袁蛮子!“

尽管一批批被督师标营的亲兵们砍倒,越来越多的后金兵仍然不顾一切的向这边冲来!突然,一个后金战士冲破了明军的阻拦,冲到袁崇焕面前,在他临死之前一刀砍在了袁崇焕的肩上。

“别管我,别管我!看,前面两个指挥的小虏酋,一定是鞑虏贵戚子弟,把他们杀死!“

有的时候,一个偶然的事件可能会影响整个战斗的结局,这就是一个例子。

“孩子!“看到一大群明军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冲去,最心爱的小儿子中箭掉下马去,阿巴泰终于失去了自治,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在这之后不久,失去了指挥的后金军最终还是陷入了无可救药的混乱之中。

如果我们早生三百多年,并且有幸站在此时的北京城头上的话,一幅极其奇特的画面将展现在我们面前--漫山遍野的后金军在狼狈溃逃,而在他们后面紧追不舍的只有区区几千关宁铁骑!



千古奇冤--群英会蒋干中计



夜深了,南海子后金大营的御帐里仍然亮着灯光,虽然皇太极在傍晚的军事会议里显得那么轻松而充满自信,但此刻他焦虑的心情溢于言表。

“范学士,如此下去,等到明军援军赶到,我军的形势就岌岌可危了。“

“大汗明察,必须尽快打开局面,这盘棋才能走活。“范文程连忙回答。

“可是有袁蛮子在,这棋如何才走得活呀!“

帐中只剩下一片寂静。

忽然,范文程仿佛眼前一亮。“大汗可曾注意,关宁军马全部驻在城外。我军兵多,如此驻扎对袁军十分不利。袁崇焕用兵一向谨慎,这次怎么会这般托大?“

“继续说下去!“

“以微臣之见,驻兵城外一定不是袁崇焕的意思,是崇祯对他有疑,不放袁军进城。我们正可以从这里下手,除掉袁崇焕。只要袁崇焕一死,天下还有谁能抗我大金军威?“

“那以范学士之见,该如何下手呢?“

范文程轻轻咳了一下,清清嗓子,“大汗,汉人有一部小说,叫做'三国演义'。前几天我军正好俘虏了几个明朝的太监...“

“好,范学士真不愧是朕的智囊!我们就给他来个‘群英会蒋干中计'!“

......

杨春懵懵懂懂的醒来,感觉身上绑的绳索似乎不那么紧了,顿时一阵高兴,正要试着挣一挣,也被绑在旁边的王成德突然抗了他一膀子--帐篷外面响起了说话声--他立刻停下来。奇怪,竟然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到过的汉语。

“嘿,你知道吗,今天退兵其实是大汗的妙计呀。“

“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看见吧,傍晚大汗单骑走向敌营,和袁蛮子营中的两个军官密谈了好一阵子才走呐!“

“是吗,原来如此......“

杨春感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原来是这样,鞑子果然是袁崇焕勾引来的!好你个袁崇焕,害得你爷爷倾家荡产还被鞑子捉了来,若让你爷爷脱险,定要揭穿你的阴谋!

帐外那两个人说着说着走远了,仔细听听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杨春和王成德用牙齿咬开了绳索,悄悄溜到帐外。真是佛祖保佑,四下里一个人也没有,而且这座帐篷就在金营边缘,再往外就是荒地。

“老天保佑,袁崇焕,你的奸计得不了惩了!“他们俩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嘿,跑了,老鲍,你演戏演的不错呀!““你也不赖嘛,老宁。“



千古奇冤--袁崇焕下狱



“什么!竟有这等事!你们可听清楚了?“

“千真万确呀,皇爷。“

朱由检坐在御榻上,铁青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头涌起了一股极其强烈的被欺骗的感觉。虽然杨春的报告听起来似乎很离奇,但却很好的解释了他心中的一系列疑团:为什么鞑子会突然闯进来?为什么袁崇焕来得这么快?为什么袁崇焕一路不与鞑子决战,却不停的不顾朝廷禁令与鞑子一前一后赶往京师?为什么袁崇焕在广渠门与鞑子一战之后再不交战,反而将各地勤王军马调离北京?以及为什么袁崇焕擅自杀死毛文龙,撤掉了其他巡抚,把总兵都换上了自己的人,一个劲向朝廷要钱......这一切问题都可以用一个答案很好的解释--袁崇焕通虏!

