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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物者》--作者:白饭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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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12 21: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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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破魂劫


  基本上,我可以被称为最优秀的猎手之一,捕猎的手段和经验,都已经趋于完美,不过之所以只能称为基本上,是因为我老是爱上我的猎物,爱,可是个致命的缺点。

  上一次的教训,来自东京地铁里的那只嗜糖蚯蚓,那可是只大东西,长了两百多年,不知道修行中出了什么茬子,变成了一个人类美女爱好者,天天躲在地底下窥视地铁站台内外的诸多裙底风光,最后一班车开走后,就自己出来变成女人到处跑。我遇见它的时候,这只大虫子正在神气活现的练习走台步,上空,胸部浑圆,腰肢纤细,腿很长,老实说是太长了一点,大约六英尺上下,看到我在一边嘲笑它,就一脚踢过来,把我从手扶电梯下面一直顶到上面。真是受不了,我不过说了一句:“美女,你比例不太协调啊。”

  那时候流行的是金发碧眼红唇似火的西洋美女,在东京很难看到,不过地铁站台的广告牌弥补了这个缺点,上面的绝世佳人们,是我生活下去的巨大动力,就因为这个,我和蚯蚓很投缘。它总是顺遂我的心意变成各个电影明星或超级模特,偶尔还告诉我一两条关于他们的八卦消息,比如说妮可基德曼的老公其实是同性恋,或者麦克捷克孙没有恋童癖,他只是认为自己也是一个孩子而已 我问他从哪里得到这些资讯,它说偶尔它也到报亭偷几张报纸解解闷,于是我的下一个问题就是,它怎么认识字呢。

  我们有过很好的时光,甚至还一起喝过酒,日本麒麟啤酒,它尝了一口,立刻破口大骂,说的语言我完全听不懂,为了报复我给它那么难喝的东西,它从年轻时候的巴铎变成一个放大版的死老太婆,并且惟妙惟肖的蹦达着抗议韩国人吃狗肉,真是活活把我笑死。为这些欢乐,我付出的代价是两年内被禁止使用捕猎执照,因为我放任它在地铁中放屁,熏昏过去四十多人。其中七个在窒息后抢救无效去世。

  我做过自我介绍吗,没有?在家里呆太久了是这样的,自闭,懒惰,颠三倒四。我是地球猎人联盟的签约猎人,活动地区主要是亚洲,尤其是中国和日本一带,我并不猎杀任何东西,而是帮助地球上各个公务和私人机构寻找他们需要的东西,有时候是宝藏,有时候是能源,有时候是人,更多的时候,是一些非人―――非人,做非人可以做到的事情。比如说嗜糖蚯蚓,它是治理沙漠化的唯一终极克星,无论已经贫瘠荒凉到什么地步,只要它愿意,可以使之在最短时间内成为良田绿洲。我遇到的那一条,更是族中的长老,要不是走火入魔做了色狼和重度女装癖者,不知道可以造福多少被饥荒所苦的人群。

  现在两年快要到了,我要开始着手向总部申请取回猎人执照,并且同时申请加星考核,倘若成功,我便是亚洲区级别最高的猎物者―――这个头衔我数年前就应该拥有,不过我实在是太乌龙一点,五年内居然被停职两次,都是因为对猎物有情,无法完成任务。

  这是一个很好的清晨,窗帘外有淡淡蓝色,空气清新纯净。辟尘在厨房里哼着歌儿,我倒,居然是阿姆的骂人歌,不知道它前几天去淘碟到底淘到了些什么货色。辟尘是半犀人,被地球联盟追捕了将近十年,它是特长是净空,在污染高的工业城市里,人类要想健康的生活下去,就一定要有半犀人驻守,使总体空气质量维持在标准水平,近几年以来,全球工业污染以几何级数增长,对半犀人的需求大增,而辟尘,正是悬赏榜单上排名最靠前的一个,但是它最爱自由,却不爱人类,连地球也不爱,最近喜欢说的一句话来自动作电影极限特工,“你要人拯救世界,也要先问问它爱不爱这世界啊。”幸好它是爱我的,所以我家里,在维持正常需要之外,多余的灰尘一颗都没有。它还说,要是地球因为污染而灭亡了,它一定把我带到其他星球上去,即使要牺牲自己去当吸尘器也在所不惜,为这句话,我冒着被彻底开除出猎人队伍的危险把它留在我家里,至今快四年了。

  今天我要回总部去备案,递交回归申请和考核申请,两年里我都没有和他们联系,只定期收到猎人联盟的内部刊物,看看最近被捕捉到的非人种类有无刷新,以及级别升降的动态,从两个月前的那一期来看,我还是有希望成为第一个五星猎物者的。穿上西服,走到门口,辟尘飞了一个面包过来打发我吃早饭,突然说:“猪哥,昨天狄南美和我在网上聊天,说你最近紫薇星象走向不是太清楚,可能在近期内有迷灾,要你小心点。”我一跳八尺高:“你又用我的名字上网!干什么了?”辟尘大眼一瞪:“急什么,不就是帮你处理几个狐狸精吗,还敢说,上次去见的那只母猫差点把你舌头吃了呢,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我苦着脸看着辟尘圆圆的大脸,天哪,我怎么去跟一只半犀人解释,人类男女中存在一种叫做法式深吻的亲热方式。想想那个美貌网友,当时被辟尘用重尘包成一只粽子,大概受惊不浅。我有气无力的挥挥手里的面包,一头冲出了家门。外面的空气立刻把我呛得喘不过气来,比起来,我家里的空气才是人应该呼吸到肺里的东西。

  哈哈,天气不错,看来应该有个好日子,我搭车到了机场,上飞机,到纽约,第五大街的名牌店林立中,有一个小小的铺面靠在古奇旁边,呈灰绿色外观,开一个窄窄的门,象一根手指,我推开门走进去,伙计满面笑容的迎接过来,大力拍我的肩膀:“猪哥,终于回来了。”

  这个伙计是我从前的搭档,也是至交,因为一起舞弊放走一只食金兽而受惩罚,放在总部地上入口守门。我拥抱他:“山狗,委屈你了。”他一把推出我老远,大义凛然挥手:“少来这套,找你借钱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我叹口气:“身不由己啊,我的钱都被辟尘管着了,它说它在华尔街有线人,帮我投资,天晓得,我今天早上吃面包牛奶都没有配呢。”他笑得打跌:“什么世道,男人女人都不爱,最后和一只半犀过日子。”

  废话说够了,我转到柜台后去,按照规定将眼球贴上收银机扫描处,一道蓝光闪过,奇怪了,居然我还是在店子里站着,我莫名其妙的去看山狗,他也是一脸意外:“咿,你怎么没有下去?”当着他的面,我再次俯身做了同样的通行请求,蓝光闪过,表示批准,但空间门并未打开,我仍然在原地。“怎么回事?”山狗一摊手:“不知道,我的进入权限已经被取消了,而且我已经有三四天没有看到一个猎人进出,上一次开门是接欧洲区老大杀人狐狸,头儿说他们要开会。”我纳闷了,杀人狐狸一向和亚洲区老大梦里纱不合,上次开全球大会,两人差点在主席台上大打出手,有什么事让他们一起开会?

  我抓耳挠腮半天,面前有两条出路,一条是掉头走掉,晃荡一阵子再回来试过,反正附近大量地方可去,量辟尘也不至于飞到纽约来阻止我吊美女。另一条是发扬我一向乱来的风格,强行把空间门打开,下去看看。山狗看到我眼珠乱转,立刻咆哮出来:“不要召光行来,我受不了!”话音未落,我的独门神道光行已经兴高采烈神出鬼没的从他后面冒出来,为了表示欢喜之情,不顾和我相见,先自己跳了一段踢踏舞,与此同时,本来安静得不得了的店堂里,忽然混杂了各式各样的声音,从各个空间块传出来,包括菜市场的争吵吆喝,国会大堂的国情咨文问答,做爱发出的销魂声韵,不一而足。光行是一道半透明的影子,是我最开始猎物修行时在亚马孙森林捡到的,它也是一只菜鸟光行,不断从各个时空界摔出去,动不动就摔成昏迷,要不是我把它捡到,多半会被专吃影子的参努当点心叼了去。因为这一命之恩,它很乐意帮我打开各种各样的空间门,去古今中外随便逛逛,要不是自己懒得动,辟尘这只八卦怪兽又管得比我妈还严,我还打过主意开一家古今绝色按摩馆,把四大美女和埃及艳后弄来做做马杀鸡生意。

  光行一开始跳舞就没完没了,我打躬作揖围着它转了半天,它才肯勉强停下来垂询:“猪哥,有何指教,”一边手臂还在晃来晃去,这小子没有骨头,想怎么跳都行,一道道光在我面前来去,搞得我昏头。一听只是要开道空间门,它哈哈大笑,打个响指:“我来。”一阵风冲进了柜台。叽叽咕咕搞了一阵子,突然伸出头来:“猪哥,这道门是通到猎人联盟的哦,有没有机关?我一愣:”机关?不知道啊,你小心点,别被抓了,要是不能开就算了。“它不屑的从透明鼻子里呼出一道白气:”开玩笑,我刚刚拿到光行界逃生大赛年度总冠军,不要说地球联盟,星河联盟也就那么样拉。“哗啦一声,我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坠落虚空里,这小子,居然直接把门看在我屁股下了。

  地球猎人联盟成立于哪一年我已经完全忘记了,曾经是记得的,因为要取得猎人执照,要经过考试,分为五科,追踪,战斗,识别,修复,历史。呵呵,对,历史,其中的题目包括:“第一任地球猎人联盟理事长受害于哪种异兽之手——A 疫龙 B半犀人 C老鼠天师 D 其他。 当时参加考试的兄弟姐妹一共十七人,十七人选的都是D,原因很简单,第一任理事长虽然已经老得皮都换了好几层,又习惯在结业典礼上一边颁发证书一边睡到流口水,还因为返老还童的缘故,经常对低级猎人表演变形术却忘记自己变化了形象而以一只蟑螂的外形走出去丢人现眼,但是他没有遇害啊,他不断出些类似于加强猎人体能集训赛之类的狗屁新政策整我们,活得比谁都好。不知道是哪个傻瓜出的题目。不过我们那一次考核只有三人过关,而且这道题大家统统都没有拿到分,官方解释是,受害的意思是被害了一把,不见得一定要死翘翘,而理事长老人家确实是被老鼠咬过一口的,所以答案是C!老鼠天师。DAMN IT!

