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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ulia326

[中长篇小说] 《天眼》-连载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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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8 23:02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眼》第一卷 第二部《奉天惊天大案》  第四章 崔二胯子



肖剑南思前想后、一夜未眠,凌晨六点,一辆奔驰轿车风尘仆仆驶入奉天警局。值班警卫飞跑着到刑讯室通知二人,肖剑南叫醒厅长,到门口迎接。车上下来两人,当先是一位高高瘦瘦的老头子,尚留着满清大辫,另一个明显是日本人,嘴边两撇八字仁丹胡须。寒暄过后,厅长将两人引到刑讯室。此时肖剑南得知当先一位果真是前清遗老,晚清军机大臣鹿传麟。关于此人,肖剑南倒是略有耳闻,当年将溥仪逼宫出走的大军阀鹿钟麟就是他侄子,因为此事,老头儿当年气得不善。而另外一位,则是日本关东军司令部派来专门负责调查此事的专员,山口太郎,是个中国通。

  奉茶已毕,鹿传麟请了清嗓子,说道:“各位,此事干系重大,还是先请肖大队长将情况说说吧!”厅长向肖剑南点点头,肖剑南将事情经过向两人叙述了一遍,又将搜查结果告诉三人。老头儿听罢,翻了翻白眼,沉吟半晌,说道:“我来之前,皇上特意叮咛,这第一吗,就是要抓捕全部匪徒,不能使一人漏网,第二,起获全部被盗宝物,第三,找到盗洞入口,皇上要亲手将先祖重新收殓,前两条看来已是问题不大,但是这第三点吗......嘿嘿,肖队长可是要加把劲呀!”言外之意是责怪肖剑南没有好好搜查。肖剑南听了这话不禁心中有气,但没有作声,只听厅长接话道:“好的好的,此事我想倒也不是很难办,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们也一定把洞口找出来,您老放心,放心!”

  老头儿又伸手捋了捋胡须,表示满意,点头道:“如此甚好,看来还要有劳肖队长再多辛苦一趟了!”听到这话,肖剑南只能站起身,答道:“份内之事。”老头又指高气昂的吩咐做出具体分工,由他们三人负责提审崔二胯子二人,而肖剑南带人再次搜索盗洞入口。吩咐完毕,厅长让肖剑南亲自带人去提崔二胯子,肖剑南听罢,躬身而出。

  来到囚室向众人说明来意,小刘忙不迭下去提人,肖剑南坐在牢房大厅等候,一边暗自打量囚室结构。通往地下囚室的大门通道上,站着七八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看守极为严密,看来要想救人真比登天还难,肖剑南不禁暗自发愁。

  坐下没有半分钟时间,小刘慌慌张张跑回来,大呼:“不好了肖队长,出事了!”肖剑南一愣:“什么事?”小刘气喘吁吁答道:“不好了肖队长,死人了!”“什么?”肖剑南心中一紧,马上问道:“死的什么人?” 小刘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今天抓的两个人,死...死了一个......”听完这话,肖剑南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崔二胯子伤重不治?要是这样,自己真是铸成大错!想到这里,肖剑南忙问道:“死的可是崔二胯子?”小刘道:“不,不是!是另外一个!”肖剑南心头略宽,只要不是崔二胯子出事情就好,但随即又有一个疑团涌向心头,刚才验伤之时,另外一个人连轻伤都没有,怎么就突然死了?想到这,肖剑南问道:“怎么死的?”小刘道:“不知道”肖剑南点点头,说道:“带我去看看!”

  小刘前面带路,两人下到囚室。警备厅囚室分为地上地下两层,均为关押刚刚抓捕尚待审讯及宣判的犯人,其中地下一层关押的都是重犯。二人从楼梯下到地下囚室,长长走廊尽头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两人快步走到囚室门口,肖剑南推开大门,只见崔二胯子大模大样盘膝坐在地上,双目微微闭着,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而另外一人直挺挺躺在旁边。肖剑南快步上前,伸手探了探那人鼻息,果然已经断气多时,再摸了摸死者身上肌肉,也已僵硬,看来已死去一段时间。肖剑南又解开那人衣领,检查了死者颈部,并没有勒伤痕迹,不禁暗自诧异:几小时前审讯时这人还生龙活虎,怎么一时半会就死于非命,难道患了急症?

  想到这里,肖剑南问崔二胯子道:“这人是怎么死的?”崔二胯子睁开眼睛盯了肖剑南一眼,随即又闭上了双眼,并不作答。肖剑南叫来两个看守的日本兵问话,两人均称没听到任何异响。“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肖剑南向两个鬼子命令道。衣衫除下,死者身上并无伤痕,只是在胸口正中隐隐可以看到一个黑紫色的圆点,深入肌理。看到这里,肖剑南一怔,随即想起崔二胯子的传说,马上明白明白了就里,同时心中一喜,想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当下他不动声色,对两名鬼子兵说道:“好了,把他的衣服穿上!”又转身对小刘说道:“你去找法医过来做个检查,顺便再找卷草席,待会儿把他埋了。”小刘应声而去。肖剑南抬头看了看两个鬼子兵,吩咐道:“你们两人在这里看着!”说完肖剑南走出牢房来到过道。

  奉天警署的囚室尚未配备电灯照明装置,只是在每间囚室大门两边一人高的地方,分别在墙上伸出半块砖头,上面各放着一盏油灯。说是油灯,也是颇为简陋,仅仅是一个小碗,里面盛上半碗灯油,再放上一根灯芯点燃而已。肖剑南走出囚室,仔细看了看两边油灯,略一沉思,心中已有计较。他从地上找来一块小石子儿,又从制服上抽下两根三十公分左右的细线,将两根细线接为一根,系在小石头上面,将油碗向外挪了挪,将石子压在了油碗的下面。布置停当,肖剑南仔细看了看,整个过道很黑,如果不是特别仔细观察,不会看见这根垂下的半米长细线。

  肖剑南布置这个机关,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布置完毕,他来到囚室一层大堂,只见几个鬼子兵还在荷枪实弹地站岗。肖剑南看了看几个鬼子兵,只见其中一人不同一般小鬼子,身材明显高大魁梧许多。这一点他刚刚进来时就注意到了,肖剑南伸手向那人指了指,又指了一个他旁边的人,说道:“你们两个跟我下来!”

  两个鬼子兵随着肖剑南下到地下,走到囚室门口,肖剑南命令道:“你们进去将尸首抬上来!”两个鬼子一愣,但没有多问,推门进去,肖剑南站在门口看两个鬼子进了屋,暗暗将细绳抓到手里。不大工夫,两人抬着尸首上来,矮个鬼子兵走在前面,那高个走在后面,就在后面的鬼子头刚刚探出门那一刹那,肖剑南将手中细线轻轻一拉,“哐啷”一声响,半碗灯油不偏不倚全都扣在鬼子头上,灯芯下来的时候还没有灭,随即燎着了小鬼子的帽子,脸上的灯油也着了起来。

  小鬼子一下将尸首扔到地上,人也滚翻在地,哭爹喊娘伸手向脸上乱抹,另一个鬼子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呆了,愣在当地。火头烧了足足五秒钟,肖剑南心想不能再烧了,再烧人就没用了,马上脱下衣服包在小鬼子头上。衣服一盖上,火马上熄灭,肖剑南拿起衣服,小鬼子还在哼哼唧唧呻吟,一张脸上已经烧起了好几个大燎泡,看到这儿,肖剑南心想:“刚刚好!”

  受伤鬼子兀自躺在地上呻吟,楼上的鬼子小队长听到下面的惨叫,带着两个鬼子兵急匆匆赶下来,看到躺在地上的鬼子以及尸首,忙向肖剑南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肖剑南将死人的事情讲了一遍,又将刚才的事故告知,只道可能是老鼠踢翻油灯出的事故。鬼子小队长听完,上去就给看守地下囚室的两个鬼子几个耳光,骂道:“吧嘎,一群饭桶,人都看不住!”被打得鬼子脸都不敢捂,一个劲鞠躬。肖剑南看到这般光景,心中暗笑,但还是劝慰了几句。几人将受伤的鬼子扶到地牢一层,又合力将尸首抬了上来。

  肖剑南假意给受伤的鬼子兵检查了伤势,烫伤并不算很严重,只是起了满脸水泡。肖剑南检查完毕,说道:“伤并不算很重,只是若不好好医治,毁容恐怕在所难免。”受伤的鬼子兵听了这话,一脸惶恐之色,忙看鬼子小队长,小队长问道:“肖桑有什么办法?”肖剑南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知道奉天城有一个老中医,祖传秘方治疗烫伤很有手段,只是......”小队长一鞠躬,问道:“肖桑,请直说!”肖剑南又是一阵沉吟,说道:“只是他一向不给日本人看病!”肖剑南说得不错,那名老中医确实从不给日本人看病。

  听了这句话,鬼子小队长手扶刀柄,一脸凶色,用半熟不熟的中国话骂道:“吧嘎,良心的大大的坏了,他的死啦死啦的!”肖剑南按了按鬼子握刀的手,说道:“此人医道高明,可是满洲国皇帝指名的御医之一,他宝号的药品可是进供皇宫的,连关东军司令部都拿他没办法,恐怕你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吧?”听了肖剑南这句半讽不讽的话,鬼子小队长气呼呼坐回椅子上,说道:“肖桑你可有什么办法?”

  肖剑南回答道:“办法倒是有,只要换身中国人的衣服,看病的时候不说话,我可以带他过去一趟。”小鬼子沉吟了半晌,看来对肖剑南这个提议并不十分乐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道:“好,就听肖桑吩咐。”肖剑南挥了挥手,笑道:“不敢,份内之事,那么过一会我先叫军医简单给他包扎一下,今天下午,我带他去找那个老中医。”两个鬼子连忙起身鞠躬,说道:“有劳肖桑了!”肖剑南又挥了挥手,表示不必客气。这时小刘已经带着法医来了,说是法医,其实就是奉天警署的军医,兼作法医的工作。

  军医先给小鬼子简单包扎,然后检查死者死因,肖剑南派小刘去给厅长回一声,告诉这里临时发生的情况,并说一切安排完毕,肖剑南会亲自将犯人带去,小刘应声而去。法医大约检查了十分钟,说道:“看情形像是心肌梗塞,不过不确定,如果进一步了解,需要解剖!”肖剑南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了,不过有劳你一起见一下厅长,厅长也在等着验尸结果。”正说着,小刘复命完毕,看样子一脸彷徨之状,肖剑南看到小刘如此脸色,问道:“厅长怎么说?”

  小刘道:“我汇报的时候,有另外两个人在,他们听完后把厅长大骂了一顿,厅长一个劲陪不是,肖队长,那两个到底什么人,这么厉害?”肖剑南笑了笑,答道:“这个你就不必打听了,对了,厅长说了什么?”

  “出门的时候,厅长着实把我骂了一顿,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人是鬼子看的。我这份冤!”小刘一脸委屈。肖剑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罗嗦了,厅长怎么吩咐的?”小刘答道:“厅长让我们验完尸,赶紧带犯人过去,另外把法医带过去,尸首先别埋。”肖剑南点点头,道:“行了,你先到下面提犯人,待会儿带两个兄弟陪我把犯人押过去,回来再把尸首放到停尸房,对了,那祖孙两人现在在哪呢?”小刘道:“还在你办公室睡觉,有人看着,跑不了。”

  “好,你完事后给兄弟们买点早点,都累了一宿了,顺便给那祖孙两人送过点去,待会儿还要问他们口供。”肖剑南说完,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钞票递给小刘。小刘接过票子,带了两个兄弟到楼下去提崔二胯子。

  五分钟后,肖剑南一行与法医一共五个人来到刑讯室,小刘将崔二胯子锁到椅子上,去办自己的事情,其他两个警员荷枪实弹守在屋角。厅长当着两位专员的面,没有发火,问了事情的情况,肖剑南作了简要回答,厅长挥了挥手,说道:“好了,我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你立刻带人去郊外搜索,一定要找到要找的东西!”厅长说完话,又对两个拿枪的警员道:“你们到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进来!”两个警员应声而去,肖剑南出屋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崔二胯子,只见他大剌剌坐在椅子上,一脸满不在乎的倨傲神色,看到肖剑南看他,他也狠狠地回敬了一眼,肖剑南笑了笑,反手带上房门。

  肖剑南先到自己办公室看望翠儿祖孙两人,安慰了几句,又叫醒卡车司机,带了两个兄弟,开车出了奉天警署。兄弟几个都一宿没睡,昏沉沉打不起精神,肖剑南带着几个人在城里吃了早点,开车直奔郊外小店。

  山田带着几个没死的鬼子兵还在看守,肖剑南说明来意,山田一脸怒色但也不得不执行命令。按照肖剑南的吩咐,几个人开始了对小店的详细搜索。鬼子兵负责搜索前面三间,肖剑南领着两个兄弟搜索后面大屋。奇怪的是,一个小时过去,未见任何异常,四间房子别说盗洞,连老鼠洞都没有找到一处。

  “奇怪,难道盗洞入口根本不在这里?”肖剑南暗自思忖,他叫来两个兄弟,吩咐道:“你们两个带着鬼子兵到方圆五里搜索一下,特别留心有什么隐蔽的洞口。”几人走后,肖剑南越想越觉得盗洞入口不太可能在后面大屋以外的其他地方,否则很难解释翠儿所讲的屋里面人忽然消失的情况。想到这里,肖剑南又走进大屋,只见大屋之中陈设简陋,不可能藏下任何东西,不禁皱了皱眉。

  肖剑南坐在炕头,足足思忖了将近二十分钟,想到各种可能性,却都被自己排除。正在这时,先去搜索的两名警员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报告道:“肖队长,有情况!”肖剑南从沉思中醒过神来,问道:“怎么?”一个队员擦了把汗,说道:“肖队长,离这往北大概一里左右,有一条大沟,里面大片新土,象是刚掘上来的。”肖剑南一拍大腿,说道:“这就对了!”站起身来,吩咐道:“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该处,果见一丈多宽的深沟之中堆满新土,明显越远越旧。越往这边,土上的野草越少,野草如果按照这趋势长下去,不出两个月,就不再分得出是新土旧土。肖剑南蹲下身来,把最外的土抓起了一把,果不出所料,是夯土,这最后倒上去,一定就是地宫紧外面的夯土。再往里走了几十步,是深层土,明显发黄。东北这块土地号称是白山黑水,白山指的是长白山,而黑水则指的就是黑龙江,之所以江名黑龙,因为水质发黑,关外土地极其肥沃,均是黑土,所以映的黑龙江江水都似乎成了黑色,当然,也因为江水里有很多沿河两岸冲积物的原因。

  古代君王祭祀台,均用汉白玉砌成,中间填以五色泥土,象征疆域广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意,称为五色土。在北京天坛,就有五色土祭坛一座。之所以叫五色土,源于祭台的填充土是用五种颜色的泥土填充。中国地域广大,各地泥土颜色不同,五色土所用泥土,都是用车马从全国各地拉运而来,五色土的五色分别为中黄、东青、西白、南红、北黑,以象征五行,又因为按照地理位置,中国中部,武汉南京一带,土为黄色,东部沿海,上海一带土为青色;西部新疆甘肃一带,土为白色;南方如广东海南,土为红色;而中国北部东三省,土为黑色。

  正因如此,所以东北的表层土都是黑色,只有深层土才会出现黄褐色的黄土。现在肖剑南抓起的这一把,从颜色和土质判断,至少应该是地下将近十米的深层土,土质发松,捏都捏不起来。肖剑南将土扔在地下,拍了拍手,说道:“走,回去拆屋!”

  “什么?拆屋?”听了这句话,两名警员张目结舌,愣在当地。肖剑南没再说话,领先向小店走去。一路上肖剑南不停地琢磨,到底盗洞入口设在哪里?看来这帮人确是不简单!

  其实以肖剑南目前的情况,是否查到盗洞入口已不重要,反正他已决定离开奉天。所以现在所做一切全是应付差事,一将崔二胯子救出,他马上就走,但是盗洞入口究竟设在了何处,却也激发起他强烈的好奇,肖剑南是刑警出身,好奇心是他的本能。

  回到小店,肖剑南直接进了后面大屋。再一次观察屋中环境,整个房中可以说空空荡荡,地面均用硬土夯实,没甚么破绽,只有西面和南面墙边各有一个大土炕。东北土炕往往都是中空,在屋外或屋内有一灶台,专门烧火,热气流入中空的火炕取暖,想到这里,肖剑南吩咐道:“先把两个火炕拆了!”炕上的席子早已拿掉,并无破绽。听了肖剑南的吩咐,众人抄起屋中家伙,七手八脚,没一袋烟工夫,就将土炕扒了个底朝天。

  土炕下面果然中空,但并没有烟熏火燎痕迹,这倒并不奇怪,崔二胯子一行到达奉天是三个月之前,那时火力壮的人已经无需再烧火炕。想到这里,突然一个疑团涌向心头,肖剑南马上想到,既然来的时候不需要火炕,而整个盗墓过程时间他们也应该大致估算好了,绝不会拖到今年冬天,土炕就根本没用,那么挖一个中空的土炕来做何用?想到这里,肖剑南豁然开朗,盗洞一定就在火炕之下某处。肖剑南点了点头,吩咐道:“就在这火炕下面,掘地三尺!”

  所谓“土木之工,不可擅动”,肖剑南两个手下和剩下的几个鬼子兵轮番上阵,足足用了将近五个小时,才将两张土炕下面的地面向下挖了半人多深。这时候已经挖过盖屋子时的夯土层,但奇怪的是,在整个挖掘过程中,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夯土层夯得非常瓷实,连个老鼠洞都没有,再往下挖,就是根本没有任何人动过的黄土层了。

  肖剑南亦是感到异常奇怪,看了看表,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卡车司机奉肖剑南之命回城买吃的东西已经回来,于是肖剑南命令大家停工先吃饭。吃饭的时候,肖剑南心头暗想,难道盗洞入口不在土炕之下,那还可能在什么地方?想到这里,肖剑南不由得又向房中望去,难道会是在墙壁里面,有夹壁墙?感觉有这样的可能,于是大家用饭完毕,肖剑南命令手下将房子拆除。不到一小时,整栋大屋只剩下了一堆瓦砾,但并不如肖剑南所想,墙体全部实心,并没有夹壁墙,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盗洞。

  现在肖剑南可是真的一头雾水了,又一次看表,已经四点多钟,没有时间再继续挖掘,还有许多正事要办,于是肖剑南下令停工,此地不用继续看守,所有人跟他回警局。

  卡车进了奉天城北门,肖剑南让司机在城门口盛记跌打停下,告诉两个手下过一会开摩托车来接他。盛记跌打掌柜盛老和肖剑南很熟,此人医术高明,跌打损伤,药到病除,尤其一手绝活是治疗烫伤,再厉害的烫伤,经他手医治过之后,几乎不留伤痕。

  见肖剑南进来,老人笑道:“那阵风把肖大队长吹来了?可又是到哪里好勇斗狠去了?”肖剑南为人仗义,好打不平,又是天生疾恶如仇,平时破案时往往身先士卒,所以免不了常常挂彩,每次受伤,都是来找盛记老板医治,如此一来二去,两人也成了朋友。

  听到这句话,肖剑南笑道:“前辈取笑了,这次前来,确是有事相求!”老人听了,笑道:“请讲。”肖剑南问道:“老前辈,我曾听您说过,有一种治疗烫伤不留疤痕的方法,您可否将治疗此伤的过程对我讲述一下,药方不必说,只说过程。”老人捋了捋胡须,笑道:“肖队长不会是准备刑侦大队长不做了,改行做江湖郎中了吧?”肖剑南道:“老人家取笑了,我是要救人!”听了这话,老人正色道:“医者父母心,肖队长可有朋友烫伤了?只要将人带来,敷上我现场熬制的药膏,每日换一次药,半月内准好,而且只要在此期间没有大的变动,应该是不会留下疤痕。”听了这句话,肖剑南喜道:“如此甚好,只是不知您所讲的膏药何种样子?”老人答道:“半透明,黄色,怎么问起这个?”肖剑南皱了皱眉头:“黄色?前辈,可能改为黑色或其他比较重的颜色?”老人一脸疑惑之情,道:“改为黑色,这倒没有想过,不过改为黑色势必要加入其它药材,恐怕会对疗效大有影响,肖队长为何有此要求,受伤的不是肖队长的朋友吗?”

  肖剑南道:“受伤之人并非我的朋友,要救的人也并非我的朋友,但肖某确是心有苦衷,请老先生原谅!”肖剑南并非信不过老人,老人其实是个极端仇日分子,从不为日本人看病,为此早已大大得罪奉天城的日本人,要不是有伪满洲国皇帝罩着,恐怕早已凶多吉少。所以肖剑南只是不想再多连累好人,虽然此事求老人帮忙也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但估计有溥仪这层关系,况且老人并不知情,应该不会有事。

  老人听了这句话,没有再问,而是说道:“重新配方改变颜色,恐怕要耗费许多时日,肖队长可能告诉我,你要达到何种目的?” 肖剑南道:“这个倒不必瞒您,受伤之人烫伤在脸上,我想不让他再以真面目示人!”老人点了点头,说道:“要达到此目的,甚是简单,我只需将药膏做成膏药贴在脸上,若不使用我特制的药水清洗,那块膏药他自己是撕都别想撕下来。”听了这话, 肖剑南心中甚喜,向老人拱了拱手,道:“如此有劳前辈了,我一小时之内带人过来!”

  回到警局,肖剑南直奔刑讯室,审问已经结束,只见厅长三人极其疲倦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见肖剑南进来,厅长问道:“搜索可有什么线索?”肖剑南摇了摇头,把整个搜索情况讲了一遍,厅长听后,皱了皱眉,这时鹿传麟拿着茶杯,翻着白眼说道:“此事还要继续追查,马虎不得,一定要给我找到!”厅长连连点头称是,命令肖剑南继续搜索,此外,从厅长的话里肖剑南听出,审讯进行得极为不顺,看来崔二胯子确是铁嘴钢牙。厅长又说到翠儿祖孙两人口供已经录毕,但此二人暂时还不能够离开奉天,让肖剑南找个地方安顿一下。

  肖剑南领令出得刑讯室,找到翠儿祖孙二人,约略讲了一下厅长的意思,翠儿爷爷听完,吓得哆哩哆嗦,求道:“肖大队长,我们祖孙两人可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我们可什么也没做。”肖剑南安慰道:“把你们留下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证明,不用担心。”说完,肖剑南吩咐一个手下先将翠儿祖孙两人暂时安顿到自己家里。办完这事,肖剑南来到地牢,与鬼子小队长简单做了说明,然后带着受伤的鬼子,开着摩托车先到自己家中换了便装,然后来到了奉天城南门的盛记跌打。

  老人的“新式”烫伤膏药已经准备好,给小鬼子作了处理之后,盛老给他贴上膏药。小鬼子脸上的烫伤面积极大,膏药贴上后,除了口鼻眼外,其它地方全被膏药遮盖得密密麻麻,瞧不出原来的模样。肖剑南看了老人的杰作,暗暗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肖剑南在家中思索何时将崔二胯子营救出来,考虑到崔二胯子腿伤未愈,自己也还未与看守牢房的鬼子们混熟,虽然心中焦急,但时机尚未成熟,恐怕还要拖延几日。接下的两天,肖剑南带领手下和十来个鬼子在郊外小店掘地三尺,将方圆几十米的地方挖出了一个深度将近三米的大坑,但依旧是一无所获。随着挖掘面积越来越大,肖剑南感到希望越来越渺茫。此事的怪异还不在于找不到洞口,而是竟没有丝毫痕迹证明这个洞口的存在,若不是亲眼看到了满箱的珠宝,以及盗匪的口供,肖剑南甚至会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那就是这帮人究竟是不是来盗墓的?

  每天傍晚,肖剑南会准时带上受伤得鬼子去盛记跌打换药.由于肖剑南日语流利,很快和看守地牢的几个鬼子混得烂熟。第二天傍晚刚回到警局,正好看到厅长送两位专员出来。远远看到两人上了奔驰车,肖剑南快步赶上厅长。厅长见他过来,询问了搜索的情况,听完肖剑南的叙述,厅长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此事不那么简单,这边的审讯也极为不顺,崔二胯子除了自报姓名,其它几乎一字不说。如果明天再没有结果,关东军那边就要派刑讯专家过来,恐怕要上大刑了,不过我看即便上了大刑,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此人可真是一条硬汉!”说罢连连摇头。

  奉天警局由于肖剑南做刑侦大队长,所以一直不提倡刑讯逼供,因而这两天的审讯,也一直是文审。肖剑南听了厅长这话,心中一凛,暗想:“如果上了大刑,救人恐怕就更不方便了!不行,看来不能再等了!”这时厅长续道:“此外,那祖孙两人一定要看好,刚刚接到上面命令,这二人不能留活口,以防走漏消息。”肖剑南心中是更是一惊,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关东军请溥仪来当皇帝,无非是打个幌子,收买人心。但另外一方面讲,溥仪虽然只是个傀儡皇帝,但面上的事情也一定要做的过去,否则就失去了收买人心的作用。像这种祖坟被掘的事情一旦传出去,舆论上一定对日本的统治不利,看来翠儿这可怜的祖孙俩人就只能灭口了。

  想到这里,肖剑南不禁暗暗着急,但又不能过于表露,于是淡淡问道:“上面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厅长答到:“这个倒不确切知道,不过总要等到审讯结束,现在这二人还是有一些用处的,但我想也不会太久。”肖剑南点了点头,又聊了几句,才与厅长告别,匆匆来到地牢。受伤的鬼子见肖剑南进来,陪笑道:“肖队长来了?”肖剑南也笑道:“奉上面的命令,问犯人几句话。”说完,肖剑南对那个受伤的鬼子说道:“就劳你陪我下去一趟。”受伤的鬼子这两天受肖剑南的照顾,极是感激,忙鞠躬道:“哈依!”

  两人下到地牢,门口的鬼子开了牢门,肖剑南随意对两个鬼子用中文说道:“两位辛苦了,忙完了这阵子,我请两位喝酒!”两人听了一愣,问道:“肖桑说的什么?”肖剑南微微一笑,暗想:“看来两人不懂中文”,于是用改日语说道:“抱歉,烦劳二位在此守候!”受伤的鬼子也是一句中文都不懂,这一点,肖剑南昨天带他看病的时候就已知道。

  进得牢房,只见崔二胯子闭目坐在牢房地上,双手双脚都用铁链拴在牢房墙上。见肖剑南进来,崔二胯子微微睁开眼睛,看了肖剑南一眼,随即又闭上了双目。肖剑南快步走向前去,说道:“崔爷,先前肖某不知道你就是我们东北的大英雄崔爷,多有冒犯,请崔爷多多原谅!”崔二胯子听了这话,睁开眼睛,微微冷笑了一下,说道:“俺已经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跟俺耍这花花肠子。崔爷既然落入你们这些给小日本鬼子舔卵蛋的狗汉奸手里,就没想活着出去,要骗我我供出实情,门儿都没有。”

  肖剑南脸上一红,知道误会已深,心中微微着急,说道:“崔爷,我知道误会不可能一时解释清楚,但现已没有太多的时间解释,长话短说,肖某敬重崔兄弟的为人,愿以身家性命,救崔爷出去。”崔二胯子听到这话,眼睛一瞪,说道:“此话当真?”肖剑南答道:“当真!”崔二胯子哈哈大笑,说道:“好!你既然救俺,就赶快将俺手中这镣铐打开,待爷爷冲杀出去,量这几个小鬼子也拦不住俺。”

  肖剑南听了这话,知道崔二胯子还是信不过他,暗暗着急,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见肖剑南并没作声,崔二胯子又是一笑,说道:“知道你就无此心,好了,快滚吧,别搅了崔爷睡觉!”肖剑南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崔爷很难相信我,好,是否真心救你,明日就知,但是我恳请崔爷一定要听我的吩咐,否则我的性命不打紧,救不出崔爷你,我肖剑南死不瞑目!”崔二胯子一愣,问道:“肖剑南?莫非你就是当年名震关东的奉天警署肖大队长?”

  肖剑南答道:“正是!”听完肖剑南这话,崔二胯子又是一愣,喃喃地说道:“以你的为人,怎么会留下来给小鬼子卖命?”肖剑南脸上又是一红,答道:“肖某确有难言之隐,此处不方便讲话,容当后日再作解释。”崔二胯子听了,点点头,说道:“好,崔某信你,就交了你这个朋友!”肖剑南心中一喜,当下将这几日心中想好的方案详详细细向崔二胯子讲了一遍,崔二胯子点头同意。交待完毕,肖剑南没有多留,带着受伤的小鬼子出了牢门。回到地牢一层,肖剑南向鬼子小队长告辞出来,直接带受伤鬼子到盛记跌打换药。

  当晚肖剑南回到家中,一个人在房里又将整个计划盘算了一遍,感觉没有什么遗漏。然后叫来翠儿祖孙两人,取了几十块大洋交给翠儿爷爷,郑重说道:“出了一些变故,你们也不要问原因。千万记住,收拾好行李,明日傍晚六点整,不能早也不要玩,准时离开这里逃出奉天城,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再回东北,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一定要切记!”翠儿听了这话,又见肖剑南如此庄重,问道:“肖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肖剑南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个你们还是不要知道了,但是我说的话一定要切记。此外明日走时,不要再回小店取东西,一切从简,不要张扬,一定要记住明日傍晚六点钟准时出发,不要早也不要晚,否则我们都会有大麻烦!”翠儿听了这话,更是一脸迷惑,问道:“我们有麻烦也就是了,肖大哥你怎么会也有麻烦?”肖剑南见翠儿刨根问底,笑了笑,道:“私放了你们,我当然也有麻烦。另外,明日不用跟我辞行,我那时候肯定不在家里。”

  翠儿又要问点什么,被爷爷拉住了,翠儿爷爷接了肖剑南的银元,诺诺道了谢,带着翠儿出了房门,翠儿被爷爷拉着,一步三回头,到房门口的时候,突然大声说道:“肖大哥,我们以后可能再见面?”肖剑南听了,心中也是一酸,虽与翠儿接触不深,但是翠儿聪明伶俐,确实很着肖剑南喜爱,一直拿她当个小妹妹看待,如今说道分手,也不免心中难受。肖剑南取了纸笔,写下在北平的住址,交给翠儿,道:“这是我在北平的住址,日后如有机会,可以到北平找我。”翠儿接了,哭着鼻子出了房门。

  肖剑南又叫来刘妈,吩咐刘妈也在明日傍晚六点整,带了小宝准时离开,先把小宝带回自己老家,日后肖剑南再去找她接孩子。刘妈听了,也是难过,怔怔的只是流泪,说不出话来。自从倩儿去后,刘妈一直留在肖剑南家中带着小宝,当然也伺候着肖剑南,主仆几人感情很深,这时大家就要作别,肖剑南心中也是不忍。这时他心中忽然一动,问刘妈道:“你可愿意跟我到北平?”

  刘妈一愣,马上点头表示愿意,肖剑南写下北平的住址,又将房子钥匙交与刘妈。由于肖剑南早有去意,家中主要钱财细软早已存在北京的福来记钱庄。当时为了方便,也并没有留自己的本名,而是取了一个洪刀北的假名,用的是肖剑南三字的对仗,肖的谐音字“小”对宏大的宏的谐音字“洪”,“剑”对“刀”,“南”对“北”。肖剑南父母早逝,家中他又是独子,所以也没有后顾之忧,救得崔二胯子之后,到北平隐姓埋名,应该绝对安全,况且倩儿又留下了大笔财产,度日应该不成问题。

  与刘妈吩咐完毕,又唤来翠儿祖孙两人,吩咐三人明日一起出发,到北平肖剑南的住处等他,几人听了肖剑南如此安排,都是异常高兴。三人出了房门,肖剑南又将计划在心中默想了一遍,感觉到没有漏洞,心中一阵轻松,几天来的疲倦袭来,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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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8 23:03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眼》第一卷 第二部《奉天惊天大案》  第五章 奉天亡命

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第二日一早,肖剑南又到郊外小店假意巡视了一番,到了下午六点钟,他回到警局,该是带鬼子换药的时间了。肖剑南将三轮跨斗摩托停在警局门口,直接来到囚室。小队长见肖剑南进来,连忙鞠躬。肖剑南对受伤的鬼子兵说道:“奉上面命令,还要再问犯人几句话,劳你再陪我下一趟囚室。”鬼子兵连忙鞠躬,陪肖剑南下到囚室地下一层。进得牢房,肖剑南反手带上牢门,走到崔二胯子旁边,假意问了几句话,然后蹲下身来,装作检查镣铐,而一直暗藏在左手的开琐工具随既捅进崔二胯子右手手铐钥匙孔里,对崔二胯子说道:“崔爷,过一会儿我将你右手镣铐打开,然后叫鬼子过来,他一近身,你就动手!千万不要叫他出声!”崔二胯子答道:“好!”

