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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anyway

金子在写续集了,继续贴。。。。《梦回大清》 作者 金子(害我不知不觉看了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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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8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薇从来没有给过机会四爷让他去选择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就因为历史上他是雍正皇帝,所以就一厢情愿的仍定四爷选了江山。
她到底爱的是十三爷还是四爷呢?还是两个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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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30 22:09 | 显示全部楼层
zt from 金子

  各位大人,由于书马上就出版了,剩余的几万字就不能再贴,跟书商力争之后,偶会在春节前把本章更新完。这个梦终于做完了,偶虽做不到最好,但还是做到了有始有终,感谢各位大人一路的陪伴,支持,鼓励和指正,偶会继续努力的,千言万语化为两个字,谢谢---深鞠躬的某金

[ 本帖最后由 小猫 于 2007-1-30 21:1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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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5 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哥说的是。”胤祥和十七都笑着应了,十四阿哥也是一笑,点点头,又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也没说过的样子,只是笑着招呼着八爷他们坐下,又命人取了杯子来,他亲自斟酒。
  我紧缩在墙边,心里倒是有些安定了下来,八爷他们自打一进来,眼光都不曾扫过我这边一下,自然不是冲着我来的。更何况,若是把我揪出来,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尴尬而已,已然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再四处找石头问是谁的这种笨事,八爷他们自然不会干,胤祥他们自然也明白。
  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我猫着腰半蹲了这会儿工夫,腰部已觉得酸得有些发紧,腿肚子也不自觉地颤抖着。忍不住苦笑出来,要是再这么下去,就算八爷他们不想揭穿我,我自己就得把自己给“揭穿”了。
  心里正想着,隔板外面却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身边经过,向屏风的另一头走去,脚步虽轻,却还是能听出,是太监们穿的薄底儿宫靴而非宫女们的花盆底儿。
  “奴才给各位爷请安。”我仔细看了一眼,正是方才在楼外想拦着我的那个年轻太监,忍不住微微一笑,终于来了。果然八爷问了一句,“吴安,什么事儿啊?”那太监毕恭毕敬地回了一句,“回爷的话,萨蒙老王爷来了,十爷已经先去陪着了。”
  这个王爷我从未听说过,但是我知道八爷是负责这次寿筵的内务总管,有王公贵戚过来,他是一定要去接待一番的,我轻扯了扯嘴角儿。“哦,知道了。”八爷应了一声,转而又对九爷笑说,“老王爷终还是赶过来了,皇上这回一定很欢喜,老九,咱们赶紧去迎迎。”
  说完站起身来,笑说:“老十三,那你们自便吧,刚才还说没工夫说说话儿,这刚坐下酒还没喝,事儿又来了。”胤祥呵呵一笑,“八哥贵人事多,哪儿像我们这些闲人,也只能坐在这儿喝喝酒了。”屋里众人皆是一笑。八爷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十四说了一句,“老十四,你也过来吧,前儿你不是还说要和老王爷讨教一下,当初他和图海公、培良公共战之事的吗?”
  十四阿哥一愣又一笑,“是啊,八哥不说,我差点把这茬儿忘了,”说完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裳,对胤祥一拱手,“十三哥,十七弟,改天我请客,咱们再痛快喝一场。”胤祥笑着点点头,十七却笑嘻嘻地说了一句,“那我可等着了,十四哥别哄我,到时候找上门的。”
  “哈哈。”屋里众人哈哈大笑,胤祥和十七恭敬地送了八爷他们出去,外面杂乱的脚步声也越走越远。我长长地呼了口气出来,慢慢地坐在了地板上,龇牙咧嘴地揉着有些刺痛的双腿。
  “福晋,”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地响了起来。“嗬!”我吓了一跳,忍不住低呼了出来,方才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腿上,竟没听见有人过来。“是奴才。”脚步声朝我出声的这个方向走来,我一抬头,秦全儿那张看见我之后才放松下来的笑脸露了出来半边。
  我轻轻地吐了口气,伸出手去示意他拉我起来。秦全儿忙伸手过来,轻巧地将我扶了起来。“嘶——”我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身子也摇晃了两下,手紧紧地抓住了秦全儿手臂。他忙撑住了我,“福晋,您没事儿吧?”我摇了摇头,“外面怎么样了?”
  “十三爷送八爷他们出门去了,您跟着奴才来就是了。”秦全儿快速地说了一句。我点点头,知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再待下去,不定还会出什么事儿呢。秦全儿扶着我往外走,走了几步,腿上的刺痛就淡了许多,我松开了手,“快走吧,我没事儿了!”
  秦全儿点点头,收回了手,做了个跟着他走的手势,我示意知道了。一出屏风,就发现刚才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已不见了人影儿,没等我细看,秦全儿已招呼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到了跟前儿才发现,这还有一道比较狭窄的楼梯隐在拐弯处,估计是方便下人们上下用的楼梯。
  秦全儿伸手了引着我往下走。“蔷儿呢?”我低低地问了他一句。“您放心,小格格好着呢,奴才这就带您去!”我点点头不再说话。拐了两拐终于下了楼,楼梯口却守着一个小太监,正在抬头张望,见我们下来了,忙跑去门口探头出去看了看,才把帘子掀了起来。
  秦全儿带着我往外走去,冰凉的风瞬间吹上了我的脸,心中的燥热顿时解了不少。没走几步,几间耳房轮廓隐现了出来,屋里微微有着灯火闪烁,我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到了跟前,却听见蔷儿开心的笑声传了出来。
  我不禁一笑,蔷儿的笑声就仿佛是一副解毒剂,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前面的秦全儿快走了几步,在门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才把门帘子掀了起来,我笑着对秦全儿点了点头,一低头进了屋。
  地上的铜火盆噼噼啪啪烧得正旺,条案上点了一支红烛,屋里的光线有些暗,可依然看得出蔷儿并不在屋内。我一愣,回过头去想问秦全儿,却发现他根本没进门,心里一紧,不禁有些奇怪。还没等我张嘴唤他,“咯咯……”蔷儿的笑声从里屋传了来,我略松了口气,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今儿晚上被八爷他们吓得成惊弓之鸟了。
  “蔷儿,怎么这么开心啊?额娘来了。”我笑着说了一句,往里屋走去,“屋里的是谁,真是谢谢……”话未说完,里屋的棉帘一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我大脑瞬间空白了一下,只能直直地站在了原地,看着蔷儿细细小小的手指,正在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之间,开心地摸来摸去……
  屋里偶尔飘进来微弱的风,使得蜡烛上那细小的火芯不时地被扯动着,四爷的神色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有些模糊晃动,嘴唇抿得紧紧的,只有那双眸珠依然熠熠生辉,正动也不动地盯着我——他在生气!