  到达联盟总部的异次元空间前有一段时间的静空期,每次我都在这个时候想起菜鸟时候的光荣往事,当然不多,不然我也不用专挑这一秒来想。啪啦一声,到了。

  眼前是一个非常大,非常气派,非常规划有致的――――――――――办公室。

  没错,就是你进了任何一家写字楼的任何一家公司,转过接待前台,就可以看到的,其结构类似于一个分散开的大蜜蜂窝的办公大厅,无数人头若隐若现,无数声音纵横交织,无数心事错乱流连,每个人都活得象别人的地方。

  一摸一样。最少以前是的。

  现在?现在这里一片死寂。空气冰冷。极为安静。淡蓝色的天花板已往充当巨型的电脑屏幕,不断读进数据,报告全世界范围内对异兽的追踪进展,以及与各个客户的洽谈成交情况,现在却是灰暗的――破碎的,呈现螺旋状的裂纹,是被巨大的力量直接命中造成的后果。所有白色的小办公桌上都很干净,非常非常干净,所有的资料,文件夹,电子留言条都不见了。我的背上突然涌出一股凉气。

  一定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刚刚山狗说,他已经有三四天没有看到猎人进出,而平常这里的出任务频率是每小时四宗,分分钟有五十个以上的猎人集合待命。我缩起身体,尽量无声无息的向内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辟尘跟我说,天下最有用的功夫,乃是直觉。我直觉这里危机四伏,希望这直觉能有点用。

  办公大厅往内走,五十米处有一个右转弯,通向一条长走廊,走廊漆成淡淡金色,左右各有三道门,门的颜色也是金色,不过略微深一点,上面挂了水晶质地的牌子,不过只有一个左手第一个我看得到,写的是:猎物司。其他的对我是隐形的,据说只有所属该司的人才看得到,并且获准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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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进入猎物司之前,我吸了口气,犹豫了一分钟要不要冒险,万一进去看到一堆尸体,然后被一个想象不出的大魔头一掌打成内脏粉碎,不知道谁来照顾辟尘,这个家伙最近爱上吃冰淇淋,而且非哈根打死不要,忒小资一点,也不看看我停职两年,完全没有收入,帮人做家政都被赶出来因为吃得比主人一家还多。这样胡思乱想简直搞得我想哭,猎人混成这样,早就不该混了。

  无论如何,我推开了门,门里仍然是我熟悉的景象,除了没有梦里纱我的老板之外。占据正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时空检测眼,能够看到两千公里内的一切有生命物体活动情况,看起来它仍然在运行,密密麻麻的绿点不断闪烁移动,偶尔也有非常集中的闪亮光芒出现,表明该地区有相当规模的非常规生物活动。办公桌在右边角落,背后是巨大的文件架,每个小格子里都藏有一种异兽的详细资料。地板上光洁异常。

  没有人,没有恶魔,没有尸体。但是我感觉到了一股人类的气息。就在四周,萦绕不去。

  不错,我也是人类,这里的工作人员,有三分之一都是人类,但加入猎人联盟以后,所有人身上的种族气味已经被强行洗去,换言之,我可以根据猎物的味道分辨出来,这是一只嗜糖蚯蚓,还是一只食金兽,甚至他们是不是刚刚遇到心爱的异性,性激素水平上升不少,但是它们绝对不可能凭鼻子搞清楚我的方位。但是正常的人类身上,就一定有独特的,属于这个种族的味道。

  有不属于猎人联盟的人类曾经在这里活动过。

  这就是我全部的结论,因为一切都是完好,安静,无痕迹可寻找。我的追踪术拿过满分,但是无东西可追的话,即使是教官小田天狼来也是一样的。

  我反身冲出办公室,迅速回到空间门入口,出去没有进来麻烦,坐坐电梯就可以了,我很担心电梯会不运行,或者半途停掉,但是担心还没有完,已经一头扎到了光形面前,它在咬自己的指甲,表情很天真,小店子里回荡着赛旦的优美歌声,而山狗缩在一角,形容呆滞。头上戴了一个巨大的耳罩。他爱安静,真应该让他下去呆着。光行看到我,露出笑容,透明的笑容:“猪哥,怎么样,搞定了吗,我要走了。”

  那天我乘最晚一班飞机回到家,辟尘正在吐纳静坐,在柔和黄的壁灯下,它的脸上带着令人心动的平和之色。我是很爱它的,虽然它又贪婪又麻烦,对我指手画脚,管东管西,还有十分严重的洁癖,让我一天到晚不得安生,但这是世界上最亲近我的——-东西。我坐下来,随手拿一本猎物者杂志瞎看,免得响动过大惊扰了它。一页一页翻下来,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联盟总部里惨淡的景象在我脑海里一幕幕不断闪过,令我心乱如麻,早上出门时辟尘说我最近有迷灾,果然没有错。

  想到这里我顾不得打扰辟尘,一跃而起,辟尘立刻睁开眼,它受了惊,本能催动力量,房间里突然变成真空,虽然一看到是我,它就恢复了本来空气,我还是感觉到内脏瞬间受到的强烈伤害。刚刚还说爱它那,真是爱错了人。

  顾不上和它算帐,我揪住辟尘问它:“你知不知道狄南美在哪里。”

  它很警惕:“你找那个狐狸精干啥?”

  我真佩服它这么严防死守,生怕我被天下人所害:“不要骂人,我找她有事情。”

  辟尘一脸不爽:“她是只狐狸精啊,我哪里骂人?”

  不说我还忘记了,狄南美确实是只狐狸精,不过她来我们家都是做人类打扮,而且做非常风尘的人类打扮,据说有一次在中国大陆地区活动,被扫黄的警察揪进了公安局,它本来很配合,人家叫它蹲就蹲,叫它跪就跪,后来折腾一会,还是觉得这个游戏不好玩,大模大样跑了,警察第二天点数,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密封严守的房间里,怎么少了一个人。

  我们在网上找到了狄南美,而且很不好意思,是在一个色情交友网站上,它把名字大白天下,还配上了玉照,当然是化身为女人之后的照片,一等一的淫娃荡妇,我很担心地问辟尘,这是不是南美啊,它说当然是,它自己说在这都待了半年了。我一口气差点没有背过去,直敲它的头:“你怎么一点道德觉悟都没有,上这种地方,难怪你上次上街只顾看美女,撞到电线杆都不知道!”辟尘面无表情的打着键盘和南美联系,冷静的说:“猪哥,那个是你。”

  南美是一只很老很老的狐狸了,猎人联盟成立之日起,它就是被追猎的目标,因为它的特长,是预言。这种预言能力不是来自天赋,而是来自它上千年的修行中精研紫薇星宿,风水命理之类神异学问,当真是读破万卷书,行遍万里路,当中仅仅为了向香港地区一位著名风水师偷师踏穴之学,就潜伏人家家里三十年之久,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去学这个,难道它准备自己死了找个好地方埋,以便保佑子孙光大门楣?还是想留一条后路,将来在纽约地铁摆一桌子,打出一个“狄半仙”的名头换口饭吃?它是一只狐狸啊,是不是在人类世界混太久,忘记了?