其实,在他心头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有他这个中兴之主在,国事反而变得更糟?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无外乎两个答案:自己的懒惰无能或是某个臣下的责任。自己是那么废寝忘食的操劳国事又是那么英明果决,责任自然不在自己身上,这样问题就简化为到底是哪个臣下的责任了。在崇祯皇帝十几年的执政生涯中,一直在面临着这个问题,也一直在试图做出回答--是熊文灿无能、是薛国观贪污、是傅宗龙逆旨......但不论他杀死或监禁了多少大臣,国事一直越来越糟,于是他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文臣个个可杀!“

把这个推理应用在当前,鞑虏进犯应该是谁的责任呢?督师是袁崇焕,最精锐的兵马归他指挥,他也当着自己的面承诺过5年复辽,当然应该是他的责任。是他无能吗?不是,他显然很有能力。那么就只剩一个答案了--他不尽心!而这个非常合乎逻辑的推理与“袁崇焕通虏”的情报不谋而合,不由得这个18岁的少年不相信。

他回想着年来与袁崇焕的交往,发现自己从袁崇焕请发内帑时就开始怀疑他了。他更无犹豫,一面又一次为自己的英明所感动,一面大声喝道:“着锦衣卫将袁崇焕拿下!“

“不,回来。“他突然说,“宣袁崇焕明日觐见,商讨军饷事宜。叫祖大寿也来。“

......

“陛下,勤王兵马日多,军饷确需早作安排。“

“等一等,先不谈军饷的事,我问你,在城外屯驻多日为何不与虏决战?“

“陛下,虏军势大,在京师与虏决战尤须持重,关宁军大队需腊月3、4日方能抵京,到时再与虏战方可操必胜。“

“哼哼,虏军势大,虏军势大前几日关宁军何以得胜啊?“

“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前日之胜多有偶然,可一而不可再......“

“偶然?未必吧!好,这件事先暂且不管,我问你,谁准你擅杀毛文龙的?“

“陛下!“袁崇焕惊谔得睁大眼睛,抬头望着皇帝。

“来人!将袁崇焕拿下!下镇抚司看管,即日革职听勘!“

“陛下,我有何罪!我有何罪!“两个锦衣卫士硬拖着不断挣扎的蓟辽督师走下殿去。

“陛下!袁崇焕有大功于国,且一向忠心耿耿,我愿以阖家老幼保袁崇焕无罪!“祖大寿虽然已经面孔煞白,四肢战栗,但仍然坚持着说道。

“此乃袁崇焕一人之罪,没有卿和将士们的事。“

“即使袁崇焕有什么罪责,微臣愿以多年的战功、官诰和赠荫为他赎罪!蓟辽不可一日无袁督师啊!陛下!“

“卿先下去吧,务必安抚好军心,过几日朕自有定夺。“



千古奇冤--大军哗变



袁崇焕下狱已经3天了,对于祖大寿和何可纲来说这是怎样的3天啊。听说督师下狱,整个军中乱成了一团,流言蜚语不决于耳。城上军民还不停的往下放箭,扔石头,口口声声说辽军都是鞑子奸细,已经有十几个弟兄被砸伤了。一名千总甚至火得要用虎蹲炮向城上还击,幸而被祖大寿发现,当即打了200鞭子,穿耳游营,并下令将士不得靠近城池百步之内。

“弟兄们,这样做是害了袁督师呀!钱阁老、孙阁老、周阁老还有朝中的大人们会为袁督师讲情的,皇上会主持公道的!大家要耐心等待呀!“祖大寿的喉咙几乎都要吼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城头上响起了锣鼓音乐声。

“圣旨到!宣祖大寿、何可纲接旨!“出现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臣等接旨。“接到亲兵报告的两位目前关宁军的最高指挥官飞速奔到城下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随着太监的宣读,本来充满希望的将军和士兵们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当听到“钦此“的时候,祖大寿已经连“谢恩“都不会说了。在他的脑中反复回荡的只有一句话--“此乃袁崇焕一人之罪,与众将士无干“。他很明白这句话的涵义--袁督师完了!

城下一时一片寂静,直到不知是谁突然哭起来,紧接着,包括祖大寿和何可纲在内的一万多关宁将士一齐放声大哭,这些粗豪的东北大汉们再也忍不住他们的泪水了!

......