  受伤的鬼子自然不知二人在说什么,而同时肖剑南手中暗暗使劲。自从得到谭青倾囊传授,又看过倩儿留给他的谭家祖传《万匙秘笈》,肖剑南的开锁技巧已是今非昔比,这种仅仅八柱的刑具锁,在肖剑南看来简直是小菜一碟,不到十秒钟,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崔二胯子右手镣铐已经打开。肖剑南又假意看了看崔二胯子的腿伤,站起身来对小鬼子说道:“你过来一下。”鬼子兵不明所以,走近身来,肖剑南指了指崔二胯子腿上的伤口,用日语说道:“你看他腿上的伤口......”

  鬼子兵凑过头去,顺着肖剑南手指方向望去,就在鬼子将头伸向崔二胯子一瞬间,肖剑南叫道:“崔爷,动手!”几乎就在同时,崔二胯子出手如风,一指点在小鬼子胸前。小鬼子中指那一刹那,脸上露出一股怪异的神情,然后一声未吭,软倒在地上。崔二胯子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没想到肖大队长的开锁功夫如此厉害!”肖剑南微微一笑,道:“崔爷过奖了,崔爷的点穴神功也果真了不起!”说完话,肖剑南又将崔二胯子左手以及两脚的镣铐打开。二人不敢耽搁,迅速除下小鬼子衣衫,给崔二胯子换上。小鬼子身量与崔二胯子大致相仿,衣服穿上非常合身。肖剑南取出事先备好的膏药,在地牢的灯火上大概化了,替崔二胯子贴上,果真与倒地的小鬼子有那么八分相似。不过这次肖剑南拿来的是普通膏药,用水轻轻一冲,就可以揭掉。

  二人又将崔二胯子的衣裳给小鬼子穿上,抬到墙边戴上镣铐,脸朝墙里,摆成睡觉姿势。崔二胯子拿起地上的三八大盖,肖剑南问道:“崔爷腿上有伤,能行走吗?”崔二胯子笑道:“这点小伤,又养了这几日,不碍事!”肖剑南点了点头,稳了稳心神,带着崔二胯子出了牢门。牢房门口的鬼子兵见二人出来,连忙立正,肖剑南没有耽搁,带着伪装成鬼子兵的崔二胯子直接上了囚室一层。崔二胯子紧跟在肖剑南身后,低着头但也不十分的夸张,小队长向肖剑南问好,肖剑南停下来,说道:“我现在就带这位皇军前去换药,这里的事情就有劳队长了。”

  说完话,二人直接出了囚室大门。出得门来,肖剑南略微松了一口气,一边往前走一边略微低头向紧跟在身后的崔二胯子说道:“崔爷,车子就停在警局门口,您怎么样,能坚持走过去吗?”刚刚上楼时候肖剑南偷眼看到,崔二胯子由于腿上有伤,又要装作是没事的样子,行走得极为艰难。崔二胯子咬了咬牙,说道:“不碍事,就请肖队长前面带路。”肖剑南不再多说,带着崔二胯子貌似不徐不急向警备厅大门口走去,但是心里异常紧张。转过刑讯室,绕过两栋房子,到了月亮门,再往前走几十步就到警备厅门口,肖剑南心头暗想:马上就将大功告成了!

  但就在肖剑南刚刚跨出月亮门,忽见一辆卡车呼啸着驶进警备厅大院,肖剑南一下子拉住身后的崔二胯子,二人隐身在月亮门后面。肖剑南探出头来,远远只见车一停下,两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立刻从车门两侧跳下,直接跑向警备厅大院门口站岗。车门打开,下来两个鬼子,第一个人手持军刀,一身黄呢子军官装束,看到他,肖剑南心中一愣,此人正是日本关东军司令部驻奉天山口大佐,肖剑南曾经见过几面。

  能劳动他的大驾,一定不是什么小事。肖剑南再放眼望去,只见跟在他旁边下来的,是一个鬼子小队长。就在他们下车同时,十几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从车后跳下,迅速整队站在院子中央,这时肖剑南看见厅长已在两名警员陪同下走出办公室,走向山口大佐。山口大佐摘下雪白的手套与厅长握手,二人寒暄了几句,肖剑南远远地听不真切,但还是听出了一个关键的词:“提人!”

  肖剑南心中一紧,莫非鬼子觉得这边的进展太慢,要将崔二胯子带到关东军司令部审讯?想到这里,肖剑南不禁额头渗出了汗水。这么多鬼子,大门是肯定出不去了,而整个奉天警署,并没有后门,而且就算有,也一定会让鬼子兵守住,因为崔二胯子是重犯,不仅仅因为盗墓,而且他是关外抗日义勇军的灵魂人物,对鬼子异常重要!

  现在怎么办?鬼子前来提人,不出五分钟,就会发现地牢里的崔二胯子已被调包。大门既然出不去,先在警署里面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行,奉天警署如此之小,根本不可能有地方能藏得住人,鬼子只要略一搜索,二人无论藏在何处不出半小时就会被发现!怎么办?肖剑南脑中思绪如飞,但实际上仅仅过了几秒钟时间,不及细想,肖剑南转身对崔二胯子说道:“崔爷,有变故,鬼子来提你了。”

  “什么?”崔二胯子一愣。“没有别的办法,警署里藏不住人,我们只能想办法从警署后墙翻出去!”肖剑南说罢,伸手去拉崔二胯子,崔二胯子听完,又看见了外面的情况,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把拦住肖剑南伸过来的手,缓缓说道:“兄弟,崔某记得你的救命之恩,但俺现在腿上不方便,走得慢,万一被鬼子发现,你也跑不了,俺不能再连累你了,就在这里给你做个掩护,你自己逃命去吧!崔某如能侥幸逃脱,肖兄弟救命大恩容当后报!”说罢崔二胯子向肖剑南拱了拱手,一把扯下了头上的鬼子兵帽子,只一步就已经跨出月亮门。

  肖剑南急忙抓住了崔二胯子拿枪的右手,一把将崔二胯子拖了回来,急道:“崔爷,肖某以身家性命救崔爷出去,此事若没办成,肖某还有何面目活在世间,你是我抓的,就算搭上我这一条命,也一定要将崔爷救出去!”崔二胯子道:“肖兄弟,崔某极承你的情,但到了这个地步,俺不能再连累你了!你让俺出去!”说罢伸手要将肖剑南推开。肖剑南死命将崔二胯子抵在墙上,说道:“崔爷,你听我再说一句,我知道论武功,我肖剑南拦不住你,但是你崔爷是我们东北人的抗日大英雄,肖某不小心抓了你已铸成大错,现在更不能让你前去送死,而我却苟且偷生在这个世上,一辈子背上这骂名!好,既然崔爷要出去拼命,算上我一个,要死,你我二人就死在一处!”说罢,肖剑南放开崔二胯子,就要跨出月亮门。

  这回轮到崔二胯子一把拦住了肖剑南,双手按住了肖剑南的肩上,略为沉吟了一下,说道:“好,既然肖兄弟如此说,就听你的吩咐,我们一起从后墙逃出去,如果中途遇到鬼子,就与他们拼了,要死,你我兄弟就死在一处!” “好!”肖剑南心中大喜,也伸手握住了崔二胯子的肩头,二人相视凝望,互相点了点头,就在这一瞬间,两人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头陡然升起了一股英雄惜英雄,好汉重好汉的豪情。

  肖剑南扶住崔二胯子胳膊,也顾不得再遮掩,连拖再拽,向警备厅的后墙奔去。转过喷水池,又绕过三排平房,到了警备厅的后墙。这里平日是作为堆放杂物之用,少有人到。所幸的是这几日由于盗墓案子,大部分警员不是在前面站岗,就是还在郊外的小店进行搜索,警备厅的后院没剩下几个人,所以一路之上并未有人发觉。

  二人来到墙边,肖剑南看了看,见围墙足有一人多高,回身对崔二胯说到:“崔爷,我先上,再来拉你!”说罢肖剑南回过头助跑几步翻上墙头,警备厅后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小街,没有什么人来往,肖剑南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他,反身将崔二胯子也拉上了墙头。二人从墙上跳下,肖剑南扶着崔二胯子向前走了了几步,见前面有一堵破墙,肖剑南道:“崔爷,你先到墙后面躲一躲,我去开车!”

  肖剑南将崔二胯子在墙后藏好,快步绕过警备厅的围墙,向前门走去。他先躲在警备厅侧面围墙后向大门处望了一眼,只见两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正在站岗,并没有慌乱的迹象,看来崔二胯子被掉包的事情还没有发现。肖剑南暗暗点了点头,然后故作轻松之状从墙后闪出,右手晃着摩托车的钥匙,嘴里吹着口哨,向警备厅大门走去。三轮摩托就停在警备厅大门侧面,肖剑南一边走,心里一边暗自庆幸当时没有把摩托车停在警备厅里,否则麻烦就大了,如果是那样,即使是逃出了警备厅,也不见得逃得出奉天城。

  走到车前,刚刚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只听身后两声拉枪栓的声音,两个鬼子操着生硬的中国话问道:“你的,什么的干活?”肖剑南心中一紧,随即镇定了一下,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递给小鬼子,说道:“奉天警备厅,肖剑南。”鬼子看罢证件,递还给肖剑南,敬了一个礼,说道:“原来是肖桑,请!”看鬼子并未有任何盘问,肖剑南心头略松,随即扭钥匙打火,但几声咔咔声后,摩托车并未启动!“奶奶的!”肖剑南心中暗骂,又拧了两拧,摩托车还是未见丝毫动静,这一下肖剑南可是额头见汗了。

  为了今日行动,肖剑南上午特意检修了这辆摩托车,油箱加满了油,估计最多可以跑六百公里,并且车子跨斗里放了两支驳壳枪,将近一千发子弹,外带十几颗香瓜式手雷。修车的时候肖剑南特异叮咛检查电路,并且一定要将发动机的火花塞全部换成新的,以防临时打不着火。奶奶的,难道是新火花塞的问题?这时候,肖剑南已经远远地听到警署里面有人命令道:“你们两个,去地牢提人!”也就是说,不出几分钟,鬼子就会发现地牢里面的崔二胯子已被调包。怎么办,再不走就已经来不及了。

  肖剑南心中暗自着急,又拧了几次打火开关,还是未见任何动静,他已是急得一身大汗。这时候肖剑南猛然抬头看到站在警备厅门口的两个鬼子,灵机一动,随即下了车,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元,走过去递给两个鬼子兵,说道:“兄弟奉警备厅之命,执行一个紧急任务,可是车子出了故障,能不能请两位皇军帮帮忙?”鬼子兵日常生活清苦,见了银元,笑逐颜开,掂了掂手中银元,问道:“不知肖桑要帮什么忙?”肖剑南用手指了指远处摩托车,说道:“兄弟车子坏了,能不能请两位皇军帮忙推一下?”鬼子看了看摩托车,相互对视了一眼,答道:“没有问题。”

  当下三人走到摩托车边,肖剑南推着车把,两个鬼子一左一右,三人一齐使劲将摩托车推了起来。跑了十几步,肖剑南见速度已够,说声“好了!”飞身上了车,左手捏下离和器,右脚挂上三档,同时右手给油,再猛一撒离和,只听轰隆隆一声响,车子打着了。肖剑南加油,换档,再加油,车子飞快地向前冲去。冲过一个街区,肖剑南转弯兜回了奉天警备厅的后墙。开到破墙外面,崔二胯子还在墙后等候,并未被人发现。肖剑南扶起崔二胯子,只见他腿上血流如注,脸如白纸,想是刚刚的剧烈奔跑崩裂了伤口。来不及仔细包扎了,肖剑南赶忙撕下衣衫,将崔二胯子受伤的大腿紧紧扎上,随既扶他上车坐在跨头里面,再用帆布盖住了崔二胯子流血的大腿。

  刚刚收拾完毕,二人猛听警备厅院里突然像炸了窝一样,“坏了,八成鬼子已经发现了!”肖剑南暗叫不妙。二人对都明白放生了什么事情,肖剑南说道:“崔爷,坐好了,我们走!”随既加大油门,车子向前冲去。

  奉天城离警备厅最近的是北门,正常开车是两分钟左右。肖剑南将车子加到了极限,路上行人纷纷闪躲,不到一分钟,肖剑南已经远远看见了奉天城的北门。出了城门洞,外面是鬼子的工事,有一小队鬼子兵和伪军把守。路上拦着用圆木钉成的路障,上面缠着一圈一圈的铁丝网,一边留了一个能够走过一个人的口子,放进出城的行人通过,但是要有车子进出城的话,就要将路障搬开。由于这几日肖剑南每天进出北门,所以和驻守在北门的鬼子兵都已经混了个脸熟,不需再检查证件。可当肖剑南将车子开到路障前面才发现,原来驻守在这里的鬼子已经不见,换了一小队新人,肖剑南竟无一认识。又是例行的证件检查,肖剑南掏出良民证和警备厅工作证,鬼子检查完毕后挥挥手,两边的伪军前去搬路障。就在这时,肖剑南听到警卫室里的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一个鬼子兵走过去接听电话。

  伪军干活慢慢腾腾,这时候才刚刚将路障搬开了一点点,肖剑南听到电话铃响,暗暗感到不对劲儿,马上下了车,但他没有熄火,而是将车子退到空档,肖剑南走到路障前面,对两个正在磨洋工的伪军说道:“二位兄弟辛苦了。”说完肖剑南双手抓住路障,双膀一较力,顿时将路障搬开了一个三尺多宽的口子,反身跑回摩托车边上了车。肖剑南刚刚坐定,只听得警卫室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里面的鬼子兵用日语大喊了一声:“不要放他们走!”站在外面的鬼子和伪军听了这一声大吼,都是一愣,伪军自然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肖剑南也就称其他鬼子一愣神的功夫,换档加油,车子刷地一下,飞快的冲出了奉天城。

  肖剑南刚一出城,后面枪声大作。从反光镜向后望去,十几个鬼子已经上了停在两边的摩托车,飞快地追了过来。肖剑南将油门拧到头儿,车子呼啸着向前冲去,速度表上的指针迅速指向一百,在那里拼命地晃动着,再也加不上去了。肖剑南一边开车,一边拼命躲避着路上的石头和其他障碍,肖剑南心里很清楚,摩托车开到这种速度,一块小石头子儿就能把车子颠飞起来,车毁人亡!

  后面的鬼子不停地开枪,若不是在颠簸的摩托车上,以当时鬼子兵的枪法,再加上三八大盖的枪身很长,几百米的距离内打一个人几乎是弹无虚发,四一年以前的鬼子兵个个都是神枪手。肖剑南低伏在车把上躲避着子弹,即使是这样,子弹也是不停地从车身两边呼啸着飞过。鬼子的摩托车越追越近,这边崔二胯子也开始反击,但是三八枪的枪身太长,崔二胯子又腿上有伤,转身极为不便。由于车速快,耳边的风声凛冽,肖剑南大声对崔二胯子喊道:“崔爷,座位底下有短枪!”崔二胯子从座位底下摸出了一把驳壳枪,大声笑道:“好家伙,老相好了!”说罢打开扳机,回手就是一梭子,肖剑南从反光镜向后望去,只见紧追在后面一辆摩托车挎斗的挡板上溅起了一片火星,不由得暗叫道:“好枪法!”

  崔二胯子几梭子子弹打完,由于车身颠簸得太厉害,并没有打到人。大骂了一句“他奶奶的!”,崔二胯子抄出几颗手雷,笑道:“还是这个过瘾!”说罢拿起一颗打开保险,反手向后面扔了过去,一片烟雾过后,鬼子的摩托车晃了一晃,又追了过来,但是震于手雷的威力,一时不敢再靠得太近。

  崔二胯子几颗手雷扔了出去,炸翻了一辆鬼子摩托车,鬼子兵不敢再追得太近,远远地跟着,肖剑南心中暗想:“奶奶的,看来要跟我比谁的汽油多了!”正这时候,车子冲入了一片山谷,道路变得极为崎岖,路上全是大石,异常难走。肖剑南将车子尽量保持在比较高的速度上,极力躲避着圆石。即使这样,车速也是大减。转过几道弯后,后面追兵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看来鬼子兵的车技远不如肖剑南。

  车子再往前开,是两山之间的一道峡谷,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路已经变得越来越窄,所幸的是路面越来越平,可以将车速提高。终于开到尽头,肖剑南一下子愣住了,只见前面竟是一条奔腾汹涌的大河,横在了前方!

  肖剑南将车子停下到两边觅路,但并没有任何道路可以通行,唯一可以通过的,就是横在河面上的一座独木桥,看来也是经久未用,上面长满了青苔。这条河并不算太宽,只有十米左右,河上所架的桥是用一根劈了一半的巨大圆木搭成,两头分别架在河的两岸,平的一面在上面,只有有两尺来宽,双轮的摩托车只可以勉强通过。

  看来只能弃车了,但是崔二胯子腿上不方便,如果弃车和鬼子赛跑,无异于是去自首,一定会被鬼子抓到。想到这里,肖剑南是心如火急,难道都逃到了这里,最终竟会功亏一篑?

  崔二胯子也看出了情况,哈哈一笑,说道:“肖兄弟,能把我救到这里,崔某已是极承你的情了,俺腿上不便,就留在这里给兄弟掩护,肖兄弟快去吧!”肖剑南听了这话,急道:“不成,就算是要拼,也要你我二人拚在一处,况且以崔爷的枪法,不一定我们就束手就擒!”肖剑南一边说着,心中一边暗自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开一辆两轮的摩托车出来!

  想到这里,肖剑南突然有了主意,说道:“崔爷,有主意了,我们把跨斗卸下来。”说罢肖剑南翻开摩托车后面的工具箱,取出钳子扳手,二人开始拆卸摩托车的跨斗。可是还没有拧下几个螺丝,已经隐隐地听到远处鬼子的摩托车声,来不及了!肖剑南心中着急,手上使劲稍大,螺丝又是年久生锈,“喀”的一声断在螺孔里面,肖剑南长叹一声,扔下了手中的钳子。崔二胯子见状,一把抓住肖剑南,叫道:“肖兄弟,你听俺的话,快走,现在走还来得及!”

  肖剑南一把甩开崔二胯子的手,说道:“不行!”说完,肖剑南飞身骑上摩托车,对崔二胯子说道:“崔爷,在这里等我!”说罢,肖剑南开动摩托车,猛拧油门,飞速向远处路边的一棵大树撞过去,这棵树大概有碗口粗细,肖剑南早已注意到了,现在跨斗和摩托车之间的螺丝已经卸下了几个,估计这一撞,能够把跨斗撞开。这一段路比较平坦,肖剑南将车速几乎加到了五十唛,将树对准摩托车与跨斗之间的接缝处,双手紧握车把,以防人在碰撞的一瞬间由于惯性的作用飞出去。

  只听得喀嚓的一声巨响,摩托车的接缝处准确地撞在了树上,也就在碰撞的一霎那,肖剑南双膀较力,使足了全身力量,但是由于冲劲实在太大,他的头还是重重的撞在了前面的挡风玻璃板上,挡风板破裂,肖剑南头上顿时血流如注。他顾不得这些,扭身望去,但见大树已被撞成两截,但摩托车的跨斗还是牢牢地连接在车身上面,纹丝没动!“他妈的,拼了!!!”肖剑南见到此景,在这极度困境之中突然豪气顿生,他顾不得拂拭头上的鲜血,将车倒出,快速开到崔二胯子旁边,说道:“崔爷,上车,坐后座,!就算是要死,我们也绝不能让小鬼子将我们抓了去!”

  崔二胯子哈哈大笑,大声道:“好!”也不问肖剑南如何打算,飞身上了车。肖剑南将车子掉头,加速往回开去,这时鬼子的摩托车已经遥遥可以望见,但是见了肖剑南发疯似的冲过来,都减慢了速度。肖剑南大约往回开了五十米,并没有减速,而是右手一捏车子前闸,同时猛的向左一拐把,摩托车瞬间“刷”地一下,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掉头!肖剑南将车停下,扭头对崔二胯子说道:“崔爷,把枪放下,抓紧我,我们从桥上冲过去!”“好!”崔二胯子应道。

  就在奉天警署刚刚配备摩托车的时候,肖剑南对摩托车特技着实的研究了一番,但无奈警备厅条件有限,没有太多的车子供警员拆车子一般的去练那些高难度的摩托车特技,所以肖剑南也是以身作则,对每种特技均是浅尝辄止,了解是如何玩出来的也就罢了。这种三轮摩托车二轮着地的训练,肖剑南也在平地上练习过,但最多也就是能够在平地上开出五六米的距离,同时为了保持车子平衡,还要不停地改变方向,所以象他们面前的这座长达将近十米,宽度不足半米,又是布满青苔、滑不留手的的独木桥,肖剑南最多只有三成的把握能够顺利通过!

  不及细想,肖剑南将车子直接挂上二档,左手捏紧离合器,原地轰了几下油门,停了一下,然后一咬牙,直接将油门轰到了最大转速,同时左手飞快的抬起离和,只见摩托车的轮胎原地挠着地,顿了一下,然后飕的一声,以极高的速度飞了出去,车子一出去,肖剑南跨过三档,直接挂到四挡,车速瞬间加到了八十公里,就在车子离独木桥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肖剑南猛的向右一拧车把,然后再将车把猛向左一转,摩托车跨斗那边的右车轮一下子抬了起来,几乎就在右轮抬起来的同时,摩托车的前轮已经跨上了独木桥!

  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实际上最多只有一秒多钟的时间,而肖剑南却几乎感觉是过了一年,终于,只听得“哐”的一声巨响,同时车子一阵震动,车轮落地,他们竟然顺利地冲过了这窄窄的独木桥!肖剑南心头一松,这才觉得一身都是大汗,他稍微减速,从车子的反光镜里面看鬼子的追兵。只见鬼子的摩托车到得桥头,居然并未减速,而是熟练的一扭车把,右轮离地,三辆车子的前面两辆,一前一后,先后上了独木桥,肖剑南在反光镜中看到这一切,心脏瞬间停到了嗓子眼。也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肖剑南突然觉得车身剧烈地一震,人顿时间被颠飞了出去,在空中肖剑南心想:“坏了,费了这么大劲,最终还是没有能逃得出去!”还没想完,就已经昏了过去。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肖剑南感觉到好像是在下雨,仿佛是有雨水滴在自己的脸上,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只见崔二胯子捧着水壶,正往他脸上洒。看到崔二胯子,肖剑南问道:“崔爷,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被鬼子抓了?”崔二胯子一笑,答道:“小鬼子?他们的全都报销了!”“什么?”肖剑南听了这话,心中一惊,顿时坐了起来,但是他刚一坐起,脑袋一阵眩晕,崔二胯子扶起他,说道:“你受了点伤,俺刚才看了,不碍事,撞车的时候你的头撞破了,流了很多血,现在已经不碍事,俺给你敷了草药。”

  肖剑南用手摸了摸头,已经用布条扎住,他起身向四周望了望,只见河上的独木桥已经不在,对岸停着一辆鬼子的摩托车,旁边躺着三具鬼子的尸体。肖剑南回过头,困惑地向崔二胯子问道:“崔爷,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原来也就在鬼子的两辆摩托车冲上独木桥的时候,肖剑南的摩托车撞到了一块大石头,车子马上翻倒,两个人也被颠飞了出去,崔二胯子由于在撞车的时候是回着头的,那时候他正扭着头看着鬼子的追兵,所以在他飞到空中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发生在后面的一幕。

  鬼子的两辆摩托车载着六个鬼子兵一前一后冲上了独木桥,但就在第一辆车刚刚冲过桥的一半,第二辆车快要到桥中间的时候,由于桥身年久失修,不堪重负,“喀嚓”的一声巨响,两辆摩托车一下子掉到了河里,小鬼子看来都不会游泳,再加上水流湍急,顷刻间两辆摩托车在加上六个鬼子全部被河水吞没。后面紧跟的摩托车一个急刹车悬悬地停在了河边,也就在这时,崔二胯子摔在了地上。比较幸运的是他没有摔昏,起身掏出手枪,趁着对岸鬼子兵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呆,正伸着脖子往河水里面看的一霎那,崔二胯子三个点射,三名剩下的鬼子兵全部见了阎王。

  肖剑南听罢,心中舒畅之情真是难于言表,从进入地牢开始营救崔二胯子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起来。这一放松,肖剑南顿感四肢百骸就像散了架,疲倦的连根小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人每逢大难过后,又或是大劫不死,无一不是会有这种虚脱般的感觉,但即使这样,肖剑南也是感觉异常的轻松,大难不死的感觉,简直就是一种无法说出的喜悦。

  肖剑南懒懒地躺在地上,问道:“崔爷,腿上的伤怎么样了?”听到肖剑南问这句问话,崔二胯子才想起自己身上一直有伤。本来崔二胯子在翻越警备厅围墙的时候,腿上的枪伤崩裂,流血甚多,就已经是十分的虚弱。刚才这一段飞车追逐,完全是凭一种极强的毅力支撑,这时候大难不死,又忙着救醒肖剑南,一时忘记了腿上的枪伤,此刻肖剑南一提醒,也是突然感到脑中一阵发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二人见此情景,相视哈哈一笑,一直以来的紧张之情顿然消失。

  肖剑南慢慢爬到摩托车边,这才发现刚刚拼命也未撞掉摩托车跨斗,这时已和车身分家,摔在一旁。肖剑南从跨斗中取出了剪刀伤药和绷带,将崔二胯子的伤腿重新包扎。崔二胯子道:“肖兄弟胆识过人,俺真是佩服得紧!”肖剑南笑道:“崔爷是我们东北的大英雄,肖某早就如雷贯耳,我怎与跟崔爷相比?”崔二胯子正色道:“肖兄弟,俺是个直肠子的人,今日与兄弟生死与共,肝胆相照,俺佩服你肖兄弟的为人和胆识,愿意与你结拜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道肖兄弟意下如何?”

  听到崔二胯子这句话,肖剑南一下子皱起眉头,顿时想起自己唯一的一个结拜兄弟――谭青来,心头不由得一痛。自己这个唯一的结拜兄弟,可以说就是自己亲手把他送上法场的,而他唯一的妹妹,谭倩儿,也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死,想到这里,肖剑南心头又是一阵绞痛。沉默良久,肖剑南说道:“崔爷,肖某是一个不祥之人,你我今日生死与共,肝胆相照,肖某也是敬佩崔爷的为人,愿意与崔爷兄弟相称,只是结拜之事,肖某确是有难言之隐。”

  崔二胯子是个直肠子的汉子,听得肖剑南允了,也不计较他后来说些什么,大手一伸,道:“管他什么磕头烧香的繁文缛节,你我从今日起就兄弟相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见到崔二胯子如此痛快,肖剑南也一把握住崔二胯子伸过来的双手,说道:“好!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二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都是一阵激动,二人自报了年龄,两人是同年所生,肖剑南略长了半岁,所以崔二胯子称肖剑南为大哥。

  叙了一会儿话,肖剑南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干粮清水,吃罢干粮,两人都是精神一振,肖剑南道:“崔兄弟,此地不宜久留,你腿上的伤怎么样?”崔二胯子答道:“不打紧,就是血流得多了,脑中有些发晕,也不碍什么大事。”当下二人商量了一下究竟向何处去,都觉今天这么一闹,二人一定已被通缉,不能再走大路,而且二人均是带伤在身,也不宜远行,于是决定抄小道向东北方向,找个深山里面偏僻的小村子先住下,养好伤,等事情平静下来再作打算。崔二胯子住家就在离此两百多里地的崔家屯,异常偏僻,于是二人马上决定前往崔家屯养伤。

  肖剑南受伤不重,又休息了这一会儿,精神大好,当下走到摩托车前,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便装,二人到河边洗了脸,除下原来的衣衫扔到河里,换上便装。那把鬼子的三八大盖太长,比较招眼,所以肖剑南找了个地方埋了。二人将剩下的弹药清理了一下,还剩下三支短枪,几百发子弹,外带几颗香瓜式手雷。二人将短枪别在腰间,肖剑南一支,崔二胯子两支,崔二胯子一直是惯使双枪。

  收拾停当,天色已经全黑,肖剑南将摩托车扶起,试着打了打火,居然一下子就打着了,看来摔这一下子竟把车子给摔好了。二人不再停留,骑上摩托车,趁着夜色,抄小道,向远方奔去。

  肖剑南一路连摩托车大灯都没有敢开,好在夜色中尚有少许的星光,二人驾驶的又是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虽然在夜色中,时速还是一直保持在五十公里左右。一路并未再遇到任何麻烦,两个多小时以后,二人来到一座大山之前停下。崔二胯子指着两山之间的一段小路说道:“肖大哥,从这条路进去翻过三座山头,就是崔家屯,只是前面山路不太好走,恐怕摩托车就不太方便了。”肖剑南向前看了看,说道:“到前面看看再说!”说罢发动车子,向前冲去。

  摩托车在两山之间的小路上穿行了大约十几里地,路的尽头,横着一座大山,看来有三五百米高。肖剑南将车子停下,看了看上山的小路,大约只有两个摩托车轮子宽窄,是真正的羊肠小道,也就是牧羊人领着羊群走出来的,好在并不算太陡。崔二胯子问道:“怎么样?”

  二人所骑的摩托车,这时候已经是真真正正的两轮摩托,刚才二人在河边拆了半天也未拆下的跨斗,经过过河后的那一撞,早就与车身分了家。肖剑南看罢地形,已是心中有数,转身对崔二胯子说道:“崔兄弟,上车,咱们来个痛快的!”崔二胯子一愣,问道:“大哥这话怎讲?”肖剑南一笑,说道:“我们开车冲上去!”崔二胯子大笑道:“好!”

  二人骑的是德国的军用摩托,又因为是三轮跨斗,所以马力强劲,越野性能极佳,如今挎斗部分已经不在,只载二人,爬坡越野更是轻松。二人上了车,肖剑南发动车子向山上冲去。一路惊险迭出,但是肖剑南技术纯熟,虽比不上专业特技摩托车手,但是往往化险为安。按照崔二胯子的指引,翻上第三座山头,前面是一道山梁,山梁上架有一座独木桥,过桥再向前走几里地,就是崔家屯了。但当二人翻上山顶之时,才发现山梁上所架独木桥已断,对面放着一颗刚刚砍好的大树,看来是屯子里的人正准备架设新桥,只是新桥尚未完工。断桥的缺口大约三五米宽,他们所在的这一边地势比对面略高。肖剑南看罢环境,心中已有计较,转头对崔二胯子说道:“崔爷,看兄弟给你表演一场飞车特技,走,上车!”