  我找它,是为了问一下,总部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它都不知道,那我就带上辟尘隐姓埋名,走远一点。这么多年和灵兽异物打交道,我最深刻的感受是,我是一个平凡人,最好做分内的事。能把地球联盟搞成这样的力量,我惹不起。

  这自知之明刚刚延续十秒钟,就已经被一声巨响彻底打断,我和辟尘愕然回过头去,看到一阵烟尘,以及我那扇精钢外门被从中劈开,颓然倒地的惨状。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

  如果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魔鬼,那么这个一定就是我所有恶梦的总结演出。

  不,这并不是一个丑怪巨大的怪物,只是一个高而瘦削的男子,穿纯白色的丝外套,神色温和,十分干净,他的全身上下,都是天然的文雅,只有一双眼睛,却是妖异的水晶蓝色,毫无感情地看着我们,整个房间里忽然天寒地冻。

  他彬彬有礼的微躬身,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朱先生。别来无恙。我是精蓝”

  我用力捏住自己的大腿,一阵剧痛传来,完了,不是做梦。食鬼者和人类的混血产物在传说中恐吓了所有猎人三十七年之后,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对我来说,这尤其是生命中不可触及的恐惧,五年前,正是因为目睹食鬼者与人类交媾的过程,我被梦里纱问了一个造谣危害联盟安全这样莫名其妙的罪名,几乎入监察所,这五年以来,我最担心的,就是会看到一个他们“爱的结晶”出现在我面前。我面前。这个人,身体发肤是人类的,眼睛是食鬼者的。而他的力量,是恶魔的。

  咬一咬牙,我突然翻身跃出沙发,用尽全身力量一拳向精蓝击出,同时咬破舌尖,以自身精血为佴喷出了神魂藏顿诀,我的拳风令四周一切物体辟易,笔直撞上墙壁,激荡成粉碎,整个世界仿佛瞬间昏暗颠倒,充满了我的血污气味。屏蔽一切生命活动的迹象。不顾一切,我只不过想辟尘抓住这一瞬间,赶快逃出去。有我这个必须仰赖空气存活的可怜人类在,它无法发动任何攻击,比三岁小孩还不如。

  精力耗尽,我颓然倒下,拳头软软以未曾见过的角度垂在我手腕上,如同被顽童废弃的破旧气球。没有痛,因为我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精蓝气定神闲地立在我面前,除了衣服上脏了一块,完好无损。而更让我沮丧地是,辟尘这只混蛋半犀人,还是傻乎乎地站在电脑前,张大嘴巴,完全不知道状况。

  我说过,爱这个东西,在我生命之中,扮演过于强大的角色。我总是被它支配,所以不能象其他修练者一样,一心一意的通过猎捕,博杀,鲜血和恶梦来完善自己。我始终执着于我不应该有的,对万物的多情。

  精蓝似乎对我很好奇,尤其是我脸上的眼泪。它走过来,粘起一滴这冰凉的液体,伸出舌头尝了尝。它说:“奇怪,是有味道的。”他提醒我:“据说人类中的优秀品种不应该流泪,这是软弱的表现。”我哽咽着破口大骂:“他妈的,我要是优秀品种还用得着站在这里?”我很不忿:“我早跑了。

  它没有幽默感,但手脚利索,把我绑起来,如同一个粽子,一副打包带走的架势。我的恐惧从头到脚的蔓延,如一桶冰凉的水到进后背。反正没有其他人在这里,我也不是为了过考核项目,我哭出了声。辟尘终于反应过来,但它没有冲动的过来救好。它仍然站在那里。神情淡漠,身体放松。精蓝对它仿佛毫无兴趣。提起我,转身走了出去。

  这个世界上什么发明最伟大?普通人一定是说电视机。问我呢,我就一定说是自行车,虽然这个答案被无数人唾弃过,最严重一次我的师兄扑上来打我~~~。但是自行车是多么伟大的东西,它结合了机械的基本精髓,平衡人类的体能和运动反应,出入于平凡的使用功能与伟大的技巧炫耀之间,简直跟中国人说的“大隐隐于市”有一拼。

  所以当我露出两只小眼睛,被精蓝倒悬到外面,上了一辆自行车的时候,我简直忘记自己哭出来的鼻涕眼泪还糊在脸上,想跟他切磋切磋起来。那是一辆HIT STORM,在自行车竞速界的地位相当于汽车界的法拉利。鲜艳亮黄色,如果后座拉的是个穿超短裙,修长双腿的辣妹一定很洗路人的眼睛。可惜现在是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粽子。当然可乐之处也不是没有的,精蓝上车的时候偏了一下腿,我横卧后座,不巧看到了这位一表人才,或者一表妖才的仁兄,风衣下居然穿了一条四角内裤——-他妈的,没有钱可以抢银行嘛,为什么这么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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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仿佛听到我心里喃喃念叨的声音,转头瞪我一眼。刚好看到我脸上露出的笑容。精蓝百思不得其解的问我:“你刚哭那么厉害,把我衣服都打湿了,我理解,不过现在你又笑,人类的情绪变化那么剧烈而无常理的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真是耳熟。放走食金兽的那一次,我的老板梦里纱就是这样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一面发脾气把文件丢得到处都是。他那张大脸逼到离我三公分那么远的地方,问了我一个同样的问题。另外他还问:“难道你不知道代价有多大吗?”

  代价?我停职,拍档调往守门。最惨的时候衣食无着,要跑到三流制片厂去当替身演员,从十二楼跳下来,当然我是摔不太死的,所以那些混蛋导演让我跳的楼就越来越高,工资却一分钱不长~~~。但是现在想起来是值得的,当时那只食金兽在我面前哭。象铁一样沉重的泪水砸在坚硬的矿脉上,砸出豆大的坑。如果被捕,它所遭受的命运如同饲养来取胆的熊,每当饱食黄金矿物,就会被强行剖开腹部,夺取其中精纯的块状黄金,然后养好伤口,准备面对下一轮的残酷轮回。我亲眼见过那种如地狱一样的惨状,所以我倒地装死,让它跑掉。委托猎人联盟寻找它的客户大发雷霆,骂得梦里纱狗血淋头。

  我怎么回答的已经忘记了,大概只是象一只落水狗那样垂头丧气,然后猥琐的被扫地出门吧。所以这次我也没有吭气,只是反问一句:“你准备带我上哪啊。”

  精蓝穿着那条可笑的四角短裤奋力骑车,不再理会我。

  其形象由优雅一转为滑稽,令我几次忘记自己的处境,乐不可支起来。但是三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人迹稀少的郊外,我赫然发现自己脱离地面,迅速向空中上升,一直到达四千米的高度。车头高高跃起,如一艘长得很像自行车的火箭一样高速前进起来。我忍不住大叫:“干什么,干什么,我要摔下去了。”精蓝不耐烦的看我一眼。一拳把我打昏。最后的意识消失前,我记得自己很大声的骂了一句三字经,表示 输人不输阵,我还有精神 的意思。

  顶着头上硕大一个包,我在好莱坞贝佛利山庄附近的树林中醒来。凌晨冥色中,我之所以那么确定自己身在何处,不是因为我英明神武,明鉴万里,而是因为昏昏沉沉一爬起来,我就看到远处一栋风格大气,占地数千英亩的豪宅,那是好莱坞巨星布莱德比特和珍妮佛安妮斯顿的著名居所,由业已退隐江湖的建筑大师卢斯安德亲自设计而成。若干年前我迷上了美国电影,曾经一度跑到这里当狗仔队,数次看到比特穿一条短裤在庭院里唱歌,老实说实在唱得不怎么样,虽然还是不妨碍我拿联盟配备的高清晰接受耳机在一边听了好久,充分过了一下追星的瘾头。

  来不及缅怀完我曾经的美好生活。精蓝的脸便出现在我视线里,一阵寒噤打过,我遍身都是鸡皮疙瘩。恐惧重来,虽然理智告诉我他不远万里把我弄到这里来,总不是为了给我找个风水宝地如葬才下手,但是人类愚蠢的担忧令我双腿仍然发软。

  “不要颤抖,我不会杀你的。虽然我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搜遍137个国家两万多个姓朱的人,一定要完好无损的找到你。”

  精蓝提起我慢慢向那栋大房子走去,我用一种相当困难的方式仰头看它,形容如同一只马上要上炉子的烤鸭。“137个国家?两万个姓朱的人?找我?”我干号起来:“你一定找错人啦。找错人啦,我冤枉啊。”不过在它的拳头下来之前,我还是识相的闭上了嘴。想起辟尘说的一句话:“猪哥,你的个性一言以蔽之,乃是犯贱。”

  辟尘的名字在我心里引发一阵哀伤,精蓝仿佛有所直觉,立刻垂头看我,那双令人看了不寒而栗的眼睛里露出探询的神色。真奇怪,从打第一个照面至今,每次我的情绪有稍大程度的波动,他便有感应般随即注意我,说他善解人意,实在糟蹋成语,大概是读心术之类的禀赋,他又不像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叹了口气,龙配龙,凤配凤,老鼠配耗子生儿子打洞,即所谓自然之选,天经地义,看看现在乱搞一起,生出了什么样怪东西!

  胡思乱想间他施施然走近了我的偶像住所,并且——-走了进去。这可真稀奇,莫非是这对明星夫妇有钱过了头,找了他来当保镖,而后到全世界找些名目胡闹,比如说在所有姓朱的人里找一个最胸无大志的,然后我就大热中奖!不过马上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他走是走了进去,却没有进屋子,而是从大门后转右,紧接着我胸口一闷,恍惚想到我们跨入了一个异次元空间门。很多和我同行的人最不喜欢的一件事情就是跨空间捕猎,第一,空间转换的过程很难受,如何难受法呢?好比进行三十小时的长途飞行,起落七八十次,这个过程中全部的异样感受浓缩在十秒钟里,再强化二十倍。我和山狗搭档的时候,一旦有跨空间的需要,我就给他准备一个结实的垃圾袋,尘埃落定一瞬间,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袋子往他嘴上一套,扎紧,然后就可以听到此人把一切肚子里可以自由活动的东西统统清空的无上盛况。第二,通常有空间转换能力的猎物都会比较凶,受伤或殉职的可能性非常大,而第一时间得到救援的可能性非常小。我在全部的猎人里之所以最善于来这套,完全得益于光行。他总是把我的旅行变得非常舒适。

  有个声音忽然响起在我的耳边:“朱先生,你真的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当应该为生命担忧的时候,你却一心在缅怀往事。”

  我惊跳起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被松开了,精蓝站到了远远的地方。环顾四周,我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大厅里,象欧洲教堂一样高而狭窄的屋顶,纵深数十米的面积,墙壁和地板都是漆黑的,只有角落里安置着明亮的硕大的灯,印出排列在大厅两头的森然的雕像,看得不是太清楚,但应该是传说中半人半兽的神物,目龇牙咧,诡异的远望我。在那些雕像的中间,站着一个男人。

  他是一个人。我能闻到他的味道。就是在猎人联盟亚洲总部闻到的那股味道。他长得和精蓝很象,但是老很多,鬓角有星星白发。眼睛,眼睛是正常的灰黑色,皮肤虽然还是很好,却不可避免的有人类的软弱皱纹。他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的,年轻时候很英俊却开始老去的普通男人。

  但是他对精蓝说:“你先出去。”后者恭敬的屈身,答到:“是,父亲。”

  父亲?我忍不住去掏掏自己的耳朵——我别是被空间波动搞坏了听觉吧?