“乞禀祖大帅,前营一名都司,两名千总企图哗变,已经拿下,请大帅处置。“

“乞禀祖大帅,左营王游击带兵鼓噪。“

“乞禀祖大帅,督师标营兵马鼓噪,他们说督师都被拿了,我等在此立功何用?“......

“可纲,你说该怎么办。“

“我看不如把队伍拉回去算了!弟兄们说得有道理,我等在此立功何用?“

“恩......“

“就算是我们不走,军心恐怕也收拾不住了!“

“好吧“祖大寿咬了一下牙,“来人,传令,大军回宁远!“

......

关宁军的哗变让崇祯皇帝极度的震惊,他一方面不断下诏召祖大寿回来,一方面任命已经告老还乡的孙承宗为督师,兵部尚书梁廷栋、总兵满桂分别为文武二经略,总督天下勤王兵马。同时出旧帅王威、尤岱、杨御蕃、孙祖寿、马世龙为总兵,指挥前敌。

“我就不信非要你关宁兵不可!“崇祯心说。

但问题是不信也得信!

12月16日,皇太极在得知袁崇焕下狱的消息之后,立刻率兵从良乡回师北京,在芦沟桥尽歼明副将申甫所部7000余人。

12月17日,后金军与明满桂、孙祖寿、黑云龙、麻登云四总兵部40000人大战于永定门外。明军尽溃,满桂、孙祖寿战死,黑云龙、麻登云被俘。

12月27日,后金军在蓟州全歼来援的明山海关军5000人。

12月29日,贝勒杜度在遵化击破明骑兵5000,斩副将一员。

崇祯3年正月初四,后金军克永平。迁安、滦州归降。

正月22日,代善军大破明新任兵部右侍郎刘之纶军万人,射死刘之纶。

一封封十万火急的塘报和奏章摆在乾清宫的御案上,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内容却是千篇一律--哪里又失守了,谁又阵亡了,哪支军队又被消灭了,要兵,要饷......

怎么办?现在看来,唯一能够与鞑子一战的就是关宁铁骑了。而祖大寿竟然拒绝奉旨!他手下的人甚至还扬言,再有中使来就要放箭了。“怎么办!“皇帝几乎喊了出来。

“皇上,要祖大寿回来,恐怕非得让袁崇焕写封信才行。“

“好吧,你去办理。“崇祯的声音简直微弱得听不出来。



千古奇冤--生与死的抉择



阴冷的锦衣卫镇抚司狱中,穿着囚衣的袁崇焕静静的躺在他的草垫子上。对他来说本来应该还算是宽敞的牢房里如今却显得拥挤不堪,内阁全体大学士、六部、九卿和察院、科道的重臣们在这牢房中挤成了一团,大学士、尚书和都御史们还能站在前排,松快一点,其他的官员就只好密密麻麻的堆在后面。

“皇上有圣旨让我写信,我自然奉旨,但皇上没有诏书,我怎么敢擅自写信呢?更何况我如今已经是个罪臣,不再是督师了,祖大寿他们不会服从我的。“

一得知祖大寿把队伍拉走的消息,袁崇焕就料到了会有今天。在狱中的这些天里,他反复的考虑了战局和自己可能的命运。放弃了对崇祯的一切幻想,他平心静气的揣测着这位皇帝:皇上的脑子并不糊涂,既然没有立刻杀自己,就肯定能够弄清真相。不,危险不在这里,危险在于皇上无论如何不肯承认错误的自尊和对自己的权力与威望的嫉恨。如果皇上发现全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不服从自己而只听从一个臣子的命令,他会怎么想?虽然皇帝明白自己没有谋反的企图,但这并不会影响皇帝杀他的决心--对皇帝来说,一个臣子拥有谋反的可能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是杀死这个臣子的充分理由了。本朝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祖大寿听他的命令回来,而且击败了敌人,从而显示出关宁铁骑无比的威力,那么,鞑子退出关外之日,就是他袁崇焕毙命之时。崇祯无论如何不肯正式下诏就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推测。

“为什么?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国家和皇上,却遭到这样的对待!我为什么还要写这封信去自杀呢?不!让他们自作自受去吧!没有正式诏书,我决不写信!”虽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但袁崇焕的心中却在怒吼着。

每一封败报在第一时间送到乾清宫、兵部和内阁之后立刻就被人带到这间小小的囚室里来。每一次消息都震撼着袁崇焕的心。当满桂与孙祖寿战死的消息送到时,他惊呆了。虽然曾经有过矛盾,甚至一度好似水火不容,但他对这些当年的战友们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回想到当年在宁远并肩奋战的情形,袁崇焕的眼眶湿润了,“都是我害了你们呀!”