  崔二胯子自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也不问肖剑南如何打算,跟着肖剑南上了车,肖剑南掉头向回开了十几米,将车子再掉过头来,侧头对崔二胯子说道:“兄弟,抓好了,我们走!”说罢肖剑南挂档,加油,抬离合,松刹车,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只见摩托车后轮挠地,飞一样地窜了出去。车子飞快窜到悬崖的边上,就在摩托车的前轮即将开出悬崖之际,肖剑南将前八猛的往上一提,同时猛一拧油门,车子前轮提起,呼啸着飞一样地窜过了断崖。

  崔二胯子在空中哈哈大笑,大呼好爽,声音未落,摩托车已经飞过了断崖,后轮先着地,接着前轮着地,稳稳地停在了对岸。肖剑南将车子停下,回头看看身后的断崖,心中甚是自豪。只听得身后崔二胯子笑道:“肖大哥,什么时候打走了小鬼子,你这一手可真要传给兄弟!”肖剑南笑道:“就怕颠坏了兄弟的屁股!”二人相视大笑,肖剑南发动车子,开向崔家屯。

  崔家屯是位于群山密林之中的一个小村子,屯中只有十几户人家,因为都有血缘关系,相传均是一位姓崔的参客后代,故名崔家屯。由于位置隐秘,再加上屯中住户自给自足,所以少与外界往来。鬼子这些年忙于清剿各地层出不穷的抗日义勇军,也无心顾及如此一个小山村,所以虽逢乱世,屯中住户日子过得倒也清静。崔二胯子与大哥在外组织抗日义勇军,并未对家人说起,只说是出门做生意。而江湖中人也只知二人外号,并不知其大名,当然更加不知二人出身何处,所以崔二胯子将肖剑南带至此处养伤,极为安全。

  二人进得屯子,已过午夜,崔二胯子的女人给二人开门。见是男人回来,免不了又是亲热,又是絮叨,怪崔二胯子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见到二人受伤,甚是吃惊,崔二胯子解释说路上碰到鬼子清剿,误中了子弹,幸亏肖剑南相救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女人听了,甚是感激,只是乍见生人,站在那里喏喏地说不出话来。崔二胯子笑道:“乡下女人,见不得世面的。”又转头对女人说道:“还是快给俺们二人弄点吃的吧。”女人听了,连忙去给二人端茶倒水,极是殷勤。吃罢晚饭,二人已是极为疲倦,女人为二人打来水洗漱完毕,又为肖剑南收拾出一间房间,肖剑南躺在床上,连日来的疲倦袭来,随即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和崔二胯子吃了午饭,三人一起,将摩托车推到地窖藏了起来。那时的东北庄户人家均有储存杂物的地窖,崔二胯子家中的地窖之中又藏有一个暗门,三人将车子推入其中,又将武器也藏在里面,关上暗门,并在暗门之外堆上秫秸杆,若不是仔细搜查,根本不会发现。收拾完毕,肖剑南拿出随身带来的伤药,女人替二人换上,这次肖剑南临走之时,知道崔二胯子身上有伤,所以带了大量的伤药,其中大部分是消炎抗菌之用的西药。

  这几日二人均未出门,屯中也不知崔二胯子已经回来。二人身体均是极为强壮,虽然崔二胯子受伤较重,但因为从未用过西药,所以疗效更为显著,好的反而比肖剑南还快。如此在肖剑南的西药的作用下,再加上崔二胯子女人的悉心照顾,二人将养了七八日,伤已经基本痊愈。

  这一日午后,二人坐在院中休息,聊起这次经历,都是心感舒畅,崔二胯子尤其兴奋是不仅死里逃生,还弄死了十几个鬼子兵。崔二胯子问起肖剑南如何发现他们在盗墓,肖剑南将翠儿的事情讲了,崔二胯子叹道:“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聊到这里,肖剑南想起他带人寻找盗墓入口三日不遂的事情,好奇心起,问崔二胯子道:“崔兄弟,你们当初到底把盗墓的入口放到了何处,我带人接连搜索了三日,也还是没有找到。”崔二胯子笑道:“军师果然厉害,当初俺是不同意如此安排盗墓入口,实在是耽误时间,但是军事言道,如若不是如此安排,墓中宝藏甚多,一时恐怕无法全部取出,带不走的东西如果再找其它地方地方藏起来又要花很多时间,而且不一定安全,此外万一搬运之中出了什么事情,未免前功尽弃。但是如果将这些取不走的东西留在墓中,一旦我们走掉以后,盗洞口被人发现,岂不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听了崔二胯子这番话,肖剑南暗感佩服,心想:“果真不错,要说藏宝,还是放在墓中最安全,只是盗洞的入口要安排得极为隐秘,倒也不易。”想到这里,肖剑南又问道:“你们这位军师是何人?”崔二胯子答道:“说起俺们这位军师,俺可是佩服得紧,他可是念过洋学堂,又懂打仗,又懂周易八卦风水之说,真是个全才,他原本是在孙殿英手下做个副官,看国民党不抗日,一气之下投了俺们。”肖剑南问道:“那么你们军师将盗洞入口安在何处了呢?”崔二胯子笑了笑,说道:“这个恐怕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个口子,就在那座大屋之下,只是你们找不到而已。”

  肖剑南听了一楞,惊道:“就在大屋之下?我们已经掘地三尺,都是盖房子时候垫的夯土,瓷瓷实实的,可根本未见什么洞口?”崔二胯子又笑了笑,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俺们的洞口,就在这夯土层中!但是不象你想的,是竖着挖的。俺们的洞是横着挖的。盖房子的时候俺们在房子周围向下挖了三尺,垫上夯土。房子盖好后,俺们又在土炕之下的夯土层中挖了一个一尺深的洞,横着通向屋外,在屋外的夯土层中又横着走了十几米,才开始向下挖。” 听完崔二胯子这番话,肖剑南奇道:“我们当时把夯土层都挖透了,也并没见你说的洞口?”崔二胯子道:“这个洞口只是俺们挖洞运土的洞口,并不是将来再回来取东西的入口,所以整个盗洞挖完,取出第一批东西以后,俺们就已经将它从里面填死了,因为都是填土,所以你们就算向下挖,也看不出来。”

  肖剑南听罢,暗叫佩服,随即又问道:“这么说你们还有另外一个洞口?”崔二胯子道:“对,也在皇陵的北面。”肖剑南点点头,终于明白了这个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不禁也暗自佩服军师绝顶聪明。肖剑南又问道:“崔兄弟,有一事我一直搞不明白,问了以后兄弟不要介意。”

  崔二胯子道:“大哥请问。”肖剑南顿了一下,说道:“我一直不明白,以崔爷的为人,为什么会干盗墓这样的事情?”崔二胯子听了肖剑南这句问话,脸上微微一红,叹了口气,又是沉吟了良久,才讲出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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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8 23:04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眼》第一卷 第二部《奉天惊天大案》  第六章 誓不低头

民国二十二年,正是仲夏季节,在关外长白山密林之中,缓缓走着一队人马。为首骑在马上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着粗布短衫,沾满血渍,几乎将衣服染成红褐色。他左右腰间各别着一把二十响匣子炮,一脸浓密的长须,几乎遮的看不见嘴,隐隐在胡须之中,可以看见他的嘴角傲然地撇着,一双鹰目布满血丝,但依旧是咄咄逼人,虽然面显疲态,但也始终掩饰不住一股英姿飒爽之气。

  跟在他身后是一匹青骢马,不停用鼻子喷着气,竭尽全力拉着马上的乘客向前走着。马上坐着的人看来三十不到的年纪,身上衣服也是同样沾满血渍。他的头顶剃得精光,一幅鹰鼻,双目圆睁,腰间也是别着双枪。在他两人身后,紧跟着七八匹也是疲倦之极的战马,一边前行一边不时伸嘴到路边地上啃两口青草,行走得极为缓慢。马山乘坐的人,有的是两个共乘一匹,有的是一人一匹,无不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可能摔下马背。

  一队人马极其缓慢地转过一个山坳,前面是一个狭窄的山口, 前面的长须汉子拉住马,众人也随即停下,长须汉子回头问道:“二弟,你没有记错吗?是不是这里?”声音嘶哑,若不是仔细听,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后面的秃头汉子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又拼命地咽了口唾沫沫润了润嗓子,答到:“没有错,俺小时候挖野参来过,过了这个山口,再往前走上他二里多地,有口泉水,就在泉水后面!那地界还有一支二品叶的老参,当年没舍得挖,这回可以救三弟的性命了。”

  长须汉子听了点了点头,正要拉马继续往前走,突听身后“咕咚”一声响动,他拨马回身一看,只见身后不远,一个兄弟从马背上摔倒在地。长须汉子大喊一声“三弟”,刚要下马,突觉胯下一软,马已失蹄,马前腿一下子跪在地上,只见他右手轻轻地往马鞍子上一拍,人已经轻飘飘落在地上,也顾不得检视牲口,大步向落马之人走去。

  三步两步走到近前,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孩子,早已灵巧地从马上跳下扶起落马之人,这时众位兄弟也纷纷下马围拢了过来,小孩对长须汉子说道:“爹,三叔昏过去了!”长须汉子点点头,从孩子手中接过落马之人,左手取下挂在腰间水壶,用嘴咬掉了壶盖,向那人口中灌去。几口水灌下去,那人逐渐清醒过来,喘了几口气,才睁开眼睛断断续续说道:“大...大哥,我...我看来是...是不行了,你就把兄弟放...放到这里吧,小鬼子还在后面追,别...别连累了大伙儿!”

  长须汉子将水壶递给身边的人,说道:“三弟,不要乱想,二弟已经找到了地方,就在前面不远,那地方小鬼子找不到,而且二弟藏了一棵老参,能救你的命,你想死,先再给我杀几百个小鬼子!”受伤的人听了,虚弱的笑了笑,说道:“大哥,兄弟没用,没打死那个鬼子指挥官,累的十二弟...”长须汉子眼圈一红,挥了挥手,说道:“三弟,这不怪你,怪就怪咱们的枪不好使,老是臭子儿,要不你也不会受伤,下回大哥给你缴一支日本人的三八大盖,以你的枪法,别说一个鬼子指挥官,就算一百个,也不够你做下酒菜的!”

  受伤的人笑了笑,没有力气再说话。长须汉子将他放下交给旁边的人,转身走到马前,只见战马已经被秃头的汉子扶起,只听他说道:“大哥,跑了两天两夜,牲口们都顶不住了,我看这阵势,小鬼子一时半会儿也赶不上来,而且看天色是要下暴雨的样子,只要这雨一下,牲口的蹄子印被冲掉,我们再藏到山剌子里面,小鬼子再想找咱们可就难了。”长须汉子抬头看了看天,果然是乌云翻滚、暴雨将至,于是说道:“好,就原地休息一会儿,喂喂牲口!”

  这一伙人就是名震关外的 东北“抗日义勇救国军”十二金钢。为首被称作“大哥”的长须汉子,就是在东北提起来响当当的关外绿林十虎之首――崔大胯子崔洪江,跟在他身后的秃头汉子,是他的弟弟――崔二胯子崔洪海。而躺在地上受伤的,是十二金钢中排名老三的神枪金瞎子金丙义,因为他惯使长枪,早年练枪的时候总是习惯闭上一只眼睛瞄准,日子长了,连平日里左眼都是眯着,就像瞎了一只眼睛,才得了这么个混号。那先前将老三扶起的孩子,是崔大胯子的儿子崔振阳,今年还不到十八,两年前刚从奉天洋学堂毕业,正赶上“九一八”事变爆发,就上山跟了父亲的队伍打鬼子,众兄弟对他都是疼爱有加。

  民国二十年东北沦陷之后,关外各地百姓不甘于做亡国奴,纷纷揭竿而起,有农民自发组织的抗日自卫队,有KP领导的抗日游击队,有不愿意随张学良撤回关内的原东北军官兵组成的抗日义勇军,有旧警察组建的抗日纠察队,当然,也有很多原来东北绿林好汉组成的抗日义勇救国军,一时之间乱世英雄起四方,到民国二十一年年中,各地抗日队伍总计已有将近一千支,人数超过了三十万。不过如此一股杂乱拼凑的队伍,就如一盘散沙,根本无法抵挡组织严密、装备精良的日寇疯狂反扑。民国二十一年夏天,日寇关东军纠结了八个师团、数万伪军,再加上上万名的武装警察,采取分割包围、先劝再攻的战略,有意志不坚定又或是贪生怕死的队伍,看到日本人重兵包围、同时又给予丰厚待遇,纷纷投降做了伪军,加入了日寇清剿的队伍。而另外一部分誓死不降的好汉们,绝大多数在日伪军的疯狂镇压下,一支又一支不断被击溃,甚至全军覆没。许多义勇军的将领们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

  崔二胯子兄弟都是穷苦出身,自幼随父亲在长白山挖参过活。幼年跟随父亲上山挖参遇到猛虎,兄弟二人义气深重,为救父亲不肯独自逃身,后幸遇一位老参客相救,见二人义气,不仅救下二人,还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包括武功、枪法,兵法,还有挖参的绝技。成年之后,一次参商和官府勾结,盘剥参客,父亲前去理论,被活活打死,二人一怒之下,动手杀了参商,从此上山当了胡子。几年后东北沦陷,二人拉队伍挑起了抗日大旗,一时之间各地英雄纷纷投靠,很快聚了一两千号人。兄弟两人的队伍转战于长白山密林,由于二人均是熟读兵法,日伪军多次清剿,二人都是以少胜多,在东北名声大振。

  日军屡次围剿失败,于是采取安抚拖延政策,先纠集重兵将其它义勇军大部清剿完毕,之后集结了日军两个大队,伪军五千多人的兵力,果真是“十则围之”,终于在辽东的昆嵛山将二人的队伍重重包围。进攻之前,日本人敬重二人的军事才能,还是抱有一线希望,派汉奸上山劝降,并提出了丰厚的待遇,兄弟两人誓死不降,并当众杀了汉奸剖心祭旗,并且枭首示众。

  兄弟二人知道一场血战不免,但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于是一方面积极备战,另一方面派老四挖掘地道,准备突围。老四钻地鼠姚亮,盗墓出身,最擅长打洞,当下带领二十几个兄弟,连夜挖洞。第二日清晨,日伪军大举攻山,激战三日,老四的地道才堪堪挖到包围圈外,这还是碰巧挖到了一个现成的山缝,否则老四再能耐,也不可能在三日内挖出一个上千米的地道来。

  老四的地洞挖好之时,他们已与日寇激战整整两夜三日、毙敌数千,山上的弟兄们也死伤惨重,几乎弹尽粮绝。崔二胯子兄弟当晚仅携几十名兄弟突出重围,但路上又遇到鬼子的增援部队,一场遭遇战打下来,为了掩护大伙儿安全撤离,十二弟阵亡,老三重伤,被崔振阳单枪匹马救了出来,最后几十名兄弟,只剩一十二人逃出重围,所幸的是抢得了鬼子几匹战马。

  日寇在身后紧追不舍,二人带领兄弟们马不停蹄,又逃了两天两夜,才堪堪将追兵甩掉。见鬼子追得实在太紧,就算是一时逃脱也不好隐藏,于是兄弟二人商量逃到崔二胯子小时挖参去过的一处地方,此处山高林密,入口处又是极为隐秘,即便是仔细搜查,若没有点运气也不会找到。

  一伙人在林中空地上休息了大约一顿饭工夫,吃了些干粮,又把随身带的清水饮光。知道前面既有泉水,所以也不必再作节省。战马也在路边吃饱了青草,休息完毕,众人精神稍好。崔大胯子看了看天色,见大雨将至,站起身挥了挥手,道:“弟兄们,我们走!”一行人纷纷上马,按照崔二胯子的指引,向山口走去。走进山口,只见此处极为狭窄,大约一辆马车将将通过,两侧山壁陡峭,往顶上望去,隐隐只能看见一线青天。几人在山谷中穿行了大约二里地光景,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大块群山环绕的开阔地,四周的青山如刀削一般直插云天,猿猴都难通过。

  这块空地大约十几个打谷场大小,四周长满了野果树,众人往前走时,路边不时的有野兔、山鸡从树丛里窜出,见到来人,也只是怔怔地看着,并不知躲避,看来此处人迹罕至,鸟兽都不怕人。众人跟随崔二胯子走到开阔地尽头,几株巨大的枣树之后,是一眼从半山腰飞淌下来的泉水,这泉水大约三尺来宽,从半山上一个山洞之中飞淌而下,隆隆作响。泉水汇在山脚下水潭之中,这水潭大约有四五丈见方,但是并未看见有泄水的去处,想是下面连接有地下暗河。水潭之中泉水清澈,隐隐可见几十尾一尺多长的白鱼在水下缓缓游动。

  众人见了这眼泉水,纷纷下马到扑倒潭边,连日来不食不眠逃避鬼子追兵,不吃东西也就罢了,连续两天两夜没怎么喝水,铁打的汉子也是忍受不住,几人在潭边痛饮泉水,只觉泉水饮在口中,胜过琼浆玉液。喝罢泉水,又将战马牵到潭前饮了饮,崔二胯子擦了擦嘴角,对崔大胯子笑道:“大哥,那地界就在此处,你可能找到那山剌子的入口?”崔大胯子向被飞泉掩住的山壁望了一眼,问道:“可就在这泉水之后?”崔二胯子道:“不错,就在此处!”崔大胯子向前走了几步,由于有潭水阻隔,不能再往前去,只离得山壁有大约四五丈的光景,远远地观望,但并未看出有何异样,又是看了良久,回身向兄弟们问道:“弟兄们,你们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众人走向近前伸长脖子向山壁望去,但也没瞧出什么,于是纷纷回头向崔二胯子询问。崔二胯子笑了笑,说道:“俺小的时候,有一次挖参到了这里,天气炎热,见了这潭子水,心里高兴,就脱光了屁股就下了潭子洗澡,一猛子就扎到了对岸。到了对面山壁边上,见到有一只小蛤蟆趴在那里,就爬上去抓,没想到追着小蛤蟆三绕两绕,就绕到了那块大石头后面,才发下后面的大造化!”众人听了,又回头向山壁那边望了望,还是什么也没发现,于是纷纷问崔二胯子询问:“什么大石头,俺们怎么们看见?”

  崔二胯子伸手指了指前面,说道:“就在泉水后面,不过你们站在此处,就算瞪瞎了眼睛也是看不出来,当年俺游到了近前都未看出,要不怎么说是你我兄弟的大造化呢,走,俺带路!”说罢崔二胯子一马当先,绕到潭水的右侧,潭水在山壁边上之处并不算深,只没到小腿,崔二胯子带着众人淌着水,来到了飞泉后面,崔二胯子在瀑布后面站定,指着前面一块大石说道:“就是这块大石!”众人这时才看清,只见眼前这块巨石足有几间房子大小,正堵在泉水和后面山壁之间,只是看似与后面的山壁严丝合缝,并未见有什么入口,众人纷纷议论。

  崔二胯子说道:“振阳,你绕到石头的右侧好好看看。”崔振阳应声而去,走到大石右侧,只见由于泉水长年从前方流过,大石与后面山壁长满青苔,在大石和山壁的接缝之处,又生有许多蔓藤,门帘一样从上方倒垂下来,由于青苔也是绿色,所以远看果真与大石和山壁成为一体。崔振阳拨开“门帘”向里面望去,没一眨眼的功夫,转过身来大叫道:“叔叔们,果然是好去处!”众人听了,纷纷上前观看,看罢均是对上天造化的鬼斧神工啧啧称奇。崔二胯子高声叫道:“兄弟们!把马牵上,牲口过得去!”

  原来这飞泉之下别有洞天,整个山壁乃是由两块巨大的山石相倚而成,在最下面留有一处宽约三尺、一人来高的缝隙,缝隙前方,也就是在飞泉之后,一块巨石挡住了山缝的入口,巨石与山壁颜色一体,远远望去几乎是连在了一处,再加上蔓藤挡住了巨石与山壁之间的入口,极难发现。

  当下一行十二人、七八匹战马绕过巨石,沿着蜿蜒的裂缝,在山腹中的穿行了大约几十丈的路程,突觉眼前一亮,面前一片开朗,只见山腹尽头,乃是一片巨大的山谷,四周高山林立,山壁陡如刀削,就如一块巨大的天井一般。大伙儿见了此番光景,大是畅快,齐呼“造化造化”,众人劫后余生,又寻得此处仙境一般的藏身之处,心中均是说不出的爽快。

  正自赞叹间,忽见天上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崔二胯子大呼“痛快”,笑道:“这下小鬼子再想寻得俺们,简直是王八闻咸鱼,休想了。”众人也是哈哈大笑,崔二胯子又道:“大哥,那边有几处山洞,你带兄弟们前去躲躲,老四,你随俺去挖参!”崔大胯子点点头,带着剩下的兄弟们前去避雨,而老四走到崔二胯子近前,崔二胯子道:“老四,把你的裤带解下来!”老四听罢一愣,一把捂住裤档,笑道:“二哥,兄弟可不喜欢这个调调!”

  崔二胯子锤了老四一拳,笑骂道:“你个龟儿子,花花肠子倒不少!”说罢一把扯下老四的裤带,裤带扯下,老四的裤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老四伸手捞起裤子,愁眉苦脸的说道:“二哥,你不是要缴了俺的裤带吧?”崔二胯子不理会老四抱怨,伸手从裤带中抽出几根红线,再将裤带还给老四,正色道:“这人参娃子都是精,你不用红绳将他的小辫子捆住,一旦跑了,你抓也抓不住!”说罢又调侃道:“俺们兄弟几个就你是本命年,系的是红腰带,要不你笨手笨脚的,俺叫你干吗?”老四听了恍然大悟,一边系着裤带一边连连点头。崔二胯子又道:“待会你给我别出声,手脚轻点,这人参娃子精得很,你一大声,说跑就跑!人参跑了不打紧,老三的命可就救不活了!”老四又是连连点头,当下崔二胯子前头带路,老四紧随其后,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

  这东北挖参之人均是极为迷信,相传这人参乃是通了人性的人参娃娃,所以挖参之时,一是不能大声说话,二是一定要用红头绳将人参的枝叶拴住,否则一不留神,人参就会跑得无影无踪。

  老四跟在崔二胯子身后,蹑手蹑脚向前走了大约一里多地,转过一处巨岩,前面有一株大树。崔二胯子停住脚步,回身轻轻对老四说道:“就在前面,轻声点!”老四不敢言语,拼命地点头。崔二胯子屏住呼吸,悄悄地走到大树下面,小心翼翼拨开杂草,只见草丛之中,赫然是一支人参的四品叶子向上翘着,崔二胯子强掩住心头的兴奋,暗叫道:“好兄弟,二十年不见,已经长成四品叶了!”

  崔二胯子慢慢取出一根红绳,轻轻将人参牢牢系住。红绳绑上,他喘了口气,也不顾满地的泥泞,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挖掉人身周围的土,动作清秀的简直就如一个正在绣花的女人,缓慢小心之极。崔二胯子把红绳放在旁边,每抠出一根人参的须子,都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红线绳捆住,红绳不够了,转身向老四要,老四又一次解下裤带,一手拎着裤子,一手拎着裤带,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守着。大约挖了小半个时辰,二人衣服已经湿透,老四冻的直打哆嗦,嘴唇发青,终于,一根三寸多长,棒槌状,须子伸开足足有一尺多长的硕大野山参被崔二胯子完完整整地挖了出来!

  二人双手捧着人参,一路小跑儿跑回到山谷入口处,在潭水中将人参洗净,崔二胯子又沿路采了诸多草药,二人才兴高采烈回到了山洞。山洞中众人已点上一堆篝火,围在老三身旁,忽见二人从大雨中赶回,又是手捧人参,均是面露喜色。崔二胯子走到近前,小心翼翼的从人参上拗下拇指肚一块大小,喂到老三的嘴里,说道:“兄弟,好东西,是百年的人参,现今没有称手的家伙,没办法熬汤,你慢慢含着,别咽了!”老三点了点头张嘴接了,又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众人见老三吃了人参,心头一松。崔二胯子又将路上采摘的草药挑了几位出来,嚼碎了敷在老三的伤口上。

  崔大胯子点了点头,道:“有了这根百年的老参,老三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顿了一顿,又道:“兄弟们都累了,先休息一下,等大雨停了弄点吃的,再作打算。”众人连日来疲于奔命,无论精神还是身体均是异常紧张疲惫,听了崔大胯子这话,随即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地躺在山洞地上,沉沉地睡去。

  崔大胯子没有马上就睡,而是走到马前在鞍子上取下小鬼子留下的钢盔,把里面的垫布卸了,拿到水潭边冲洗干净,装了半缸水,又在山边采了几味草药,回到山洞将自己摘的草药与崔二胯子的草药混在一起,再将剩下的人参拗下一小块放入钢盔,寻了几根树枝搭了个三角支架,将钢盔架在火上慢慢熬着。火光掩映之下,只见四边的众位兄弟因为连日来的疲倦,早已睡熟。

  崔大胯子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回忆起这二年与鬼子周旋,大小百余战转战于白山黑水之间。两年的时间,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相继而去,尤其是这一次,一千多名同生共死的弟兄,只剩下了身边这几人,不由得感慨万千,眼角含泪,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凄凉绝望之情。但只是一阵,他强自压下了这股绝望之心,马上想到,无论还剩下多少兄弟,哪怕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他是一个做大哥的,也一定要永远乐观、充满信心。哪怕有一天拼的一人不剩又怎样?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想到这里,崔大胯子心中豪气陡生,一掌击在身旁一块碗口大小的山石之上,石屑乱飞,纷纷溅落在旁边的火堆之中,火光掩映,照在他那布满血丝却依旧是刚毅之极、充满豪情的双眼之中。

  崔大胯子站起身来,看看睡熟的众位兄弟,又看了看受了重伤的老三,虽然已是盛夏,但山洞之中依旧是阴寒无比,他脱下外衣给老三盖上,又回到篝火之旁,加了几把柴火,再将钢盔向旁边移了移,以免将药汤烧干,才靠在火边的山石之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睡了三四个时辰,崔大胯子首先醒来,见汤已烧好,浓浓的一锅,他将钢盔取下放在旁边的平稳之处。又看了看老三的伤势,见没有什么大碍,老三吃了崔二胯子挖来的人参,兀自睡得正香,山洞中其他兄弟们也尚自熟睡未醒,当下没有打搅他们,一个人轻轻地走出了山洞。这时洞外大雨初停,满山飘着一股大雨过后的清新之气,太阳已经斜斜地快要落山,天边飘着一道绚丽的彩虹。崔大胯子细细地打量周遭的环境,他们现在所处之地乃是群山环绕的一块盆地,准确说更像一个天井,四周青山刀削一般直插云天,鸟兽难越,若不是恰恰在泉水之后有这一个狭小的入口,而且又恰恰当年被崔二胯子发现,恐怕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有人能够进得此处。

  崔大胯子正自暗暗称奇,忽听得身后有人走近,回身望去,见是自己的二弟,只听崔二胯子说道:“大哥,此处藏身,鬼子应该不会找到!”崔大胯子点了点头,道:“我也正如此想!”顿了一顿,黯然道:“只是可惜了那许多好兄弟,没有办法来跟我们来向这个福了!”崔二胯子眼圈微微一红,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才问道:“大哥,今后有何打算?”崔大胯子眼望远处青山,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也正在考虑此事。”

  崔二胯子手指远处,道:“大哥你看,此处当可屯下十万精兵,所谓万事开头难,俺们只要熬过了这一阵子,等平静些日子再招兵买马,还能接着跟小鬼子干!”崔大胯子点点头,朗声道:“兄弟讲得好,无论如何艰难,只要不将小鬼子赶回去,你我兄弟二人是绝不下山!”崔二胯子握住崔大胯子双手,道:“大哥说得是!”兄弟二人又商量了一阵日后如何计较,然后回到洞中,只见兄弟们也纷纷起来,崔大胯子道:“老四老五,你们带上振阳去弄点吃的,再顺便看看山脚下的情况。记住,只在此处随便找找就行了,不要下山,小鬼子很可能还在这一带巡逻,另外,不许用枪!”两人带了崔振阳接令而去,崔大胯子又道:“留下两个兄弟照料老三,老二,你带其他兄弟们跟我去四周看看。”

  一行人走出山洞,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多时辰,将此处细细的巡视了一遍。此地长度大约有八九里,宽度一里地不到,山谷中长满果树,草丛之中经常可以看到野鸡、山兔窜出,偶尔也可以看到野山羊,麋鹿出没,看来虎豹之类猛兽身子笨重,无法翻山越岭来至此处。环绕四周的山壁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山洞,果真是屯的下十万精兵。众人巡视完毕,见天色已晚,这才回到洞中。出去觅食的兄弟们已经回来,洞中篝火已经点旺,正在烤着各种野味。崔二胯子走上前去,看到地上堆了几只剖好的野兔、山鸡,而且居然还有一只野山羊。

  崔大胯子问道:“山下情况怎样?”老四正在火边忙和,听见崔大胯子问话,站起身答道:“没见到鬼子兵,估计一场大雨就把小鬼子给浇回去了。”崔大胯子点点头,道:“不过还要小心,鬼子应该还没下山!”众兄弟纷纷点头。崔二胯子问老四道:“哪里弄来这么多野味,没开枪吧?”老四还没有回答,旁边崔振阳眉飞色舞地说道:“二叔,此处真是块宝地,我和四叔本想先到潭子里弄几条鱼出来,但没成想鱼还没有抓到,就远远看到一群山羊站在树下吃草,五叔吩咐我别出声,然后拔了刀子从后面悄悄爬上树,跳下来一下子骑住了一只,几囊子就捅死了!”崔振阳说到这里,眼光里都掩饰不住的兴奋。

  老四也笑道:“这山剌子里面的畜生果真是傻,这几只野鸡,就是我和老七用大木棒子从树上梆下来的,看来这地方是从来没有人到过,野兽都不怕人的!”众兄弟都笑了起来,只听得老四又说道:“我又撅了几根树枝子,用刀子将一头削尖了,趴在潭子边上,这潭里的鱼也是笨得要命,一扎就是一条!”崔二胯子这才注意到老四的脚边放着十来条一尺多长,剖洗干净的大白鱼。

  众人取来各种随身工具一阵忙活,烧肉为炙,炖鱼为汤,一时之间山洞之中肉香四溢。大伙儿连日来逃避追兵,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时觉已睡足,又是大快朵颐,几日来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酒足饭饱,众人又推着老四老五要他们唱个东北的二人传,老四也不推辞,站起身来将红裤带解下缠到头上,一手提着裤子,学着小媳妇的样子,扭扭捏捏地唱了起来,直逗得众人大笑不已。老三喝了参汤,精神大好,斜靠在山洞中的大石之上看着老四他们胡闹,一时山洞之中满室皆春,劫后余生,众人均是感觉从未有过的畅快。

  胡闹了一个多时辰,大伙儿都慢慢围坐到崔大胯子身旁,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今后的去处,商量了一会儿,老四说道:“还是听听大哥什么意思吧!”崔大胯子点上了一袋烟,默默地抽了几口,才说道:“兄弟们,我们就在此处隐蔽下来,等待时机,东山再起。”众人听了,纷纷叫好,崔大胯子等大家静下来,转身对崔二胯子说道:“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两日,第三天一早儿,你换上干净衣裳,带上两个兄弟,不要带武器,下山看看小鬼子是否还在搜山,如果鬼子已经撤了,就到山下附近的市镇踩踩盘子,采购点日用的家什上来,顺便看看鬼子的布防。”

  “大哥,你是不是想要干上一场?”崔二胯子问道。崔大胯子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烟袋,答道:“不错,鬼子刚刚清缴完毕,决不会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有不怕死的敢打他们的主意,所以现在应该是小鬼子们防备最松的时候,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端他几个据点,搞点军需上来,再振振士气!”众人听到这里,都是一拍大腿,道:“不错!大哥好主意!”

  商量已毕,众人谈起这次劫后余生,无不唏嘘感慨,又想起死去的众多兄弟,尤其是十二弟,更是扼腕悲痛,沉默良久,老五叹道:“唉!我们十二金刚,现如今已经变成十一金刚了!”崔大胯子道:“人死不能复生,大伙儿也不必太过悲伤难过,不过这笔血债,小鬼子还是要还的!”

  老四道:“大哥说得是!”沉吟了片刻,忽然兴奋起来,说道:“兄弟们,我倒是有个主意,我看,”说到这里,看了看一旁的崔振阳,继续道:“不如就让振阳做我们的十二弟吧!大伙儿看怎么样?”众人听了老四这话,都是一愣,崔二胯子也是愣道:“这不乱了辈份?”

  老四道:“振阳做了我们的老十二,咱们以后不叫他十二弟,叫‘老幺’不就完了!这样我们不就又是十二金刚了?”崔大胯子道:“不成,这不惯坏了这孩子?振阳这孩子还小,怎么能跟众位兄弟的英名相比?”老四急道:“振阳那里不行?这一次若不是振阳,咱们怎么能救得老三出来?”说完,老四碰了碰躺在一边的老三,问道:“你说是不是,老三?”老三笑着点点头,表示赞许。老四又道:“你看怎么着,老三都没意见!”大伙儿也是纷纷点头,崔大胯子还是摇头不允。这时崔二胯子站起身来,拉起崔振阳,对崔大胯子道:“大哥,这回你就听俺的吧,我看振阳这孩子不错,虽说年岁还小,但是个好坯子,再磨练两年,我看也不会比我们兄弟差到哪儿去,这事就这么定了,振阳做我们的老幺!”

  崔二胯子见二弟也是这个意思,众位兄弟也是盛情难却,只能勉强同意。见崔大胯子允了,大伙儿欢声雷动,当下崔振阳满脸兴奋,上前一一与各位叔叔行礼,众人以水代酒,算是崔振阳正式入了十二金刚。这一下弟兄们士气大振,有的说:“振阳也入了我们十二金刚,看来我们这十二金刚日本人打不绝!”有的说:“振阳好样的,将来以一定是一条好汉!”有的说:“我们这十二金刚不是又聚起来了么,以后有小鬼子苦吃!”崔大胯子见大伙儿士气高涨,心中也是暗自高兴。

  大伙儿在山谷中足足休整了两天,第三日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崔二胯子带同老四和崔振阳,换上洗好的衣裳,解下武器,每人只留了一把贴身的匕首,告别众人下山而去。留在山上的众人,这一日也极为忙碌,砍树搭屋,撮土为灶,准备以后长期驻扎的一应物品。崔大胯子又带人仔细勘察了山壁上的各处山洞,分配好了各个山洞将来人马一旦壮大,分别作何之用。几人又是打猎捕鱼,准备干粮。下午,崔大胯子带着两个兄弟,将山前山后又仔细巡视一遍,安排好何处布岗,何处设哨,将来如若鬼子前来,何处布防,何处埋伏。

  忙碌一日,到了傍晚时分,崔二胯子一行三人也回到山寨,带回来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一应日常生活必备之物。众人匆匆吃过晚饭,围坐在山洞之中,听崔二胯子讲述一日来下山的经历。原来今早三人一下山,见鬼子兵已经撤离。下山后向东南方向走了二十多里地,到了一个小镇子,名叫陈官屯,三人到得屯子之中,采购了柴米油盐之物,顺便又向老乡打听了一下当地情况,这个镇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有鬼子的一个炮楼,五六个鬼子兵再加十来个伪军把守。从屯子向东再走上十来里地,过了一条大河,再走几里地有一处大镇子,名叫陈家集,是老少三乡赶集之处,甚是热闹,集上有几百家住户,鬼子盖了两个炮楼,派了一小队十几个鬼子兵,几十号伪军把守,甚是严密。

  崔大胯子听完叙述,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烟,问道:“那陈家集你们可曾去了?”崔二胯子道:“没有都去,俺带振阳前去走了一遭,老四留在陈官屯继续采办东西。”崔二胯子喝了口水,用手擦了擦嘴,继续说道:“这陈家集确实是个大集子,驻守着十来个鬼子兵,几十号伪军,防守也很严。”崔大胯子听罢,点点头,问道:“老二,你可有什么主意?”崔二胯子道:“大哥,以俺们现下这几号人,陈家集看来是不容易拿的下来,俺的意思是要打,先打陈官屯!”