  他注意到了我的举动,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你不认得我了吗”?

  他穿一件黑色连身的长袍,身形修长。这时候举手从脑后,突然拿出一块布幅,抖了一抖,连头带脸将自己包了起来,他抬眼看我,那双本来带着轻微疲倦之色的平常眼睛瞬间爽亮发光,如一对被煞气打磨过的夜明珠。我狂叫一声,噔噔噔就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墙边,双腿彻底软了,几乎跪了下来。听到他缓缓说:“你是认得我的,不是吗?”

  我当然认得他。

  五年前,我初出道,外号菜鸟之王。实习分派大家都纷纷跑去拍教官马屁,所以大把人去了东京,香港,马来亚见识花花世界,只有我一天到晚只会练功放屁,最后结果出来,居然派到了亚马孙,那个鬼地方不要说实习猎人,资深猎人升级考都够喝一壶,分明是给我小鞋穿。这时候再奋起溜须也是没用了,所以我决定离联盟出走,谁知走到纽约38街口就被揪了回去,理事长那个死老头子阴森森的说:“小子,跑什么,你还没有付清培养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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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于是我就去了亚马孙,见面就是下马威:单身夜猎,可怜我当时连这四个字的英文发音都没有搞清楚,背了一身莫名其妙的装备就被一脚踢出去了。走着走着,不但狗屁没有猎到,还偏离了搜索区域,导向仪器失灵,我完全迷失在毫无道理可言的大片森林里,饥寒交迫。为了不至于猎人反被猎,遭遇到变成一坨怪物巴巴的可悲下场,我全力为自己设置了一个防护障,苦苦支撑等待救援到来。没有料到数小时过后,救兵没有来,却看了一场食鬼者与人类交媾的好戏。彼时在情欲狂热中眼神仍然精光四射的那双眼睛,数年中连续入选我的恶梦排行榜TOP 10.现在居然在我眼皮底下实物展出,叫我不怕都难。

  不过怕了一会,尽管程度很厉害,嘴里变得又苦又干,心跳如鼓,头痛欲裂,我还是逐渐镇定下来了,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他要拿我做什么,我都认了,最重要的是,要死也不能是个糊涂鬼,诸多疑问在我心,非要搞清楚不可。

  慢慢站起来,我向他苦笑一下:“我认得你,麻烦你告诉我,你找我什么?”

  他凝神沉思,仿佛没有听到我的问题,时间在我们之间特别沉重而漫长,缓缓流失过去。他终于轻轻的说:“你是猎人,一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三大邪族是你们不能猎的。”

  我点点头。食鬼,破魂,吸血。其中吸血鬼出入人类世界几千年,以之为食物供应的源头,引发旷日持久的防御战,更涌现出无数以消灭吸血鬼为目的的战斗天才,在全球范围内追杀吸血鬼。不过伤亡惨重之余,成绩不著。而食鬼者的特征只有他们那对特别冰冷而呈现奇特颜色的眼睛,其他的一无所知,破魂更不用说,什么资料都没有。一度我怀疑和恐龙或者七龙珠是一个级别的东西,不过拿来骗我们居安思危。

  所以我加了一句:“真的都有吗?”

  他把头巾取下来,拢进袖子里,眼色重新变得温和。我这才感觉自己可以正常的喘气。

  食鬼和破魂是一个宗族的两支,他们最大的区别,是对生存环境的要求极为不同,并且赖以为生的来源也迥异。简单的说,食鬼吸取的是万物暴死时急剧爆发的生命精华,所以全族足迹遍布世界,寻找并杀戮生命能量强大的生物。而破魂则偏好细水常流的能量吸收方式,所以同样搜寻高能量生物,却总是下手破坏对方精神控制中枢,而后加以圈养,达到源源不断生取能量的目的。

  我听得心惊胆战,顿时破口大骂:“有没有搞错,把我们当电池。”

  想我这样又爱吃,又爱玩,没事发呆,还有点好色的人,一旦被关起来当成人体发电机,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我脑子里浮现出来一节巨大的劲量电池,不过长着一张我的脸。老天,不如一记掌心雷打死我吧。省得我将来下地狱,阎王问我:“你一生有何建树?”我答:“我经久耐用,价廉物美,储藏方便,防震防潮。”如果我死去多时的老爸在一边旁听,一定上前给我两记黯然销魂掌,让我直接死第二次,免得辱及先人。

  他仿佛知道我思潮起伏,停下叙述,等我稍微平静一点,便很好心的告诉我:“你不用担心,这两族的数量都非常稀少,所以一向挑食,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不会跟你过不去的。”

  听听,这是什么话。说我想当电池人家还不要。郁闷吧。我只好为自己学艺不精干笑几声。不过这时候我突然灵光一闪,嚷起来:“他们?不是你们吗?”

  他摇摇头:“不,你应该闻得出来,我是人类。”

  还来不及表达我的震惊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大厅四角的灯猛然间全部熄灭。黑暗间我本能的绷紧了身体,靠住墙壁,屏住呼吸,以防有任何攻击突然发动——-不错在这里我连电池都没有资格当,不过那可不构成我随便就翘辫子的好理由。

  轻微的门锁转动,我听到精蓝平静的声音:“父亲,纽约地区大停电。我已经派人去调查情况。”

  死寂。

  两分钟后他再度进来:“父亲,有一只半犀人在曼哈顿中心地区搅动空气,形成非常强烈的干飓风,切断了中心电路,导致全城大停电。

  美洲猎人联盟的人正往肇事中心赶去。据我们的判断,这只半犀人情况不是很稳定,完全可能发动真空攻击,所以现在很难说多久可以平息事态。“

  我跳了八尺高:“辟尘!”

  我一生做人,基本上一无是处。父母早逝,我有心尽孝,无力回天,兄弟姐妹一个都欠奉,悌之一字,也无从说起,入了猎人这个行当呢,天天看的蜥蜴比人多,朋友这种东西当然少之又少,工作上不断抗旨不遵,大逆不道,忠义估计也搭不上我的边了。所以我想过,万一哪一天我不幸一命呜呼的话,会为我洒下几滴悲伤泪的,大概是两条蚯蚓,几只怪兽,此外就只有辟尘了。就此问题我还向辟尘做了一个小小的求证,结果它说:“你在哪儿死的?我去把那里的东西全部憋死。”反应相当暴烈。而且据我所知,半犀人是不懂得说谎的。

  辟尘两个字一喊,我全身的血都好像要热的烧起来了。凭借对声音的追踪,我锁定了精蓝站立的方向,那里应该也就是门的方向,如果我可以击倒它,赢得即使只是十秒的时间,我就有机会利用神魂藏顿诀逃出这个次元空间―――事实上这应该是防护比较薄弱的半次元空间,否则不会受到纽约市能源系统的控制。一念初生,我已经欺身直上,因为右手在之前的攻击中已经折断,我改肘为拳,斜身直劈意念中精蓝的左肩位置,极速的去势撕裂空气,发出丝丝的声音,瞬间已经到达精蓝身前,我在脑海中甚至都想象到了它肩膀中击下卸的模样,整个人却忽然一窒。如同被一条强力的钢丝套住腰部,我折成一只死虾子的姿势,硬是留在了空中。我感觉到了后面有一只手,轻轻的捏住了我那条冒牌的登喜路皮带扣。几乎同时,另一道拳风无声无息的已经欺到了我眼前,冰冷,仿佛带着有形的万条钢针,凶狠锐利的等待着一声清脆的裂响,我就脑袋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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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时候灯亮了。

  如同黑客帝国里的一幕戏,我悬在空中,眼前是精蓝满脑门官司的脸,而黑衣人站在我们中间,一只手抓住我,另一只手挡在精蓝挥出的拳头前。后者停顿了一刻,双臂垂下,毕恭毕敬的后退一步,说:“我们的备用电力已经启动了。”转身便走了出去。

  他仍然提着我,问:“你要做什么?”

  我晓得自己此时活脱是一只死狗,形象不太适合喊类似于“要杀要剐随便你”或者“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口号,所以索性不答话。

  他很好奇的看着我:“你知道吗?你刚刚那一击的力量,虽然还不足够伤害精蓝,不过如果在昨天晚上就施展出来,最少可以保护你突出那个房间,告诉我,为什么你不那么做?”