兵部的一个郎中念着战报,袁崇焕在草垫子上辗转反侧。他仿佛能看到鞑子兵的长刀正砍在百姓们的头上,遍地的火海和火海中哭号着的人们。7年前,他迎着广宁溃军第一次出关的时候曾经亲眼看到这样的惨剧,今天,他知道,比那时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明白:后金军虽然猖獗,但以突袭占领北京的机会在广渠门之战后已经失去。尽管各路勤王军战斗力不强,人数毕竟还是不少,打是打不过敌人,守住北京应该总还是可以的。即使祖大寿不回来,后金军攻破京师的可能性也不大。等到后金军饱掠出塞之后,或者皇帝能留下他的性命也未可知。但是,他也明白,这样拖下去,每多拖一天,百姓们就会多受一天苦,就会有许多人被杀死、被掳走,许多房屋被烧毁,许多人成为孤儿寡母。

“袁公的忠心,天下皆知,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终须以国家为重啊!”兵部职方司郎中余大成,一位袁崇焕一向很敬重的大臣从后排挤上前来说。

“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问去留!”袁崇焕默默的念诵着多年以前写的诗句,两行清泪从他紧闭着的眼眶中流了出来。他慢慢睁开眼睛,“拿纸笔来,我写。”



千古奇冤--才兼文武无余子,功到雄奇即罪名



关宁军的回师入关使整个战局发生了巨大变化。皇太极看到继续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3月2日取道冷口关出塞。作为插在关内的一个楔子,他留下了由堂兄二贝勒阿敏指挥的重兵守卫遵化、永平、滦州、迁安四城。令他极为吃惊与震怒的是,他刚回到盛京不久,阿敏就跟着回来了--祖大寿指挥的关宁铁骑从5月9日开始,在数日之内将阿敏军全部击溃,尽复关内四城,史称“遵永大捷”。皇太极大怒之下,将阿敏幽禁,其他守备将领也无一例外的遭到了严厉的惩罚。

暂时恢复的平静使崇祯皇帝舒了一口气,但一个棘手的问题仍然摆在他的面前--如何处置袁崇焕?

从袁崇焕下狱以来,要救他的呼声就一直没有断过。除了首辅钱龙锡态度坚决的要保袁崇焕之外,大学士周延儒、成基命、吏部尚书王永光都上疏解救,祖大寿更是拿着自己的官诰和赠荫要赎袁崇焕。遵永大捷之后,督师孙承宗也表示希望能以大捷之功补袁崇焕之罪。至于每天不断来诉冤的辽东将士就更加不用提了。

怎么办?袁崇焕应该是没有罪的,辽东也确实需要他,对这些崇祯都很清楚。皇太极的反间计其实破绽很多,并不难看穿,最简单的一条,后金军中有几个汉人?偏偏就让他们去看守俘虏?还居然用汉语大声侃起军事机密来了!但问题是,能就这么放了袁崇焕吗?

如果承认袁崇焕无罪,那么就是自己冤枉好人了咯!自己这样的中兴之主竟然会犯错,官员们会怎么看?天下人会怎么看?后人又会怎么看?

这还是小事,更危险的是崇祯看到了关宁铁骑的强大,而这样一支部队已经除了袁崇焕的命令谁的话也不听了!万一将来袁崇焕要造反怎么办?谁能挡得住关宁铁骑?纵使袁崇焕现在不想造反,谁能担保他将来也不会想造反?而且,遭到了这样的对待,他会怎么想?会不会由此而心存异志?缚虎容易纵虎难啊!