  今天发生的一切,表面上看是我赢了,简单得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但是也有人说过,越平静的水面下,水的流速越快。在眼下这步步为营的时期,输赢两字之间的差距,细得可能还没有头发丝儿粗。今晚我的一举一动,还不知要让多少人在私底下重新谋划呢。
  感受着四爷如炬的目光,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今天才真实地感受到了四爷的威严。那股沉默的压力,让我的口舌发干,四肢冰凉,仿佛所有的血液转瞬间都变成了雪水,以极低的温度在我体内缓缓地流动着。眼珠也好像被冻住了似的,根本无视于大脑要自己转开的命令,就那么僵僵地盯着四爷看,我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受……以前?我不禁一愣,四爷好像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不管是我生生掰开他手指离去,还是偷跑出来执意要回去照顾胤祥,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
  脑海中不期然地冒出了我掰开他手指的那个夜晚,额上迸起的青筋,急速翕张的鼻翼,握得死紧的拳头…眼眶觉得一热,猛然发现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我惹他难过,他对自己发火,心里一阵针刺……
  “嗯……”四爷怀里的蔷儿挣扎了起来,显然见我久久不过去抱她有些着急了。我往前蹭了几步,走到四爷跟前,伸出了手。四爷显然以为我想接过孩子,他的手紧了紧,又放松开来,眉头却微耸了起来,语调中带着极力的压抑,“你知不知道今儿晚上有多危……”他话没说完却看到我没有接孩子而是把右手举到了颊边,不禁一愣。
  我笑了笑,以很正经的语调说:“今儿晚上的事情做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可以后我都不会再这样自以为是地逞英雄了,要不然我就是这个……”我张了张手指,做了个小乌龟的样子。四爷原本皱着眉头听我说话,突然看见我这个手势,他的嘴角儿忍不住一翘,又忙轻咳了一声,脸上还是淡淡的,可眼神终究软了几分下来。
  我顺势放下手,从他怀里接过了蔷儿逗哄着,孩子开心地靠在我怀里,身上依稀带着四爷的体温。我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过了一会儿,一旁的四爷突然极低地嘘了口气出来,“你呀……”那其中包含了太多说不出口的意味。他默默地站在我身边,屋里好像一下子静了起来,只有偶尔拂过我耳边的呼吸,还带着些温度。
  我一边做着笑容哄孩子,可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虽然想着四爷许是为了我的安全担心,但心底却一直有个声音模模糊糊地回响着:“他是为了……”
  “咯咯……”怀里的蔷儿笑了出来,我回过神来,却看见四爷正伸了手指,摸着蔷儿细嫩的脸颊,他的眼睛却看着我。
  我脸一热,忙转了眼光四处看去,却猛见一丝白色映入眼中,我一怔,一丝白发正隐在四爷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鬓边。灯火那么昏暗,这丝白色,却亮得那么刺眼,我的眼光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滑,却发现他眼角儿的纹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深……
  心里一时间有些堵,可没等我再细看,“嘶”的一声,就听见四爷轻微地倒吸了口气,忙低头一看,蔷儿正撅着嘴咬什么。这孩子向来对于出现在嘴边的猎物使用啃咬战术,而四爷的食指,已被她用力地含进了嘴里。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四爷的手指,轻巧地帮他拔了出来,这动作做得再熟练无比。
  “这孩子就喜欢这样,真对不起。”看着蔷儿那不甘愿的脸,我有些好笑地说了一句。正想着找手帕子来帮他擦擦,却听见四爷低声说了句,“不妨事。”声音里却带了一丝笑意。我忍不住抬头看去,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怜爱的笑容,低头看了看蔷儿,又抬头看着我,微微一笑,“这孩子长得像老十三,性子却像你。”
  我只觉得身上越发得热了起来。说实在的,方才四爷对我冷漠,我心里难免有几分别扭和失落,可这会儿他像以前那样温和地对我,我却觉得,还不如让他对我凶来得要好,心里不免有几分自嘲,这是不是就是人的劣根性?
  心里胡思乱想着,嘴里却还是嗫嚅地答了一句,“我长相和性子都一般,但要是认真比起来,我还是宁愿蔷儿性子像我来得好些。”
  “呵呵。”四爷轻声地笑了出来,我就那么傻傻地盯着他看,有多久没看见他这么笑了,十年,还是更长?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池边凉爽的夜晚,那个笑就是笑的夜晚。
  “嗯哼。”屋外的秦全儿轻轻咳嗽了一声,四爷的笑容一敛,我也忙垂下了眼,一时间屋里的温度仿佛也随着笑声的消失而降低了。过了一会儿,视线里的衣襟儿一飘,四爷已转身往外走去,门口的秦全儿早伶俐地把帘子掀好了。
  到了门口,四爷转头看了秦全儿一眼,他一哆嗦,低声地回了句,“一会儿奴才就亲自送福晋回去。”顿了顿,四爷才淡淡地“嗯”了一声,秦全儿的头却越发地低了。四爷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挺直了背脊,大步地向外走去了
  秦全儿又低又快地跟我说:“福晋,您在这儿稍等,奴才去去就来。”说完他打了个千儿,就急急地往外追去了。我长长地呼了口气,看看四周,这儿既没有胤祥,也没有四爷,对于我而言,就只是一间毫无意义的空屋子。
  我低下头对蔷儿说:“咱们这就回家去,这鬼地方再也不来了好不好?”说完晃了晃她,蔷儿兴奋地笑了出来,露出了柔软的牙床,我忍不住一笑。
  这回秦全儿总算是把安保工作做到了家,我安安静静地出了宫,又平平安安地到了家,直到我下了马车,秦全儿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福晋,奴才就不送您进去了,十三爷估摸着还得过会儿子才能回来,奴才待会儿就去回话,您放心吧。”
  我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辛苦了。”秦全儿自谦了一番,他看着我把蔷儿交给迎出来的秦顺儿,就恭敬地打了千儿,说:“那奴才去了。”“好。”我说完话转身想进去,眼角儿却扫到秦全儿嘴巴动了动,却又犹豫地咽了回去。
  我不禁有些奇怪,站住了脚又回过身子来,笑问他,“怎么,还有事儿吗?”他摇头,“没事儿,没事儿,”见我微笑地看着他,他想了想,还是低声地说了句,“也没什么,只是奴才好久没听见四爷笑了。”说完他一躬身,带人赶着马车就走。
  “主子。”秦顺儿小心地唤了我一声。“啊?”我猛地回过神来,一回头,看见他正有些担忧地站在我身后几步,“主子,这风凉,您站久了小心受风,小格格也冷。”“哦。”我点点头,勉强咧了咧嘴,笑说:“咱们赶紧进去吧。”秦顺儿没再多说,忙引着我进去了,大门在吱呀声中重重地关上了……
  刚把蔷儿哄睡没多久,胤祥就急急地赶回了家来,见我好好窝在被窝里冲他笑,他放下心来,脱了外套就那么冰冰凉凉地钻进了被里。一阵尖叫笑闹之后,我被胤祥轻轻地抱在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今天悬了一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累了,嗯?”胤祥笑问了一句,我点点头,在他怀里蹭了两下。胤祥并没有问我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心里清楚,他之所以不问,是因为我知道的他都知道了,而我不知道的,恐怕他也知道。
  过了一会儿,就在我睡眼迷离的时候,“小薇,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冲动行事了,万事有我呢,嗯?”胤祥有些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了起来。我努力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才抬头去看胤祥,他的脸上眼底写满了担忧,“今儿是运气好,要是以后……”他话未说完,脸色已然阴沉了起来,显然是想到要是今儿运气不好的下场……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很清楚现在的时局,已不是靠点小聪明就能左右的了,一个弄不好,帮倒忙都是有的。“我答应你!”我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胤祥微微一笑。看着他依然微皱着的眉头,我也很正式地问了他,“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儿?”