  我非常烦恼的伸手解开自己的衬衣第二颗扣子,反问他:“你又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要找我这个倒霉蛋干什么?”

  这个问题问了两次,他终于回答了我:“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本来我只是四肢下垂的,他一说出这句话,我简直全部内脏都要下垂了。为了搜我,走了137个国家,两万多个姓朱的。然后,让我去找一个人?就好像说一只老虎,花了萝大的功夫爬山越林,辛苦得要命,就是为了找到一只狼去抓兔子―――-老大,你自己抓会死吗?

  八点过八分,从纽约直飞广州的班机降落在白云机场。我提着一只硕大的皮箱缓缓走出到达厅,暴露在南中国地区灼热潮湿的空气之中。身边的辟尘非常不满的嘀咕:“什么烂地方,湿度百分之百,悬垂颗粒比例这么大,污染超出绝对不安标准,什么地方不好住,跑到这里来发神经。”

  我白它一眼,第N次把它头上的低沿帽戴好,否则天晓得会有多高的回头率――大家诧异的说:“哎呀,这个人的鼻子和耳朵长得好象一只猪啊。”这只猪就上去跟人理论说:“喂,我是一只犀牛也。”

  上了出租车,一路驶去广州的中心地区天河北,全市最高也最昂贵的建筑物在望,那是中信,我口袋里有一条小小的黄铜钥匙,将带我开启中信公寓十八楼的其中一道门。在这里,我要住上一段时间,直到找到我要找的人为止―――事实上,是要找到江左司徒要找的人为止。

  江左司徒是谁?辟尘还是很不爽,骂骂咧咧的四处看,一边问我。想了想,觉得与其花功夫跟它解释来龙去脉,不如自己认衰。因此只是简洁的说:“我的客户。”

  正是早上上班高峰期,我们的出租车被堵在天河北了,汽车尾气在四周喷发。有一辆大红的法拉利就在我们左近,跟着前面一辆风尘仆仆的奇瑞QQ亦步亦趋,每每是刚发动,发出其特有的,极具爆发力的轰鸣声,仿佛面前有无限道路万里江山给它驰骋,而后不到十秒,又呜呼一声停下来,此情此境,令我感同身受~~~~有一次在全球总部开猎人精英动员会,我那天黄豆吃多了,屁如潮涌,又不敢尽兴,就是这个德行。

  房子不错,进门正对一堵墙,全部镂成玻璃,可以看到天河地区的全景。电器齐全,装修到位,厨房冰箱里甚至还放满了各种食物和饮料。不过我一屁股坐下,第一个念头是想回家。我那个小小的家,四处扔满了垫子,空气清新纯净,有一张硕大无比的床,我在上面可以一整天不下地,辟尘会把饭给我扔过来,面包与果酱瓶齐飞,曲奇与巧克力一色―――烤过头了。它老是出其不意的一次丢一两百块小手指饼干过来,美其名曰:锻炼我的即时反应。把我训练得跟条海豚一样,经常没事就把舌头露出来做战斗准备。有一次狄南美在,见状抓狂,也扑上来跟我抢食,这只狐狸精当时穿膝盖上十英寸的超短裙,完全不顾做女人应有的风度,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结果我慧眼如炬,看到了它屁股中间有一条小尾巴!不过据他说是因为本季时装流行走狂野路线,推崇与自然的一体化感觉,它在米兰街头试过一次裸跑,按说是够自然的吧,警察又来找它麻烦,简直一点也跟不上潮流。所以万般无奈下,尾巴就登场了。

  想得入神,辟尘过来兜头给我了一巴掌:“发什么呆,这个月生活费呢?”哎呀,它倒是豁达大度,宾至如归,好像忘记了不久前我在曼哈顿世贸大厦原址的建筑工地上找到它时,它那幅失魂落拓的衰样。眼泪汪汪的,整张脸白得象死人,我喊了它半天才有反应,而且看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是:“猪哥,你这么快就还魂啊,狄南美还说要等头七。”

  说起来,这小子真是拖累我不浅。以前那些鸡毛蒜皮就算了,就当是买了台活体空气过滤机,售后服务却不过关。不过这一次乐子可找大了,江左司徒说了,我要找的人是个女的,此人是三大邪族联合起来,必得之而后快的人物,现在广州。就这两句话了。我紧紧盯住他的嘴巴,等了两分钟仍无下文,十分纳闷:“还有呢?”他十分干脆:“没有了。”我四处看:“没有了?”

  他也跟着我看:“怎么了?”

  我大叫:“资料包呢,设备包呢?就这两句话要找到一个人?你当我是全球定位卫星吗?”

  江左司徒耸耸肩,表情很无辜:“就这样了。”

  我摇头摇得象得了失心疯一样:“我不去。”可惜敌不过他气定神闲:“不去罢了,你我都知道,勉强别人做的事情,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太好。不过,你的那只小犀牛现在正在纽约市中心抓狂,半个小时之内,不是美洲猎人把它抓住,就是它发动真空攻击把整个纽约变成无人地带。戏怎么演,全看你了。”

  看我的结果就是,今天早上十点钟,我坐在中国大陆南方的一个澳热房间里,长嘘短叹,一边从各个口袋里往外掏零钱,交给辟尘去买菜。

  晚上,吃过了辟尘做的醋溜小白菜和广东香肠,我们坐在一起商议谋生大计,窗外华灯万丈,亮如白昼。辟尘巡视了一圈食物储存量,把剩下的零钱数了七八次以后,郑重发出哀的美吨书,曰:“你要是不马上去赚钱的话,我们还可以顶五天,五天后处于纯饥饿状态,以你我的体魄,还可以挺十五天,然后我把你吃掉,又可以顶五天,五天后再发生什么事情,就只有天知道了。”这后娘嘴脸着实可恶,不过我也必须承认它所言不虚。其实真正可恶的是江左司徒,既然请我来找人,除了住所之外,怎么也应该预付一点定金吧,否则猎人还没有开始捕猎,先饿得半死,成何体统。当然,请之一字,用在我和江左司徒身上实属牵强,不过任何力量都不会比贫穷和饥饿更可怕,所以我有充分理由相信,在江左司徒叫我干的事情干完之前,我一定已经成为相当资深的舞男了。

  辟尘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居然马上伸手过来数我的腹肌,且发出感慨:“猪哥,不如你明天早上起来跑步吧,我看你肚子有点松了。”我一口气没有转过来,几乎当场倒地。

  它还不肯罢休,在一边列举我可以干的营生,统统上不了台面,包括:卖血。

  理由是我经常受伤流血,有时候一次可以损失一千毫升,既然这样都不会死,那不如直接拿去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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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保安。

  人类里面能跟我打架打赢的应该比较少。

  人体炸弹。

  我可以自愿到巴基斯坦去和当地游击队商量,成为专业人体炸弹,因为一般当量的炸弹都炸我不死,所以我的优势在于可以重复利用,环保节约,他们一定喜欢。

  模特。

  我身高一米七八,稍微矮了点,不过它说我比例不错,虽然上不了巴黎时装发布台,在广州哪个草台班子混混应该是凑合的。

  二奶。

  听到最后两个字我实在忍无可忍,跳起来就跟它大打出手,并且呼口号:“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它绕着屋子一边跑一边劝我:“猪哥,面对现实吧,你愿意干,人家还不见得要你呢。”

  正打得热闹,一阵突如其来的砸门声传来,我和辟尘面面相觑,凝神静听,确实是从我们大门口传来的,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是有人在大力踢门,发出当当当的撞击声。想想我才来广州一天,谁会来找?莫非精蓝被我暗算过一次怀恨在心,现在趁江左司徒不在,跑来打我?

  怀着十分忐忑的心情,我开了条小门缝,看了一眼就赶紧叫辟尘:“快,把吃的全藏起来,是狄南美。”

  结果人家抢白我:“狄什么美,神经病!”

  这个人家就站在我门外,足有一米七高,金色热裤,黑色背心,两条长腿哇哇哇,足以令所有非基老的雄性动物流下口水,假睫毛,尖尖脸,唇红齿白,扑的粉太厚了,不停的往地上掉,活生生就是狄南美在交游网站上放的那张照片的真人版。难怪我第一眼还看错了。她不是南美,她是一个真的人。

  我的死狗德行即刻出笼,点头哈腰:“您好,有什么事情吗?”

  她恶狠狠的瞪着我:“警告你,不要三更半夜唱卡拉OK,小心我砸烂你的门。”

  撂下这句狠话小姑娘扬长而去,剩下我在这里发呆。三更半夜?卡拉OK?我?你妈贵姓?