  众人听罢,七嘴八舌的纷纷表示赞同。崔大胯子不语,隔了一会儿,磕了磕烟袋,又续上一袋烟,才道:“要打,你有什么想法?”崔二胯子道:“俺是这个主意,这陈家集离陈官屯怕没有二十里的吧,小鬼子就算是要来救援,也要半个多时辰才会赶过来,俺们就半夜出发,先派人打掉岗哨,然后把小鬼子和伪军一锅端了!”崔大胯子沉吟了半晌儿,才点点头,说道:“好,就打陈官屯!不过动手的时候,要想办法把到陈家集的桥炸了,这样小鬼子就算是想追,也追不上。”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大伙商量好何人炸桥,何人摸哨,办完事情以后如何撤退等等,崔大胯子又道:“今日我看了天色,明日半夜会有大雨,我们就定下明晚行动!”众人纷纷叫好。

  众人立时着手准备,除神枪老三以外,几人均是短枪,崔二胯子兄弟两人都是使的双枪,所以一十二人倒有十三把短枪,但由于前几日被鬼子包围,突围时弹药几乎耗尽,这时检视所剩的弹药,子弹还有不到三百发,平摊到每人的头上不足三十发。除此以外,还有十来颗从缴获的小鬼子马上发现的手雷。大伙儿将弹药集到一处,去的兄弟每人分了三十发子弹,又各自揣了一枚手雷,剩下的手雷全部交给崔振阳,因为他的任务是负责炸桥,收拾停当,各人早早安歇。

  第二日一早,大伙儿早早醒来,打猎捕鱼,准备一天的干粮,老四带着崔振扬切割树皮做了几条绳索,准备晚上炸桥之用。准备完毕,几人又收拾出数间山洞,准备晚上胜利归来,存放从小鬼子那里抢来的枪弹物资。这一日的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异常漫长,好不容易熬到太阳落山,众人吃过晚饭坐在洞中,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一雪连日来的郁闷。午夜十二点整,崔二胯子掏出怀表,和崔大胯子对好了时间,然后将自己的怀表递给崔振阳,说道:“记住了,半夜两点正,准时炸桥,不能早也不能晚!”崔振阳接过怀表,又整了整挂在腰间的手雷,说道:“二叔放心吧!”说罢挺起胸,扬长而去。

  众人又在山洞中等了半个钟点,崔大胯子站起来一挥手,说道:“出发!”当下除了老四留下照料受伤的老三,其余七个兄弟跟随崔二胯子兄弟二人,鱼贯出了山谷。此时午夜刚过,天上乌云密布,看来今晚确是要下暴雨。大伙儿脚步轻盈、屏住呼吸,紧跟在崔二胯子身后,大步流星向陈官屯奔去。

[ 本帖最后由 julia326 于 2006-6-29 16: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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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8 23:05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眼》第一卷 第二部《奉天惊天大案》  第七章 东山再起

崔振阳摸黑出了山,不敢走大路,借着夜色的掩护,抄小道一路小跑摸到陈家集木桥旁边。这时满天乌云密布,看来暴雨将至,他在距木桥百十步的地方找了个隐蔽处伏下,看了看表,午夜一点十五分,距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崔振阳趴在一块大石后面,定了定神,又远远观察了一遍前面的木桥。这条河并不算宽,只有十来米的样子,但由于河水刚刚从山上泻下,水流湍急。架在河上的木桥看来已经有年头了,桥身每边各有五根木柱插入水中,起到支撑作用,急急的河水从桥下飞速流过。

  崔振阳以前也跟崔二胯子炸过几座桥,一看这座桥结构,就知道桥身受力最大的就是中间那两根柱子,桥身两侧一边一根。只要炸掉其中任何一根,桥就算不马上榻,也无法再承受车辆通过。观察完毕,他伏起身来,借着夜色掩护慢慢靠近桥身。走到近旁,他又仔细向四周看了看,见并没有人,弯腰上了桥。走到大约中间桥柱位置,崔振阳摘下肩上绳索,在栏杆上系紧了,顺着绳索快速滑倒桥下。

  他滑下的地方正好对准桥身右侧要炸的桥柱,伸出双脚抱住了桥柱,从腰间取出三颗手雷,用绳子绑了系在桥柱之上,再用绳索将手雷拉环系在一处。一切做好,他拔出匕首,将连接手雷拉环的绳索系在匕首上面,看准桥身左侧要炸的桥柱,“嗖”的一扬手,匕首连着手雷拉环上的绳索正扎在左侧桥柱上。他三下两下爬上木桥,解下系在栏杆上的绳索,再走到桥身左侧,将绳索系在栏杆之上,然后手执绳索轻轻滑下。这一次崔振阳滑下的地方正是桥身左侧中央桥柱。他在桥柱上系好手雷,拔下匕首将两边连接手雷拉环的绳索系在了一处,然后口里衔了,象狸猫一样飞快攀上木桥。

  一切安置停当,他将引线绳索顺到离桥几十米的位置,找了一块大石后面悄悄伏下,取出怀表一看,一点五十分,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他将怀表放在旁边,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天上乌云更浓,一团一团翻滚着,远处已经隐隐传出雷声,不时有闪电划过夜空,看来大雨将至。

  夜色异常沉寂,只有天上不时闪过的雷声,离此不远的陈家集隐隐传来几声犬吠。虽已盛夏,但在这关外苦寒之地,又是已过半夜,天气还是异常寒冷。不过崔振阳趴在地上,手心还是隐隐渗出了汗水,他将双手在大腿上蹭了几下,又看了看旁边的怀表,一点五十九分,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分钟。

  忽然远处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在夜空中更显得异常的刺耳,稍一停顿,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崔振阳竖起耳朵一听,几乎全部是二十响大肚匣子的声音,并没有小鬼子的歪把子和三八大盖!“看来叔叔们得手了!”崔振阳心中暗喜。这时怀表指针已经指向午夜两点正,崔振阳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抓起地上绳索,猛的往后一拉,然后伏倒在大石后面。

  等了将近一分钟,那一声盼望已久的轰隆声并没有来,“怎么,出了什么问题?”崔振阳爬起身来,一把抓起地上的绳索向后扯了几扯,但手中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力量,他又向后扯了几十把,终于扯到了头儿,只见绳子尽头,本来应该是系在手雷拉环上的的布条已断!

  “奶奶的!”崔振阳骂道,这时离此不远的陈家集已经炸了营,枪声人声响成一片。崔振阳抓起地上绳索,也顾不得隐藏,拼命跑回桥上。系好绳子,又一次将自己顺到桥身左侧桥柱边,检查了手雷拉环处,只见另外一半绳索还在里面。这条绳子因为要做引线,不能太粗,所以是老四用自己一件褂子撕成碎条拼成,但这件褂子穿着已久,布条已朽,在崔振阳奋力撕扯下,一下断掉了。崔振阳明白了原因,马上取下身上的布条绳索,两股拼成一股,要将手雷拉环连到一处。但用布条做成的绳索本就已经很粗,这时又是两股并作一股,而手雷的拉环极为细小,崔振阳几番尝试不成,汗水已将全身衣服打透。

  此时远处陈家集一片人声嘈杂之中,崔振阳已经隐隐可以听见鬼子的运兵车轰大油门,正向此处窜来。“来不及了!这座桥要是炸不了,前去进攻陈官屯的兄弟们很可能就前功尽弃,甚至全军覆没!”崔振阳一下子想起前些天昆嵛山阵亡的上千名兄弟,胸口一痛,差点从桥上跌下来。“奶奶的!小爷也多活了这些天,早就赚了,跟小鬼子拚了!”想到此处,崔振阳豪陡顿生,心情也是平静了下来。

  他双脚勾住桥墩,扔下布条,又伸手抓住了绑在桥柱上三颗手雷的拉环,这时鬼子的运兵车已经开的很近,崔振阳猛一狠心,一下将三颗手雷的保险全部拉掉。导火索拉下,崔振阳翻身跳入翻滚的河水,他跳下的桥柱处在河水上游,不到一秒钟,就被冲倒桥身右侧桥柱旁边,这座桥柱上面,还有三颗手雷等着他拉响。崔振阳伸手抓住桥柱,三下两下攀了上去,一口气又拉响了上面的三颗手雷,反身跳入水中。

  就在他刚刚跃入水中,只听身后“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肩头一痛。河水湍急,一下就将他冲出了几十米远,身子还没浮出水面,只听得身后又是一声巨响。崔振阳奋力蹬出水面,终于赶上最后一幕,只见身后木桥上一团火光,鬼子卡车的车头先是向上一抬,在半空中仿佛突然凝固了一般,僵住了几乎一秒钟,然后随着断裂的桥身一头扎进了翻滚的河水之中。“他奶奶的,怎么没连小爷一块儿炸死?”崔振阳右手按住了左肩伤口,脚下踩着水,兀自诧异着。

  其实崔振阳炸桥的手雷,是一般日本单兵配置手雷,导火索拉下后引爆时间长达十几秒钟,不像当时中国军队常用的木柄手雷,只有三秒的引爆时间,但这一点崔振阳当时并不知道。

  崔二胯子一行九人,于凌晨一点三十分准时到达陈官屯外。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掩到了离陈官屯还有百十米的一座小树林子。崔大胯子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开始观察远方屯口的鬼子炮楼和岗哨。在陈官屯屯口位置,立着一栋五层炮楼,炮楼上插着一面小鬼子的膏药旗,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鬼子兵端着枪在上面来回走动着。炮楼下面大路两旁,各有一个用装满黄土的麻袋垒成的工事,工事后面,分别有一个伪军在岗。

  崔大胯子观察完毕伏下身来,众位兄弟也聚到他跟前。崔大胯子低声道:“看到了么,一共三个岗哨,一个鬼子兵,两个二狗子。”众位兄弟纷纷点头。崔大胯子低头沉思了片刻,道:“比较难对付的是上面的鬼子,太高,飞刀够不到。这样,老五拿着老三的马枪留在此处,上面的鬼子如果没发现,你不要开枪,他一旦发现我们的行动,你马上开枪把兔崽子揍下来。”

  老五是十二金刚除老三以外使长枪最准的神枪手,虽然说远远比不上老三,但在这百十来米的地方揍个小鬼子,虽在夜里还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老五拍了拍手里的马枪,低声道:“没问题,大哥放心吧!”崔大胯子点点头,继续说道:“老二和我先上,解决了两个二狗子,各位兄弟马上碾过来,过来的时候注意岗楼上的鬼子兵,不要让他发现。”众人纷纷点头。

  分配已毕,崔大胯子又看了看怀表,凌晨一点四十分,吩咐道:“各位兄弟找地方藏好,五分钟以后准时行动。”各人听罢,纷纷找地方伏了下来。崔大胯子藏在一棵大树后面,远远再一次观察前方鬼子的炮楼和岗哨。两个伪军明显是睡着了,看来连月来鬼子的清剿进行顺利,确实使现在的防备松懈很多,这时候来端据点再合适不过,想到这里,崔大胯子心中又了一分成功的信念。

  时间已过半夜,夜凉如水,远方屯子里面不时传来一两声狗叫。崔大胯子转过头,对身旁的崔二胯子低声说道:“二弟,这一仗我们只能赢,不能输!”崔二胯子点了点头,只听崔大胯子继续说道:“不仅要赢,而且要全身而退,并且还要狠狠羞辱羞辱小鬼子。最近几个月清剿,不仅弟兄们一提起小鬼子都有些怕,咱全东北抗日队伍和老百姓都对小鬼子一提起就胆寒,所以咱们今天要好好杀杀小鬼子的锐气,给大伙儿鼓鼓劲!”崔二胯子听了大哥这番话,说道:“大哥说得好,待会儿抓了小鬼子,我要将他们剖腹挖心,祭我们死去的兄弟!”崔大胯子点点头,说道:“由着你来。”说罢,又看了看掏出怀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整,崔大胯子挥了挥手,说道:“二弟,我们走!”

  兄弟二人借着夜色掩护,没几分钟就摸到了伪军哨兵旁边。两名伪军正在瞌睡,还没醒过神儿来,就被两把雪亮的匕首顶在了胸前。伪军被治住,崔大胯子掏出事先备好的白毛巾,向树林里的兄弟挥了挥,剩下六名弟兄看到信号,慢慢摸了上来。崔大胯子松开捂在伪军嘴上的手,小声问道:“岗楼里有多少人?”那名伪军浑身筛糠、哆哩哆嗦的说道:“一楼二楼没有人,三楼有七八个皇协军,四楼住的是四个皇军,五楼是皇军的小队长。”

  “他奶奶的,什么皇军,是他妈的小鬼子!”崔二胯子低声骂道。 “是,是,是小鬼子!”伪军慌忙点头。崔大胯子冲那个伪军道:“带我们上去!”然后返身对崔二胯子说道:“兄弟,先把你手上的那个点昏了。”这时剩下的六名兄弟已经跟了上来,一行人押了伪军上了鬼子的炮楼,正如那名伪军所说,一楼二楼都是货物,并没有人。

  上得二楼,崔大胯子一马当先爬上通往岗楼三层的木梯。用手推了推上面顶板,见是从里面反锁的,于是冲下面带他们上来的伪军使了使眼色,伸手敲了敲顶板。过了半晌儿,上面才有人问道:“什么事儿?”下面那名伪军倒甚为乖巧,连忙答道:“是我呀,刘二子,该换岗了!”上面的人叽哩咕噜骂道:“换他妈什么岗,没到时候呢!”刘二子答道:“兄弟实在是肚子痛得厉害,大哥就帮我盯一会儿吧。”上面人又是嘀咕着骂了几声,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声音,然后“哐啷”一声,顶盖打开了。

  顶盖刚一打开,崔大胯子双腿一纵,跃上岗楼三层,左手枪把一下将开门的伪军打昏,同时右手枪指向床上的伪军,低声喝道:“想活命就别出声!”床上七八个伪军早就已经被吵醒,这时听到动静,都从床上坐起来,猛然见到两只黑忽忽的枪口指向自己,一下都傻了眼,没一个人敢动。崔二胯子和剩下兄弟已经押着刘二子上来,崔大胯子低声道:“老六,你带两名兄弟留在这儿看着,其余弟兄跟我上!”

  岗楼第四层拿下得非常容易,通往第四层的顶盖并没上锁,上去的时候除一个小鬼子在顶楼站岗,剩下三名鬼子还在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崔二胯子上去一人一指,将三名鬼子点昏在床,反身上了通往岗楼第五层的梯子。爬上木梯,刚要推开通往第五层的顶板,岗楼外面猛然一声枪响,是老五的小马枪,看来顶楼的鬼子已经发现下面的伪军不见。

  崔二胯子听到岗楼外面枪声,推开顶上盖子就要冲上去,但他刚刚把顶盖推开一道缝儿,“啪”的一颗子弹打在旁边,是鬼子常用的王八盒子,看来楼上的小鬼子已经惊动。崔二胯子伸出右手抢,从推开的缝隙伸上去打了一梭子子弹,上面又有两颗子弹打在铁做的顶板上面。

  看来一时攻不上去,崔二胯子松手盖上盖板,低身向下看了看,见楼梯下面有一条木棍,于是对下面的老九说道:“兄弟,把那根棍子递上来!”老九递过棍子,崔二胯子接了,蹲在梯子上用棍子捅了捅顶盖,顶盖刚一捅开,又是一颗子弹打了下来,但崔二胯子蹲着,子弹打不到他,如此捅了几捅,崔二胯子记着数,小鬼子的王八盒子只能装六颗子弹,这时候已经打了五发,枪里还只有一颗子弹,但是小鬼子学聪明了,崔二胯子再捅,鬼子不再开枪。

  见时机已经成熟,崔二胯子又用棍子捅了两下,见鬼子不再打枪下来,猛地一把推开头上盖板,双腿一蹬飞身上了岗楼第五层,楼上小鬼子见人真的上来,赶忙开枪,但慌乱之中并没有击中崔二胯子,再开枪,已经没有了子弹。小鬼子将手枪冲崔二胯子扔过来,反身去拔墙上战刀。崔二胯子哪容他机会,伸左脚踢飞砸来的手枪,右脚一个箭步跨到小鬼子跟前,这时小鬼子的右手刚刚摸到刀柄之上。崔二胯子伸出左手轻轻一掌切在小鬼子后脖梗上,小鬼子吭也没吭就软倒在地上。

  众人紧跟着上来,见小鬼子已被解决,均是哈哈大笑,齐呼“痛快”!崔大胯子吩咐众人分层搜索整个炮楼,将所有俘虏以及粮草武器押到炮楼下面空场上等候发落,众人欢笑着接令而去。崔大胯子掏出怀表,只见时间指向午夜两点零五分,离约定的炸桥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可是陈家集方向依旧未有什么动静,莫非出了什么变故?崔大胯子不禁暗暗担心,若是没有炸桥成功,不但振阳可能已经出事,连这里的行动都会功亏一篑,不行,不能耽搁时间,要加快行动!

  想到这里,崔大胯子回身道:“老二,带上两名兄弟跟我上顶层,再吩咐其它弟兄加快速度!”登上炮楼顶层,只见站岗的鬼子已然挺尸在垛口上一动不动。崔二胯子过去将小鬼子翻过,只见老五那一枪正中眉心,不由暗赞老五好枪法!

  忽听远方惊天动两声巨响,崔二胯子从垛口探出身向远方观瞧,不由得喜道:“是振阳,一定是振阳把小鬼子的桥炸了,这小子,俺就知道他不是孬种!”几人纷纷从岗楼垛口向外望去,不错,只见离这十几里陈家集方向一片火光!众人面露喜色,崔大胯子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道:“这下我们撤退时间就宽裕了!走,兄弟们,抬上这里的武器,下去看看!”众人抬着武器下了岗楼来到下面空场,只见被俘伪军和四个鬼子被老六押着蹲在墙处,其他兄弟则喜气洋洋正从岗楼往外搬运东西。

  崔大胯子忽然注意到远处墙垛后面,有几个老乡探头探脑正向这边张望。崔大胯子上前喊道:“乡亲们!我们是长白山崔大胯子崔二胯子的队伍,专门打小鬼子的,你们不用怕!”几个老乡在远处窃窃私语几句,当下便有一个胆大的站出来问道:“这位大爷可就是崔大胯子崔爷吗?”崔大胯子笑道:“崔爷不敢当,我就是崔大胯子!”听了崔大胯子这话,几人都面露喜色,喊道:“您就是崔爷!我们去叫乡亲们出来,看看咱东北的好汉!”几个老乡从墙垛后面走出,向村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是长白山崔爷的队伍,专门打小鬼子的!乡亲们快出来看看呀!”

  不大会儿功夫,空场上就聚集了上百老乡,站在那里面露喜色、窃窃私语。这时老六走上前来问道:“大哥二哥,抓的那几个小鬼子和伪军怎么处置?”崔二胯子看了看大哥,见崔大胯子点了点头,于是回身喊道:“把几个小鬼子给俺拖过来,扒光衣服给在场的中国人下跪!”几个小鬼子被抓时都在熟睡之中,只穿了一件裤头,这时几名兄弟扑过去,三下两下就将他们扒个精光,鬼子们手捂下体、异常狼狈。众人又连踢再拽,押着小鬼子绕场一圈,旁边乡亲看了此番光景,满场哄笑之声,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小鬼子游街完毕,崔二胯子喝道:“兄弟们,将小鬼子们全给俺毙了,挖心剖腹,给众乡亲和俺们死去的兄弟报仇!”众人听罢,纷纷扑上前去,一刀一个,几个小鬼子全都了账。老九原是屠夫出身,宰猪剖狗最是在行,没半顿饭工夫,将小鬼子人皮剥下钉在场边墙上。众兄弟将砍下的小鬼子人头高高挂在旗杆上示众,又将小鬼子的狼心狗肺用尖刀挑了,供在场边圆石之上,崔家两兄弟带着众位兄弟在石前跪了,给死去的兄弟们叩首以祭。

  祭奠完毕,老六走上前来问崔大胯子道:“大哥,二狗子怎么办?”崔大胯子看了看还蹲在墙角的伪军,走上前去,冲伪军道:“弟兄们,中国人自己不打自己人,你们也不一定就是心甘情愿做汉奸,今天我们是专程来寻小鬼子晦气的,你们几位兄弟,完了事各自逃命去吧,但有一句话记住了,以后再为小鬼子办事让我抓住了,我饶得了你们,我兄弟可饶不了你们!”说完,崔大胯子伸手拍了拍腰间短枪。几名伪军听说能够活命,都是磕头如捣蒜、没口子道谢。

  一个明显领头的伪军忽然问道:“这位可是长白山崔大胯子崔爷?”崔大胯子道:“不错!”那伪军听了,道:“我们几位兄弟原本都是长白山张三发子部下,半年前鬼子清剿,张大哥被小鬼子打死了。”崔大胯子听到这里心中一凛,张三发子他早就如雷贯耳,也是关外十虎之一,只是此人品行不好,欺负百姓、强抢民女之事都干,不过打起小鬼子来倒并不含糊,最后还是死在日本人手里,倒也算得上一条好汉!那伪军接着道:“二寨主王胡子是个软骨头,当时就要带着兄弟们投降,有几个不从的被他杀了,我们几人也是没有办法才当了伪军,这不,我们看不惯王胡子给小鬼子舔卵蛋的模样,跟他不和,就从陈家集被踢到这里!”

  “你们是从陈家集来的?”崔大胯子一愣,问道,几名伪军连忙点头。其实今日这仗打完,崔大胯子就有拿下陈家集的想法,听到几名伪军来自陈家集,于是详细问起陈家集鬼子排兵布防情况。几个伪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崔大胯子听罢,暗暗点头。讲述完毕,那带头的伪军道:“崔爷,要是成的话,您老就带上我们几个一起上山打鬼子吧,当汉奸这窝囊气,我们是不愿意再受了。以后就算是死,死在小鬼子手里,也比被别人背后戳脊梁骨强!”另外几个伪军听了这话,也纷纷点头,一个劲央求崔大胯子收留。

  崔大胯子低头沉吟片刻,考虑到要拿下陈家集,确实需要几个了解那边情况的兄弟,况且看情形这几名伪军也并非奸恶之辈。想到这里,崔大胯子道:“好,既然几位兄弟看得起我崔某,大伙就一块上山,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跟小鬼子干!”众人听崔大胯子应了下来,都是一脸喜色。这时炮楼的各种物资已经全部搬出。清点完毕,光粮食就有一百多担,均是小鬼子日常搜刮乡里得来。崔大胯子对老六道:“全部粮食留一半给老乡,剩下的和全部武器弹药装备,全部装车运回山上!”

  小鬼子日常对百姓盘剥甚紧,所种庄稼全部上缴,再统一发下日本人所谓的“共和面”,均是用粗糠混杂着荞麦皮做成,人吃了拉不出屎来。老六接令而去,众位老乡一听要分粮食,欢声雷动,纷纷回家取各种容器。这边众位兄弟再加上刚刚投诚的几个伪军忙着装车。不多工夫分粮已毕,在众位兄弟们劝说下,老乡们才纷纷回去,但最后还有二十来人死活不走,一定要跟崔大胯子上山打鬼子。

  崔大胯子看留下来二十多人均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面露憨厚之色,一脸诚意,不忍心拒绝,但考虑到目前自己的队伍初到此地、立足未稳,武器装备粮草都还接济不上,也不能收留太多人,于是从中挑了七八个精壮小伙子留下,其他人则劝他们回去。被挑中之人固然异常欣喜,没被挑中的则均是面露惋惜之色,一步三回头,慢慢走回村子。崔大胯子见老乡已纷纷回村,兄弟们也已将所有物资装车套上牲口,掏出怀表看了看,凌晨两点五十分,于是大喊一声:“弟兄们,将小鬼子炮楼点了,我们回山!”熊熊大火映照之下,一行人赶着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向山寨奔去。

  陈官屯鬼子据点被端掉之后,镇守陈家集及陈官屯一带的日军少佐气得哇哇直叫,马上纠集一百多小鬼子,近一千号伪军进山清剿,但崔大胯子山寨所处极为隐秘,再加上弟兄们又是格外小心,鬼子清剿数日,一无所获。这一个多月来众人都没有下山,好在山寨粮草充足,日子倒也并不难过。拿下陈官屯第二日起,崔二胯子兄弟开始重新操练队伍,所有弟兄均是加劲练习,准备等清缴结束鬼子防备放松下来,一举端下陈家集。

  闲来之余,崔大胯子兄弟继续教授崔振阳武功心法。崔振阳的武功传自兄弟二人,后在奉天读书之时与两人分开,只能自己习练,到山上之后,二人才又开始继续传授振阳武功。两兄弟的武功传自当年将二人从虎口救下的老参客,教授之时老人并未告知自己的门派,出师之后二兄弟与人动手,被误以为三皇炮捶门下,两人因而也一直以为老人的武功传自三皇炮捶。但数年之后,在老参客临去之前将兄弟二人叫到跟前,亲手相赠了一部祖传武功秘籍——《气剑真经》,并对兄弟二人说道,老人的武功传自祖上,但并非三皇炮捶,仅仅是有些形似而已。

  原来相传明末年间,江湖上出了一位武林奇人,其名已不可考,传说此人穷数年之功,误出《气剑真经》这套武功心法,一出山立刻名震江湖,因为与他过招之人从未在他手下走过百招以上。这位高人一生并未收徒,去世之后,亲手撰写的《气剑真经》也落入江湖之中。武林人士为抢夺这部经书,一时之间腥风血雨,打得昏天黑地,武林因此元气大伤。但不知为何,每一个辛苦抢到经书之人,按上面记载练成的武功都不一样,而且威力大减,充其量只能算二三流的功夫而已,因而这部真经数度易手。

  真经最后被一位少林寺高僧得到,高僧将真经细细参详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依旧未能悟透。这三个月中,无数江湖豪杰为这部经书到少林寺滋事、屡有死伤。为保持少林寺和武林清净,三个月后,高僧以少林寺名义广撒英雄帖,召集天下武林人士当众宣布,真经原是一场骗局,如果按照真经所载习练,并不能练成绝世武功,留下真经的这位前辈仅仅是跟后人开了一个玩笑而已。高僧又告诉大家,他已将真经内容悉数刻录在少室山绝壁之上,众人可以一并前往观瞧。大伙儿将信将疑跟着高僧来到少室山绝壁,果见真经已经完完整整刻在石壁之上。众人立刻手抄脑记,便有很多人将真经抄录了下来。

  回去之后,大伙儿按真经记载试炼,果然练出的武功均不相同,但无论怎样,根本不可能练成绝世武功,过了几年,大伙儿忽然想到,是否当年这位少林高僧欺骗了大家,山壁上抄录的仅仅是一卷假经?众人一同去少林寺理论,才发现这位高僧早已于数年前出外云游,再也没回来,从此这部《气剑真经》也不知所踪,成为当时武林一大悬案。

  而这位少林高僧,当年确实对大伙儿隐瞒了实情,真经最后一部分他并未抄录在山崖上,而这一部分,他也是一直未能悟透。武林大会一结束,这位高僧就离开少林,寻得一处深山隐居起来,但穷其一生精力,也未能将真经悟透。到了晚年,他收养了一位孤儿,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临去之前也将这部真经相授,并告诉了他这个秘密,而这位孤儿,就是老参客的先祖。

  老参客临去之前将这秘密讲与崔二胯子兄弟,并将真经传与二人,临终前郑重嘱咐:真经中藏有一项巨大秘密,但几百年来老人几十代先祖并未有人参透,他二人如能参悟出这项秘密,将会练成绝世武功。崔二胯子兄弟将师父安葬之后,开始根据《气剑真经》继续修练武功,这才发现,除真经最后一部分,其余部分老参客果然已经倾囊而授,而真经最后一段经文,委实难以索解,好在兄弟二人即知道了原委,也并不急于求成。

  忽忽数年,二人长大后由于打死参商,上山做了胡子,再其后日本侵占东三省,两人组建了东北抗日义勇军,再没有时间继续参悟真经上的武功。不过让两人感到费解的是,兄弟二人得老参客传授的武功,在当时东北已是一流绝顶高手,绝没有老参客临终前所讲:根据真经练得的只是二三流武功。兄弟二人不得其解,若干年后,两人忽然醒悟,人类随着科技发展,武功一项已是大大没落,他二人的武功若放在明末年间,至多也就是二三流的武功,然而换到现今,就已是一流高手了。

  由于战事紧张,再加上二人在武功一道在当时已是绝顶高手,而真经最后一段经文又着实无法索解,于是二人也就没有再继续钻研真经最后一段的武功。每日训练完毕,兄弟二人轮流教授崔振阳武功,除此以外,老三病好之后也开始训练崔振阳枪法,而其他兄弟也分别将自己的绝活交给他,崔振阳聪颖好学,又能吃苦,所学进境甚快,兄弟们都甚感欣慰。山谷之中岁月悠长,练武训练闲来之余,崔二胯子兄弟又带众位兄弟在山后开垦荒地,这山谷后面有大片荒地,土地肥沃。大伙儿合力开垦出数十亩荒地,种上瓜果蔬菜,准备来年再种上庄稼,这样自给自足,也能解决山上的一部分吃用。

  如此过了两个来月,鬼子清缴结束。这也正好是秋收时节,小鬼子开始忙于下乡抢粮,陈家集的防守也就放松了下来,崔二胯子带了两个兄弟下山踩了几次盘子,彻底摸清了情况,然后一举端下小鬼子陈家集据点。这一来,崔大胯子兄弟的名声在全东北又响了起来,慕名投靠的好汉络绎不绝,到第二年开春,山上已聚了七八百之众,队伍空前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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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8 23:06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眼》第一卷 第二部《奉天惊天大案》  第八章 深夜密谋

这一日晚饭之后,崔二胯子与新来的军师聚到崔大胯子房中。所谓“军师”,姓孙,名坚尘,半年前刚刚投靠到崔二胯子兄弟的队伍,原本是孙殿英手下一名副官,因不满国民党部队在此国破家亡之际不抗日,还逼着弟兄们剿共,一气之下挂了官,到东北寻找抗日队伍。军师老家本在东北吉林省,自幼随父亲学习风水相面之说,于易经八卦无一不精,后又投考黄埔军校,毕业后在孙殿英的部队积功升至副官。到东北后,正赶上日本人大举清剿,转悠半年之久也没找到一支象样的队伍投靠。不久他听说崔大胯子兄弟威名,前来投奔,但由于崔大胯子的山寨所处位置极为隐秘,又是转悠了两三个月,要不是赶上崔家兄弟一次围攻据点,他恐怕此刻还在周围乱转。

  到得山寨,军师在军校所学以及正规军的经验立刻显示出来。崔二胯子兄弟虽然熟读兵法,但毕竟是土匪出身,于现代战争的了解还有差距,因而只能做些小打小闹的勾当。军师刚到山寨,与崔二胯子兄弟一谈,二人对他胸中所学甚是钦佩,立刻封了个“军师”的位置。军师也不推辞,进山后立即倾尽胸中所学训练队伍,成效甚佳。不仅整个队伍军纪更加严明,战斗力也大有提高,此外他又将游击战争理论讲给崔二胯子兄弟以及众位弟兄,众人听罢,无不有茅塞顿开之感。

  接下的几次战斗,他们都是出奇制胜、以少胜多,直打的小鬼子是晕头转向,摸不着北。于是崔大胯子这支部队在全东北抗日义勇军中,声名如日中天,前来投靠的更是络绎不绝。由于他们在这一带闹得太过厉害,小鬼子开始派出大股部队,对这地区实行严密封锁、坚壁清野。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最近这一个多月来,队伍一直藏在山寨之中,并没有动作。

  三人在屋中坐定,崔大胯子兄弟先谈起目前山寨中粮食短缺,这段时间前来投奔的弟兄络绎不绝,山中的粮草吃用逐渐成了问题。二人谈论了一会儿,并未商量出更好的对策,于是转头看了看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军师,崔大胯子道:“军师,你可有什么高见?”军师见二人望向自己,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烟袋,缓缓说道:“其实目前山上粮草短缺的事情,倒不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两人听军师突然冒出这句话,都是一愣,问道:“军师此话何讲?”军师放下手中烟袋,说道:“前几日我重新将寨中武器粮草盘了一遍,拿粮食来说,虽然目前山上存粮只够再吃一个月,但是据我观察,我们所处的地界人迹罕至,野物众多,只要做一些捕兽夹子,多捕野兽,就能再扛更多时间,此外,前一段我在后山发现了一种植物,根部充满淀粉。”

  “淀粉?”崔二胯子问道。军师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于是答道:“这淀粉吗,也就类似我们吃的白面。”崔二胯子喜道:“山上就产白面?这下可吃穿不愁了!”军师笑了笑,解释道:“这淀粉吗,和我们所说的白面还有区别,此外因为长在草根之中,提取不易,做馒头恐怕是不行。但要是将就的话,只要将根挖出,洗净切成薄片,混了粮食野菜一起煮,倒也可以节省大量粮食,后山这种植物生长众多,几乎可以说取之不尽!如果仅仅为了活命的话,我看光吃这个就一点问题也没有!”