  胤祥眉头一挑,看着我认真地样子,他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但还是笑着说:“说来听听。”我一笑,“回十三爷的话,我以后能不能不再戴耳环了?望您准许。”胤祥一怔,接着就放声大笑,我轻轻地又伏回了他的胸膛,笑声震得我耳膜有些不适,可这种不适让我很幸福。
  “咳咳,”胤祥笑得咳嗽了两声,他伸手轻轻钩起了我的下巴,懒洋洋地笑说:“准了。”看着他因为大笑而有些涨红的脸再无一丝阴霾,显得越发的年轻俊逸,我大大地咧嘴一笑。
  看着胤祥的笑脸,突然想到了方才秦全儿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我脑中不期然地想起以前在哪儿看过的一本书,里面有句话好像是说,为了这样的笑容,情愿踏过炼狱之火。我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是为了这样的笑容,我也甘愿……只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那炼狱之火会化身为一纸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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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8 14: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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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2 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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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嫡(上)
  同年六月,十四阿哥入住兵部,提调古北口,绿营,江南大营各地兵员,向陕西集结。同年九月,京城黄土垫道,香案遍布,康熙皇帝亲授十四阿哥天子剑,大将军印信,让其奉节出京,兵发青海,直讨叛逆。而十四阿哥也终于成为了皇位的直接竞争者,手握数十万雄兵的“大将军王”。
  转眼见十四阿哥领兵出关已经三年了,除了开始进行了一些所谓的诱敌深入,小心试探之外,他一直都是带兵突进,杀得敌人是丢盔卸甲,四下逃窜。尤其是近来,战果累累,喜讯不断从前方传来,十四阿哥的能征善战,已是朝中大臣们的每日里都交口称赞的话题。
  而胤祥和四爷则每日在户部里忙得是昏天黑地,前方筹粮,后方赈灾,事事说到底,根儿都在钱上,因此户部大概是除了兵部以外,京城最忙碌的衙门了。最近这两年我就没在掌灯前见胤祥回来过,而他每次回来也就是逗逗女儿,和我说上几句话,然后就一头扎入书房里,要不就是直奔雍和宫。
  胤祥也曾万分歉意地说冷落了我,我每次都只是说:“只要身子骨儿没问题,你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不用担心我!”胤祥听了只是把我进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声对我说:“现在忙是为了以后能好好地陪我,哟后年自然就会明白的!”我听了只是西欧啊着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等着。”
  其实我现在就很明白,这三年是四爷、八爷、十四爷拼命积攒各自实力的重要时期。十四爷连战连胜,兵权在手,八爷广交朝臣,行走六部游刃有余,四爷却是咬紧了牙关,埋头做事,而且是做事实。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领兵打仗最怕补给不上,士兵不是战败而是被活活饿死的先例比比皆是,可偏生这两年,河南大旱,山东蝗灾,四下里看去,都是一双双要钱的手。而四爷和胤祥这些年来紧缩银根,拆了东墙补西墙,又四处追债,却从未让前方的粮草吃紧过,虽然打胜仗的功劳都算在了十四阿哥身上,皇帝也看在眼里,可这背后的劳苦,却应该是放在皇帝心里的。
  这些话我不能跟胤祥讲,想来他和四爷如此拼命地做事,心里未必打的不是这个算盘,自然不用我多嘴多舌的。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皇位也应该稳稳当当是四爷的。
  更何况,长久以来,我一直对自己的存在甚有隐忧,胤祥的命运已因为我有着些微的改变,不然,他本该是多子多孙的。所以我更不想去改变四爷的命运,哪怕是无意间的碰触,那样的结果无论如何也是我所承受不起的。虽然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历史的轨迹在前进,可在我没有看见四爷黄袍加身的那一刻之前,一切微小的细节,都可能意味着改变。
  因此,我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封闭在了府中,甚至希望别人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对外只是宣称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胤祥自然是毫无异议,我等于是他的一个软肋,而康熙皇帝和德妃自然也是心里有数,虽然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可年节召见一律减免,日常的赏赐却是只多不少。
  这三年来,我只是在府中认真地操持着家务,照顾着胤祥和蔷儿的生活起居,却从不曾问他一星半点儿关于朝局变化的事情。原来的一番私心看在胤祥眼里,却让他觉得我真是个知书达理,安于本分的女子,对我也是加倍的温柔,我心里只能苦笑,我之所以不问,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了,而现在已经是康熙六十一年九月了,离那个日子没有多远了。
  我最近这两年不时会有眩晕的毛病,请了太医来,说是因为身体虚弱,五脏不合,才会如此,换了现在的话就是,就是提虚贫血,导致脑部供血不足,所以才回有头晕的感觉。
  胤祥不知道弄了多少补血的药材的补品给我,也不大见成效,可也没有再坏到哪里去。太医们都以为是我生产的时候失血太多才会导致这种状况发生,我和胤祥却觉得还是当年那碗毒药的后果。可不管怎么说,贫血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我也不太放在心上,只是坚持每日里锻炼而已。
  刚在窗边写了几行字,就觉得一阵头晕,忙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股眩晕的感觉过去。“额娘,额娘……”蔷儿脆脆的声音从外屋传了来,我赶紧揉了揉太阳穴,才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就看见帘子一掀,一个小小的身影而已摇摇晃晃地跑了进来。
  小桃儿有些急切的声音随后而至,,“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走慢些,这摔了可怎么是好!”蔷儿是小桃一手带大的,我觉得有时候她比我还要紧张。蔷儿不管不顾地扑在了我的身上,我笑着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膝上,还没等我说话,一只翠绿的大蚂蚱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闪了一下,仔细再看看,才发现那是草叶编的,又上了漆的手工品。
  蔷儿见我躲,咯咯地笑了起来,“额娘,好看吗?”我好笑又好气地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吓我一跳,这哪儿来的,秦顺儿给你的?”说完帮她理了理因为跑而有些乱糟糟的辫子。
  这孩子精力旺盛得很,一天到晚跑东跑西,事事好奇,见人就亲热,那性子竟越来越像胤祥,全然不若小时候的安静。有时候不免好笑地想,这孩子除了是我生的之外,竟无一点像我,可想到这儿的时候,心里去泛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是,哥哥给我的!”蔷儿摇晃着小辫说道。“哦!你弘历哥哥来了?”我漫应了一声,能让蔷儿叫哥哥的,也只有弘历那孩子了。这些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纽祜禄氏时不时地带着弘历来登门拜访,与我闲聊。只不过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她从不提四爷、那拉氏、德妃,我也从不过问。
  “给婶子请安,您吉祥。“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抬头看过去,弘历正微笑着站在门口,躬身给我打了个千儿。这个未来的乾隆皇帝,今年已经十一岁了,七岁新的盘龙小褂分外合身,麂皮靴子一尘不染,黝黑的辫子梳得油光水滑的,配上他那沉稳的笑脸,举手头足间已隐然有着成人的风范了。