  辟尘面无表情的拿块墩布过来拖地,发表评论道:“疯子。”

  有辟尘在,无论哪里的人居质量都会得到立竿见影的改观。当它终于完成了整个房间,包括我的头和脚的大扫除,跑去睡觉之后,天河北的路上,车辆也渐渐稀少了。

  按道理来说,象我这样一年有大半时间在世界各地流浪的人,实在不应该有择床的恶习。今天晚上却很奇怪,床铺和枕头都很舒服,我仍然始终无法入睡――当然我是有点饿了,香肠不大顶用,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以前饿的时候我会睡得更快呀~~。

  江左司徒的面容清晰的印在我的脑子里,那张疲惫的脸。真奇怪,身为人类,他拥有的力量却几乎深不可测,精蓝对我脸上挥出的那一拳,放眼整个地球猎人联盟,接得下来的人都屈指可数。但是对他来说,却只需要随随便便一挡。这样惊人的能力,真让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情他是做不到的。更想不出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帮手,虽然不用想,这里现成有件事:帮他找一个女人回去。难道我蜗居两年在家后,江湖上对我的风评改了?从独行好猎手换成了电车之狼?虽说停职后穷得要死,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伟大操守,从来没有涉足过色情业啊。

  换个角度想,这个女人又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不可以出动精蓝使用“粽子包裹绑架法”,拿自行车拉回去,搞定收工?江左还要罗罗嗦嗦的交代:“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把她带回我这里来。”

  我考四星猎人升级考的时候,最后一道实战题是这样的:在死海中找到最有用的一样东西带回来。然后宣布解散,开始计时。当时一起考的山狗听完题目后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弃权,掉头走了。他说这种混蛋程度高到不可思议的题,一定是理事长半夜尿不出来迁怒于人的直接后果。会考的人脑子里一定进了水。

  虽然他最后那句话影射嫌疑极大―――考到最后一道题的只有我和他而已。我还是厚着脸皮装作没有听见,出发去了死海。在那个鬼地方磨蹭了七八个小时后,随便抓了一个正在淹不死人的海水里载沉载浮,乐不可支的游客回了总部,考官问我何解,我说死海中最有用的东西是人。因为是人在开发它也破坏它,享受它也摧毁它,爱它也恨它,没有人,死海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意义就不能凸现出来,更不能成为人类与自然关系的杰出案例盛行于世。

  这段相当于意识流小说中人物独白的答辩居然过关,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事实上我也是从那个游客拿的一本狗屁旅游杂志里临时瞄一眼瞄来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加起来到底想说点啥。我一头雾水。当时我想的是,既然我一头雾水,想来考官们保持头发干爽的机会也不大,不如铤而走险,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现在江左给我的题目,和之前那个堪称双璧,都是莫须有,无厘头,二百五。区别在于对理事长我可以混,在江左面前就混不成了。

  愁肠百结啊,我长叹一口气,转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顺便打消了起床去吃两块饼干的念头。图一时之快,举手之劳耳,明天早上被辟尘打出一头包,情形未免就有点凄惨:昂藏七尺男儿,因为偷家里两块饼干而被毒打~~~。老天这是给我了什么人生啊。

  当当当,当当当。

  踢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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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本能的去看表,凌晨三点四十七分。难道这两天我受惊过度,开始有点幻听?

  当当当,当当当。

  真的是踢门声。

  我打开门。人版狄南美在外面对我怒目而视:“你,混蛋,声音那么大,你要吵死我!”

  脸红红的,呼吸很急促,眼神迷离,带着浓重的酒精味道。手里还提了一瓶芝华士威士忌,说完这几句话,一头载了下来,当啷一声砸到我的门上。

  有句话形容一个人走霉运叫做喝凉水都塞牙。但是从我眼下的程度来看,有牙可塞已经应该大呼走运,就怕低头一看,地上满地白花花的,我连智齿都保不住了。

  一面自怨自艾,一面还是压抑不了我鸡婆的天性,费尽力气把这位大小姐拖进了门,什么,美人当前,为何不抱?诸位仁兄,有没有抱过一个喝醉的女人?哪怕她平时乃是以娇小娉婷扬名天下的,灌下两瓶威士忌以后,其重量马上约等于一头死猪,而且还是乡下养上一年,直到除夕才杀的那一种。而现在趴在我脚下的这一个,不用喝已经有死猪的重量了,我为什么要了为了一个半夜上门给我制造怨假错案的笨蛋女人冒扭伤我肌腱的危险?

  把她好好的放到沙发上,拿下那瓶酒,准确的说,是酒瓶。我比上床前更清醒了,看来睡可睡,非常睡,还不如不睡了,在窗边发发呆将就一夜吧。看看她,换了衣服了,那件水红色无领小衣服在我愚蠢的审美观点下虽然丑得要命,从料子和剪裁看来,却是真正的CUCCI,价钱够我不停嘴吃一年饼干了。在总部服役的时候,别人上“猎人操守讲座”,我就溜出去逛街,经常在隔壁的古奇店里一呆一两个小时,堪称没吃过猪肉,却见过好多猪到处跑。

  一旦把她的衣服和饼干挂起了钩,我的胃就越级上诉,向大脑中枢发出了强烈的预警信号,翻译成人类语言,大概是:“要饿死了,再不吃东西我要造反了。”之类的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它扮演起陈胜吴广的角色来了。既然江山飘摇,火烧眉毛,那我看也不要顾虑明天怎么死了,径直到厨房拿出冰箱里的一桶巧克力饼干,一次往嘴里塞了五块。正吃得高兴,沙发上的人版狄南美翻了个身,忽然低声哭了起来。

  多半是喝多了做恶梦吧,我努力在满嘴饼干中找出咀嚼的空间,跑到厨房去绞了一把湿毛巾,又跑回来盖在她额头上,希望可以在她的恶梦里制造出一场大雨,把不快乐的事情冲掉。她大概感觉到了,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角,哇,我不过是借毛巾给你用用罢了,不用把我也拖下水吧。但是她的眼泪不断的流出来,把脸上的红红白白冲出道道沟渠,显然脑子里正在经历什么非常伤心的事情。我索性拿毛巾帮她擦脸:这个小妞化妆的时候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吧,这哪里是张脸,分明是道石膏墙!刮掉两三层粘质,庐山真面目才得以大白天下,完全是一次微型的考古,而且古怪之处在于,她天然的模样俏丽娇美,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必要给自己糊一脸怪东西。她在睡梦中大概觉得自己脑袋为之一轻,松了口气,眼泪慢慢少了,但是又说起了梦话,轻轻的喊:“保罗,保罗,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摇摇头,老气横秋的嘟囔一句:“小女孩。”靠着沙发坐到地板上,仓廪实而打瞌睡,顿时就睡着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不吃饱,毋宁死的高度思想准备,第二天早上我被辟尘的惨叫声弄醒的时候,还是被吓得不轻。那个女人已经不在,饼干桶倒是还被牢牢抱在我怀里,从上面的牙印判断,我一定是做梦的时候还在吃饼干,而且还不慎咬到了金属开口。

  在辟尘没有机会开始数落我以前,我拿起外套夺门而逃,心中涌起无限悲愤,要是被老婆赶出家门倒还算了,现在被一只混蛋犀牛~~~天杀的,我怎么当时就那么心软,没有把它卖到里约热内卢去抽油烟呢。

  站在广州的大街上,阳光灿烂,四处都是人头,有辆车险险的擦过我身边,吓了我一跳之余,司机还不解恨的伸出头来瞪我,嘴巴蠕动,就口型判断,多半不是问我早饭吃的可好。我当即追上去,抓住车子后箱运气,硬是让两个轮胎空转了三五分钟,纹丝没有前进。司机转过头来看我,吓得脸都白了。我这才拍拍手走人。怎么说我也是一个高手,给食鬼者欺负一下就算了,反正知道的人不多,可是再轮,也轮不到一个的士司机登我鼻子上我脸啊。

  出来一口小小的气,我心情愉快多了,吹着口哨往四周一望,恰好望见南美二号在不远处,换了一身职业装,状甚娴淑,对我瞪着一双大眼,表情用四个字形容,叫做:我不相信。当然我清早无端端又看到她,遭遇之惨也可以用四个字形容,叫做:有鬼上身。

  大家相逢于尴尬,毕竟我还对她有一夜收留之恩,所以她先走过来,鼓起勇气问我:“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给我擦脸的人。”

  以我的经验,女人是不可理喻的,所以我警惕的退后一步,以防她给我一耳光表示感谢,然后才答道:“是啊。”

  她点点头。沉默了一下,又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干笑一声:“找工作。”

  她又点点头。沉默了一下,再问:“你想做什么?”

  我看看自己已经松弛的六块腹肌,然后回忆了一下这么多年学过的一切手艺,结合对广州劳动力市场的片面分析,最后的答案是:“什么都可以做。”

  通常一个人说他什么都可以做,意思就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中国话就是这样好,明明面子里子都荡然无存了,还能吼一嗓子当最后防护障。

  结果我的坦白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应。南美二号给了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大蓬车迪吧。也许他们会需要一个保安。

  当天晚上九点,我就开始在大棚车上班,职位保安。事实上人家相当看得起我,还问过要不要当咨客,不过前提就是要讲英语,因为这里的外国客人比中国的多。可惜我虽然在各种各样的地方都住过,却各种各样的语言都不太精通,只好饮恨去看场子,守在门口对来来往往的客人点头哈腰。(学好一门外语多么重要,各位看故事的朋友一定要铭记在心)

  这里果然非常之旺,特别是过了十一点之后,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人川流而来,在门口耸动,不时听到尖叫狂笑交替起伏,不过无论什么样子的人,都穿得相当少。对此我毫无意见,因为正点女孩子穿少少衣服,乃是我的无上乐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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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1:3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来看去,我渐渐发现人群中出现了一些非人。挽着一个高挑美女刚刚走过我身边的萎缩男子,其实是一只缩地虫,它擅长偷盗,能够长时间不饮不食静伏不动,等待最佳的下手时机。一旦动手,动作极快,如果没有成功,就永远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去。谨慎和忍耐,是力量不足的人能够长久活下去的不二法宝,它得心应手。它也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走进门的一瞬间转头飞快看了我一眼,我估计一秒钟后,那个女人就会发现自己的身边人不在了。