  崔二胯子听了这话,面露喜色,点了点头。只听军师继续道:“况且只需再撑一两个月,待天气转暖,我们去年在后山开垦的大量荒地就可以种上苞谷、土豆、红薯,我们只种产量大的,不种好吃的,这样就算来年再招千来个兄弟,山上的吃用也是不成问题!”崔大胯子听了军师这番话,不由得点了点头,暗自佩服军师心思慎密,说道:“军师所言极是,只要天气一转暖,我们就什么也不怕了,但不知军师所说更大的难题是什么?”

  军师沉吟了好一会儿,说道:“是银子!崔二胯子一愣,道:“银子?”军师道:“不错,是银子!前几天我检查了寨中全部武器装备弹药。目前山上将近千名兄弟,有枪的不足两成,即便是有枪的,弹药也是不足。以后人马越来越多,这武器弹药问题就更大,光靠从小鬼子手里抢也不是办法!”军师说得不错,最近这段时间山上已经聚集了将近一千名好汉,但很多人使的还是大刀长矛,仅有的一些步枪,还是最近几次从小鬼子手中夺来。用这样的装备和武装到牙齿的小鬼子正规军拼,若不是每每靠崔二胯子兄弟以及军师的深思谋略、出奇制胜,这仗根本没得打。除了枪以外,弹药更是紧张,这几仗打下来,目前有枪的兄弟每人子弹不足三十发。

  崔大胯子听了军师这话,点了点头,说道:“军师讲的不错,这枪弹是个头疼的事儿,光靠从小鬼子手里抢绝不是办法,但若要去买,又哪里来这许多银子,现在一条长枪要卖到一百多块大洋!” 军师道:“不仅买枪需要银子,日后我们要图大事,联合三乡五里的抗日队伍一起跟小鬼子干,这银子一定是少不了的!照现在的形势看,我们不仅要搞到大量银子,而且还要用最快的方法,在最短的时间搞到!” 崔大胯子点头道:“军师说得是,看来要图大事,这银子确实是少不了的!但这许多银子可不好搞,不知军师有什么高见?”

  军师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说道:“这事儿我已经琢磨了有日子了,办法是有,就是不知道兄弟们愿不愿意去!”崔二胯子听了这话心中一喜,说道:“有啥不愿意的,俺们兄弟过的都是刀头子上舔血的日子,有啥不敢做的事儿,您就直说吧!”军师又是默默抽了几口烟,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方法是有,最快的来钱方法,就是去...”说到这儿,军师抬起头来,看了看二人,又沉吟了片刻,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去盗墓!”

  “什么?盗墓?”两人听了军师这话都是一惊,连忙摇头。要知道在当时的东北,虽然是胡子遍地,但大伙儿干的无不都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杀人越货的响当当勾当,至于这掘坟挖墓、坑蒙拐骗之类鼠辈才干的买卖,一向为绿林不齿。尤其这盗墓之事,更被认作是断子绝孙的手段!军师看了两人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我早知二位大哥会如此反应。”说到这里,军师沉默片刻,收起笑容道:“这事儿我也是合计了多日,按理说,这挖坟掘墓之事,确是断子绝孙的勾当,以崔家兄弟的为人,绝对不屑于去做这种事情!”沉吟了片刻,又道:“但现如今小鬼子已经骑到我们的脖子上,马上就要国破家亡!为了能把小鬼子赶出去,这名声不值几个钱!如果真的断子绝孙,只要能把小鬼子赶回去,我孙坚尘并不怕!如果两位大哥不愿意,我愿意自己去!”

  旁边崔二胯子兄弟听了军师这段发自肺腑的言论,都自觉心中有愧,但想起要去盗墓,又不由得有些犹豫。沉默了好久,崔大胯子一掌击在桌上,道:“好!军师说得对,只要能把小鬼子赶回去,名声不值几个钱!”军师见二人表示赞同,心中略宽,又道:“况且我们是为打小鬼子,即便是老祖宗在天有灵,我想也不会过多责怪我们!”二人点头称是,崔大胯子道:“军师所言极是,但不知军师可想好了此事如何进行?”

  军师将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说道:“前些天从山下传来消息,这大清国最后一个皇上——宣统皇上已经投了日本人,不久前还在长春登基作了伪满洲国傀儡皇上,他想复国复辟不是错,但不能拉着我们全中国人都做汉奸,因而我们要挖,就从溥仪这龟儿子的老祖坟挖起!” 崔二胯子听到这里,也不由得骂道:“他奶奶的,溥仪这龟儿子,还是不是中国人?先掘了这小子的祖坟再说!”这边崔大胯子也点点头,问道:“不知军师要掘,掘哪一座坟?”

  军师沉吟了一会儿,答道:“满清入关后这十位皇帝,除末代皇帝宣统尚在人世,其余九位均葬在了位于河北易县和遵化的东陵西陵,并未随他们的先祖葬在关外满人老家。而满人入关之前的两位皇帝,清太祖努尔哈赤,以及清太宗皇太极,再加上他们先祖的合葬墓,则是葬在了关外,号称满清关外三陵。这第一座便是在新宾县境内的永陵,埋着爱新觉罗的几位老祖宗,第二座和第三座则都在奉天城郊外,分别是努尔哈赤的福陵和皇太极的昭陵。在满清这关外三陵中,永陵只是个衣冠冢,并没有什么陪葬,而努尔哈赤死的时候,满人成日东征西讨,并不富庶,因而相传努尔哈赤下葬时陪葬物品也是寥寥。而在这关外三陵之中陪葬最为富庶的,就数清太宗皇太极的昭陵,皇太极在位之时,对内发展生产,对外南袭大明、东功高丽,无论在军事还是经济上,均是所获颇丰,因而皇太极死的时候,满人已经完全可以和明朝一拼。所以相传皇太极下葬时陪葬的金银财宝无数。此外故老相传,皇太极所葬之处风水极佳,乃是满清龙脉龙头之所在,顾而在皇太极死后不到两年,清兵便入关夺了大明的花花江山!”

  军师这一番话,听得崔二胯子目瞪口呆,一拍大腿,呼道:“奶奶个熊,要是一把掘了狗日的龙脉,这宣统的满洲国皇帝坐不了多久,就连这小鬼子的日子我看也是长不了!”崔大胯子毕竟比兄弟多读过两年书,听了崔二胯子这番话,笑道:“我看倒不一定如你所想,这风水之说,原本缥缈!”军师也道:“大哥所言极是,我虽是自幼随先父研习易经八卦、风水之说,但至今也认为这风水之说也只是随乎其心、信则有、不信则无,当不得真的,最多能使子孙后代做事之时多找些借口和安慰罢了!”

  两人听了军师这番话,均是一笑,军师继续说道:“不过这次上山之前,我还确是到过奉天,在奉天北郊,我曾仔细观察过这清太宗皇太极的昭陵,如果按风水例书所言,确是一块宝地,当真是龙腾虎跃、气象万千。因而无论如何,只要这龙脉一掘,无论是对伪满政府还是对小鬼子,多少在士气上是个打击,另外对关外的百姓和义勇军来说,也可以鼓舞鼓舞士气,不知大哥认为如何?”

  崔大胯子点了点头,答道:“军师所言极是,我等虽不信这风水之说,但毕竟有人信,只要这龙脉一掘,对我们的抗日大计只是有利而无害!”崔二胯子听了二人说话,更是兴奋,他毕竟不如二人读书多,这风水龙脉之说在心中比另外二人多信了几成。崔二胯子道:“好,那俺们就从这皇太极的坟挖起,这样是又得宝,又能断了小鬼子的龙脉!军师,你说吧,怎么干?我崔二胯子给你打头阵!”言语之中,颇为兴奋。

  军师道:“这盗掘皇陵可着实不易。自古以来盗墓便为世人不齿,盗墓均为一两个人小股行动。因为历朝历代凡抓获盗墓之人,无不处以极刑,因而盗墓行当都是行踪极为隐秘,人越多被抓获的风险也就越大。不过盗墓者不大规模行动,还有别的原因。”崔二胯子问道:“什么原因?”军师道:“出卖朋友!”崔二胯子奇道:“出卖朋友?”

  军师笑了笑,道:“历史上为了利益出卖朋友的事情屡有发生,为了几两银子可能大多数人不会出卖自己的朋友,几十两、几百两可能也不会,但若是几千两、几万两甚至是几十万两呢?会不会出卖自己的朋友?”崔二胯子听了这话一愣,道:“俺们兄弟自是不会,可保不准有人会!”军师一拍大腿,道:“照呀,自是会有人这样做,因而一起盗墓的同伴里,屡有为分赃不匀而大打出手;更有甚者,打死同伴,将宝物独吞。这盗墓的手段多是找到墓顶,然后在墓顶上打一个洞放人下去,下去的人将宝物装好后由上面人提上去,再拉先下去的人上来。因而就常有人会在宝物全部递上来之后,堵住洞口独吞财物的。”

  崔大胯子兄弟不禁暗暗摇头,感叹人性之低劣。只听军师继续说道:“因此盗墓要么是独脚大盗,凡事单独行动;要么就是父子搭伙,连叔侄乃至兄弟都少有同行盗墓的。”两兄弟听到这里,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心中暗道:“俺们兄弟可不会这样!”军师又道:“正因如此,我才会说盗掘皇陵着实不易,因为盗掘皇陵决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干的。皇陵结构极其复杂坚固,一两人决计干不了,一旦人多了,又难免良莠不齐。”

  崔大胯子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倒不难,我们十二金刚再加上军师,个个都是义气当头、顶天立地的好汉,大不了只留下一两个人镇守山寨,剩下的人都去做这件事情!”军师点点头,道:“如果是这样,确是多了几分胜算,不过除此以外,还有更难的事情!”崔二胯子奇道:“这有何难,不就是挖个洞吗,大不了大伙儿多挖几天?”军师听了这话笑道:“可没这么简单,你可知道这最复杂的皇陵有多少个疑冢?”

  “疑冢?”崔二胯子伸手搔了搔脑袋,表示不懂。军师笑了笑,道:“疑冢就是假坟,历代皇帝无一不对自己风光厚葬,修个陵墓动辄几十年,陪葬珍宝更是不计其数。因而皇帝都害怕日后被人掘坟挖墓,往往都会做很多假坟,使人无法判别真伪,盗墓也难以得逞。相传曹操一生结怨甚多,死后怕人盗墓,共修了疑冢七十二座,至今也没人知道曹操真冢位于何方。”

  “奶奶的!”崔二胯子听到这里不禁伸了伸舌头。军师又道:“除此以外,就算找到真冢,这地宫位置也很难精确判定,因为地宫不一定就埋在宝顶正下方!”“宝顶?”崔二胯子问道。军师道:“这宝顶就类似于我们通常说的坟包子,普通老百姓死了,随便挖个坑埋了再在上面堆个土包子,顶上搁上几张纸钱用砖头一压了事。皇陵可没这么简单,要在坟上修筑城墙、中间填土、上面再盖宫殿,因而叫宝城、宝顶。”

  崔二胯子听罢,叹道:“狗日的,还这么多讲究!”军师点头道:“不错!一般按道理说,这宝顶一定要建在地宫上,否则就失去纪念祭祀的意义,但皇上怕地宫位置被人发现,偏偏不把宝顶放在地宫正下方,虽说不会离得太远,但要是不懂行瞎挖的话,恐怕是一辈子也找不着!”

  这时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崔大胯子问道:“如此说来,盗掘皇陵岂不难如登天?”军师答道:“要是盗掘一般的皇陵确是如此,但此番我们是去盗掘皇太极的昭陵,倒也未见得有如此麻烦。”崔大胯子问道:“军师此话何解?”军师点上一袋烟,道:“自军校毕业,我就被派到孙殿英的队伍里,民国十六年,我们奉命到河北遵化县剿匪,剿匪结束,孙殿英并没有马上率队离开,而是借故将军队开进了东陵,对外是宣称军事演习,实际上这小子是想借这个岔子挖掘东陵、盗取财宝!”崔大胯子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此事。

  军师道:“当时孙殿英动用了一个连的兵力,又挖又刨,最后甚至用上了炸药,也用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才掘开几座大陵。地宫打开的时候我也在场,这才发现原来清陵和以往的皇陵居然有很大不同!”崔大胯子问道:“有何不同,难道地宫的位置会在宝顶的正下方?”军师道:“不错,当时我所在的地宫正是大清乾隆皇帝的裕陵,这地宫位置就在宝顶正下方七八米深的地方。当时看到这里我就觉奇怪,后来又借着副官身份到其他几座打开的地宫里瞅了瞅,也均是无出其右,当时我就很纳闷,这不明摆着让盗墓人有了可乘之机?”崔大胯子兄弟听到这里,也都暗自感到纳闷。

  军师继续说道:“这件事我是百思不得其解,虽想历来得天下之人无不希望所得基业祖祖孙孙、世世代代传下去,但世人皆知,没有一个朝代能够千秋万世,这一点做皇上的自己也再清楚不过,因而历来帝王埋身之所皆是极为隐秘。后来我寻思着,也许是满清先祖努尔哈赤以一十三副甲猬起家而得大明天下,因而清人对自己的文治武功极为自赏,不会相信将来会有改朝换代之事,所以先皇陵寝世世代代有人驻守,也就不必在疑冢地宫方面大费周章。”

  崔大胯子两人听了军师的解释,也感觉颇有道理,都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崔大胯子问道:“如此说来,盗掘昭陵并不困难?”军师道:“这也未必,原因有二,第一,昭陵所处之地几年前已经改成公园,虽然不同于一般公园那样游人众多,但毕竟不能再同盗掘一般荒陵可比。”

  “公园?”崔二胯子兄弟听到这里,不觉诧异道。军师道:“其实早在民国十六年,奉天市政府就已将昭陵改为北陵公园,只是昭陵位置离奉天城较远,地处又偏僻,因而一直未像正规公园那样筑上围墙,再派专人把守。所以实际上昭陵环境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这一措施公布,每年春夏秋三季游人会比往年略多。不过即使这样,对我们这次盗掘皇陵也是个麻烦!”

  崔大胯子点点头,问道:“那么第二点呢?”军师道:“这第二点困难也是因第一点而起,既然被辟为公园,我们自是不能再在陵墓旁边大张旗鼓发掘,因而这地宫的详细位置确定起来就会有一些麻烦。”崔二胯子道:“这有何难,既然已经知道地宫就在宝顶下七八米处,大不了多挖几个洞不就找到了?”军师道:“没这么简单,所谓‘土木之工,不可擅动’,况且看现在的形势,为了避人耳目,我们唯一的方法就是从陵墓外面较远的地方,找一处隐秘之地,将盗洞一直打到宝顶正下方。但是如果地宫的位置探不准,每在地下多挖一米,就要多花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地下不同于地上,你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稍有误差有可能一辈子也找不着!”

  崔大胯子问道:“军师可有什么良策?”军师道:“良策倒不敢说,这事儿我也是合计了多日,但我毕竟不是盗墓出身,若是有一个懂行的一起合计合计,或许能很快找到良策。”听到这里,崔二胯子插嘴道:“老四不就是盗墓出身么,对了,还有那个从陈官屯过来的兄弟刘二子,把他俩叫来一起合计合计如何?”崔大胯子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道:“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况且在行动结束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过老四自幼随他爹盗墓,经验丰富,又是自己兄弟,一起商量商量也无不可,刘二子先不用了。”

  崔二胯子见大哥点头,起身去叫老四。不大一会儿工夫,老四随着崔二胯子进得房间,崔大胯子向老四问起自幼盗墓的经历。老四忽听大哥问起这个,脸腾地红了,扭扭捏捏道:“这些都是以前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自从上了山俺就再也没干过了。”崔大胯子见了老四的样子,笑道:“你不必扭捏,今日叫你来就是要一起合计盗个大墓的!”老四听罢一惊,问道:“大哥此话当真!”

  崔大胯子笑着点了点头,老四喜道:“干这个俺可在行,俺自幼跟着俺爹,这三乡五里的古墓差不多都让暗盗遍了!”崔二胯子笑道:“要不然怎么叫你钻地鼠姚亮呢?”几人都是一笑,老四问道:“不知大哥这回要盗的是哪一座墓?”崔大胯子看了看军师,军师把刚才聊的大致情况向老四讲了一遍,老四听罢,不由得皱了皱眉,道:“这么大的皇陵,俺以前可没试过!”军师问道:“那你就说说以前盗墓的情形吧。”老四道:“以前盗的大多是小墓,只需用洛阳铲探出地穴位置,在顶上挖个大坑,再打通穴道就行了。”

  “洛阳铲?”崔二胯子问道。“这洛阳铲是一种专门用来盗墓探位的家什。”军师解释道:“当年我见孙殿英部队盗掘清东陵,曾经用它来探寻地宫位置。”

  “军师也知道洛阳铲?”老四奇道:“这洛阳铲搞出来可没几年的时间,俺小的时候随俺爹盗墓,还使的是探钎子探墓,后来听说有洛阳铲这东西,俺爹辗转托人从河南搞到一把,一使起来果真好用。相传这洛阳铲是一个河南人李鸭子发明的。”

  老四说的不错,这洛阳铲确是以盗古墓为生的河南洛阳马坡村李鸭子所发明!河南洛阳城自古以来文化悠远,历史上曾为十三朝古都,一直是中国古代政治、文化中心。时至今日,洛阳名闻天下的“洛阳三宝”,就是龙门石窟、白马寺和“洛阳铲”,其中前两样都有极好的声名,而独独这第三样似乎并不光彩,缘由是提起它就让人会想起盗墓。洛阳城确是盗墓风行,主要源于洛阳自古以来的厚葬之风。自古以来洛阳达官贵人讲究厚葬,而且往往异常重视墓穴的修建,随葬颇丰,以致于洛阳古墓多如牛毛。唐代诗人王建曾这样形容洛阳墓葬稠密:

  北邙山头少闲土,

  尽是洛阳人旧墓。

  旧墓人家归葬多,

  堆着黄金无买处。

  也正因如此,洛阳盗墓之风自古盛行,而历代盗墓者也是能人辈出。相传在清末民初年间,洛阳马坡村李鸭子偶然发现一搭棚子的人挖坑插棚杆时,用的是一把筒瓦状的短柄铁铲子,铲子往地下用力一戳,提起就带出不少土来。李鸭子立刻想到如此的铲子探墓肯定比钢锨容易得多。于是用纸贴着铲子撕了一张图样,回家后找铁匠琢磨打造了一把,果然好用,洛阳铲也是很快就在盗墓者手中传开。

  老四把洛阳铲的来历向大伙儿讲了一遍,众人无不啧啧称奇,军师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洛阳铲在勘探墓穴位置上确是好用。这次我们盗掘昭陵,这洛阳铲必是少不了的。只是据说这洛阳铲打制不易,唯有手工才能制作,而且除洛阳以外,没有其他的方可以生产。要到洛阳去采购此物,恐怕又要大费时间!”

  “这倒不用,”老四说道:“当年俺爹买回这把洛阳铲,足足花了一百多块大洋,顶上一支长枪的价儿了,俺和俺爹两人搭伙,需要两把铲子,于是俺爹就找了铁匠,想要按照这幅铲子的形状再做一把,但不成想这洛阳铲制作起来着实不易,一连做废了十多把铲子,才打制成一把能用的,当时打这铲子之时,俺就在旁边,全部诀窍倒是都记住了,现在只要山上有做过铁匠的兄弟,明日搭好炉子,我保证不出五日,定能打制出几把能用的家什来!”

  几人听了老四这话,心中均是高兴,军师问道:“适才你说小墓盗过无数,大墓有没有碰过?”老四道:“大墓碰得不多,但也有几座。”军师道:“说说看。”老四道:“前些年在吉林俺和俺爹盗过一座大墓,据说是满清一个什么大官的坟,记不清了,这座坟地穴大得很,埋得又深,俺们用洛阳铲足足打了将近一百个探洞才找到地宫位置,然后俺和俺爹非别从左右两侧打洞打到地宫顶上,然后在上面凿了一个洞下去。”崔二胯子听到这里,奇道:“咦?干嘛不直接在上面挖个坑下去,还有,就算要从两边挖,为什么还要挖两个洞?这不是浪费么?”

  老四听了这话,笑道:“二哥有所不知,无论是大墓小墓,这地宫里面都是密封的紧,少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没透过气儿了,若不把里面的秽气放出来,人是下不去的。小墓埋的浅,随便在上面挖个坑,再在地宫顶上面打个洞,一会儿人就能下去了。而大墓可不行,先不说在上面直接挖坑要花多大功夫,就算你挖通了,下面的秽气也一时不容易放出来,因而要从两侧一起挖,就是为了通风。”崔二胯子听了点点头,军师问道:“你说这两侧挖洞,要挖成什么形状?”老四答道:“要挖成个倒八字型,才便于通风。”

  军师听罢点了点头,道:“V字型,盗墓之人确是聪明!”沉吟了一会儿,军师问道:“一般你们所挖的盗洞尺寸多大?”老四道:“俺们当时挖的洞,一般是不到二尺的圆洞,只要一个人能进出就可以了”军师又道:“一般情况下,一个人进去挖多久就要上来透透气儿?”老四道:“浅的话一两个钟头没问题,要是深的半个钟点就要上来透透气儿,要不然人会受不了。”军师听罢点了点头,道:“这样的盗洞一个人一天能挖进去多远?”老四道:“我挖的话,有人配合往外运土,不用洛阳铲先打洞,一个钟点挖出去六七尺没什么问题,要是先用洛阳铲打好洞,我一个钟点能挖进去一丈,但是不熟练的人我看最多能挖到一半儿就不错了。”

  军师听罢,思索良久,又掏出纸笔计算了一下,道:“我倒是有主意了!”崔大胯子听了喜道:“军师有何良策?”军师沉吟了半晌儿,又是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来将画好的纸铺在大伙儿面前,说道:“大伙儿请看,这就是我凭记忆画的皇太极昭陵的位置布局草图。”众人都伸着脑袋向桌上望去,只见军师所画的,是昭陵位置的平面图,地上的部分大致画了甬道、宝城、宝顶的位置,而地下部分,不仅仅画出了地宫的位置,也将盗洞的大致布局画了出来。

  军师指着图纸说道:“目前我们先不考虑其它诸多细节,只从整个工程量上看一看是否可行,要花多长时间。”崔大胯子道:“好,军师请讲。”军师道:“这次我们掘墓,为了不引起注意,不宜从离宝顶地宫太近的位置动手,但也不宜太远,我刚刚大致计算了一下,盗洞入口位置绝不能离地宫超过二里。”老四听罢,道:“二里都太远了,这岂不要挖上一年?”军师道:“你听我讲,如果算二里,是一千米,我们打上他两成的损耗,是一千二百米,这样我们就可以大致打倒地宫的附近,然后我们在这个地方用洛阳铲打探洞,探到地宫的精确位置以后,再挖过去找到金刚墙的准确位置,然后从那里进去,这一段我们算上它要挖三百米,因而一共要挖一千五百米的盗洞。”

  老四笑道:“军师的损耗打得太富裕了吧,如果探的准的话,不用这么多,俺看总共有一千二三百米就足够了。”军师道:“多打些富裕有好处,多做准备以免临到头抓瞎。”崔大胯子兄弟听了军师这句话,都点了点头,道:“军师说得有理!”军师继续道:“我刚刚大致计算了一下,就按老四说的,打直径不到二尺的盗洞,也就是大概六十公分,这样一千五百米打下来,大约是四百二十五方土,再打点富裕,算是四百五十方,如果按两个月挖通的话,一天是不到一方土,用大箩筐装,一天也就是要运出去五十筐土。”老四听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从二里远往里挖,只要人手够,看来是不成问题。”

  军师道:“对,没错。我刚刚大致合计了,我们也不用派太多人,就派十二名兄弟过去,每半小时换一个人,每人每天下去四趟,这样按老四刚刚说的,每个人每天干上他两个钟点,既不累,还能保持速度,这样一个人一天至少能挖进去两米多,算起来这一千五百米,有两个月时间也就足够了!只是唯一我担心的就是洞子挖得深了,通风会有问题。”老四道:“这个倒不是大问题,到时候俺只要打一把小号洛阳铲,打出的洞只要有小孩胳膊粗细就可以了,随时我们斜着向上打通气孔子,每隔上一段就来上它一个,就算上面的人看见了这个孔子,也只会以为是老鼠洞,不会发现的。”几人都不由得赞道:“好主意!”

  崔大胯子站起身来,背着手踱了几步,道:“此事虽然要办,但在事成以前一定要严把口风,万不可把消息透了出去,同去这十二名兄弟一定要选值得信任可靠的,我的意思是尽量从我们十二金刚和军师里面挑选。”崔二胯子点头道:“大哥说得对,俺看这样,就让老三陪你留在山里盯着,俺和军师、老四带着剩下的八名兄弟一起前往,只是还少一人。”

  老四道:“倒是还有一人可以同去!”崔二胯子问道:“谁?”老四道:“就是前两个月才上山的刘二子,他也是自小随他爹盗墓,身手不坏,倒是能帮得上忙。”崔二胯子兄弟和军师三人低头商量了一阵,这刘二子几人倒都是知道,平时不太爱说话,为人倒是老实得紧。三人商量了一会儿,都无异议,于是一十二人参与掘墓的队伍算是定了下来。

  军师道:“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值得商榷,就是昭陵虽在荒郊野外,但我们这一十二人前去大张旗鼓刨上两三个月,难免会出事,因而我看还要商量一个法子,怎么对外掩饰一下。”崔大胯子问道:“军师有什么高见?”军师道:“去年我到昭陵是差不多入秋儿的季节,还是有三三两两的游人,路边也有一些卖杂货小吃的摊贩,我的意思是,不如我们索性就在开掘之处花上点银子,盖一处小饭馆儿作为遮掩。后面再盖一处大屋,洞口就设在大屋之中,这一十二人全住在里面,准备好大箩筐,将刨出的土先放在箩筐之中,晚间再装上车运往别处倒掉,不知大哥认为这法子行不行?”崔大胯子低头思索了一阵,觉得基本上没有大的漏洞,于是点头同意。

  军师又说到皇陵之中不知到底有多少宝物,现在路上盘查得紧,如果一次全部运回,万一路上出事,未免前功尽弃。不如先运回山一部分,剩下的暂时放在皇陵之中,只要将小店大屋入口封死,或者再寻找另外一处隐秘地点再开个口子,方便以后再次进入皇陵取宝。三人都感觉军师想得周到,纷纷点头同意,当下又商量了一些其他细节问题,直到大伙儿均无异议,这事情就基本算是定了下来。

  按照大伙儿最后商量的结果,从第二日起,老四和崔二胯子就带人赶制洛阳铲,而军师和崔大胯子则负责制作一些更为精密的测量工具。这几日正在化雪,山路泥泞,待十几日之后大雪化完,军师先带三人出发,勘测完毕,并且盖好作为掩饰的小饭馆儿,崔二胯子再带剩下的兄弟们前去会合。大伙儿又计算了一遍,按照现在这种安排,大约两个半月盗洞就能挖通,而最迟三个月宝物就能运回山上。这段时间,崔大胯子则需派人去寻专门倒腾军火和古董的老毛子接头,安排购买军火之事。商量已毕,已近半夜,大伙儿分头回去安歇。

  第二日一早,崔二胯子与老四带上两名铁匠出身的兄弟,在后山空场架起一座打铁的炉子,开始按照老四连夜画好的图样打制洛阳铲。二人并未向两名兄弟交代将要打制的工具作何用途,只约略说是以后打仗挖掘工事之用。这洛阳铲确是与一般土铲不同,打制起来极为费力。一般土铲或为平头或为圆头,但铲身则基本都是平面,即便圆头土铲铲头稍有弧度,也只是少许向内弯曲而已。而洛阳铲因为是要做为挖掘探洞、采集探土之用,其工作原理大约和现在的石油勘探、地质取样相似,故而铲身不是扁形而是半圆筒形,类似于瓦筒状,很像七八十年代常见的一种凶器——管儿插。

  洛阳铲虽然看似半圆,其实形状是不圆也不扁,最关键的是成型时弧度的打造,需要细心敲打,稍有不慎,打出的铲子就会带不上土。不仅如此,洛阳铲在制作工艺上更为复杂,通常制造一把小铲需要经过制坯、煅烧、热处理、成型、磨刃等近二十道工序,故而只能手工打制。如果是一把好的洛阳铲打制完毕,再装上富有韧性的腊木杆并且接上特制的绳索,就可以打入地下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深处,铲子提起之后,铲头内面会带出一筒土壤。盗墓者通过对土壤的结构、颜色、密度和包含物的辨别,就可以判断出土质以及地下有无古墓葬等情况。

  几人没日没夜赶工,头七日一连打坏了十一把铲子。第八日清晨,终于打制出一把像样的洛阳铲。老四将打好的铲头装上事先预备好的蜡木杆以及绳索,与崔二胯子兄弟、军师等三人到后山找了个没人处一试,果然好用,没一会工夫,就打下了一个十几米深的探洞,几人皆是欢喜非常。老四又将图纸略作修改,之后七日之中,几人昼夜赶工,一连打制了四把大铲,两把小铲。洛阳铲打制完毕,老四又让铁匠制作了盗墓所需的钢钎、土铲、镐头等工具,到第十五日,所有盗墓挖掘一应工具都是准备齐全。

  这几天军师也没闲着,带着几名木匠出身的弟兄赶制盗墓测量专用工具。由于盗墓所需测量工具是在地下进行精确定位测量,故而精度要求极高,不仅制作起来极为困难,而且做好后还需不断测试,反复改进。军师又到库房查看这一年来缴获的小鬼子诸多军用器具,看看有没有合用的称手工具。这一日军师在库房中发现了一件小鬼子迫击炮专用的测距仪器,不知被谁带回了山上。将这测距仪拿出一试,异常精准,平地之中一公里的误差不足半米,军师不由大喜。此后军师又陆续在库房之中找到钢尺、电筒,居然还发现了几副防化兵专用的防毒面具,不禁兴奋异常。

  到得第十五日,所用盗墓器具全部准备完毕。这日晚间,崔大胯子召集十二金刚,再加上军师、刘二子,一共一十四人,聚在了崔二胯子兄弟居住的山洞之中。崔大胯子当众宣布了这次行动,众位兄弟听罢,先是不信,继而是惊讶,最后是兴奋之极、竞相雀跃。想是最近这段鬼子封山紧了,众位兄弟均在山上憋屈的异常气闷。军师宣布了整个行动的人员、分工及安排,并命令从第二日起,所有参与行动的兄弟,编为两组,到后山在老四和刘二子的带领下,学习使用洛阳铲以及挖掘盗洞的技巧,五日内务必练熟。第六日一早,由军师带领老四、老八老九率先出发打前站,其余兄弟继续留在山上加紧练习,五日后崔二胯子带领剩下兄弟前去会和。