  我忙对他招了招手,又把蔷儿放下,看着弘历稳重地走了过来,我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笑问,“什么时候来的,你额娘呢?“弘历清晰地答道:”额娘可能刚下车,方才在门口先碰见妹妹,额娘就让我先跟着妹妹进来。”说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骑马来的。“说完露齿一笑,笑容里带了两分顽皮。
  听到纽祜禄氏来了,我忙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去迎她,虽然我天生好静,不过能有个朋友陪着说说话,对于心理健康还是很重要的。我转头看了弘历一眼,还没等我说话,他已笑着说: “婶子,我带妹妹去玩,您和额娘去说话吧。”我笑着点了点头,就看他低头对蔷儿温言道:“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好!”蔷儿高兴地应了一句,看都没看我一眼,拉着弘历就往外走。
  我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唷,你这似笑非笑地想什么呢?”纽祜禄氏笑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抬头看去,她正笑倚在门口看着我。见弘历要带蔷儿出去,她低声又嘱咐了几句才让他们走,我对门外站着的小桃儿挥了挥手,她忙跟了上去。
  “姐姐快坐。”我笑着招呼着纽祜禄氏,她笑着走了过来,一偏身儿靠在了抱枕上,又让身后跟着的丫鬟们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放在了炕桌上,这才命她们出去。我伸手拿了杯子过来,斟了一杯参茶给她,笑说了句,“怎么每次过来都拿这么多东西,我又没得人情还。”
  纽祜禄氏“哧”地一笑,先拿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又拿帕子沾了沾唇角儿,这才笑说:“瞧你说的,好像我拿东西过来,就是为了向你要人情儿似的。”我嘻嘻一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装也要装一下不是?”纽祜禄氏吃吃地笑了起来,瞥了我一眼,又转手从桌上挑起一个竹子编的篓子来。
  “这是你最喜欢的清茶,前儿江浙府尹送来给四爷的,先偏了你了,回头你叫人收好了吧,够你喝上一阵子的了。”她温婉地笑说了一句。听到四爷两个字,我不禁有些怔,好像这些清茶都是别人送给四爷,而每次又被纽祜禄氏拿来送给我,有时候我也会想,难道四爷也喜欢还喝清茶,还是……
  “喏。”纽祜禄氏看我愣愣的,有些好笑地伸长了手,递到我面前,我忙站起身双手接了过来,道声多谢。这清茶的味道淡,胤祥向来不喜欢喝,我却爱它有些清苦的味道,纽祜禄氏自从知道我这个爱好之后,每次来都会我带上一些。
  “对了,上次你说编给我的那个带子,做好了没?”纽祜禄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我一句。我忙起身往书桌那走,从筐里拿起了那根带子,嘴里边笑说:“早做好了,就等着你来拿了。”
  上次弘历生日,我用红绳子编了一个幸运带给他,告诉他这会带来好运气,那孩子开心地收了起来,不知道怎么的让纽祜禄氏看见了,说有趣,让我也给她编一个,这只是个小玩艺儿,我自然答应。
  伸手递给她,看她微笑着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却没带上而是转手放进了袖子里,我不禁有些奇怪,却也不好问。纽祜禄氏却毫不在意地喝了口茶,说起了一些张三李四的事情,有邀我去庵堂住一阵子。
  虽说她早已有弘历这个宝贝儿子,可是定期去庵堂吃素斋的习惯并没有改,见我有些犹豫,她斜了我一眼,“咱们就坐着马车去,待上几天就回来,那儿没别人,就咱们姐俩儿个带着孩子,再说你这老窝在家里成什么样儿?”看我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她戏言般问了一句,“难不成你是怕十三爷不愿意?”我笑了笑,“那到也不是,我晚上先问问他吧。”
  “这不就行了?”纽祜禄氏一笑,又关心看看我说:“那庵堂有神佛保佑,你多去去也没有坏处不是?”我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显然是说那个庵堂祈求生子很灵,我若想再生个儿子,就应给多去祈福才是。
  我不清楚弘历是不是靠纽祜禄氏的虔诚祈祷得来得,可蔷儿对于我而言,不亚于一个奇迹,可一个奇迹若出现两次,那就不叫奇迹了,我在心里苦笑着,不着痕迹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直到送纽祜禄氏走,她还不忘叮嘱我,尽快给她个信儿,我胡乱地点了点头,想着晚上和胤祥提一句,就说他不愿意让我去,我也好回了纽祜禄氏的一番善意。没承想晚上一说,胤祥竟然说好,说是看我一直闷在家里也不好,他又没有工夫陪我走走,借这个便儿,正好让我放松一下。
  一边帮着胤祥解外面的搭襻儿,一边将他碍事的辫子捞了起来,让他先拿好,我开玩笑地问了一句,“你就不怕再弄来个赵凤初来?”胤祥的手一僵,我以为是自己玩笑开过了头了,又触疼了他,刚要开口解释,胤祥已是一笑,“你放心,现在你就逼老八他们去干,他们也不肯。”说完将辫子甩到了背后,大马金刀地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我走过去倒了杯参茶给他,自己才转身坐在一旁喝着清茶,胤祥皱了皱鼻子,斜视着我杯中的茶水说了,“真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好喝的,没滋没味的还发苦。”我呵呵一笑,“苦也是一种滋味啊,细细品还是别有滋味的。”胤祥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那又是什么好滋味了?”说完就用手捋着额头,一脸的疲惫。
  我放下了杯子,悄然走到他背后,用手指轻柔地帮他按摩着额头和颈椎,他抬眼一笑,抓住我的手亲了亲,这才放开手闭上眼,让我继续给他揉。“你还是去吧,再过些日子,想出门也没那么容易了。”过了会儿,胤祥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的手指一顿,低头看着他,胤祥慢慢地睁眼于我对视了一会儿,这才握住了我的手腕一转,将我带到他身前,就那么半坐着靠在他怀里。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光却好象穿透了我,落在一个未知的地方,手指却只是下意识地卷绕着我鬓边的一缕散发,缠绕,放开,缠绕,放开……我垂下眼,安静无声地靠着他,紧紧地,现在我能给他的帮助也就尽此而已了。
  “皇上的身子骨儿越来越差了,这些天又没上朝,这已经是……”胤祥低声说了一句,我略抬眼看去,他正低头看着我,眼理由着忧心,有着沉重,有着无奈,却也有着一丝光亮。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是人早晚都有这么一天,只要别到了那一天,却觉得这辈子活得很后悔就是了。”
  胤祥微微一怔,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你说的是。”说完重重地在我嘴上亲了一下,就不管不顾地冲外面喊着,要秦顺儿赶紧给他摆饭。“知道你吃过了,再陪我吃一顿好不好?”他笑眯眯地低了头问我,“好呀,撑着总比饿着好。”我笑着点点头,胤祥“哧哧”一笑。
  看着席间已然恢复正常,不停说笑着的胤祥,我也一直在笑,只是心里却压抑着一种悲哀的情绪,胤祥虽然在笑,心底的感觉也是一样的吧。皇宫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竟然会让儿子只有在父亲逝去之后才能看到希望,一个“朕”字,到底会扭曲了多少人的情感。
  我不认为我刚才的那句话,就能解了胤祥心中那个阴暗的疙瘩,那只是个让人逃避道德底线的借口罢了。哪个阴暗得让人无法说出口,却实实在在深埋于心底的念头,可能就像一把钝刀,在一点点地切割着每个皇子的心,他们却已经无暇哀叹他们父亲即将到来的死亡,只是因为他们全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明天……
  不管出了什么想法,第二天我老老实实地跟着纽祜禄氏走了,一路上就听见蔷儿叽叽呱呱的笑闹声,弘历为了陪她,竟然没有骑马,而是规规矩矩坐在了马车里。
  我和纽祜禄氏随意地谈笑着,看着弘历好性子地任凭蔷儿在他身上揉搓来揉搓去,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我很早就放弃了去研究乾隆皇帝个性的想法,既然他七岁的时候我就看不透,更不用想在以后的岁月里弄明白。
  可不管怎样,只要让他对蔷儿出处了真正的亲情,那么蔷儿再未来的岁月里,就会有了一个强而有力的保障了。虽然我不知道纽祜禄氏的母子与我亲近的真正想法是什么,可想想自己一开始接近纽祜禄氏的目的也并不纯洁如白雪,心里也就释然了。我已经努力地去给蔷儿种树了,能不能遮荫乘凉,却还要看她自己。
  庵堂里的姑子们一见了纽祜禄氏和我都是笑脸相迎,忙前忙后的,依我看来对我们倒是比对她们日日供奉的神佛来得还要恭敬些。纽祜禄氏倒真是一心虔诚我佛,一听讲经最少也是一个时辰,我也只能无语相陪。
  可没过了两天,蔷儿可能是因为到了新鲜地方玩得太疯,夜里睡得也不塌实,隔天就咳嗽起来,身上也有些烧热。纽祜禄氏想叫人去请太医来,我嫌麻烦又耽误时间,只好哄着蔷儿先跟我回家。
  “姐姐,真是对不住了,误了你的正经事。”纽祜禄氏一笑,随着马车的摇晃,她头晌的坠子也是不停地摆着,“瞧你说的,要是这样说,那还不如说因为我叫你们来,蔷儿才受的风,我得罪过岂不是更大了?”