正在皇帝面对朝野舆论而犹豫的时候,他终于发现有了自己的支持者--大学士温体仁和兵部尚书梁廷栋都主张立刻杀掉袁崇焕。尤其是温体仁,曾经被人攻击与阉党过从甚密,是自己一手保下,应该会知恩图报,比较忠诚吧。

最后使崇祯下定决心的是温体仁的一封密奏。

“原来钱龙锡与袁崇焕是一党!“虽然只是查明袁崇焕杀毛文龙之前曾经与钱龙锡谈过--在许多人看来这根本就没有什么--但崇祯皇帝却怒不可遏,“好啊,内外勾结,现在就敢瞒着我擅杀大将,将来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难怪他这么拼命保袁崇焕。大概其他人也差不多吧。“

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御史曹永祚忽然宣称捉到了7名奉袁崇焕之命私通后金的奸细。而当满腹疑惑的大臣们要求会审奸细时,锦衣卫却报称7名奸细都逃走了。锦衣卫是什么地方?会连几个奸细都看不住?大家自然都明白了其中奥秘,除了几个像兵部郎中余大成,兵科给事中钱家修那样实在不怕死的小官之外,人们都知趣的闭上了嘴。

“皇上,有个布衣叫程本直的,上书说愿与袁崇焕同死。“

“那就成全他!下诏,再有与袁崇焕沆瀣一气者,与袁崇焕同罪!“



千古奇冤--悲风为我从天来!



明崇祯三年,后金天聪四年,公元1630年阴历八月十六日,从镇抚司监狱到西市的路两旁一大早就挤满了北京市民。大家都知道,今天要将通敌卖国的大奸臣袁崇焕凌迟处死。这次查处的袁逆一党还真不少呢,首辅钱龙锡判死,大学士韩火广削职,御史罗万爵下狱,毛羽健充军,据说还有一个布衣叫程本直的,这次一并处斩。

“皇上真是天纵英明,才能洞察一切,连破魏逆袁逆两大奸党啊!“人们赞叹着。

太阳越来越高,巳时过了不久,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阵喧哗声,袁崇焕的囚车来了!

在狱中已经受了大半年折磨的袁崇焕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但他坚持着站直身子,迎着两旁扔过来的无数砖石,随着囚车向终点行去。在那里,无数市民正狂叫着等着向这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卖国贼报仇,要食其肉、炊其骨、寝其皮!

对于这一切,他并不感到多么的吃惊。一年以前,甚至是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可能会有今天。那时,摆在他面前的有许多条路,其中有不少都将通向令人羡慕的前程,而他却选择了这条“死路“,尽管心里感到强烈的不平,他并没有对当初的选择感到后悔,事实上,早在尊敬的前辈熊廷弼的头颅被盛在盒子里向自己“传示“的时候,他的抉择就已经作出了。

满腔的激愤在狱中早就消磨掉了,此刻的袁崇焕只感到一丝悲伤,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些正抢着要杀死自己的人们。他眼前看到的,仿佛不是咆哮着扑过来的人群,而是拖儿带女、号哭于路的难民,是披麻戴孝的寡妇、在路旁待毙的孤儿,是被拖着辫子的异族人抓去的奴隶,是河面上漂着的浮尸。

他叹息了。

愤怒的人群中也混杂着另外一些人,尽管他们的心中在为他们的督师大人呼喊,此时却只能默默的流着泪,因为只要一出声,恐怕还没等被锦衣卫或者东厂的探事番子们拿住,就会让人们活活打死。在人群中,佘幕僚惊奇的发现他的督师并没有显出极其痛苦、愤怒或是绝望的样子,而是一脸安详,只是望着向他扑来的市民在叹息着什么。如果他能够靠近去的话,就可以听见袁崇焕临刑前的最后诗句了

--“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保辽东!“

关于袁崇焕行刑的细节,已经有过许多震撼人心的描写了,这里不想再多说什么,就简单的引用一下明末史家张岱的记录吧。

“遂于镇抚司绑发西市,寸寸脔割之。割肉一块,京师百姓从刽子手争取生啖之。刽子乱扑,百姓以钱争买其肉,顷刻立尽。开腔出其肠胃,百姓群起抢之,得其一节者,和烧酒生啮,血流齿颊间,犹唾地骂不已。拾得其骨者,以刀斧碎磔之,骨肉俱尽,止剩一首,传视九边。”

只是这里要纠正一点,袁崇焕的头颅并没有像他的前辈熊廷弼那样被传首九边,当天夜里,一个黑影悄悄的爬上悬挂英雄头颅的旗杆......第二天清早,两个锦衣卫的校尉惊骇的发现他们应当看守的头颅不见了。尽管全城都遭到了秘密然而是彻底的搜查,官兵们却没有注意到,在广渠门内的广东义园里,与八个半月之前那场大战的战场仅一墙之隔的地方,悄然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新坟。一户姓佘的奇怪人家在那附近住了下来,从此一住就是三百七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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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6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明袁大将军-尾声