  第二日一早儿,所有参与行动人员在老四和刘二子的带领下来到后山空场,开始盗墓掘洞训练,连军师、崔二胯子也无出其右。好在有军师、老四以及刘二子同行,其他兄弟不必学习太多盗墓知识,只需学会洛阳铲的使用以及挖掘盗洞的技巧,加快掘洞的速度也就足够了。老四和刘二子带领众人,言传身教,众位兄弟再分头练习,到得第三日上午,所有技巧大家均已掌握。第五日下午,军师详细测量了一下大伙的速度,用洛阳铲打洞平均每打一个十米深的探洞,只用不到一小时时间,而挖掘直径六十公分的盗洞,平均一小时一人可以挖进八十公分,比预想的速度要快许多,众人均是信心十足。在此期间,老三又为大家伪造了良民证、通行证各种证件。这老三不仅枪打得准,自幼书画篆刻无一不通,最擅长的就是伪造各种名人书画的赝品,制作几张假证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当日晚间,众位兄弟聚在山洞之中,喝罢临行酒,老三将伪造好的证件发与各人,崔大胯子最后叮嘱了一番,众人各自回房早早安歇。

[ 本帖最后由 julia326 于 2006-6-29 16: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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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8 23:06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眼》第一卷 第二部《奉天惊天大案》  第九章 奉天谋事

第二日一早,军师老四带上老八老九备上足够银两、暗藏武器,告别众位兄弟下了山。一路无话,第五日四人到达奉天郊外。正是傍晚时分,昭陵附近冷冷清清,早已没了游客。军师在宝城附近巡视一番,最后在距宝顶东北方向一公里左右,选了一处地点,此处虽然较为偏僻,但还是靠近路边,开一家小店服务游人并不过分。
  地点选定之后,军师让老八老九在远方放哨,他和老四取出测距仪器,大致测量了到宝顶的距离,不多不少,刚好九百米。从他们所处位置向西南方向望去,隐隐可以看到宝顶后面的隆业山。军师做好记号,几人又在附近勘测了一番,发现距此向北不到一里地,有一条极长的土沟,深一米左右,宽度不到两米,估计是地震后留下的地缝,正好作为他们卸土之所。侦察勘测完毕,天已经全黑下来,四人藏好武器,进奉天城找了一家客栈休息。吃过晚饭,大伙儿聚在房中,军师将这几日的安排吩咐了一番。由于这几日连续赶路,众人都非常疲倦,军师分工完毕,各人早早安歇。

  第二日一大清早,大伙儿到城中找了工匠,又采购了建屋所需的一应材料,再买了四匹骡子,四辆马车,二十个大箩筐,带着木匠瓦工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回到昨日选好的地点。军师多付了银子,再加上房屋并不讲究,到第三日傍晚,四间大屋再加一个小院搭设完毕。在这三天中,军师又假装勘察风水,将小店与昭陵宝顶的详细位置、精确距离作了准确的测量。最后测得的数据是,昭陵宝顶就在他们所盖大屋正南偏西四十四点五三九度,误差不超过零点一度,而精确的距离是八百九十八点一三米,误差应该不超过两米。

  第三日下午,军师派人到城中采购开店所需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之物,这才想起真是百密一疏,原来他们这次先的四人,再加上崔二胯子等第二批到的八人,竟无一人懂得烹饪之术。虽说并非不会做饭,但毕竟离开店所需的厨子相差太远。军师思索了一阵,感觉事关重大,虽说开店只是个对外的幌子,但一家饭店的厨子是店的招牌,原本店的位置就已偏僻,如若饭菜再做得不像样子,难免使人疑心。再说他们这一行数人除自己之外,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绝不宜在外堂露面。

  想到这里,军师马上带上另外三人,进奉天城寻找有没有合用之人。说也凑巧,进城没有多久就见到翠儿祖孙的馄饨摊子。一尝之下,众人均感满意,几人边吃边低头商议了一会儿,军师向老人提出到店里帮忙的要求,并提出给予丰厚的待遇,老人听罢自然满意,小女孩也无大异议。第二天上午,祖孙两人便来到店中,几人按照老人要求,又进城采办了一些家伙物事,当日下午,小店就算红红火火地开张了。

  这几日一边等待崔二胯子和剩下的兄弟,军师又带着老四对现场进行了再次测量勘查,并画好详细图纸。在距皇陵北首百十来米处,老四测量时又发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地点,可以用作盗洞的第二入口。这处秘密后发现,几人着实兴奋了一番,因为按大伙儿先前的计划,盗洞挖通后,只要取出第一批财宝,就要将原有的洞口堵死,在其他隐蔽之所再开一个口子,以方便日后再次到皇陵之中取宝。

  当下军师和老四将该处地点做了详细测量,把盗洞在地下如何掘进、何处与此处连通、何处设置换气口子,一一作了详细布置并画好图纸。等待期间,几人又将买来的骡车做了改装,在大车下面打制了一个三十公分厚的夹层,方便日后回山时藏放宝物武器。一切准备完毕,已是两日之后,又等了两天,到第五日半夜,崔二胯子携余下七名兄弟如约到来。说起一路上的事情,倒没遇到什么麻烦,只是几人需要携带工具及武器,不敢走大路,所以要绕过鬼子关卡,又要躲避巡逻兵,不免多耽搁了几日。

  众位兄弟又聚在了一处,甚是兴奋。军师叫翠儿做来夜宵,几人边吃,军师把这几日的工作向众人讲述了一遍,再将具体安排分工一一做了交待。吃罢夜宵,崔二胯子几人因为一路疲累,所以早早上床休息。而军师老四和老八老九四人则拿上崔二胯子带来的工具,连夜开始了第一轮挖掘。为安全起见,军师派了两名兄弟在外守夜,又让老四给翠儿祖孙两人下了迷香,防止他们半夜起来撞破众人的行动。

  第二日一早,后来的兄弟也加入了挖掘队伍。接下的日子,一行十二人吃住全在大屋之中,人歇家伙不歇,日夜不停向皇陵地下玄宫挖去。皇陵所处的土壤远比山寨疏松,因而挖掘进度比军师预想要快。但实地挖掘要有大量时间花在测量、调整误差上面,因而总体进度并没有快更多。

  挖掘盗洞最大困难倒不在挖,而是如何精准定位。人在地下四周都是黄土,没有参照标准,所以就无法确定身在何处,况且即便知道方位不对,若想前后左右调整几步距离,就是少则一方土,多则十几方几十方的工程量,时间更要花费数天工夫。所以大伙儿开始要尽可能将误差调整到最小,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要说千里,即便开始测量相差半度,最后差上百十来米,他们就有可能永远找不到地下玄宫。因为这次大伙儿带来的洛阳铲,能够达到的最大深度是五十米,只要最后误差大于五十米,前面几个月的工作就将前功尽弃。

  所以此前军师为测量定位做了大量准备,不仅制作了精度极高的水平仪经纬仪,还做了大量测量水平用的标尺,测量竖直所用的悬锤,此外还有让盗洞一直保持在挖掘直线上的标杆。不要小看这几根标杆,人在地下很难保证一直沿照直线挖掘,三拐两拐就不知拐向何处,到时再想调整简直难如登天。虽说在地下保持直线很难,但借助了这几根小小的标杆,就会异常简单。标杆的使用并不复杂,只需在前进方向插上两根标杆,人站在第一根标杆后眼向第二根标杆望去,只要看不到第三根标杆,这第三根就绝对和前两根在一条直线上。

  此外,由于寻到了缴获小鬼子的公制三十米钢尺,地下测距倒是简单多了。军师只需制作两把五公斤拉力的弹簧秤,这难不到他,先让老四找到两根弹簧,军师用木板衬在后面,又找来一把杆秤称了十斤砖头。称好后用布袋装好,在弹簧前面做一钩子钩住布袋提起来,弹簧拉长的位置就是五公斤的拉力。这样用两把弹簧称分别拉住钢尺两头,再加上五公斤的拉力将钢尺拉直,这三十米钢尺测量出的距离误差,就绝不会大于一厘米。

  当然,除了这套精密的测量定位方法外,军师还有一大法宝垫底儿,就是老四所打造的洛阳铲。既然知道召陵地下玄宫埋藏不深,因而这次挖的盗洞一直是在地表下五米左右,平行于地表向昭陵宝顶方位延伸。因为盗洞直径只有六十公分,所以随着盗洞挖深,换气就成了问题。除此以外,由于盗洞尺寸较小,两人在内无法错身,所以当盗洞挖到了一定深度,每次换人一进一出就要花上一个甚至数个小时时间,将会大大减慢挖掘速度。

  为解决这些问题,挖掘之前军师和老四合计出,在盗洞每隔十米的地方挖一处较大的空间容两人错身。再用最小号洛阳铲在此处斜向上打一个直径十公分的换气孔,一直打到地表草丛。换气孔打通,在里面用白蜡杆挑出一块红布从换气孔伸出地面,这样上面的人就能够轻松找到换气孔位置,借此就可以大致判断目前盗洞挖到了什么地点,如果误差过大,就要立即调整。此外上面人找到新的换气孔后,做下方位记号,再用杂草等将洞口做好掩饰,防止外人发现。不过换气孔出口直径如此细小,就算被人发现也只会当作鼠洞而已。

  军师又挖空心思,制作了许多简易的手摇换气抽风装置,类似于今日的抽风机或换气扇,布在盗洞各个换气口处,每日派人下去轮番摇上个把小时,保证洞内空气新鲜,在前方挖掘的人不会有窒息的危险。

  即便如此费事,由于昭陵土质较为疏松,挖掘进度也比预想快上十几天。这一段时间前面小店一切正常,虽然地处偏僻,每日并没有几个客人,但祖孙两人倒也尽心尽力,将小店经营得似模似样,并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

  大屋中的兄弟除最开始来的四人,白天均是足不出户,每日吃喝拉撒睡均在屋中解决。到得晚间,老四将祖孙两人下好迷香,然后派两名兄弟出去站岗,众人用大车将白天挖出的黄土偷偷运到土沟倒掉。由于军师和老四事先安排周密,所以一切井井有条、异常顺利,随着挖掘工作逐渐深入,众人也是越来越兴奋,当然也越来越紧张。

  两个月后的一日傍晚,盗洞终于挖到了预定位置,前方挖掘的兄弟传来这个消息,大伙都是兴奋异常,但同时也掩饰不住紧张的神情。军师吩咐众人停工休息,然后和老四、刘二子一起,又用了一天时间最后精确测量。到第二日晚间,得到的数据是,他们现在挖到的地方,就在昭陵宝顶地下六米深,深度误差不到两米,左右前后误差不到二十米处。众人听罢,个个摩拳擦掌,连月来的枯燥挖掘工作,兄弟们都憋得紧了。当下军师派了几人下去,将盗洞尽头扩大,挖出一个高两米、宽两米、长三米的空间,足以容纳七八个人在内转身,顶部再用木板支撑,下面衬以木桩,以防止顶面塌方。

  随后军师将众人分成两组,轮番上阵,每人手持一把洛阳铲,按照老四和刘二子画好的方位用挖掘探洞,精确定位地下玄宫的位置。而其他兄弟们则负责帮忙往外运土。这项工作一直进行了三天三夜,直到第三日午夜,老四在小屋左下角,将探洞打倒二十五米深浅的时候,洛阳铲的铲头瓦筒里终于打上来第一筒人工夯土。老四用手在筒中抠出一小撮夯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一把将洛阳铲扔在地下,跳起来喊道:“兄弟们,成了,地宫的位置找到了!”

  众人听到老四叫声,纷纷停下手里工作围了上来,刘二子也伸手从瓦筒中抠出一块泥土,下嗅了嗅,说道:“不错,是地下玄宫外围的夯土层。”军师走了过来,看了看刘二子手捏的泥土,问道:“肯定吗?”老四答道:“错不了的,地宫就在那里!”众位兄弟听了这番话,几双眼睛都兴奋地望着军师。军师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大伙儿都停了手里的工作,就从这里,顺着老四的探洞往下挖!”

  几人大叫一声:“得令!”老四一马当先,大喊了一声:“我先来!”抄起地上的土铲向下挖去。由于有老四的探洞指引,再加上众位兄弟都是心气儿极高,到得第二日午间,仅仅用了十二个小时,盗洞就已挖到老四洛阳铲打到的地方。几名兄弟没有休息,又在原地掘出一个两米长、一米宽、一米五高的空间,老四和刘二子这回是亲自手抄洛阳铲,仅用了六小时时间就打出了二十几个探洞,皇陵地宫位置基本确定。

  其后两人各自分工,分别用洛阳铲探掘玄宫上下部分形状结构,不出半日,昭陵地宫外型草图大致画出。这时两人已是整整两天没有合眼,军师拖二人到大屋休息,其余兄弟则轮流下到盗洞,不停地向地宫外墙挖去。

  老四只睡了几个小时,心中兴奋实在睡不下去,于是起身抄起铲子又下到洞中。爬至盗洞尽头,只见其余兄弟正在挖掘,这时挖到的地方,距刚才打探洞之处已向前掘进了将近十米。

  老四凭着多年盗墓经验,这时已经隐隐可以嗅到地宫的味道。走至近前,老四对前面两个兄弟说道:“兄弟们,你们歇一会儿,俺来!”几人见是他,停下手中的工作退了下来。老四走到前面挥起铁铲,嘴里哟着号子一铲一铲向前挖去。他毕竟盗墓出身,挖掘速度要远比其他兄弟为快,不到一个小时,盗洞又向前掘进了将近三米。这时老四已经感到地宫的味道越来越浓,地宫外墙皮几乎就已在触手可得的前方。他逐渐放慢了速度,动作减慢,每一锹的深度加大,嘴里数着数,握着铁锹一下一下实打实地向前掘进。果然不到第五锹,随着“镗”的一声巨响,老四拿锹的双手猛地一震,暗叫了一声:“奶奶的,到了!”

  这时老四明显感到铁锹的锹头碰上了坚硬无比的花岗岩,抽回铁锹,只见锹头已经锛了一个大口子。老四放下手中铁锹,双手颤抖、小心翼翼扒开前面的泥土,没有多久,巴掌大小的一块打磨平整而光滑的花岗岩墙体顿然裸露在面前。老四足足愣了半袋烟工夫,才转过身声嘶力竭地向后面的兄弟喊道:“弟兄们,到了!到地宫外墙了!”声音嘶哑,回荡在窄窄的盗洞之中,良久不绝。

  外面兄弟听到老四这一声鬼鬼哭狼嚎般的嘶喊,都是一怔,马上爬向前来。由于盗洞狭窄,到了前方只能一个接一个排在老四后面,只听老四嘴里喃喃叨念道:“玄宫外墙,玄宫外墙,我们总算找到了!”后面几个兄弟互相看了看,纷纷抄起铁锹,七手八脚,不一会工夫就将盗洞挖了三四倍宽,众人终于站到老四旁边,只见老四颤抖着双手手指向前方,用嘶哑的声音叫道:“兄弟们,就是这里,地下玄宫的外墙墙皮!”几位兄弟顺着老四手指方向,就在众人正前方,一块巴掌大小的花岗岩石露在了外面。兄弟几人对视了一眼,又抄起家伙、锹挖手刨,不大会工夫,一整块花岗岩石裸露在大伙面前。

  汽灯照在劳累了几个月的兄弟们脸上,只见大伙脸上又是汗,又是泥,但一个个眼光发亮,心里说不出的一种兴奋!沉默了一会儿,老四道:“弟兄们,走,上去找军师合计合计!”

  一个小时后,一行十二人全部围坐在大屋里面。听完老四的讲述,军师问道:“你没有看错,确是地下玄宫外墙皮?”老四肯定地回答道:“错不了!下面怎么办?”崔二胯子听完两人的对话,说道:“我看也别再找什么劳什子入口了,就在这块花岗岩墙皮上凿两个炮眼儿,填上炸药一炸不就了事?”

  军师摇头道:“不成,这地下玄宫外墙极厚,只炸一次绝不可能炸透。此外这里土质疏松,恐怕这一炸还没将地宫炸开,盗洞就已经塌方!”军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还是先听听老四和刘二子的主意。”众人听了这话,都将目光转到老四身上。老四与刘二子低头商议了一阵,才道:“依俺们俩人的意思,最好还是找到金刚墙墙皮!”

  “金刚墙?”崔二胯子问道。“对,不错!”老四道:“以前俺们盗的墓,没这么大的皇陵,只要找到地宫,在顶上凿个洞放人下去就行。但眼前这个皇陵地宫恐怕没这么容易打开,光地宫外墙俺看就得有七八尺厚。”刘二子点头道:“所以要找金刚墙,这金刚墙是死人放棺材进的道儿,也是整个地宫最软的地方,我们只要找到金刚墙,进去就不成问题。这金刚墙我们只要顺着刚才那处绕着地宫挖上最多一圈,一准儿能找到!”军师听罢,点头道:“好,就这么办,我们派两拨人,沿着左右方向分别挖掘,这样可以加快进度!”

  众位兄弟齐声叫好,个个摩拳擦掌,很不得马上下去挖掘,找到金刚墙进入地宫。“且慢!”军师一挥手道:“先不急进去!”众人都是一愣,眼望军师,军师道:“还有一处问题没有解决,就是地宫中密封数百年的疫气!”军师沉吟了片刻,道:“先不说地宫是否有毒气装置,就算没有,只要金刚墙皮一撬开,光是几百年来尸体和各种器皿物件的腐败之气蹿出来,下去的兄弟就没有一个能活着上来!”老四也点头道:“不错,以往我们都是找到地宫后,要在顶上挖一个大坑,所有下去将地宫凿开的人都要口鼻捂上湿毛巾,腰系麻绳,由上面的人拎着,只要地宫撬开一块砖缝儿,上面人就马上把这人拎上去,以免中了地宫窜出来的疫气!而且就算这股子疫气放出之后,还需再放灯烛下去,看是否能够进人。”

  刘二子也点头道:“不错,这股子疫气端的厉害,人要是中了,轻则全身瘫痪,重则顷刻间没命!”众人听了几人这番话,面面相觑、脸露恐惧。沉默了一会儿,军师才道:“所以找到金刚墙后,先不忙撬开,我们再用老法子,用洛阳铲在原地斜往上打两三个通气口子,之后我们堵上以往所有通气口子,只留大屋的进口和金刚墙皮附近的通气口。然后派两名兄弟戴着防毒面具下去拆墙,并且我们需要再做一个大号鼓风机,放在大屋进口不停向里吹气,这样就算墙拆开后那股子疫气跑出来,也只会沿着金刚墙左近的通气口向外跑,不会熏到下去拆墙的二人。二人只须将金刚墙拆开一道砖缝立刻回来,只要这二人一上来,我们一十二人轮番上阵,日夜不停向里鼓风,这样我看有几日功夫地宫就可以下人了!”

  大伙儿听了军师这番分析和布置,都松了一口气,齐赞军师想的周到,但又不免觉得多等上几日才能进入地宫,让人焦躁。军师又道:“老四,此外依你看,地宫之中是否会有什么机关装置?”老四沉吟了一会儿,道:“王侯将相陵墓因为较易盗掘,往往机关重重,但皇陵结构缜密坚固,或许机关会少些,对了,当年孙殿英盗掘东陵之时,军师可注意到这地下玄宫中可有机关?”军师低头回忆了一阵,道:“当时孙殿英打开的几座玄宫确实都未见到机关装置,不过皇太极陵乃清初修建的第一座大陵,倒是不可不防。”

  老四点头道:“军师说得有理!虽说皇陵之中设置机关的极少,但俺们倒确是不可不防。”崔二胯子也点头道:“不错,老四就给兄弟们讲一讲以前见过的机关装置,也好让兄弟们有个防备。”老四点点头,道:“以往俺盗过的墓中,装有机关的也不算多,最多三四成吧。而且由于时候久了,好多机关已不能用,所以真正见过的也不多。不过最常见的是毒气、弩箭、翻板。毒气现下倒是好对付,有了小鬼子的防毒面具就更不怕。弩箭一般和踏板一起,人一踏上去,毒箭就发射出来,不过要是带上几块木板铺在地上,人只要从木板上走,机关就触发不了。此外翻板就类似于捕兽的陷阱,陷阱下面有尖刀等装置,人一旦掉下去很难活命,但要想破解也并不难,和弩箭一个道理。”

  这时刘二子补充道:“除此以外,很多机关都安装在墓室大门上,只要开门时仔细观察,都有端倪可寻。”军师问道:“你们说的木板要多大尺寸?”老四道:“只要宽度一尺来宽,三四尺长也就够了,平日我们两人盗墓,两块木板来回倒着也就够用,不过这次我们盗的是大墓,需要帮手较多,还是要多准备几块。”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刘二子忽然对老四说道:“四哥,前两日往地下玄宫打掘探洞时,我发觉到一处怪异之处。”老四一愣,问道:“你指的可是玄宫上半层?”前两日大伙儿挖到预定地点后,老四与刘二子分别用洛阳铲探掘地下玄宫的外部形状,老四负责玄宫下半部分,而刘二子是负责玄宫上半部分。刘二子点头道:“不错,是玄宫的上半部分。”老四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刘二子低头回忆了一阵,说道:“当时有一铲明显打高,打到玄宫顶部偏上的位置,按理说地宫顶部是弧形结构,再上面都应该都是封土了,可这一铲我却打到了一个物件上面。”老四一愣,忙问道:“什么物件?”刘二子道:“打到之后我也觉得很奇怪,就又试了几铲,从形状看,像是一块巨石。不过当时玄宫外型已经摸到,我就没有细想,此时大伙儿说到机关,我才想起此事确实奇怪,按理说皇陵玄宫顶部一直到地面都应该是封土,没有道理再在玄宫上镇一块巨石,此时想起,这块巨石莫非是......莫非是......”刘二子说道这里,脸上忽然露出一阵恐慌的表情,说不下去了。

  听见这话,老四脸上的肌肉也是陡地一颤,问道:“你指的莫非是......莫非是――沙顶天?”刘二子听了老四这句问话,突然一下趴倒在床上,哭道:“俺爹...俺爹就是死在这种机关上!”刘二子这句话算是默认了。大伙听到这里,均是面面相觑,不知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又见刘二子如此恸哭,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过了半晌儿,老四才缓缓说道:“沙顶天是北方墓穴中最厉害的一种机关,一旦触发就没有人再能活着出去,当年...当年俺爹,也是死在这种机关上!”众人听了老四这番话,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又沉吟半晌儿,老四才接着说道:“相比沙顶天,刚刚我所讲的翻板、箭弩、毒气都不算什么,因为中了那几种机关,人都不太可能一时便死,只要同伴救得及时,大有活命可能。但要是触发了沙顶天机关,数万斤黄沙泻下,就算神仙在旁边也救不了你!”

  听到这里,大伙儿不禁泛起一阵凉意,但谁都没有言语,目光齐刷刷盯住了老四,只听老四继续说道:“沙顶天机关一般都设在地宫最大一座墓门后,墓门后顶着一个巨大的翻板活门,而活门上面便是数万斤的细砂。墓门只要推开,翻板翻下,上面的细砂顷刻间就会倾倒下来,瞬间就将整个墓穴填满,任你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的脱。”众人听到这里,都是面面相觑、脸露惶恐之色,沉默了良久,军师问道:“如果时间久了,机关是否会失效?”

  老四道:“要是说起来,这沙顶天机关制做起来并不麻烦,但就因为制作简单,所用的材料也只是细砂和石制的翻版,才绝不会像铁器和其他材料那般时候久了就会烂掉失效。再加上我们北方气候不潮,沙子可以一直保持干燥,所以这种机关就算上千年也坏不了!”

  军师皱了皱眉,问道:“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老四道:“当年俺随俺爹盗墓,每次打开墓门俺爹都叫俺站得远远的,那一次俺爹打开那道墓门,突然间大量沙子从天而降,俺爹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娃子快跑,照顾好你娘’,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大量沙子盖上,俺当时吓得呆了,连滚带爬从盗洞爬出,后面的砂子一路追着我,好不容易到了地面,才想起俺爹还没有出来,我当时用手刨沙子,但是几间屋子那么多的砂子,俺一个人怎么可能刨得出来,后来俺带人回来连刨了几天,但是最后连俺爹的尸首都没有找到。”老四说道这里,声音已经哽咽。

  众人听了老四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都不禁为老四难过,但心中也不自觉升起一阵寒意和失落,难道费了几个月功夫,这最后一道关就真的是过不去了?过了良久,大伙谁也没有出声,各自想着心事。这时刘二子止住了哭声,说道:“这沙顶天倒是有一个破解之法!”众人听罢,都是心中一喜,但谁也没有出声询问,只听刘二子说道:“当年俺爹死前,曾经盗过一座有这机关的大墓,当时俺们爷俩背进去一根巨大的圆木,俺爹对俺说,只要墓门打开不超过半尺,这墓门就还能撑住上面的翻版,但这不到半尺宽的门缝子人是进不去的。这两扇墓门之后各有一块翻板,就是防止有人只打开一扇大门,不能触发机关。当时俺爹将门打开半尺,找到上面的机关位置,然后用圆木撑在上面两块翻板的接缝处,下面再垫上砖头撑住,这沙顶天的机关就算破了。”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一喜,但不禁同时产生疑问:既然机关能破,刘二子爹后来怎么还会死?崔振阳问道:“二子叔,既然机关能破,可你爹怎么......?”刘二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当年俺爹做这些破机关的活计,从来都让俺站得远远的,不让俺帮忙。最后一次,他用木头在上面撑住后,在下面垫砖,由于没人帮忙扶着圆木,所以圆木倒了,砸开了墓门。”众人听罢都是一阵唏嘘,一脸惋惜之情。刘二子接着说道:“依俺看要破这沙顶天机关,不仅要胆大不怕死、技术娴熟,最关键还要有人帮忙,当年俺爹要是让俺帮忙也不会出事。所以这次我们下到地宫,一定要几个兄弟齐心协力,才会保万无一失。”军师点头道:“二子说得不错!就这么办。”

  众人开始商量破沙顶天机关的安排,按照刘二子建议,顶在机关翻版上的圆木最好是一边一根,因为上面有大量的细砂,所以翻板异常沉重,一根圆木支撑并不保险。商量一阵大伙儿决定,先用圆木分别撑住两边翻板,但为安全起见,撑住以后,众人将墓门打开,再用事先备好的圆木一边再放上两根,这样每边三根圆木支撑就可保万无一失。大伙儿商量好何人采购原木、何人开启墓门、何人垫砖,商量已毕,老四又说道玄宫石门后会有一块自来石或是一个石球顶住大门。

  石球装置是先在石门内侧做成一个斜坡石面,门槛处凿出沟槽,槽顶部放好石球,用敞开的门挡住。入葬完毕,人走出门外,两门逐渐关闭,石球便沿着地面斜坡滚动,直到石门完全关闭,石球在两门交合处一个更深的石槽内停住,门也就被堵死。而自来石装置则是在两扇门关闭时,将石条倚于门后槽内,人走出后,石条随着石门的关闭慢慢倾斜,待石门完全关闭,石条随着石门的关闭慢慢倾斜,待石门完全关闭,石条也随之滑向两扇门的中央,于是石门得以完全顶死。

  按老四的说法,石球装置比较容易解决,自来石就有些麻烦,必须要制作一种叫做“拐钉钥匙”的装置,也就是用很粗的钢筋弯成半个口字形,像一个缺半边的无底勺,将钥匙从门缝捅入,拨开自来石,才可将地下玄宫大门打开。由于拐钉钥匙体积庞大,不方便携带,所以当时在山上并没有打制,于是军师安排第二日派两名兄弟进城购买钢筋,回来后按老四画的图样制作。

  众人分工完毕,先一拨两个人下到洞中,沿着老四挖到的位置分别向左右沿地宫外墙挖掘,寻找金刚墙位置,而其他兄弟则有的休息,有的帮助军师制作大号脚踏鼓风装置。众人昼夜不停,到第三日一早儿,向左挖掘的一路已经挖到金刚墙外墙皮,军师马上吩咐沿右侧挖掘的兄弟停工。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众人在金刚墙外用了一个昼夜的时间挖出了一个高两米、宽一米、厚一米的空间。然后几名兄弟轮番上阵,用洛阳铲往斜前方打了三个直径十公分左右的通气孔。记好了位置,老八老九按原来的标记将以往的通气口全部堵死,这时军师的大号脚踏鼓风装置也已做好。

  考虑到地宫放出的秽气很可能带颜色,再加上气味一定刺鼻难闻,所以大伙儿不宜在白天打开金刚墙,否则秽气从通气口排出之时,很可能会引起游人注意,于是军师决定这日晚间再动手。好在忙活完毕,已近傍晚,吃罢晚饭,众人好不容易又是熬到半夜,崔二胯子叫上老四和众人道别,拿起钢钎、撬杠还有小鬼子的防毒面具下了洞。二人一进盗洞,军师等众人马上将鼓风机抬到洞口,四周空隙处用被子填紧,开始向洞内鼓风。

  由于这时的盗洞已经有将近一公里长,二人打着手电在其中摸索爬行,用了足足一个钟点才爬到金刚墙处。二人在洞中爬行之时,已经感到从洞口吹进来的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不禁暗自佩服军师的手艺。到得金刚墙前,老四道:“二哥,这金刚墙的砖缝没有抹灰浆,所以撬起来并不费力,我们只需撬起两三块砖,就要马上出去,虽然军师的鼓风机效果不错,但在这地宫排出来的秽气中呆久了,也是不行。”

  崔二胯子用手电向金刚墙照去,果不出老四所言,这金刚墙只是用长约两尺、厚半尺的城砖垒成,砖缝之间并没有涂抹灰浆。崔二胯子暗自点了点头,带上防毒面具,又从地上抄起钢钎,向老四道:“果真如兄弟所言,动手吧!”老四也已准备完毕,二人将手电放在旁边,各执钢钎,缓缓将钢钎插入砖缝之中。果然,并没有费多大力量,一块几十斤重的城砖已被二人锹开了一角,又撬了几下,城砖已经露出半尺有余。两人放下手中工具,伸手抓住城砖两边向外慢慢抽动。

  虽然二人撬开的这块城砖看起来最起码几十斤重,而且又是垒在砖墙之中,但将它向外抽动之时,却并未感到非常费力,仿佛里面也有人在帮助向外推。没有半分钟时间,厚重的城砖已从墙中抽出一尺有余,老四冲崔二胯子点了点头,两人紧握住城砖外沿,双膀一较力,齐喊了一声:“开!”话音未落,一块两尺多长一尺多宽的城砖“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二人耳中猛听得“扑......”的一声长声闷响,就如一把锋利之极的匕首突然刺入一个充气饱满的皮球之中,一股黑色的浓雾猛然从城砖抽出之处急喷而出,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哧哧”怪叫,就像夜色中野兽的嘶吼,令人不寒而栗。

  黑色浓雾伴着怪叫声响喷射不息,一股霉烂腐败的刺鼻气味瞬间在金刚墙前弥漫开来,二人虽戴着防毒面具,也顿时感到呼吸困难、头昏脑胀。当下二人手扒脚踹,又撤下两三块城砖,崔二胯子大喊了一声:“兄弟,快撤!”拉着老四,一头钻进来时的洞口。

  两人手足并用快速大屋洞口爬行,这时军师的鼓风机才真正显示出威力。二人只感到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越往外去刺鼻气味越轻。大约向前爬行了二十分钟,已渐渐感觉不到地宫散发出的刺鼻味道,两人摘下面具加快速度,没有多久便回到大屋。

  大屋中兄弟搬开鼓风机放二人出来,马上再将鼓风机搬回,继续向洞中鼓风。崔二胯子和老四爬出洞口才感到头昏眼花、四肢无力,趴在洞边大吐特吐,直将晚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足足缓了一个多时辰,眩晕稍减,两人不由得暗叫好险,多亏有了缴获小鬼子的防毒面具。

  众位兄弟轮番上阵,人歇机器不歇,日夜不停向洞中鼓风。其间军师不断派人到出气口位置观察,直到第三日早上,地面通气口排出的气体已不再有刺鼻异味。军师又令众人向洞中送了一天风,到第三天傍晚,军师宣布:“一切就绪,今夜进入地宫!”众兄弟听罢竞相雀跃,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晚上军师吩咐翠儿祖孙俩备好一桌饭菜,众人喝过壮行酒,又饱饱吃了一顿晚饭。此时所有进入地宫所需物品都已准备停当,众人抬上事先备好圆木、拐钉钥匙、木板等一应工具,刘二子还特意拿起他那支步枪,压上子弹背在肩上,众人收拾停当,就准备军师一声令下进入地宫盗宝。军师见到刘二子连长枪都背上了,不禁笑道:“又不是打小鬼子,你小子背枪干什么?”这次一行十二名兄弟,除了刘二子外,其余兄弟都是使短枪,刘二子这把中正式步枪,据说还是他去世老爹留下的唯一遗物,是当年从马匪手中抢来。刘二子听了军师这话,傻笑了一下,道:“背上枝枪,万一地宫里钻出个什么怪物,还能对付一阵,壮壮胆儿。”众位兄弟听了哈哈大笑,但也觉得他说的有理,纷纷从床下抄出家伙别在腰间。

  按照先前商量,这次进入地宫的一共有十名兄弟,与军师老四到奉天打前站的老八老九留在大屋中守候。临行前军师又向两人吩咐了一番,然后一挥手,众人抬上家伙,军师一马当先,众位兄弟紧随其后,大伙儿进入了盗洞。

[ 本帖最后由 julia326 于 2006-6-29 16:1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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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8 23:07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眼》第一卷 第二部《奉天惊天大案》  第十章 诅咒天眼

因为抬着东西,众人在洞中足足爬行了将近两小时才来到了金刚墙前。金刚墙前面的空间并不太大,一下子挤上十个人,简直是摩肩擦踵、转身都感到费劲。众人将所抬家伙物件轻轻放在地下,都不约而同收起了笑容、屏住呼吸,这时每人都感到了内心的微微紧张、手心冒汗。军师和崔二胯子来到最前方站住,用手电向洞内照去,只见被抽出墙砖的孔洞里面黑糊糊、雾茫茫一团,什么也瞧不清楚,也不知道玄宫到底有多深。沉吟了一下,军师一挥手,后面的几名兄弟上前七手八脚将洞口挖大,挖到差不多一人可以进去的时候,崔二胯子低声道:“好了,俺先进!”军师一把拉住他,叮嘱道:“兄弟,小心些!” 这时旁边的众位兄弟也都是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崔二胯子回头向大伙儿笑了笑,然后一挥手,低身钻进了洞中。
  见崔二胯子进到金刚墙内,所有人不由得暗自捏紧手中的物件,心中怦怦狂跳。大伙儿屏住呼吸,开始还可以隐隐听到崔二胯子在金刚墙内一步一步向内挪去的声音,但过了一会儿,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整个空间里死一般的沉寂,静的每一个人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以及血液在血管中流过的声音。过了几乎有一个世纪之久,金刚墙内依旧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正在这时,军师突然听到身后仿佛有细小的摩擦声,但由于长时间封闭在这个极其寂静的狭小空间中,耳边空气摩擦的声音已然开始隆隆作响,军师皱了皱眉,不敢确认。过了一会儿,那种声音越来越大,感觉仿佛是衣物在土地上摩擦的响动。军师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只见大伙儿也是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看来确实有情况!