  我轻拍着怀里已经睡着的蔷儿,“其实你不用跟我回来的。”“好啦,看见蔷儿这样,我的心也放不下,哪儿还能静下心来吃斋念佛。”我们相视一笑,纽祜禄氏说完伸手轻轻摸了摸蔷儿的额头,“还好,热得倒不厉害。”
  过了两个时辰,京城已经豁然在望,没一会儿就进了城,天色暗淡,路上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我婉拒了纽祜禄氏要送我回去的心意,她见拗不过我,只能任我下了车,笑说下次让我多陪她住几天,我忙答应了,这才目送着她的马车往雍和宫的方向走去。走出了很远,弘历还探出了头朝我们张望着。
  我上了马车,马车里守着的小丫头示意蔷儿还在睡,我点了点头,替蔷儿紧了紧被子,“满子,我们回去吧。”我轻声说了一句。外面的小太监应了一声,一声鞭响,马匹继续前进,侍卫们也纷纷上马前行,自有人先行回去通知。
  又过了半个时辰,十三贝勒府的轮廓隐见。“你去告诉满子,从角门那儿进去就是了,别又折腾得人仰马翻的。”我低低吩咐了一声,那小丫头忙凑到门边,撩起帘子来说了句。“知道了。”小太监干脆地应了一声。
  没走一会儿,角门已经到了,早有人迎了出来,车子三拐两拐进了二门。我一下车,小桃儿已跑了过来,伸手接过了蔷儿,脸上已变了颜色。我忙低声安慰她,“她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咳嗽,身子有些发热,去请太医了吗?”
  “是,贵和一来报信儿,我就打发人去请了。“小桃儿恭声回了一句,又说,”十三爷还没回来呢,秦顺儿今儿也跟着去了。”“嗯!”我点了点头,就迈步往里屋走,身后的小桃儿不听地念叨着什么就不应该出去,又说一定是那庵堂地气不好,接着又数落起跟着我出门的小丫头,说连服侍都不会,这才两天,就能让小格格生了病。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除了不敢说我的不是之外,能数落的都被她数落到了。还没等我进门,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叫了声,“小桃儿姐”,接着一眼看见了我,忙得给我打了个千儿,我随意挥了挥手就要进门。
  倒是身后的小桃儿问了一句,“太医来了吗?”我闻言站住了身子,回过身儿看着那小太监,他忙恭敬地回说:“福晋,太医已经来了,不过不是平常给咱家看病的林医正,今儿当值的不是他,是个新来得姓方,奴才也不认识,请是请回来了,可奴才还是想着回来问问,能不能再去家请了林太医来?方才奴才好象看见秦管家的背影儿,可叫他也没理,许是奴才看错了,又怕里边着急,这才赶紧进来先回事儿。”
  “嗯。”我点了点头,又回头对小桃儿说:“你先带蔷儿去耳房给这位太医瞧瞧,只是拿了方子先别抓药,知道吗?”“是,奴婢明白。”小桃点了点头,忙领了一干丫头,带着蔷儿走了。“你说秦顺儿已经回来了吗?”“看着像,不过不知道去哪儿了,要不要奴才去找他?”我想了想,“不用了,你先去带太医进去吧。”“喳!”小太监打了个千儿,忙退了下去。
  仔细想想,以前蔷儿看病留下的脉案抄本都放在了胤祥的书房,那地方不好让别人去乱翻,想了想我还是自己去一趟为好。我们的卧室离书房不远,单有一条廊子连着书房院子的侧门,平时只有我和胤祥走动,奴才们自然会去走院落的正门。走了没多远,转过那个月亮门,就是胤祥的书房了,还没到跟前,我脚步不禁一缓,屋里面竟然亮了烛火,难道是胤祥回来了?
  正琢磨着想要加快脚步,突然看见秦顺儿从里面走出来,我刚要叫他,就看他快步地往院门走去,挥退了那些门口伺候着的小太监,然后又自己小心地把院门关了起来。
  我的脚步越来越犹豫,到了侧门口终是停了下来。谁来了?难道是四爷,不然为什么弄得这么机密?我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外觉得同时出现在胤祥和四爷跟前可不是个好主意。既然胤祥已经回来了,那我随便叫哪个人去找秦顺儿取脉案都可以。
  这是屋里面胤祥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听了一愣,难道不是四爷?可也不想管那么多,是谁都跟我没关系。
  正想转身往回走,一个声音如雷击般在我耳边响起,“从四爷救了奴才阿玛一命那天起,奴才的命就是四爷的了。”清朗的男中音,字字句句都如同念道白一样地清晰。这个声音我怎么也不会忘记——赵风初。如果说那时知道他是八爷的人就如同头上先改良一道霹雳,那现在知道他其实是四爷的人,这道霹雳已经狠狠地劈落在我的身上了。头猛地晕了起来,身子有些晃,我忙伸手在门边撑了一把。
  “你妹妹她——”胤祥仿佛有些犹豫似的,“我原不知道她是你妹妹……”
  赵凤初沉默了一下,才又开口说话,音调不高,却充满了坚定,“十三爷不必往心里去,奴才早就跟四爷说过了,自从香儿她存了那心思,奴才就知道结果会如此,原是她自己痴心妄想,作茧自缚。”赵凤初的声音越来越低。
  时间我只觉得天摇地转的,香儿,他在说谁,难道是……我忍不住将头靠在了冰冷的廊柱上,耳朵里只觉得嗡嗡的。
  可胤祥有些沉闷的声音依然清清楚楚地飘了过来,“好在小……”他猛地顿了顿,清咳了一声,又说:“好在最后也没出什么大事儿,现在这样也好,把她放在废太子那儿,最起码落个清闲,那自然有人回照顾她。”胤祥微微地叹了口气,可在寂静的夜空中听起来却分外地清晰,“多少她也服侍了我几个月,也帮着做了不少事情,再者就是冲着你,四爷也断不会叫她没了下场,你家里的人现在也就剩下她了。”
  “奴才明白的,您放心。”赵凤初应答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儿可是你难得‘领了差事儿’到我这儿来的,八爷那边怎样了?老十四的探马不是三个时辰一趟吗,如今他们联系可还像从前那样瓷实?府中有什么动静?”胤祥换了轻快些的语调问道。
  赵凤初恭声答道;“是,依奴才看来,十四爷现在对京里的情况也有些吃不准了,倒是八爷拦了不少消息,十四爷他虽然……”
  我缓缓地转过身,慢慢地往回走去。因为头晕,身子就有些摇晃,可歪歪斜斜的竟也没有摔倒,终究还是一步步蹭了回去。眼瞅着卧房就在不远处,我的腿突然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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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2 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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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嫡(下)
  不是不明白什么叫现实,也不是猜不到胤祥他们有很多隐秘不会让我知道,可刚才那短段的几句话,却把我之前所经历的,所猜测的,所自以为明白的很多东西一下子打了个粉碎。
  “福晋。”耳边突然传来了小桃儿的惊叫声。
  我有些昏沉地看了过去,只看见了灯火中人影闪动,头脑中却是一片黑暗……一时间只觉得周围乱糟糟的,忍不住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情新醒一点。
  “嘶——”我倒吸了口气,头部有些沉甸甸的疼。耳边不时传来有些惶急却又刻意压低了的模糊声音,惟独一个怒吼着的声音十分清晰。我用力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一转头,看见胤祥张暴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秦顺儿,林医正怎么还不来?要是他再不来,我就……”
  “胤祥。”我大喊了一声,耳朵里反馈来的却是一声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
  可胤祥却一个箭步就蹿了过来,“小薇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头疼不疼?身上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你……”
  一连串儿的问题飞快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我愣愣地看着他,他脸色有些紫涨,一根青筋却凸显在额头,不时地跳动着,眼睛里闪烁着无尽的关心和些微的恐惧。见我直直地看着他却不说话,他脸色渐渐地白了起来,声音竟然有一丝颤动,“小薇,你没事儿吧,你……”