  我身前两三米处,正在街边烧烤摊边等烧烤的那个年轻女人,眼睛颜色正不断发生变化,软红,流绿,乌蓝。麻金,我不由得大奇,参努!以影子为食,偶尔吃从不同空间里掉下来的异种生物,是光行的天敌,对空间的变化极为敏感。它不应该在人间出现的,软弱的人类如果影子被吃掉,很快就会因为精力离奇衰竭而死亡。我顾不得继续守门,走上前去盯住它。参努若无其事的吃一串羊肉,对我微微一笑,神情很妩媚,一旋身,走过去了,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它轻轻说:“莫紧张,我出来散心而已,林子里好闷。”

  要是参努能够爱上吃羊肉串,光行一定高兴得要发疯。可惜我一时半会是找不出来光行了。它只能够在总部入口那种特设过的环境随意出入,现在不知道正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吃水果呢。

  站在门口站到两点,酒吧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分贝数居然压过了音乐,穿透力惊人。接着群众哗然,我抢入内面,正遇上一个穿黑色紧身半透明的男人抱着头踉踉跄跄走出来,手指缝间大股的鲜血奔涌不息,显然伤势不浅。我一把扯住他,拉到外面,找到他的头部止血点,以指尖贯穿实劲,给他止血,他已经神志模糊,昏昏沉沉的看着我,眼神呆滞。我叹了口气,把他丢进一架出租车,吩咐司机去最近的医院。他运气好,遇到一个守门的小弟是猎人,而且治疗修复程度在五科里最好,否则今天当场就挂了。

  送走那个男人,我仍然转入酒吧。一切已经回复平常,歌狂舞烈,纷乱回旋,但是我知道在某个角落里,有一种普通人类无法识别的危险。刚才那个人受的伤,并非普通的刀或酒瓶可以造成的,那是肉质的犀利物体所刺出的极细微小口子,肉眼甚至都无法看见,却可以造成不可思议的喷泉状大量流血,我慢慢在乱舞的人群中穿行,分辨着无数香水,酒味,人体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当中,有一根怪异的引线,清晰的存在于空气之中。突然我的肩被人重重一带。我一惊,立刻侧身滑开,正想反戈,却发现领班臭着一张脸怨天尤人的给我白眼:“去做事!给你工资让你跳舞的吗,快点出去。”

  他押着我往舞池外挤,顺手一路揩油,我看他生熟不分,男女通吃,多少有点不解。他见我那么不开窍,解释道:“我是双性恋”。话刚出口,我赶紧紧跑两步,甩掉了他搭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

  眼看今天的工资马上可以拿到手,我也懒得节外生枝。就守在门口数车子好了。说起来可笑,当时印加帝国的黄金宝藏还是我第一个发现的,那些珠宝黄金,多得可以把这里跳舞的人全部砸死,而且死得扁扁的,身都翻不过来。早知道会落拓到这个程度,好歹也该捎两坨回来压箱子。

  凌晨五点,终于散场了,夜游神们次第出来,非但毫无倦容,眼睛比进去时只有更亮,四处打探,叫号吃消夜,换地方喝酒的声音此起彼伏。领班打着呵欠过来递给我一个薄薄的信封,问我:“有没有地方住?我那里还多个床。”我赶紧跑。

  到家里已经六点多,我开了门,立刻闻到一阵香味,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那是法国最好的牛排夏布安里司的特有味道,煎到五分熟已经是极限,鲜艳的血色衬托完美肉汁,仅仅以描述就可以使我口水垂到腰间的美食。

  我没命的一头扎进厨房,果然,炉子上的煎锅里,一块大约十四安士的牛排发出愉快的滋滋声。不过炉子前的人倒是大出我意表,那是南美二号,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愉快的微笑:“回来了,马上可以吃了,要不要先洗澡?”

  我梦想中的完美生活,跟任何男人都无不同,美貌的太太,每天做菜,早上起来,大声示爱。特别是当我在老挝某个鸡不下蛋鸟不拉矢的烂地方啃着压缩饼干蹲点的时候,时常和上帝讲数,要求过两天这样的日子。我压上的赌注包括我父母下辈子的幸福,我儿子的桃花运,山狗老婆的皮肤质量,还有我愿意十年后秃头,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但是年复一年,毫无实现的趋势,而且情形持续恶化,眼看和辟尘要长相死守下去,我偶尔也想是不是上帝看我的东西不上眼。但是这一刻,在广州,一个七十平方米的小地方,晨曦初现的时候,上帝好像终于同意做这门生意了。

  最后一口牛排和着黑椒汁下肚,我才知道这位酷似狄南美的女士名字叫做张晚仪,而且不穿飞女装的时候,确实也十分有仪态。不过她对我的名字就大有不恭,一听之下,不顾自毁形象,直接把一口水喷到了对面墙上。“朱歌亮?你不是开玩笑吧?不是拿网上的名字混我吧?我不是坏人,就住你们家隔壁!”我讪笑一声,暗中决定今年清明的时候,给我爸烧两只死老鼠,(他生前最怕老鼠)谁让他这样自绝后人生路,眼看我来之不易的一生幸福,要毁在他取的这个狗屁名字手里。

  眼看天色已早,晚仪起身告辞上班,她还指导我如何利用房产投资:“你弟弟说这里是你们亲戚的房子,我看你们两个如果暂时没有工作的话,可以把它租出去,每个月总有个七八千,再去附近租个便宜点的,手头没有那么紧张。”多么通情达理体贴入微的金玉良言!可惜她不提房子还好,一提起来我就立刻想到自己此行目的,可不是为了做个二房东,帮江左司徒把名下房产放盘赚钱来的。愁得我立刻胃痛,还要摇头摆尾送她出去,表示对她莅临茅屋热情指导家庭理财的无私举动深深感激。

  回头进了屋子,辟尘刚刚结束做早上的清洁,它瞥我一眼,说:“猪哥,听了不要难过,东京地铁那只蚯蚓被抓住了,即日送往美国阿肯色加入那里的人类耕作条件创造计划。得手的是亚洲联盟现在少数几个四星之一,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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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大奇:“亚洲联盟?不是全部被江左洗白白了吗,他们现在在活动?”

  它丢给我一张联盟快报:“这是清早你回来前放在门口的。不知道从哪里来。”

  我细细的看,蚯蚓落网,算了,去耕田多养活几个人,比整天偷窥有出息,它不愿意钻土,我还不愿意守门呢。在赤道发现新的非人种类锁冷,非常耐热,能够吸收导致地球温室化的高浓度受污染气体,可能是半犀人的远古变种,我噗哧笑出来,辟尘对我了如指掌,头也不抬的说:“远古变种是吧,你们人类也不少啊。

  最醒目的一条消息,是欧洲联盟和亚洲联盟合作,决定成立欧亚珍稀非人研究协会,致力于对所捕获的非人进行生物方面的研究,探询其特别功能的构成原理。还配发照片,上面梦里纱和杀人狐狸两个大头靠在一起,笑得鸡毛鸭血,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现场演绎上阵亲兄弟,我可是亲眼看到过全球大会上梦里纱发表年度报告,杀人狐狸在台下咬牙切齿发出的声音,响得可以把坐在最后排的人从睡梦里吵醒。

  都是为了钱吧,第一批列入研究的非人,是食金兽和鲁里,鲁里是人形兽,矮小精灵,能够精确的找出贵重矿脉和地下宝藏的方位和蕴藏量,上世界最轰动的特洛伊城出土案件,就是鲁里的杰作。它们身怀绝技,却有比人类更长更危险的怀孕和哺乳期,子孙繁衍一向非常困难。追捕鲁里并不危险,却可以拿到最高的佣金,一向是我同事们的首选。

  这些都可以不无我无关,但是我上次回总部所见到的情形是怎么一说,我想破头也想不清楚。之前我确实闻到过江左在总部留下的味道,他到处找我,冲进总部霸王硬上弓也属正常,因此在纽约的时候,想当然认为总部是被江左司徒连锅端了。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心事重重坐下来,辟尘端一杯水给我,突然间叹了口气:“刚刚那个小姑娘做的牛排好香,搞得我差点都忘记自己素食,想来分一半。”

  我看着它。真奇怪,它脸上有哀伤。我不由得心软,拍拍它的背:“怎么了。”它很少那么沉默,过了半天,才说:“我不会煎牛排,上次煎成了一块炭。”我听了好笑,抓住它头上稀有的几根头发一阵乱摇:“傻瓜,吃什么醋啊。你是我弟弟的呀。”它天真的看我,眼睛圆圆的:“可是我是半犀人。”我不再理它,自己去洗澡,一边走一边说:“我是一头猪。”

  我决定飞回纽约去总部看个究竟,但是现在问题摆在面前了,我没有钱买机票。上次回纽约满以为可以复职拿薪水,根本没有留多一点积蓄应急,想到钱我赶紧把泡到水里的裤子捞出来,掏出那个信封丢出去给辟尘,它看了一下,大声说:“一百块,我们可以吃两天了,你今晚还去上班吗?”我嘴里含了一大口水,含含糊糊的说:“去,去,奶奶的。”