 
尾声



袁崇焕死后,愤怒的呼喊着“袁督师都被杀了,我等在此立功何用!“,被时人评价为“明用之善,则为后金之劲敌;用之不善,则为明朝之叛将”的“自祖大寿以下凡五十员辽将“和关宁铁骑一步步的分化瓦解了。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后来被调回关内镇压农民军,如左良玉、曹文诏、刘泽清;一部分倒在抗清(后金)的战场上,如何可纲、曹变蛟、黄得功;剩下的则投降了清朝,成为满清入关的急先锋,如吴三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而他们的首领--祖大寿,则在大凌河与锦州两次浴血奋战而均最终被俘之后,投降了满清。虽然无法与他的督师和满桂、赵率教、何可纲、孙祖寿那些战友相比,但他力竭被擒和终身不为满清献一计一策的表现,在历史上至少也可以赢得李陵那样的评价。尽管前途各不相同,但不论是在哪个阵营,辽将们都显示出自己是那个时代最优秀的将领,不断被稀释和削弱的关宁铁骑则始终是最优秀的部队。直到清康熙20年(1681)三藩之乱被平息,袁崇焕所培育出的那支大军的最后一丝血脉才告消失。看着手中的史书,后世的人们不禁要感慨,如果袁崇焕不死,统领着这支强大的力量,历史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14年后的崇祯17年(1644),3月18日,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于绝望之中在皇宫后面的煤山上自缢。他望眼欲穿的吴三桂走了半个多月还没有从宁远赶来,在他上吊前的那一时刻,他是否想起了当年袁崇焕两昼夜急驰三百余里来救他的事呢?假如袁蛮子还在,他还会有今天吗?

清乾隆4年(1739),清朝官修的《明史》编成,在其中的《袁崇焕传》中.清朝统治者坦言了当年太宗皇帝施反间计智除袁崇焕的经过。袁崇焕的冤情终告真相大白,而此时距离他的逝世,一百多年已经过去了。乾隆48年,乾隆皇帝偶然在明史中读到了袁崇焕的事迹,极为感动。于是下诏寻找袁崇焕的后人与坟墓。袁崇焕无嗣,当年的家人也都被发配到了远方。只找到了一些旁系的亲属,乾隆皇帝给他们封了些小官,并特批加入旗籍。又是100多年之后,在甲午战争中,有一位满族将领极其英勇善战,最后为国捐躯。一般的人决不会想到他就是袁氏后人,也许伟大的人格与精神真的可以遗传吧。

虽然没有找到袁崇焕的直系后人,但在广渠门内一个叫做佘家营的地方,人们找到了英雄的坟墓和一直为英雄守墓的佘幕僚的后人。皇帝提出要给他们封个官,但他们以祖训“佘氏后人不得为官”为由而拒绝了,只是要求修整袁崇焕墓并建一座祠堂。从此,一座上面刻着“有明袁大将军墓”的石碑就矗立在那里,直到今天。

 

有明袁大将军-后记

后记



我第一次知道袁崇焕的名字是小学二年级的事了,从那时起我就对袁崇焕充满了崇敬之情。随着年龄的增加和对那段历史的进一步认识,这种崇敬之情越来越深。

以一个书生而挽狂澜于即倒,历史上能与袁崇焕相提并论的就只有虞允文一人了,而他们两人后来的遭遇又是如此的天差地别!有人说袁崇焕像岳飞,但袁崇焕其实要更惨。岳飞的死,即使是在当时,大家也都知道是奸臣迫害,而袁崇焕则几乎为所有的人所不理解,所痛恨!他无法预料到100多年以后的事情,因此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昭雪的那一天。这种精神上的痛苦,又远在肉体的痛苦之上!

尤其令人敬佩的是,袁崇焕对于自己的这种结局早有预料,在他的奏折中,将后来发生的一切预言得清清楚楚。但他仍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尤其是最后那封给祖大寿的信,实际上就等于是自杀了!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他把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远远的放在了自己之上,这是何等的精神!

关于这篇文章本身,是从佘老太太把我们在袁墓前的合影寄过来开始的。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但一看见照片,当时的那股激情立刻又重现了出来。于是就有了这部旷日持久的作品。本来想写篇介绍再加些论述,但激情之下,写着写着就变了味。这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呢?还是那天高秀岩给我提了个醒,就算是报告文学好了。只是未免有些贻笑大方。

NAPOLEN

20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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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6 22:4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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