  他的担忧着急害怕仿佛一根针一样,一下子捅破了我心中那个涨满了怀疑、受伤、背叛、心痛等等各种黑暗气体的气球。“呼——”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他微微一西欧啊,“我没事儿,只是头疼而已,瞧你急的。”
  胤祥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见我确实是面带笑意,神志清醒,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将他的头埋在了我的胸前。一股热气顿时透过薄被,吹到了我的胸膛前,热得让我觉得有些烫。
  “小薇,小薇,小薇……”胤祥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他就这么不停地念着我的名字。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掉了下来,只能用手轻轻地捋着他的头发,低声说,“我在这儿。”
  过了一会儿,胤祥抬起了头,眼中稍微有些发红,他清了清嗓子,“只要你没事儿就好,我……”
  他话未说完,满头大汗的秦顺儿跑了过来,“爷,林医正到了,奴才领他进来……啊,福晋醒了!”他话说了一半才看见我正清醒地看着他。
  胤祥低头柔声对我说,“既然太医都来了,还是让他看看吧,八成你也受了风寒了。”我点了点头,听见他说风寒,突然想起蔷儿,忙伸手抓住欲站起身的胤祥, “对了,蔷儿她怎么样了?”胤祥忙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她没事儿,只是受了风,太医说不用吃药,喝点姜糖水就可以,你放心。”
  我疲惫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任凭胤祥出去和太医寒暄,心里只是不停地告诉着自己,没有人干净得一如初雪,而我嫁的是一个皇子,一个会去争夺皇位同时心里也有我的皇子……胤祥为我做得够多了,更何况,我也不觉得他事事都告诉我会让我过得比现在更幸福,今晚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我就这样一直告戒着自己,直到自己沉入深深的睡眠中去。
  转眼到了十月,内廷里传来了各种消息,康熙的神志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朝中之事已完全不能打理。上书房的那几个大臣都陪在他身边,众阿哥们却都被挡在了畅春园之外,个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面子还得做出一副哀戚的样子来。
  进了十月,我就再没看见过胤祥,他和十七阿哥一直都守在四爷身旁,只有秦顺儿偶尔地带些话儿来给我,无非是让我保重身体,看好蔷儿云云。我深知现在已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时刻,因此只是让秦顺儿告诉胤祥六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十一月终于来了,京城里暴雪肆虐,狂风呼啸。听府里的小太监们说,京城四周搭满了帐篷,都是那些各省的外派大员,在等着给皇上请安,或者说是等着给老皇帝送行,然后再弄明白究竟会向哪个新皇帝请安。每个大臣心里都有个小九九,也都在暗自祈祷,自己没有押错了边吧。
  我靠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缓缓飘落下来的白雪,手里不停地编制着一根带子。自打那晚之后,我总是喜欢弄点事情做,这样才好不让自己再去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日子虽然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心情却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主子,今儿的雪真大,别站在那儿,小心一会子头又疼。”小桃儿一进门就走道炭盆边加了块儿炭进去。
  我搓了搓手,从窗边溜达回了书桌后坐下,笑着接过了小桃儿递过来的清茶,“是啊,我最喜欢大雪了,白茫茫一片,觉得心里也干净了许多,是吧?”
  小桃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是啊,你喜欢,小格格更喜欢,方才还闹着要出去玩呢,这千哄万哄地才去乖乖睡了觉。”我微微一笑,发现小桃儿眼角儿也微微有了些痕迹,心里突然有些热,回想当年初见之时,她还是个身量不足的小姑娘。
  “主子,您怎么了?”小桃儿见我一直盯着她看,不禁有些奇怪。
  我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你当年的模样,这些年辛苦你了。”小桃儿听我提起当年,脸便红了。
  听我说完,她低下了头,再抬头眼圈却有些红,“主子,我要不是跟了您,现在还不定怎样呢。”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小桃儿也自去拿了块儿帕子绣了起来。屋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白雪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我将头埋在从杯子里不断升腾而出的热气中,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突地跳了起来,不知道胤祥他们怎样了。
  突然屋外一阵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没等我抬头,“主子。”就听见秦顺儿在屋外唤了一声。我抬起头对小桃儿抬了抬下巴,小桃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去掀起了帘子,秦顺儿带着一头的雪走了进来。他一个千儿打下去,“主子,宫里来人了,接您进去。”
  我还没什么反应,小桃儿已惊呼了一声,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脸上的表情却是掩不住的惊慌。看来小桃儿也已经明白,举凡我进宫,那就代表没有好果子吃。我很想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秦顺儿瞥了小桃儿一眼,上前一步,低声说:“主子别担心,万岁爷回宫了,各位皇子的福晋都要进宫,随着宫里各位主子们一起为皇上祈福,从人也不用带。”
  “嗯,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心里不免怀疑,皇帝此举不是要把各位皇子的家人作为人质,以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吧。“小桃儿,你去帮我收拾一下,还有蔷儿的。”
  听秦顺儿那么一说,小桃儿的脸色恢复了一些,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里屋。秦顺儿忙扭头跟了一句,“小格格就不用了。”小桃儿一愣,站住了脚。他转过头来跟我回说:“宫里头说了,各府里的十岁以下的小阿哥和还有格格们都留在府里,由嬷嬷和教引太监们照顾,十岁以上的阿哥则跟随着各自的父兄一起。”我对小桃儿挥了挥手,她忙进去收拾了。看着秦顺儿正恭敬地站在原地,我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没敢去问胤祥他们现在何处。
  转眼间,小桃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交给了秦顺儿,又转过手来帮我把大氅穿好,再抬头,她眼圈又红了。我笑了笑,“好了,我只是进宫而已,倒是你,帮我把蔷儿带好,回来要是看她瘦了,我可不依。”小桃儿强笑着点了点头。我转身往外走去,雪花一下子扑面而来,冰冰凉凉地化在了脸上,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秦顺儿伺候着我到了府门外,宫里的天青油布马车早已等在门外,几个太监正一动不动地垂手侍力着,猛一看,还以为是几个雪人。见我出了来,这才行动迅速地搬了脚踏子过来,有接过了秦顺儿手里的包裹,放入马车中。
  我撑着秦顺儿的手进了马车,在他松手的那一刹那,我问了一句,“今儿是几啊?”正要放下帘子退下的秦顺儿一愣,赶紧回了一句,“主子,今儿已经十一了。”“喔——”我点了点头。秦顺儿见我无语,这才放下了车帘子。
  马车摇摇晃晃地开动起来,“十一吗?”我低喃了一句,那也就是说,离那个日子只剩下两天了……