  在大篷车上了三天班,我已经成为镇场之宝,这个地方人客中黑人奇多,大多数人身高在六英尺以上,眼睛大如铜铃,牙齿却极白,在光舞回旋的五色里冷不丁一看,和见鬼的效果差不离。当然在他们眼里,想来我的形象也光辉不到哪里去。不过自从我把两个黑人一只手提起来丢到街上去以后,敢在场子里砸杯子的人就少了很多。我猜他们要是身在美国,说不定第二天就要拿一支AK47来寻我晦气了,但这里是中国,量他们至多就能找到54式,那种杀伤力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大可放心。不过领班就很紧张,谆谆告诫我要讲究分寸,刚出手才出手,普通折辱,还是要咬牙死撑,不然饭碗难保。我心想就我丢那些人出去花的力气来说,简直就是孔圣人号召的完美人生准则“温良恭俭让”的实战版本了,再温柔一点,岂不是要我挥刀自宫。教训完了以后,他也问我为什么不去打散打比赛或举重,甚至当私家保镖也好,我想了半天,说年纪大了没人要,他居然点点头,评论道:说得也是。

  这三天之中,每天我都能够感觉到空气那一股细细的,不属于人类的凶狠煞气。每个非人都在我眼皮底下走过去,都只不过喝喝酒发发骚,我试图仔细加以搜寻,每次离开门口两分钟,就会被领班一把揪回去,神出鬼没,我佩服得交关。

  今天照旧,我其实是去上厕所的,裤子刚刚拉好,他居然找到厕所来了,一头汗:“小朱,小朱,去吧台顶一阵子,调酒师有点事。”

  我莫名其妙的跑去,吧台那些小姐们缩到酒柜旁边,个个脸上变色,本来挤的水泄不通的吧台座位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的,上面只坐了一个人,下面却躺了好几个。开始有客人悄悄溜走,领班在远处拼命指指点点,用肢体语言告诉我是座位上那个人惹事,让我把他丢到街上去,手舞足蹈,表现力十足。

  费力的爬进吧台,我拿了一瓶伏特加放在台子上,问那个人:“喝什么?”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式样帽子,眼睛藏在帽檐下面,非常明亮,有如寒星。嘴角两边分别有四道黑线,细细的,斜斜向脖子下绵延过去。皮肤颜色,在吧台的灯光下,是一种奇特的死灰。我斟了一杯伏特加,向他推过去,然而倏忽之间,他高高跃起,抓住吊顶的枝灯,身子在空中一荡,荡出去四五米,再一晃,已经不见踪影。我顾不得照顾群众情绪,一跃而出,立刻追了上去。

  今天风很大,门外除了出租车,基本上空空如也,可是我还是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就是我追了两三天的味道。这不是普通的凶犯,这是一只暴蛛。他的身边,还一定会有一只紫罗蛛。所以当我看到突然间有一个艳丽高挑的女子迎面向我撞来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粘上去,以内力逼出手掌高热,在她两个肩膀上一拍,那里的骨骼即刻熔化,是本身软体的紫罗蛛制造出来的蜡质支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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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罗倒地,一阵暴戾的冰冷疾风向我脑后袭来,暴蛛复返,果然是不离不弃的夫妻。我扑地避开它的爪子,腰部用力,双腿向后飞蹬,中!它身体极软,顺着我的腿势折去,并未受伤,旋即又上。我双手一撑,身子离地而起,在空中倒翻了一个筋斗,结结实实正面给了它脸上一耳光。这个混小子除非铺在地上用铁锤砸,否则拳头总是打不到。

  它这一下挨得不轻,退了几步,帽子掉了,露出头来,尖尖的,毛茸茸的——当然我头上也毛茸茸的,不过不是它那种毛法,跟没有拔干净的鸡皮一样,一点也不MAN.暴蛛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了我半天,突然转头呕吐起来。看来我的功课还是学得不错,记得它的头部保护壁非常薄弱,动不动就要脑震荡。真不知道它跑到这种疯狂迪吧干什么,我站在门口都每逢三分钟脑震荡一次。

  它吐得很厉害,我看了都觉得于心不忍,脚上突然传来一阵锐痛,我才想起紫罗会更抓狂,赶紧跳开已经晚了,鞋子都被咬破了。它本来瘫在地上象一坨泥巴,这会儿却十分生猛,扭来扭去还想咬我。虽然她穿了十分妖艳迷人的低胸裙子,脸蛋也长得不错,不过我受的训练告诉我,越漂亮的,越是害人的。所以我十分干脆的一脚踏住她的腰,问她:“你们为什么要伤人?”

  暴蛛还是淅淅沥沥的吐着,紫罗则专心表演无骨秘技,试图将嘴巴从后背绕过来袭击我的脚踝,两个人都那么忙,因此也无暇回答我的问题。等了两秒,暴蛛不吐了,却咚的一声倒在地上。紫罗发出凄厉的叫喊,吓得我赶紧放开了脚,让她爬过去,抱着老公开始呼天抢地。

  这一着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我刚才出手没有用全力呀,不会是暴蜘觉得被人打耳光形象太过难看,饮恨自杀吧。那我麻烦就大了,谁都知道这两只蜘蛛鹣鲽情深,杀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变了鬼也不投胎,把报仇当成大事业做,追到南极也要杀回来。我顾不得是不是暴蛛诈我,赶紧上前问:“怎么了,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

  紫罗不理我,把暴蛛胸前衣服解开,在他胸口,八道青色条纹呈辐射状散开,中心的蜘蛛心脏所在地,赫然裂开一个大洞,那颗小小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呈现诡异的灰色,良久才动一下,显得极为软弱无力。我看看自己的手,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招呼人家脸上一下可以搞出这种效果,早知道当时打精蓝就应该往上三路发奋了,说不定精蓝当场会抱住子孙根痛得跳呢。

  傻想了半天后,我回到现实,蹲下来轻轻推开紫罗,将自己手指咬破,鲜血滴出来,落到暴蛛的心脏上,如同染色一般,它立刻由灰白到嫣红,并且逐渐用力的跳动起来,这是猎人的血对蜘蛛族类的独特速救方法。紫罗不可置信的瞧着我:“你是猎人?你为什么要救我们?”我耸耸肩,我也不知道,给他吸取我的血,会导致我的力量减退,而他的命一时三刻不但保住了,而且还实力瞬间增强,完全可以杀我一个回马枪,打得我立刻变成猪头三。

  紫罗静静抱着暴蛛,头埋在他肩膀上,等待它从短暂的昏迷中复苏。我小心的问她:“你们跑到这里来做啥?”她看都不看我,良久才简短的说:“被猎人通缉。”

  我大为不解,这对蜘蛛一向深居简出,潜心捉虫子,虽然有幻形能力,却很少出入人类世界,我想最多是紫罗气闷了跑到巴黎买买衣服什么的,她不付钱,露个原形吓昏几个捞上衣服跑就好了。广州,绝对不是最佳蛛居城市候选对象。

  紫罗对我的满脸疑惑甚为不爽,锐声斥责我:“别假惺惺,当初保罗也是来这一手,哼,想活捉我们回去,门都没有。”

  保罗?我心理一凛,隐约觉得听过这个名字,对了,是张晚仪在我家醉酒后呢喃中叫出的,难道也是猎人?可是他来抓蜘蛛干什么?拿他们送人人家都嫌自己家没有那么大笼子。猎人一向只对能换钱的东西感兴趣啊。

  我歪着头在那里琢磨起来,表情一定相当愚蠢,不象是会智取猎物的英雄好汉,所以暴蛛醒了以后,非常好奇的看了我半天,然后说:“你真的不知道吗,你们猎人联盟的研究机构发现我们的心脏对抗衰老有惊人作用,所以侦骑四出,我们不能在山里住了。”

  哈,这倒是符合猎人们的一贯原则。谁去追上个月在东京犯下十五条命案的吸血鬼?大家把头一起往左看,好象见到上帝在那发面包。谁去追印度尼西亚失控的那条疫龙?这次头都往右,好象地心引力改了道。谁去抓食金兽?哗啦一声,所有人拼命挤上去领牌子,一边尖着嗓子对任务管理科的长官歌功颂德,说人家气色好,身体壮,老婆漂亮,儿子聪明,天晓得那是一只阉海东青,生平不近女色,当场就要对大家翻脸。我在这种场合最吃亏,经常被踩在地上当垫子,有一次实在被踩狠了,干脆建了个防护罩睡起觉来,被人叫醒的时候所有同仁都在我三步开外,追踪课教官小田笑容可踢的对我说:“我对你自觉自发申请去追捕飞天蜥蜴的英勇行为表示十分赞赏。”出任务的牌子丢到我面前,他跑去和人家开始商量我被咬死以后该凑多少分子处理我的丧葬仪式,追封五星会不会太过隆重~~~暴蛛好象已经恢复了精神,重新戴上帽子,和紫罗转身走开。我耸耸肩,算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是猎人的一分子,完全犯不着破坏人家的美好生活,还是回去上班吧,就说我豁出去下半生幸福,神勇无敌,金枪不倒,打败了来砸场子的坏人,看能不能加点工资什么的。结果刚走两步,身后又是咚的一声,紫罗气急败坏的哭叫声响彻夜空,那声音尖利古怪,听多了恨不得把自己耳朵直接吃掉。

  暴蛛又昏过去了,心脏却还是嫣红,跳动也非常有力。我看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想了想,问紫罗:“你们去我家吧,我有治疗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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