  军师小声问道:“什么响动?”听了军师这话,众人也感觉刚刚听到的不是幻觉,互相望了望,但都摇了摇头。军师挥了挥手让大家不要发声,伏下身仔细听了听,不错,声音就来自他们刚刚进来的盗洞之中!军师掏出手枪,慢慢蹲伏在盗洞出口,又趴下来仔细向里面听了听,不错,声音就来自里面,而且很近。军师向刘二子使了使眼色,刘二子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走到了洞边,“哗啦啦”一拉枪栓,向洞中喝道:“什么人?再不吭声老子开枪了!”

  刘二子喊了这一声,又过了良久才听到里面有人喊道:“别开枪,是我!”声音从洞中很远的地方传来,极其沉闷,但隐隐可以听出好像是老八的声音。军师蹲身冲洞中喊道:“里面来的可是老八?”

  又过了一会儿,洞中的人答道:“不错,是我和老九!”这回里面的人好像爬近了一些,听声音确是老八。大伙儿不由得松了口气,但神经刚一放松,随即紧张起来,马上想到:“莫非外面出了什么事情?”老八老九本是留守在外面,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他二人怎会过来?

  老八已从洞中探出了头,老九也随后钻出了洞子。军师连忙问道:“前面出了什么事情?”老八嘿嘿傻笑了两声,道:“没事,前面的事儿俺已经安排妥当了,那爷孙俩人不会进大屋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让俺兄弟俩儿见识见识,实在是有点......”说到这里,老八看了看身后的老九,又“嘿嘿”笑了两声,忽然见崔二胯子并不在,忙问众人道:“对了,怎么没见二哥?”老八这一问,大伙儿突然想起崔二胯子已进入金刚墙有半炷香时间,还不见一点动静,刚放下的心一下又揪了起来,一齐转身向金刚墙望去。军师不再理会老八老九,趴到金刚墙洞口向里面喊道:“二哥,里面情况怎么样?”

  正在这时,猛听墙内“扑通”一声巨响,紧接着“哗啦啦”一阵响动,众人本就悬着的心猛地一下全提到了嗓子眼儿。军师大声问道:“二哥!你怎么样?”洞内没有回音,只有“唰啦啦”响动不断传来。“不好!”军师心中一痛,马上想到:“莫非老二中了机关?”崔振阳一下扑到洞口,喊道:“完了,二叔中暗器了!二叔!”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心中又是恐惧、又是疼痛,不知所措。这时崔振阳已经伸出右腿就要从洞中进去,军师从后面一把紧紧抱住,叫道:“振阳,先别进去!”崔振阳拼命挣扎,声音带着哭腔,喊道:“你们别拦我,要是二叔出了什么事儿,我也不活了!”旁边的老四和其他兄弟听了崔振阳这话,更是拼命拉住,不让他下去。

  众人正自混乱,忽听洞中崔二胯子大声喊道:“兄弟们,俺没事,摔了一跤,奶奶个熊,这里面也不太平!”原来崔二胯子进入到金刚墙墙洞之中,因为实在太黑,电光能照到的地方不足半米,于是他索性将手电灭了。在黑暗中摸索爬行了不知究竟有多远,猛然感到前方的脚下突然空了,他伸腿向下探了探,探不着底儿。他点亮手电向下照了照,黑乎乎一团,什么也看不清,沉吟片刻,崔二胯子将手电衔在口中,双手撑住身子,两脚使劲向下探去,但直到几乎将全部身子都顺了下去,还是没有探到底部。

  “奶奶个熊,拼了!”崔二胯子心中暗骂,索性一松手跳了下去。他这一跳才发现原来下面并不太深,只最多比两脚够到的地方略低二三十公分而已。但双脚刚一落地,却发现下面居然不是平地,而是堆了许多东西。于是他落下那一霎那一没站稳,带翻了身边很多物件,弄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此时众人隔着洞子听了崔二胯子这句话,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当下军师第一,老四第二,一个一个钻进金刚墙跳了下去。老八老九跟在后面,互相望了一眼,也跟着大伙进了洞子。

  下到洞中,军师问道:“二哥,情况怎样?”崔二胯子道:“太黑,什么也看不见。”众人听了这句话,也纷纷伸着手电向前望去,这时大伙儿十几把手电往地宫前方照去,也只能照到不足两米的地方。

  原来无论日光、灯光抑或是烛光,照到物体上都会有一部分光线被该物体吸收,而剩余的光线则会反射回来。被反射的这部分光线其时才是人眼睛能够看到物体的原因。而那部分被吸收的光线人们只能从反射光线与最初光线的亮度对比才能感觉得到。不过将已经吸收了光线的物体拿到黑暗之中,那些原本被吸收的光线又会再次散发出来。所以像猫狗等视力极佳的动物,即使在封闭的黑暗房间中也能视物,并不是它们天生能在完全黑暗中看见东西,而是房间的墙壁会将白天吸收的光线释放出来。虽然只是点点微光,但对于猫狗这些眼睛感光度极高,并且瞳孔能够张到很大的动物来说,就已足够了。这就类似在很暗的环境中照相,无论是增加胶片的感光度,还是加大光圈,都有可能达到正常曝光的原理一样,但一切的基础,都是要至少有些许的微光。然而在这完全密封数百年之久的地下玄宫,四周石壁在黑暗中已将之前所吸收的余光全部散尽,不再发射微光,因而也就就异常黑暗。此外,类似海绵吸水的道理,一块完全干燥的海棉吸水速度和数量要远远大于一块同样大小的潮湿海绵。处在绝对黑难中的地下玄宫石壁,由于散尽了余光,就像一块完全干透的海绵一样,对于光线的吸收要远比正常时候大上数百倍,因而此时众人的十几只强力手电,也就只能堪堪照射到不足几米的地方。

  众人看了一阵,也不能看清前面的情况,军师又问道:“二哥,刚才洞中怎么那么大动静?”崔二胯子道:“俺跳下的时候绊倒了地上的东西,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究竟是啥。”众人听了,纷纷拿着手电向脚下照去。十几支手电照射之下,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洞内他们站脚之处,散乱堆放着几根腐烂的木柱和木板,除此以外,还有香炉烛台等祭祀用品,这时已被众人踩坏。

  看到这里,军师突然想起老四提到过盗墓人躲避机关要铺设木板,“莫非这座墓已被盗过?”军师皱了皱眉,不禁喃喃自语问道。老四在一旁听到这话,趴在地上仔细看了看,又掀起地上一块已是朽蚀得不成样子的木板,再用手摸了摸下面的实地,答道:“绝对不是,这些木板和木柱原本应是几张桌子,是放在地宫最后一道的供桌,只是年代久了,刚刚由让二哥一碰就散了架。” 众人听了这话都纷纷点头,觉得老四说得有理。

  崔二胯子忽然道:“刚才听你们在上面喧嚷,莫非出了什么事情?”军师这才想起刚刚老八老九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完,用手电照了照,发现两人还跟在大伙后面,军师答道:“老八老九跟了进来。”

  “什么?!出了什么事情?”崔二胯子一愣,问道。老八傻笑了两下,道:“没什么事儿,俺们兄弟俩就是想下来跟着看看。”崔二胯子听了这话,怒道:“奶奶个熊!”说完上前一脚将老八踹在地上,骂道:“你们两个龟儿子,不好好在上面守着,若是出了事情,老子把你们脑袋拧下来!”两人见崔二胯子发怒,也不敢解释,忙向军师使眼色求情,军师沉吟了一阵,道:“你二人还是速速上去,所谓军令如山倒,十二金钢若都不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以后下面的队伍大伙还怎么带?再说我们一行人已经忙活了两个多月,若在此时出点什么差错,未免前功尽弃,我们怎么对得起山上的众位兄弟?”两人听军师的话重了,纷纷点头,极不情愿地回身慢慢爬了出去。

  崔二胯子兀自生着气,军师劝道:“还是商量一下下面的事情吧。”又回头对身后的弟兄们吩咐道:“大伙儿把家伙都抬下来。”众人听了吩咐,纷纷爬回,肩扛手搭,将刚才的一应物件一件一件往里抬。崔振阳道:“军师,里面太黑,还是把汽灯打开吧!”军师摇了摇手,道:“不成,虽说整个盗洞已经通了几日空气,但恐怕这地宫中的氧气还是不多,况且我们又这么多人,还是先尽量用手电,到紧要关头再开汽灯。”众人听军师说得有理,都纷纷点头。这时外面的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军师道:“各位兄弟,该是进去的时候了,谁打头阵?”

  众人刚刚都在一直为崔二胯子担心,进入地宫后忙着向崔二胯子询问,察看脚下地形,之后又是处理老八老九贸然进洞之事。因为一直有事分心,大伙儿并未感觉有什么害怕,此时军师一问,众人这才突然想起此时自己已经身处地下将近十米深,几百年都未见人气的阴寒古墓之中。想到这里,大伙儿都不自觉地感到一股透骨的阴气从四周袭来,虽然有这么多兄弟壮胆儿,每个人还是不自禁打了个冷战,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从后背沿着脊梁骨缓缓升上来,连崔二胯子和老四也不例外。

  沉默良久,老四低声道:“二哥,俺们兄弟俩儿打头阵!”崔二胯子答道:“好!”军师点了点头,嘱咐道:“两位小心!”当下崔二胯子在左,老四在右,两人手电一人向前,另一人照在地面,摸索着向前走去。剩下兄弟将抬进来的东西放在手边地上,拿起手电紧随其后,刘二子将大枪从肩上摘下,一手执枪,一手拿着手电,跟军师两人走在最后面殿后。

  一行十人在漆黑死寂的玄宫券道内摸索前行,人人都不自主地感到异常紧张、冷汗直冒。整个地宫中一片死寂,黑漆漆、阴雾茫茫,虽然有十数把手电照亮,但如十数点萤火虫之光,四周依旧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黑得让人心里发慌、发毛,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怖与阴寒之感渗入骨髓。众人脚下不时踩到腐烂了一半的木板、绳索,突然在死寂之中发出一阵巨响,每当此时,每人原本就已跳动得极快的心脏骤然间加速到了极限,几乎就要从嗓子眼儿里面蹦出来落在地上。

  整个地下玄宫的空间似乎很大,摸不到边缘,也看不到尽头,券道里充斥的只有黑暗和腐烂霉臭的气息。一道道手电光线在黑暗中晃动,光柱里漂浮着尘埃和蒙蒙雾气。大伙都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此时时间在他们心中已变得毫无意义。众人在极度紧张和亢奋中向前摸索前行,那种感觉就仿佛是真的到了阴曹地府,整个玄宫之中虽然一行十名兄弟,但竟然丝毫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儿。

  众人在这种极度的恐惧之中也不知究竟向前摸索了多长时间,突然听到前面的老四颤巍巍地大喊了一声:“玄宫大门!”虽然喊声并不响亮,但在这极度的寂静恐惧之中,就宛如晴空一道霹雳,在幽深的墓道内顷刻间响起嗡嗡回声,直吓得每个人都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军师拨开众人走向前去,顺着手电筒的光线向前望去,只见就在他们面前不到半米地方,两扇洁白如玉的巨大石门突兀而现,高高矗立在大伙儿面前。雾气缭绕,光亮如豆,看不清巨门的真实面目,只能隐隐看到门上镶有两头怪兽的头颅,头颅下悬吊一个圆环,怪兽二目圆睁,正视前方。

  “点亮汽灯,准备工具!”军师压低声音命令道。后面兄弟定了定神儿,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汽灯,两盏大功率的汽灯同时点亮,这时众人才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原来大伙现在所处的地方,乃是皇陵地下玄宫最外一层石门之外的券道隧道之中。

  按照清朝皇陵建造规制,皇帝陵寝地下玄宫共分为九券四门式构造。从金刚墙门洞开始,由墓道向北斜下而入,依次为:墓道券、闪当券、罩门券、头道石门、门洞券、明堂券、二道石门、门洞券、穿堂券、三道石门、门洞券、金券石门、金券,最后的金券是为放置皇帝及皇后棺椁的大殿。其中墓道券和闪当券为砖券,其他七券是石券。九券中,明堂券和金券是南北券,余者为东西券。之所以称为券,其实“券”这个字在中文之中除了念“劝”的发音,意思为票据或作为凭证的纸片之意以外,还可以念作“绚丽多彩”的“绚”字发音,意思为门窗、桥梁等建筑呈弧形的部分,如拱券。

  现在众人所处位置,就是金刚墙与地宫第一道石门之间拱券,这一段拱券包括墓道券、闪当券、罩门券三部分,其实距离并不长,只有十米左右。而后面的金刚墙大门是用城砖堵上,外面填土,众人这时借着汽灯的光线才发现,由于测量上的误差,他们在金刚墙大门封砖上所开的口子,离地面有足足一米五的高度,怪不得崔二胯子刚刚下来的时候会摸不到底。

  现在众人面前就是皇陵玄宫第一道石门,是用两块完整汉白玉打磨而成的双扇石门,虽然历经三百多年仍然洁白如雪。每扇大门纵横雕刻有九九八十一枚乳状门钉,两门相对处的门面上,又雕有口衔圆环的兽头,称为“铺首”,越发使石门显得威武而阴森。军师上前用手轻轻推了推石门,并不见任何动静,又将手电沿着一指多宽的门缝照进去,果然隐隐可以望见一块石条在门后把大门死死顶住。

  老四小声道:“自来石!”军师点了点头,问道:“这道石门之后,可会有沙顶天机关?”老四道:“按道理不会在这扇石门之后,应该在地宫最后一道石门,不过倒是不可不防!”军师点点头,道:“不错,不可掉以轻心,兄弟们,将家伙抬上来!”后面兄弟将圆木抬了过来,又搬来数块原来封堵金刚墙大门的墙砖,再用事先准备好的斧头将墙砖劈成小块,准备垫在圆木之下。

  老四接过事先做好的拐钉钥匙,向军师点了点头。其他兄弟也都是各就各位、屏住呼吸,只见老四小心翼翼将拐钉钥匙半个“口”字形部位竖起来,慢慢插入石门门缝之中,待钥匙接触到石条上部,又将“口”字横过来套住石条脖颈。一切就绪,老四回头向后面兄弟点了点头,崔振阳与崔二胯子两人走上前来,抓住拐钉钥匙长长的后柄。随着老四一声吆喝,三人屏住呼吸,缓缓加力将拐钉钥匙向上提, “钥匙”渐渐向里延伸,里面自来石一点点移动起来,直到完全竖直,稳稳立在了那里。

  “成了!”老四小声叫道,话一说完,崔二胯子两人松手,老四慢慢将钥匙撤回,然后向崔二胯子点点头,二人同时伸出双手,缓缓推动石门。此时所有在场兄弟心脏全都是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刘二子,甚至已经退到十米外金刚墙门洞之处。众人都很清楚,随着石门渐渐打开,如果沙顶天机关就在此门之后,那么每一个时刻都会有可能触发机关,大量流沙也就会铺天盖泻下,顷刻之间将在玄宫之内的众人全部活埋,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出去!

  玄宫厚重巨大的石门在老四和崔二胯子两人的全力推动之下慢慢打开,粗大的门轴带动着万斤石门发出 “嗡嗡”轰鸣之声,伴随着门内腾起的雾气,在深邃幽暗的墓道里隆隆炸响。墙壁的回音穿透迷雾尘埃,在黑暗中回荡缭绕,如狂风摧断枯木、似万马驰过草原,整座地下宫殿仿佛都在颤抖晃动。刺耳的摩擦声响彻在静得让人发怵的地下玄宫之中,就像一辆装满货物的大车压过每一个人的心脏。所有人伴随着这一阵阵刺耳的声响,都是心头越来越紧,因为死亡很可能就在下一个时刻就会到来。

  终于,两人缓缓将室门推开了一尺左右,老四喊了一声:“停!”两人同时停下手来。老四接过后面兄弟递过的手电,向门缝开出上方望去。大概有将近一袋烟的工夫,老四道:“机关不在此处!”军师问道:“肯定吗?”老四道:“没问题!”这时刘二子也走上前来,接过老四的手电向上看了一阵,说道:“不错,这道石门上方没有机关!”军师看到二人都是如此肯定,一挥手道:“推开石门,我们进去!”

  后面马上上来几名兄弟,合力将大门推开。大门完全打开,只见门内更加漆黑,汽灯的光亮如同一豆油灯,微弱而细小。大殿似乎没有尽头,深邃幽暗,阴森恐怖。霉烂的气味伴着刺鼻刺眼的迷蒙雾气挡住了视线。老四伏地观察了一番,确认地上没有机关,于是众人熄了汽灯,摸索着向前走去。在这之后,老四又用上面的方法毫不费力打开了两道石门,都没有发现沙顶天以及任何其他机关装置。

  第三道石门打开,里面空间并不太大,汽灯和十数把照射之下,大致可以看到此处玄宫大殿的全貌:大堂远端是整个玄宫最后一道石门,而居中而设的,赫然是两座玉石雕刻的宝座以及供案。

  众人走上前去,只见大殿中央一左一右两座汉白玉宝座,宝座并排面东放置,左面一个较大,显然是皇帝的灵座,右边较小,应该是皇后灵座。两侧宝座踏板前放置“五供”,中央为黄琉璃花瓶。五供前有一口巨大的青花龙缸,缸内尚有半缸黑乎乎看来像是油脂的东西,上面有一个铜做的圆瓢子,瓢中有一根灯芯,芯端有烧过的痕迹。老四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长明灯,也就是万年灯了,因为地宫封上以后,氧气烧尽,所以才会灭掉。”刘二子走向前去,伸手到缸中用手指蘸了一点油脂,放在鼻下闻了闻,道:“不错,是芝麻香油!”军师点了点头,指了指上面的宝座,道:“这上面的宝座,大的一个是清太宗皇太极的灵座,小的一个是孝端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的灵座!兄弟们,走!前面已是最后一道石门,胜利在望!”????????????

  众人跟着军师,一边绕过宝座向玄宫最后一道大门走去,一边看着汉白玉宝座及座前供品啧啧称奇。终于在这座庞大的地下宫殿中第一次见到陪葬物品,大伙儿的兴奋之情一时掩饰了恐惧。几分钟后,众人终于站在玄宫最后一道石门之前,此时此刻,那种长久以来的恐惧之情又逐渐袭上每个人心头,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极其复杂,又是亢奋,又是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直将浑身上下每一处汗毛全都炸立起来。

  可以确认,讨论已久的沙顶天机关必在这座石门之后,能否顺利打开这座石门而不触发机关,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大伙儿站在石门之前,都感觉到那种死亡的威胁已经越来越近。此外,即便顺利打开这座石门,门内宫殿之中宝物堆积如山,将等待众人的谁也不知究竟会是什么样致命机关。而且随着大伙越来越深入地宫中心,那股来自地狱的阴寒之气也是越来越重,众人甚至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嗅到那股来自阴世的味道。

  众人目前所在,是地下玄宫倒数第二座大殿,也就是门洞券,而面前这座石门,就是通往玄宫最后一座大殿的金券石门,只要顺利打开座石门,就可以进入玄宫最后一座大殿——金券大厅之中,而清太宗皇太极与孝端文皇后的棺椁,也就停放在这座大殿之中。

  一行人九双眼睛,全都停在了老四身上,老四强压心头的紧张与恐惧,搓了搓手,又看了看军师,低声问道:“动手吧!”军师点了点头,一挥手,后面兄弟将圆木、砖块抬到大门旁边,老四接过拐钉钥匙,闭上眼定了定神。这时候众人全都集中在了石门之旁,将手电的光柱照在金券石门门缝上,只有刘二子远远躲在后面一道石门之外。老四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将拐钉钥匙伸进石门门缝之中。因为有了前两道门的经验,这一次老四更加熟练,没有两分钟,门后的自来石已被拐钉钥匙立起。

  老四缓缓将拐钉钥匙收回,冲崔二胯子点了点头,崔二胯子回身道:“兄弟们,除军师外所有人全部撤到后一道石门外!”众人听了这话,互相看了看,但谁也没挪脚,崔二胯子又道:“听到没有,所有人全都撤到后面一座石门之外!”崔二胯子话说完,大家还是没有动,老四道:“大伙儿还是动吧,要是真出了事,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众人又互相看了看,老七道:“二哥四哥,大伙儿信得过你俩,再者说了,要是真出事,大伙儿死在一处也就罢了!”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崔振阳也道:“二叔,我们都是好汉,不怕死的,我们陪着你们!”

  崔二胯子拧了拧崔振阳的脑袋,笑道:“你小子懂个啥!”但见大家死活不肯后撤,心头也是一热,不再坚持。和老四镇定了一下,崔二胯子道:“兄弟,动手!”说罢,崔二胯子伸出双手,和老四两人一左一右缓缓推动了石门。

  这最后一道石门异常沉重,除了笨重的门轴摩擦之外,顶部上面压着沙顶天机关翻板,虽然二人都是武功卓绝,也是异常吃力。二人又不敢用力过猛,因为一旦推过了尺寸,顶上机关翻下,后果不堪设想。两人以极慢的速度缓缓推动着大门,随着石门越开越大,石门与门轴以及上面机关翻板的摩擦声在狭窄封闭的墓道中轰轰作响,最后甚至引起整座地宫空气的共鸣,声音就如千军万马奔腾,铿锵之声将整座地宫都摇动了,直听得每个人头疼欲炸,拼了命咬牙坚持。所有人就如被梦魇住,又好像喝醉了酒,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二人终于停了下来,但众人耳中的轰鸣之声仿佛依旧没有结束,每个人都是醺醺欲醉、大汗淋漓,仿佛刚刚生了一场大病。

  缓了缓神儿,老四从军师手中接过手电,仰头向门缝开处望去,刚刚好!只见上方沙顶天的翻版机关,每边还有三寸左右撑在石门之上。老四挥了挥手,老五老六已将圆木竖立起来,按老四指点,缓缓挪到门槛之后,三人将圆木轻轻举起,顶住两块翻板中缝,老七老十迅速在圆木下垫上墙砖吃住劲儿。圆木垫罢,老四一挥手,低声喝道:“好了,扶住圆木,用最快速度打开右面大门!”

  这时老五老六使劲扶住圆木,剩下两人与崔二胯子、老四使尽全力,快速将右侧石门推开。这一次大伙儿推得很快,就在石门上部离开机关翻板一刹那,上面数以吨计的流沙重量顷刻挪到了下面圆木之上,只听“喀嚓”一声巨响,圆木下垫的城砖一下碎了三层。众人心脏“咕咚”一下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见圆木猛的一震,上面灰尘簌簌落下,呛得所有的人都睁不开眼睛。

  老四几人猛地停下手,崔二胯子低身向垫在下面的城砖望去。雾气蒙蒙之间,只见圆木下面墙砖虽然连碎三层,依旧是稳稳的撑在了下方。崔二胯子挥了挥手,道:“不碍事!”众人松了一口气,几人加紧用力,不一会儿将金券右侧石门完全推开。随着石门推开,门内涌出大量雾气,浓密的粉尘再加上刺鼻的腐败气味,使门前的众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泪水不自觉的顺腮流淌。手电光线在茫茫雾气中越发暗淡昏黄,而且不住抖动。里面的嗡嗡回响证明这座最后的金券空间一定很大。众人顾不得思索这些,大门刚刚推开,后面的兄弟七手八脚,很快将剩下的三根圆木稳稳垫在沙顶天机关的两块翻板之下。一切完毕,众人如释重负,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一阵忙活,众人一时忘记了刚才的恐惧,这会儿大家才注意到打开的石门简直象是一张巨兽裂开的大嘴,大伙儿所垫的圆木,直如根根巨齿。门内漆黑一片、阴森恐怖,射进去的手电电光照不到一米的距离,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大空间。众人往里看了几眼,谁也没敢第一个上前,军师道:“打开汽灯,我们进去!”听了这话,大伙儿这才想起手中还有汽灯,后面的兄弟连忙将几盏汽灯全部打开。

  灯一打开,大伙儿恐惧之心稍减。老四和崔二胯子伸手接过汽灯,老四在前,崔二胯子在后,迈步进入了地宫最后一座大殿。虽然二人所擎的都是大功率汽灯,但这最后一座大殿空间实在太大,再加上已有三百多年未见光线,当二人进入的时候,也只可以大致看到大殿的全貌。这最后一道金券,宽度足足有十五米,深度十米左右,顶部是用巨石自然搭成的圆拱,中间没有一根立柱。二人的正前方,占了整整半间大殿的地方,是一张巨大无比的石制棺床,棺床下面的地面铺设着整整齐齐的金砖。棺床离地将近半米的高度,上面一左一右停放着两口朱漆早已脱落的巨大棺椁。正中一口较大,估计就是清太宗皇太极的棺椁,而右边的较小,应该是孝端文皇后的棺椁。

  崔二胯子迈开大腿就要跃上棺床,老四一把拉住,道:“二哥且慢,小心机关。”说罢,老四手执汽灯趴在地上,一块一块仔仔细细检查地面金砖,后面兄弟手持木板,在老四做好标记的地方铺上厚木板,崔二胯子见铺了如此多的木板,诧异道:“这里面的机关竟如此之多?”老四道:“也不尽然,只要见到可疑的地方就铺上,有备无患!” 崔二胯子点点头。不大一会工夫,整座地宫的地面铺上了整整十八块木板。老四站起身来,冲着门外的兄弟喊道:“兄弟们,可以进来了!”门外众人听到这句话,均是松了一口气,紧跟在军师后面,端着长枪的刘二子在最后,众人也进入了地宫最后一座大殿。

  大伙儿齐齐地站在了棺床之前,心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整整忙活了两个多月,这时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目,大伙儿都知道,就在面前这两座棺椁之中,有着无数的奇珍异宝,只要顺利运出去,就可以马上换来山寨中极缺的枪支弹药、一应物资。微弱的汽灯照在大伙儿满是汗水泥污的脸上,每人的表情都是又兴奋、又紧张,痴痴地盯住了前方,就仿佛被梦魇住一般,一时忘记了自从进入地宫以来就深入骨髓的那股恐惧。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崔二胯子率先打破沉寂,喝道:“弟兄们准备好!”接着点了老四和其他四位兄弟的名字,道:“大伙儿拿好撬杠,跟我上!”说罢,崔二胯子一马当先跃上宝床,其他几名兄弟也纷纷抄起撬杠,先后跳了上去。众人围在那口最大的棺椁之前,老四又将棺椁仔细检视一番,确认没有机关,冲大伙儿点了点头,随即六根撬杠一起插入到棺椁与盖板之间的隙缝。众人一起使力,只听得咯吱吱一阵声响,锈蚀的铁钉缓缓晃动,厚重的棺盖露出了隙缝,大伙儿又是一阵撬动,直到铁钉完全撬出,随着“喀”的一声,厚重的椁盖一下子脱了开来。

  老四挥了挥手,道:“成了!大伙儿放下手里的家伙,把棺盖抬下来!”六人将手中撬杠放下,分别搭住椁盖四边,运了运气,崔二胯子大叫一声:“起!”众人一齐使力,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只将椁盖晃动,并没有将椁盖抬起来。军师叫道:“这椁盖是用金丝楠木做成,看来异常沉重,再上去两名兄弟!”原来这棺椁分为两层,最外一层是椁,专门用来保护里面棺木所用,采用的是质地极好的金丝楠木,这种木头木质坚密、密度极大,几乎与金属相仿,再加上众人所抬的椁盖尺寸巨大,所以几乎有千斤之重。

  下面的兄弟又上去两人,这样八人合力,才勉勉强强将椁盖担了起来。八人一齐挪动脚步,只见巨大的椁盖虽在八人合力之下,依旧是颤颤巍巍,勉勉强强地向下移动、及其费力。占在棺床之下的军师和刘二子每人各执一盏汽灯替大伙儿照亮,刘二子更是右手执枪,枪口向天,两人紧张地看着八人将巨大的椁盖缓缓抬离棺木。

  沉重的椁盖极其缓慢离开了棺体,虽只是不大会儿工夫,八人都已经大汗淋漓。好不容易将椁盖抬到宝床下放好,众人累得手足酸软,简直就如虚脱一般。缓了好一阵子,大伙儿才爬起身来。崔二胯子和老四重新踏上棺床,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口巨大的棺椁。眼前的棺椁异常高大,即使去掉外面的椁盖,也有将近一人高,寻常人即便踮着脚尖也望不见里面。老四思忖片刻,命令几位兄弟将金刚墙拆下的城砖再搬来数块,垫在棺椁四角。众人又休息了一会儿,六名兄弟踩在城砖之上,准备将里面的棺盖抬出来。

  棺盖与棺体之间并未用铁钉连接,所以大伙儿并不需要再用撬杠将棺盖撬开。不过虽然棺盖尺寸不如椁盖那般巨大,而且也远不如椁盖沉重,但毕竟是金丝楠木制成,再加上众人刚刚抬完沉重之极的椁盖,手足酸软,所以先上去的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能将棺盖抬出。大伙儿又歇了一会儿,崔二胯子又叫人从外面多搬了数块城砖垫在下面,再上去两人,八人合力才勉强将棺盖担了起来。

  几人颤颤巍巍抬着棺盖走下宝床,这时每人都是两腿发颤,累的几乎都快要脱手,咬牙拼命坚持着。崔振阳走下宝床一刹那突然脚下一软,右腿一下跪在地上,剩下七人猛觉手中力量忽然加重,再也把持不住,棺盖一下子脱了手,随着“哐当”一声巨响,棺盖落地,正在这时,只听“呯”的一声枪响,汽灯瞬间熄灭,大殿之中一片漆黑,众人不约而同全都趴在了地上。

  趴了半晌,并不见动静,崔二胯子问道:“怎么回事?谁开枪?”隔了好一会儿,刘二子颤颤巍巍说道:“二哥,是我,太紧张了,不小心走了火!” 崔二胯子在黑暗中骂道:“他奶奶的,你小子不会上上保险!胆子比脓还小!有没有兄弟受伤?”这时军师已经重新点燃汽灯,检查了一遍,见没有人中枪,只是崔振阳被棺盖砸到了脚面,幸亏不是直接砸到,否则这只脚就要废了。见到众人均没有事,崔二胯子放了心,问崔振阳道:“你怎样,没事吧?”崔振阳脸红了红,道:“二叔,是我没用,脚下一软!”崔二胯子看了看崔振阳一脸的汗水,不禁心中一阵歉然,暗道:“振阳这孩子,还不到十八,跟俺们吃了这么多苦。”想到这里,走向前去看了看,见崔振阳被砸伤的脚并没有什么大碍,才起身对众兄弟们说道:“兄弟们,我们走,上去看看这棺材里面有什么宝物!”众兄弟们纷纷答应,爬起身就要跳上宝床。正在这时,崔振阳忽道:“二叔,棺盖上有字!”