  屋里檀香缭绕,德妃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不停地祈祷,我也跪在她身后的蒲团上,心里却只是在猜测着,胤祥他们真的准备好了吗,史书上的记载没有骗人吧,今天已经十二了,还有一天……
  “鱼宁,鱼宁……”德妃的呼唤声突然闯入了我的脑海,我惊醒了一下,一抬头才看见德妃正回过身来看着我,“你怎么了?”她缓声问了我一句。
  “没事儿。”我微微摇了摇头,搪塞地说了一句,“只是一时有些头疼。”
  德妃随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我扶她起来。我赶紧站起身来,轻轻扶她站了起来,坐到了佛堂一边的春凳上,又倒了杯参茶给她。德妃接了过去慢慢地饮着,过了会儿突然问道,“你头疼得厉害吗?”我摇了摇头,“没什么,老毛病,习惯了。”她定定地看了我两眼才垂下了眼,淡淡地说了句,“那就好。”
  自打我进宫来,德妃就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倒是四福晋和十四福晋分别带着各府里的女眷,在两个侧厅里焚香祈福。宫里的气氛越发的紧张,宫门口守着的内监也多了许多,严防各宫里的人相互乱蹿。
  吃饭要么是陪着德妃,要么就是自己一个人,睡觉也是睡在德妃睡房外的小花厅里。四福晋和十四福晋也是分开的,并不相处于一室,因此我跟那些女人们虽然是共处一院,竟然是连一面都见不到,尽管我对见不到四福晋她们这件事儿一点也不介意,可心里毕竟有些奇怪,只是德妃不说,我也不能掐着她的脖子去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十一月十三日,雪下得越发的大了,扯棉絮似的不停地飘着,刚消停了两天的北风也呼呼地刮了起来,听起来有些撕心裂肺的。我一天都是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地做着平常在做的事情,潜意识里却在等这那一刻的到来。
  不知道德妃心里是怎么看我的,一时间我也顾不上她的想法,只是偶尔视线从她身上划过,才发觉她也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神经紧紧地绷了一天,只到伺候德妃睡下,宫女们也都退了出去,我才木木得走回了自己的床榻上,放下帘帐,抱膝坐下。
  “不会吧事情不会有变吧?”我有些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之前的每件事不都在它该发生的时候发生了吗?难道……”我情不自禁地开始啃着手指甲,那股难言的压力越发如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沉重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突然觉得外面有些混乱,可仔细听听,依然只有风声呼啸。我重重地靠回了板壁上,“哎——”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等我这口气出完,就听见常春宫的宫门被打开的声音。我如被雷击一般地坐了起来,宫门一旦下钥,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直到明天,都是绝对不允许被打开的。
  里屋传来了哐啷一声,接着就看见德妃跌跌撞撞从屋里跑出来。她向我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么黑的屋里又隔了一层帘幕,她的眼光却反射着灼人的光芒。
  屋门一下被推开了,两个宫女惶然的举着灯进来了,还没等她们开口,一个小太监扑了进来,一头跪在地上,凄哑地哭喊了一句“德主子,皇上——驾崩了。”他话音未落,“娘娘!”宫女们惊叫这冲了过去,扶住了已经软倒了的德妃。
  屋里顿时乱成一团,有哭的,有喊的,一个宫女忙上前去给德妃揉着胸口,没两下,德妃就吐了口气出来,宫女们手忙脚乱地扶了她坐好。她用手在胸口用力地压了压,就伸手腿开了眼前的宫女们,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太监。
  我无意识地用手抓紧了心口,只觉得心脏跳得好象很慢又好像很快。
  好在那太监终是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方才隆科多大人已宣布了皇上的遗诏。”说到这儿,他重重地地咽了一口唾沫,那声音在这呼吸都已闻不到的屋子里,大得仿佛是在平静的湖水里仍了一快石头。他喘了口粗气,一字一句地那封诏书背了出来,“皇四子胤真,人品贵重,深肖朕身弓,必能溘承大统……。”
  “先帝啊!”德妃突然放声大哭,屋里的人全都跪下一起哭了起来,门的那拉氏他们也都跪下痛哭了起来。屋里屋外跪了一地的人,人人哀泣,不远处其他的院落也是哀鸣不断。报丧的钟声沉重又缓慢的敲响了整个京城。

  十一月十六日,康熙的梓宫停放在了乾清宫。四爷,不,应该说是雍正皇帝已经带着一干皇子亲王贝勒们,在那儿为康熙守二十七天的灵。在这节骨眼上,八爷他们自然是随君伴驾,估计皇帝会不错眼珠地盯住了他们。
  那拉氏他们已经准备着如西六宫了。不少院落已经腾了出来,太妃们自然有太妃们的去处,就是德妃也是要搬家的,只不过,她搬去的是慈宁宫。
  这三天,我要想走出宫门,总会有人从身后冒出来,必恭必敬地拦着我,要不是有人按三餐送饭,我还真怀疑这位新科的太后娘娘是不是把我给忘了。望着屋檐下的冰挂,我不禁想着这些太内也没见到胤祥,不知道他有没有找我。头又是一阵晕,眼前有些发黑,我忙闭上了眼,自从那次之后,我这头晕的毛病好象越来越严重了……
  “在想什么?”德妃慢条斯理的声音土燕在我背后响了起来,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股眩晕的感觉瞬间消失了,我定了定神儿,这才慢慢地回过身来。德妃正一身缟素地站在门口,午后的阳光笼罩住了她,却背脊依然挺得直直的。
  我稳步地走了上去,行了个宫礼,“在想胤祥。”我直白地回了她一句。
  她明显一楞,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给她这么个答案,脸上的神色一时有些怔忡。她看了我半晌,我也豪不回避地看了过去,她的肩膀忽然松了向来,一瞬间好象老老了许多,身子晃了一下。我条件反射地扶了她一把,一入手,只觉得她的臂膀真称得上是瘦骨伶仃。她并没有推开我,而是任凭我扶着她,坐在了窗下的榻子上。
  “我才刚告诉他,你头痛又有些犯了,先让人送你回去了。”她说完轻轻地咳嗽了起来。过了会儿,才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朱红色的小匣子,她也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来回抚摩着盒子那光滑的表面。
  我安静沉默地站在一旁,可眼光却随着德妃的手指不自觉的移动着,心里猜测这那到底是什么。“拿去吧。”过了良久,她好象终于下了决心似的把那个盒子递给了我。我有些迟疑地接了过来,一时间反倒没有勇气去打开它。德妃看我迟疑的样子,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淡淡地说:“先皇的遗旨。”
  我一惊,猛然觉得手里的盒子好象着了火私的很烫手,手指不自觉地一松,那盒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散了开来。一张薄薄的淡黄色的纸张从里面飘了出来,落在地上,隐约有些红色的痕迹溢过了纸背。我缓缓地蹲下了身,暗暗地做了个深呼吸,伸出手指轻轻地将那张纸翻了过来,字体有些歪斜,上面只有四个朱红色打字——人之常情。
......
  “其实这很正常,人人都自私,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最爱的人。”我抬起眼看向康熙,“不要说是四爷,就是您和胤祥一起出事,我也只会选择胤祥的”……我轻扯了扯嘴角儿,“这不关乎什么纲常伦纪,这只是人之常情,不是吗?”“哈哈……”康熙皇帝突然放声大笑。我一哆嗦,越发地低了头,“人之常情,哼哼,说得好。”一阵步履声响起,一双鹿皮靴子慢慢踱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我暗暗握紧了拳头。衣履声响,皇帝竟半弯了腰,明黄的荷包就在我面前轻轻摇晃着,他低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
  数年在殿前与康熙的那番对话,清晰地在我脑海中响了起来,一字一句,犹如在耳。我伸手捻起了那张纸,站起身来,心里竟有了几反好象的感觉,这算什么,皇帝在用我给他的理由来解释他为什么杀我吗?
  “人之常情吗?”我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皇上说,你看了之后,一定会明白的。”一直默不作声的德妃突然开口说道。
  我嘲讽的一笑,“是啊,不明白又能怎样?”
  德妃被我噎的一怔,可脸上却没什么怒色,只是有些不堪重负地看了我一眼,闭上眼幽幽地说了句,“那时候我以为把你许给了老十三,一切就会风平浪静,看来终是我错了。”
  我心里不禁一痛,那晚胤祥那欣喜若狂的表情,还有四爷苍白如雪的脸色,一直都深深地刻在我心底,它曾帮我支撑过了许多难关。我喃喃地说了句,“我只想让他们两个都开心,这有错吗?”
  德妃闻演身子一抖,她睁开眼看着我,眼圈儿发红,却一滴眼泪也没有,“你没错,只是你想让他们都开心的那两个人,不但是兄弟,更是君臣。”德妃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可到最后却尖利了起来。说完她猛地站了起来,喊了声,“来人啊!”一个老太监应声进来,疾步走了过来,头也不抬地将一个青花瓷壶放下就出去了。
  德妃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杯子,缓缓地将壶里水倒了出来,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传了出来。德妃看了看我,就将那杯茶放在了桌上,“这不会让你有什么感觉的。”
  我只是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了,纽沽禄氏温柔的笑脸,仿佛如同一根烧红的铁千,带着嘶拉拉的声音从我脑海中狠狠划过,我哆嗦着嘴唇问了一句,“是因为我已经喝了三年了吗?”德妃默然。
  我一把抓起了那个茶杯,温热的茶水瞬间濡湿了我的手指,正想狠狠地把杯子摔在地上,突然想起纽沽禄氏平时总是笑说,这清茶是谁谁谁送个四爷的,她好不容易才弄出来送给了我......四爷这两个字,让我放松了太多的警惕,我缓缓地放下了手来。
  “这样对皇帝好,对胤祥也好,你也不希望他们因为你......”德妃叹了口气,“你最明白的,不是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每个人都说我明白,可是我到现在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命运早在三年前就决定好了,而现在则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门扇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一个沙哑的声音回说:“启禀太后,万岁爷和十三贝勒过来了。”我下意识地就想往外冲去,可没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德妃则慢慢地从我身边踱了过去。
  花盆底儿清晰的敲在青石砖地上,咔答咔答地一步步向门口走去。站定,她的背脊又挺得直直了,“先帝爷做了他该做的,我也做了我该做的。”说完她推开门,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
  “皇上驾到——”
  “万岁爷吉祥。”“皇上吉祥”一片问安声传来。
  “起来吧。”四爷熟悉的声调传了来,我心一抖。
  “儿子给太后请安。”
  ”胤祥给太后请安。“
  胤祥,我在心里喊了一声,忍不住地朝门口走去,透过缝隙,看见德妃正弯身扶起四爷和胤祥。四爷还是那样的冷峻,身上穿着丧服,可嘴角儿上翘,却带上了一丝以前所没有的高傲。四爷一直都是傲气的,却从没有这样睥睨天下的高傲,明黄色的帽檐中央,镶着一块美玉,腰间则系上了九龙盘珠袋。胤祥也是一身素服,但却是英姿飒爽,脸上的神色比以前稳重多了,一举一动中都带了一种气质,这大概就是一个掌握了权利的男人的自信吧。我转过了身子,慢慢地走回了塌子边坐下,伸出手,拿起了那半杯残茶,在手指间摇晃着。
  “你们怎么来了?”就听着德妃柔声说了一句。
  “儿子本来是要去请安的,听说您到这边来了,我就赶紧过来看看。昨儿太医不是还说,您这两天身子太虚,别太累才好。”四爷恭敬地答了一声。
  “我也不过是这两天心里堵得慌,想散散心,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倒是皇帝你身子骨要紧,这不知道还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呢,你就别再替我操心了。”德妃温言地说了两句。
  胤祥在一旁笑说了句,“万岁爷就是对太后心太重。”
  “我知道,可做皇帝,这身子就不是一个人的了,是全天下的了,私情两个字,倒是要放一边了。”德妃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儿子知道了。”
  四爷的话音刚落,宫门外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皇上吉祥,太后吉祥。”是八爷的声音。我一怔,思绪一晃见,也没听到八爷说了些什么,只听到四爷淡淡说了声,“朕知道了,你先去处理吧。”八爷的声音顿了顿,才必恭必敬地说了声,“臣,遵旨。”只是语意中多少有些涩。我脑中不期然地想起了方才德妃说的那句话,“他们是兄弟,更是君臣。”心中一凉。
  “咱们走吧。”德妃说了句。
  “是。”四爷答了一声。
  就听见太监们高喊一声,“万岁爷起驾了。”屋外不一会儿就静了下来。杯子里的水也边得越发地冰凉起来,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又袭了上来。
  “我只想让你们两个都开心,不过刚才看起来,你们两个真的很开心啊。”想这四爷嘴角儿的那丝高傲,胤祥的英姿飒爽,我昏昏沉沉地举起了杯子,眼前的杯子好象有些模糊,我将手里的杯子一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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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2 14:5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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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续梦
  “喂,你醒醒,难道喝矿泉水也会醉人吗,怎么开始胡说八道了!”一个我听起来很熟悉,却又仿佛很久没有听过的声音,不停地在我耳边回响着。我一扬手随意地挥了一下,很想将这声音赶走,却只听啪的一声,好象打到了什么,接着就听到一声尖叫,然后一股剧痛从我手臂传来。
  “啊——”我大叫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头呼地一晕,我忙用一只手撑住额头,又在眉心上捏了捏,这才往自己的手臂上看去。一只手正掐住我一点儿肉皮在那里扭动,我顺着手臂往上看去,圆眼,圆脸,圆鼻头……小秋正一脸怒气恶狠狠地盯着我。
  “小秋,是你吗?”
  …………
  “废话,不是我是谁,你可真行,竟能弄到中暑,还找了个那么僻静的地方,要不是…………”
  ……………………
  “今儿是你把我从蕴秀宫弄回来的?”
  “都错”小秋回头过来笑说,“第一,我是请大叔帮忙把你运送回来的;第二,你中暑的地方是慈宁宫花园,什么秀不秀的,我从来没听说过;再来我还没问你,你怎么跑到那去了,那一般不对游人开放的。”
  我虽然能想到,故宫里根本没有什么蕴秀宫这么一间屋子,可听见小秋的证实说法,还是让我心里有些疼,那个梦实在太过真实了。我喘了口气,随意地说了句,“我迷路了,也不知道怎么就绕到那儿去了。”小秋哦了一声,倒也没放在心上。
  ………
  “秋儿,你信不信穿越时空这种事?”
  ………
  “那你写出来好了,你不是很喜欢写东西吗,反正是你的梦,你想怎样就怎样。“
  ………
  我楞楞地对着电脑好久,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个空白的文档。我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一个不着边际的梦有什么好写的。随有把文档关掉了,正想关了电脑睡觉,一阵微风从开启的窗子那儿飘了进来,“小薇......”微风如同一个轻轻的低语,从我耳际边滑了过去,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慌张地四处张望着,可却再听不到那个声音。
  也许只是风声,我放松了背脊,低头看看小秋熟睡的脸,想想她刚才说的话,我不禁一笑。她说得对,梦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也许在现实中我再也见不到他们,可在梦中还是可以的,可以继续幸福下去。
  我又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仔细地想了一想,认真到敲下了四个字的标题——《梦回大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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