  “什么?”崔二胯子一愣,从刘二子手中接过汽灯,俯身向地上棺盖看去。汽灯照射之下,果见棺盖最上面淡淡的雕刻着一只巨大的乌鸦,(注1.)下面用红漆书写了两列满文大字,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字体已经异常暗淡,若不是崔振阳砸伤脚后正好坐在棺盖旁边,也不易发现。见是满文,崔二胯子转身望了望身后军师。这时军师已经走上前来,接过崔二胯子汽灯,看了看棺盖上的字迹,先是一愣,随即表情凝重起来。过了一会儿,军师猛的一震,脸上露出一种极度恐惧紧张的表情,汗水也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仿佛突然被雷击了一样,愣在那里。

  军师种种表情全被崔二胯子看到了眼里,虽与军师相交时间并不算长,但军师每每安排训练、指挥战斗,甚至再危险的时候也从来是镇定自若、举重若轻。然而此时军师脸上的惶恐表情,崔二胯子却是从未见过。愣了好一会儿,崔二胯子问道:“军师,这上面写个啥?”军师明显没有听到崔二胯子这句问话,依旧愣在那里,这时崔二胯子注意到军师拿灯的右手明显是在发抖,光线忽明忽暗,映在他那张充满恐惧的脸上,越发显得骇人诡异。崔二胯子又连问两声,军师才缓过神来,收起脸上的惶恐表情,答道:“没有什么。”声音干涩,如同破锣。

  军师明显是言不由衷,崔二胯子又看了看军师,一肚子狐疑。这时军师扯了扯崔二胯子衣袖,小声道:“二哥,我们借一步说话!”说完,拉着崔二胯子拨开众人向外走去。众位兄弟眼看着两人走到大殿石门之外很远处,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军师到底打的什么哑谜。

  军师一直将崔二胯子拉到玄宫第二道石门之外,这才转过身来站定,又是愣了半晌。崔二胯子借着手电的微光,看到军师的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仿佛有极大的心事,也是越发感到诧异。隔了良久,军师似乎喃喃自语般说道:“你可知道这棺盖之上写了什么?”崔二胯子摇了摇头。军师又是良久没有言语,眼望远方,好像在回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自幼母亲早逝,父亲又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病死,所以我实际上是叔叔一手带大。我十八岁考入军校,叔叔见我长大成人,也就放了心,一个人到南洋去闯荡。他这一去就是很多年,再无任何消息。不料十年前他突然回来,但已是重病缠身,不久就去世了。”崔二胯子忽听到军师和他拉起家常,心中甚感纳闷,但素知军师此人言必有深意,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插嘴,只听军师继续说道:“我叔叔在临死之前把我叫去,对我说了一番话。”崔二胯子听到这里,不禁心中好奇,问道:“他可说了什么?”军师犹豫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如何措词,过了一会儿才道:“他说他是中了法老的诅咒。”

  “法老?”崔二胯子诧异道。军师道:“法老就是古代埃及的皇帝。”崔二胯子咽了一口口水,心想:“这埃及又是个什么东西?”军师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肚里墨水有限,于是解释道:“埃及是一个离我们很远的国度。”崔二胯子点点头,似懂非懂,军师继续道:“我叔叔对我讲,将近一年以前,他跟随一批考古学者去过一趟埃及考古,那时他在队伍里打些零工。考古学者们去埃及的目的,就是挖掘一座法老的金字塔,也就是古代埃及皇帝的陵墓。他们打开墓门的时候,在墓门后面发现了一句法老的咒语,诅咒每一个进入古墓的人都将不得好死,但当时所有进去的人都没有在意。他们对古墓进行了大量的勘察,最后取走了墓中所有的宝物。但没成想回去以后,一同去考古的人在数月内一个接一个死去,死因各异,但想尽了办法,谁也没有能阻止这接连的死亡发生。大伙儿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恐怖之中,但死亡还在继续,不到一年,所有去过金字塔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活着,但已是病入膏肓。我叔叔挣扎着回到国内,为了最后能见我一面。对我讲完了这番话以后,他第二天就去世了。我当时听完这番话,虽然极度难过悲伤,但也也并没有相信叔叔所讲的诅咒确有其事,所以在我他死后,请法医为他做了全身检查,但非常奇怪,没有检查出任何毛病,他的肌体非常的健康,也没有找到任何直接致死的原因。在这以后,我查询了大量的资料,这才了解到这件事情的真相,果真就如我叔叔所讲!”

  崔二胯子听到这里,目瞪口呆,愣了半晌儿,才问道:“难道...难道当年去的人,果真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军师缓缓点了点头,答道:“不错,所有进入金字塔的人员,在之后的一年内没有一个人逃脱厄运,全部死于非命!”崔二胯子听了军师这句答话,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阵莫名的恐惧从后背袭来。两人好久没有说话,过了良久,崔二胯子强自平静心情,问军师道:“军师对俺讲起这个,莫非...莫非...?”军师看了看崔二胯子的表情,沉默了片刻,然后凝重地点了点头,答道:“不错,刚刚棺木之上,是用满文书写着十四个大字,翻译过来就是——‘擅动我棺木者,六月内必死于非命!’”

  崔二胯子脸上肌肉猛地一抖,眼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惧意。但过了一会儿,崔二胯子强自平静心情,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成,就算要死,这批东西也一定要运出去!”军师听崔二胯子说得坚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说道:“二哥说得不错!就算咱们一十二人都死了,这批东西也一定要运回山上!”崔二胯子一把拉住军师的手,道:“军师说得对!俺们崔家兄弟的队伍,没有一个孬种!”说到这里,二人相视一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二人笑罢,崔二胯子问道:“其他兄弟那边怎么交代?”军师沉吟了片刻,道:“还是暂时不对他们讲,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况且咒语之说也不一定就那么灵验!”崔二胯子点头道:“军师讲得有理!”二人商量完毕,大踏步回到金券之中,众人等了良久,见二人平安归来,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询问,军师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了过去。

  此时棺椁已经全部打开,崔二胯子和老四马上安排众人如何分工,何人站在棺木旁边接送里面递出的宝物,何人往下传递,何人在下面与老军师、刘二子分好类别,再用布条棉花裹好,装入事先备好的麻袋之中。分配已毕,崔二胯子走到棺椁之前,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然后翻身跳进棺木。

  找好了落脚处,外面老四递过汽灯,崔二胯子这才看清原来棺木最上面铺着厚厚的织锦棉被。只见这锦被呈鹅黄色,上绣朱色经文,由于时代久远,经文字迹已经辨认不清。崔二胯子掀开锦被,下面并不见尸体,却是塞满了织锦、金、银、玉等陪葬宝物。整座棺木似乎不是盛放尸体的棺木,倒像一个藏放宝物的巨大木箱。崔二胯子一手擎着汽灯,另一手将宝物一件件小心拿起,递与外面兄弟。棺木中的珍宝古董每一件无不精美绝伦、价值连城,每一件宝物递出去,都引起外面兄弟的一片唏嘘赞叹之声。

  宝物取到最后,最下面放的竟是整整齐齐的几套线装古书,虽然年代久远,但保存还算完整,封面上字迹依稀可辨。崔二胯子随手拿起一本,竟是一本《三国演义》,不禁啧啧称奇。古书取完,下面又是一层锦被,掀开锦被,皇太极的尸骨终于露了出来。(注2.)只见这位大行皇帝肌肉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尸骨静静躺在一床锦褥之上,头西脚东,双臂下垂,压在腹部,双手捧着一个做工精美的红木盒子,细长的手骨上还攥着一串念珠。身穿的龙袍大都腐烂,脖子上套着一串朝珠,腰部系着一条玉带,足登高筒长靴。发辫梳理完好,脸上带着一副金光闪闪似是黄金打制的面罩。

  崔二胯子快速将朝珠、手串儿、红木盒子以及玉石腰带取下,又将锦褥下垫的金银元宝取出,递给了外面的老四,说道:“差不多了!”老四隔着棺木道:“再仔细看看,可别有什么遗漏!”崔二胯子听罢,又将现在几乎已是空空如也的棺木仔细检视了一遍,确认再没有什么宝物留在其中,于是将手中的汽灯递给外面老四,翻身准备爬出棺木。正在这时,他忽然想起皇太极脸上所带的面罩,莫非也是黄金打造?想到这里,崔二胯子对外面老四说道:“兄弟,再给俺照着点,还有东西没拿!”老四听罢,在外面应了一声,伸手向上举着汽灯。崔二胯子俯下身,伸手弹了弹皇太极脸上那层面罩,只听得当当的金属之声,不禁暗自赞道:“奶奶的,皇帝老子果然有钱,连面罩都是金子打的。”话一说完,崔二胯子伸手将黄太极头骨上的黄金面罩揭下!

  注1:相传皇太极曾受乌鸦大恩,所以棺椁上用乌鸦做吉祥物是有可能的,虽然这只是作者杜撰。

  注2:其实在清兵入关前满人全部奉行火葬,所以皇太极昭陵地宫中应该只有他的骨灰,并无尸骨。但如果这样,《天眼》的故事将无法继续进行,所以作者就擅自在小说中将皇太极改为土葬,毕竟是小说,不必事事都要与历史情况符合,请读者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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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8 2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眼》第一卷 第二部《奉天惊天大案》  第十一章 咒语惊魂

第十一章 咒语惊魂
  面罩揭下,崔二胯子突然双目圆睁,腾腾腾倒退几步,脸上表情就如遇到鬼魅,一屁股坐在了棺木之中,!他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奇寒突然从背后袭来,硬生生的从尾骨一直麻到后脑,霎时之间只吓得全身发抖,既想转身奔逃,又想抓起什么东西在前方抵挡一阵,但两条腿便如被钉在地下一般,再也难以移动半步,饶是崔二胯子胆大异常,这一声惊吼也差一点脱嘴而出。隔了良久,崔二胯子强自镇定神情,才勉勉强强扶着棺壁站起身来,又伸手揉了揉双眼,再次定睛向前望去。只见他目光所及之处,就在皇太极的骷髅头骨之上,两眼之间正上方不到一寸的位置,竟然还长着一只眼睛!只见这只眼睛比另外两只略小,就长在双眼正上方一寸左右的头骨之上,在昏暗的汽灯光线的照射之下,正在冷冷的看着他!崔二胯子看到这里,不禁又是一阵寒战。

  外面的老四见他久久没有声响,问道:“二哥,怎么了!”崔二胯子又强自镇定了一下,才答道:“没,没什么!”声音嘶哑,简直不象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崔二胯子不敢再细看,匆匆将尸骨用锦被盖上,将手中的面罩隔着棺材递给老四,然后翻身爬出了棺椁。此时他双腿简直软得象棉,直爬了三次才勉勉强强地翻了出来。爬出棺木,老四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连忙询问,崔二胯子缓了缓神儿,答道:“没什么,里面的气味实在难闻!”老四刚才站在棺边,也嗅到了里面的一股腐尸的味道,不再追问。

  崔二胯子并没有将棺木中看到的事情告诉大家,在军师和老四的指挥下,大伙儿很快将第二口棺椁打开,取出财宝,分类装好,再将一时拉不回去的宝物码放在棺床之上。忙活完毕,众人抬着整整五麻袋的珍宝古物爬回大屋。此时已经是深夜,老八老九告诉军师外边一直未有什么动静。崔二胯子将军师拉到屋外,将刚才在棺椁之中所见,详详细细讲给了军师,军师听罢,也感到了极度的惧意和恐怖,过了半晌儿,才说道:“难道棺木上的咒语并非无的放矢?你看到的那第三只眼睛,莫非就是传说之中的“天眼”?难道这皇太极竟是...竟是...”军师说到这里,没有再讲下去。

  崔二胯子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军师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俺也是这么想,如果是这样,俺们这一行十二位兄弟,恐怕至少有十人是凶多吉少了!”军师沉吟了片刻,道:“既然这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拖下去恐怕夜长梦多,只要东西运回山里,我们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崔二胯子道:“军师说得不错,事不宜迟,我们说走就走,一刻也不要再拖!”两人在屋外商量了一阵,决定由军师带领大部分兄弟先走,赶三辆大车连夜出发,将绝大部分宝物运回山里,而崔二胯子与老八还有刘二子三人再留一天,将大屋的洞口填死夯实,安排好善后工作,不留任何痕迹,到明日晚间也全部撤走。

  商量完毕,二人回屋将这一决定告诉大家,众人赶紧各自收拾东西,将珍宝取出,藏放倒在大车事先做好的夹层里面。收拾完毕,天已经快亮,军师紧紧的握了握崔二胯子的手,然后向另外留守的两位兄弟告别,赶着大车浩浩荡荡地出发回山。

  崔二胯子讲到这里,沉默良久,才道:“这以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俺们正准备出发的时候,正赶上你带人抓捕。”肖剑南听到这句话,脸上一热、深感歉然,崔二胯子见到他的表情,笑了笑,道:“大哥不必自责,你只是尽警察的本分,况且俺们当时干的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再者说你后来拚了身家性命救俺出来,兄弟极是承你的情,一切只怪阴差阳错。”崔二胯子说道这里,沉吟了半晌儿,又道:“俺现在担心的,只是军师几人是否平安回到山寨,还有这墓中的咒语,何时就会应验!”

  说到咒语,肖剑南心里一紧,刚刚听崔二胯子讲述,虽在白天但还是感到后背隐隐发凉,浑身汗毛也不由得一根根倒竖起来。但从另一方面,出于刑警的本能,虽然肖剑南心里存有极大的恐惧,但此事也还是引起了他想弄个水落石出的强烈好奇心。沉吟了片刻,肖剑南问道:“当日你在棺椁中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会不会看错?”

  崔二胯子听肖剑南又问起当时情景,虽然日隔已久,还是不由得一凛,愣了一会儿才道:“不会,绝不会看错!揭开那黄金面罩的时候,俺着实被吓得不轻,缓了好一阵子,俺才壮起胆子又看了一遍,当时老四在棺外举着汽灯,照得整个棺材里面雪亮,绝不会有错!”肖剑南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所说的第三只眼睛,究竟指的是什么?”崔二胯子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索如何向肖剑南解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那骷髅头两眼上面,还有一个窟窿,比两只眼睛的窟窿略微小一号,大概有这么大。”说着他伸出两手,比划了一个铜钱大小的圆形。肖剑南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确定是眼睛腐烂后留下的窟窿?不会是其他原因造成的?”崔二胯子马上明白了肖剑南的意思,摇了摇头,道:“不会,他是皇上,谁敢在他身上动手脚?况且那个窟窿就在眉心正上方将近一寸处,比量的还准。而且形状比另外两个眼睛还圆,一定是天生就是这么长的!”

  肖剑南虽然自幼也上过几年上私塾,但很快就进洋学堂学习,后又分别留学日本和英国,接受过许多国外先进的科学知识,所以绝对是一个无神论者。他刚才听崔二胯子的叙述,虽然崔二胯子并未明说,但也感觉得出来,崔二胯子所指的就是传说中神仙的第三只眼睛——“天眼”!也就是二郎神眉心正中那只能够洞悉一切、预知过去未来、无所不能的“天眼”!不过在肖剑南看来,鬼神之说实属缥缈,虽然事情确实诡异,但他还是不相信会与所谓的“神仙”、“妖怪”有什么联系,事情的谜底他还是希望能够用比较科学的方法找到答案。

  肖剑南开始低头搜索心中有关皇太极的一些记忆,然而和这位满清入关前最后一位皇帝有关的故事、记载甚至是传说野史都少得可怜,远不像他后代康熙、雍正、乾隆那么多。他只隐隐约约记得清初第一大疑案似乎与皇太极有关,传说皇太极的皇位得来不是那么光彩,此外,皇太极死因也比较蹊跷,记忆中这位皇帝好像是暴卒,原因已不可考。

  想到这里,肖剑南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刀刺或箭伤?”崔二胯子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不会,刀伤箭伤我见得多了,决不是这样!”肖剑南点了点头,喃喃地道:“不错,除非是有人在他死后故意在头上钻出来的,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崔二胯子忽然道:“肖大哥,这位皇上,我觉得恐怕是,是,是......”崔二胯子连说了三个“是”字,但都没有说出下面的内容,肖剑南抬起头,看了看崔二胯子,道:“你指的莫非是‘神仙’或‘妖怪’?”

  崔二胯子使劲咽了一口口水,道:“不错,俺听军师说过,当年皇太极他爹,以祖上留下的十三副盔甲起兵,没多少年就夺了大名的花花江山,如果不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肖剑南听了崔二胯子这番话,不禁心中暗暗好笑,暗想:“崔二胯子毕竟没念过太多书,迷信色彩还是很重,而且挖参出身的人,鬼神之说在心目中根深蒂固,一时无法消除。”但转念一想,也不由得觉得崔二胯子有他的道理,想当年清太祖努尔哈赤以祖上留下的十三副甲盔起兵,满人当年总共人口也不过几十万人,却在几十年后夺取大明上万里花花江山,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想到这里,肖剑南笑了笑,道:“崔兄弟不要胡思乱想,虽然这鬼神之说,实属缥缈,当不得真的,但你和军师见到的情景,一定还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一时无法破解罢了。”崔二胯子点了点头,但脸上还是一副狐疑之色。肖剑南看到他的表情,也知道没有确凿证据,一时难以说服他。沉吟了一会儿,道:“嗯,这件事情确实怪异之极,崔兄弟,你能否带我再下一次皇陵?”

  崔二胯子听到肖剑南这句话,先是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片刻之间镇定下来,随即是一股担忧之色,思索良久,斩钉截铁说道:“不,俺决不能带你下皇陵!”肖剑南见崔二胯子拒绝得如此干脆,不禁一愣,只听崔二胯子继续说道:“肖大哥,你是俺救命恩人,按理说你要俺做什么,即使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也是在所不惜。但不带你下去,俺一不是怕死,二不是怕你取了俺们剩下的宝物,而是这事实在凶险,没弄清楚之前,俺决不能让你也冒这个险!”

  肖剑南听了崔二胯子这番话,又好气又好笑,但同时也听出崔二胯子这个直肠汉子对他的关心,不禁心中感动。沉吟片刻,肖剑南道:“崔兄弟,这其中不应该会有太大凶险,我相信只是古人故弄玄虚罢了!”崔二胯子道:“肖大哥,此事人命关天,俺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然做兄弟的也知道,除了大哥你,恐怕也没人能将这事搞得水落石出,但就算这样,俺也不能平白无故让你冒这个险!”崔二胯子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肖剑南又问了几次,崔二胯子依旧死活不答应,说到最后,崔二胯子急道:“肖大哥,若是半年之内没什么大事,破了这咒语,到时候俺八抬大轿抬你去查!”

  肖剑南见崔二胯子如此执迷,知道再说也是没用,于是不再提进入皇陵这件事情,而是旁敲侧击跟崔二胯子又聊起盗墓的一些事情。别看崔二胯子只是一个粗汉,但粗中有细,只要肖剑南一涉及到皇陵盗洞第二入口,崔二胯子马上将话题引往别处,有几次几乎要张嘴说了出来,但还是硬生生地打住。肖剑南知道再也套不出来,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作罢。

  二人在崔家屯又将养了几日,崔二胯子惦记寨中兄弟,不等枪伤全好就要先行回山。女人见实在留他不住,于是默默打点行装。此时肖剑南伤已经全好,二人将密室中武器取出,不敢再骑摩托车,为策万全,还是将摩托车藏在地窖密室之中,又用泥土将密室入口封上。收拾停当后,次日清晨,二人结伴下山。

  肖剑南将崔二胯子一直送出十几里外,二人在一处小店吃罢午饭,洒泪而别。肖剑南觅路向南,虽然一路盘查甚紧,各处关卡都贴着自己照片和崔二胯子的画影图形,但好在肖剑南机敏过人,所幸一路无事,不多日回到北平。

  刘妈和翠儿祖孙两人早已等待多日,见他平安归来,一直悬着的心全都放了下来。肖剑南问起当日之事,原来翠儿三人当天刚刚出得奉天城没多远,便听到后面枪声大作,回想起来,应该是肖剑南和崔二胯子冲出奉天,遭到鬼子伪军追杀之时,回想前尘,肖剑南不禁心中暗叫侥幸。

  他并未向几人讲起当日之事,好在大伙都知道他的脾气,也并没有多问。翠儿祖孙就在肖剑南的宅中住下来,每日在巷口支起一个馄饨摊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人过得甚是融洽。肖剑南除了常会思念死去的倩儿,以及挂念崔二胯子是否平赶回山,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在家中闲来无事,于是肖剑南找出倩儿留下的《万匙秘笈》,每日研读。这本《万匙秘笈》虽只寥寥十数页,但是内容博大精深,全是制锁、开锁极为高深的法门。若不是当年在狱中谭青已将一些入门的手段教与他,恐怕这本书现在连看也看不懂,更别说练习。即便如此,他的进展也是极为缓慢,不过好在日子悠长,也不争这一朝一夕。

  尤其书中记载的暗锁最高工艺,“子午鸳鸯芯”、“对顶鸳鸯芯”,还有“天地乾坤芯”,看得肖剑南更是一头雾水。这本《万匙秘笈》虽然记录的是制锁、开锁最高技巧,但书中描述极为简单,入门根基之处毫无记载,只有着重部分才会多说几句,而且也没有佐以图画说明,除此以外,字迹更是潦草得难以辨认,仿佛写作之人时间极为紧迫,匆匆赶工完成。

  苦思几日之后,肖剑南忽然想起,为何不购买几把书中所提的暗锁,对照实物再按书中记载练习岂不事半功倍?但不成想他几乎将北平城转遍,却只买到了一只带有“子午鸳鸯芯”暗锁的首饰盒子。

  据出售这只盒子的高记锁行掌柜讲:就算这只盒子也并非制作于高记,肖剑南要买的三种暗锁,其中“子午鸳鸯芯”和“对顶梅花芯”只有苏州“张氏锁行”能做,至于他提到的什么“天地乾坤芯”,自己甚至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不过如果肖剑南需要,“对顶梅花芯”暗锁他可以让伙计到苏州进货时给肖剑南带上一个,到时候也可以向苏州“张氏锁行”打听打听是否有肖剑南所讲的“天地乾坤芯”暗锁。

  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肖剑南留下了定金回家等候消息。忽忽数日,还没有等到高记锁行的消息,却接到了崔二胯子的来信。见崔二胯子终于来了消息,肖剑南不禁高兴,心里的一颗石头算落了地。拆开信封,见到崔二胯子的字迹和文笔,肖剑南不禁莞尔,只见信中写道:

  剑南大哥:

  自从上次一别,已经半个多月。俺已在前几天,七月十五回到了山上。大哥你的救命大恩,俺一辈子也不会忘,虽然你不让俺跟你磕头结拜,但在俺心里你永远是俺大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你只管说,东北这地界儿上,俺们兄弟俩跺跺脚,地也会颤一颤。

  第一批东西已经顺利运回山上,军师已经去跟老毛子谈了,估计没什么问题。此外上次俺跟你说的事情,俺是越想越怕,这事儿当时军师告诉俺之后,俺一直没跟外人讲,只有你知道,你说科学什么的,俺不懂。可是这些天怪事接二连三,先是俺们留下的兄弟被打死了一个,又有一个软骨头被俺点死,昨天俺回到山寨才知道,另外又有两个兄弟,一个在路上得了怪病,回山没两天就疯了,在俺回山之前几天突然失踪,俺们后来只在悬崖边寻到了个帽子,估计是掉到山涧里摔死了,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另一个死得更惨,是巡逻时被雷活活劈死,见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堆焦炭。

  到现在,当日跟俺去办这事的十二个兄弟就剩下八个。虽然军师和俺都严守秘密,但山上已经有兄弟在私下里嘀咕了。所以那天你让俺带你再回去看看,俺没答应,就是这个原因。俺怕你出事,你是文化人,俺们都是亡命徒,反正这辈子跟小鬼子干上了,活一天是一天。

  行了,不多说了,大哥你保重。

  小弟

  崔二胯子于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十九

  看到这里,肖剑南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当日崔二胯子说起盗墓之事,他确实有隐隐后背发凉之感,但实际上他并没把崔二胯子所讲当作一回事。对肖剑南来讲,古墓之中的诅咒应该只是墓室主人用来恐吓盗墓人所用的惯常伎俩,不足为信。至于皇太极额头上那只“天眼”,虽然颇为费解,但估计若不是古代满人的特殊风俗习惯,应该也是先天迥异、异于常人之故,至少也不是什么神仙妖怪的解释。

  至于当日肖剑南在即将辞职,马上就要离开奉天之际,突然决定前去抓捕崔二胯子一行,主要是因为他当时误以为这一伙盗墓人也是祁老三之流,是那种在如此国破家亡、民族危难之际大发国难财、毫无人性的匪徒,对这种人肖剑南一向毫不手软。

  事后听崔二胯子说起,当日在大屋阵亡的,是和崔二胯子最后留守的老八,而在奉天警备厅地牢被崔二胯子点死的是刘二子。其实在崔二胯子讲述盗墓过程之时,肖剑南就感到这刘二子绝对是个软骨头,几次开启地下玄宫大门,他都远远躲到最后;棺盖落地,此人吓得枪都走了火儿;而且当日肖剑南抓捕之时,他吓得躲在大屋桌下,被揪出来的时候还尿了裤子;最后在奉天警局,肖剑南手下稍一用刑,就吓得几乎全部招供,如此一个软骨头,死也就死了,只是对老八老九的死,崔二胯子虽然从没有怪罪肖剑南,但他却一直是闷闷不乐、深深自责。

  不过无论怎样,这三人虽然都非正常死亡,但死因却绝对没有任何诡异成分可言,更不可能跟什么“诅咒”、“鬼神之说”联系到一起。然而当肖剑南现在看到崔二胯子这封信,也不禁心头满是狐疑。虽然自己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此时也不禁心头升起一股凉意。肖剑南放下信,暗自思忖是否有必要亲去东北找到崔二胯子,想办法将此事弄清。但随即想到自己并不知道崔二胯子山寨的具体位置,此外,自己现在还是一个伪满政府通缉的要犯,要回东北谈何容易?想到这些,肖剑南暂时放弃了回东北的念头。一个人苦思了几日,不得要领,由于不能亲赴实地调查,自己手中又没有任何资料,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几日之后,高记锁行老掌柜带着伙计,亲自将从苏州采购来的装有“对顶梅花芯”暗锁的首饰盒送到肖剑南府上。闲谈之中老掌柜提到,当日伙计到了苏州,问起张氏锁行关于肖剑南提到的“天地乾坤芯”,张家对此忌讳莫深,根本不愿谈及此事。最后被逼急了,只约略说到这种工艺是张家镇门之宝,绝不外传,甚至从来不对外销售。

  虽说各行各业泰山北斗都会留有一定绝活秘而不传,但张家的态度着实令人费解,伙计回来讲,他们当时给人的感觉仿佛是被戳破了伤疤,但究竟是为了何故,却让人捉摸不透。掌柜又说起其实在全国制锁行业中,名气最大的除苏州张家外,本来还有北平谭家,只是谭家在清朝初乾隆年间不知何故从北平迁到东北,此后就没落了,这些年更是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送走了老掌柜的,肖剑南突然想起:倩儿一家就姓谭,莫非他们就是老掌柜所说谭家的后代?又想到倩儿留下的那本《万匙秘笈》,其中提及的制锁开锁法门果真是神乎其技、高深莫测,想到这里,肖剑南感觉自己的猜测应该不错,他的妻子谭倩儿一家,应该就是老掌柜所讲的当年北平谭家锁行,但为何后来从北京迁到东北,谭青和倩儿都未对他讲起过。此外,倩儿留下的这本《万匙秘笈》既然是祖传绝学,为何写作之时如此潦草仓促,仿佛匆匆赶工一般,也让肖剑南倍感费解。

  拿到前两种锁芯暗锁的实物,再对照书中所写,虽不能马上学会制造以及开启之法,但肖剑南对这两种锁芯的结构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相信假以时日,虽不敢说一定能制作得出来,但不用钥匙开启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不过书中提到的最后一种工艺“天地乾坤芯”,肖剑南看来看去依旧一头雾水,本以为有了前两种暗锁实物来对照,至少可以大致猜想出第三种锁的结构,但现在看来这最后一种锁芯“天地乾坤芯”,决不像他原来想的那么简单。

  难怪苏州张家对此忌讳莫深,很可能他们也未习得这门绝技,再加上谭家如今已经没落,他们大可假称自己掌握此门绝技。想到这里,肖剑南甚至猜测到是否在几百年前,谭家就是为了这门绝技才举家逃往东北?但毕竟已经过了几百年,肖剑南虽是一流的刑侦专家,但这一段疑案恐怕他也不能破解了。既然是一段几百年前的无头公案,肖剑南也懒得再想。既然无事,索性闷在家中,对照实物专心研究倩儿祖传的《万匙秘笈》,虽然进展甚缓,偶有心得,也不免沾沾自喜。

  这一日午后,肖剑南吃罢中饭正在屋中小憩,邮差敲门送信,接过信来,发现是崔二胯子寄来。崔二胯子上次信中所说之事,肖剑南一直担心,见他又有信来,急忙拆开信封,只见信中写道:

  剑南大哥:

  兄弟最近要到北平采办些货物,想顺道拜访大哥,此外兄弟给大哥带了一件东西,是上次搞出来的一个红木匣子,当时也没寻见钥匙。俺们兄弟一直也打不开,也不知道里面装了啥,砸了又怪可惜的。上次见到大哥会开锁,就把东西给大哥带来,算个纪念吧。

  俺上回说的事情,最近山上又有怪事发生。跟俺去办事的兄弟又死了四个,而且这四个人,清一色全是自杀。现在还不到两个月,跟俺去办事的兄弟就剩下军师、老四、振阳和俺四个人。

  最近这半年多来小鬼子盘查得紧,俺们山上粮草、弹药还算充足,所以已经有半年多没跟小鬼子接仗了,这半年多山上没死过一个兄弟,但现在一个月内一连死了八个,而且都是和俺一起出去办事的兄弟。现今山上人心惶惶,有人碎嘴子说俺们是遭了报应,虽然昨天为了稳定军心,让俺毙了两个乱嚼舌头的,但大家都是人,现在俺心里头也是猛犯嘀咕,夜里睡觉都不安稳。这事俺和军师谁也没敢告诉,没准这事儿是真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到俺们头上了,所以大哥你千万不要再追查这件事了,俺不希望大哥你也出事。

  小弟

  崔二胯子于民国二十三年八月初五

  看完这封信,肖剑南心里一下凉到半截,手一松,信纸落到了地上。一个月前崔二胯子讲述有关盗墓事情,他当时虽有些许骇异,却也并未将所谓古墓中的“诅咒”、“天眼”当作一回事,直到上次接到崔二胯子来信,心里也是只有狐疑之感,并未有丝毫真正的恐惧。然而这次看完崔二胯子第二封来信,他心里不禁陡地一惊,一股寒意从尾椎骨一直麻到头皮。

  按崔二胯子讲,他们已经半年多未跟鬼子接仗,截止到打开地宫大门,山上千名兄弟半年多来没死伤过一人。然而从打开皇陵地宫棺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连死八名兄弟,而且这八人全部参与了此次盗墓行动。当然,究其这八人死因确是各自有异,若硬为每人死因寻找一个合适说法,也不是没有。但八人在一月内相继死去,纯以巧合为解释,他自己也知道未免太过牵强。

  虽然并不相信鬼神之说,然而此刻他也不禁感到一股股寒意袭来,心中隐隐感到此事恐怕并不简单。肖剑南马上取出崔二胯子第一封来信,两封来信反复比较,又仔细回忆当时崔二胯子的叙述,但苦于不能到皇陵地宫以及崔二胯子山寨拿到第一手资料,苦思多日却毫无进展。好在崔二胯子信中提及他们不日就到北平,不过此时肖剑南也是隐隐担心,生怕崔二胯子在此期间遭到什么不测。每日忧心忡忡之中,连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研究的锁技也搁下了。

  接到来信第十天,崔二胯子终于平安来到肖剑南北平宅子。再次见面虽不足两月,但崔二胯子明显黑瘦了许多,眼窝深陷,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显得甚是疲倦。兄弟两人再次相逢,都是分外欣喜,崔二胯子向肖剑南引见随行前来的兄弟,这次与崔二胯子同行的除山上的几名兄弟外,还有肖剑南久闻大名的军师。

  肖剑南不由得暗暗打量此人,只见军师中等个头,其貌不扬,胖胖的圆脸,为人极其随和,从外表看简直就如一个做生意的掌柜,只是偶尔眼角闪出一道精光,才使人感到此人非比寻常。

  军师等崔二胯子介绍完毕,向肖剑南拱手微笑道:“早就听说奉天城大名鼎鼎的刑警队肖队长,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肖剑南也拱手道:“实在是不敢当,若不是当日肖某莽撞,也不会铸得大错,实在是惭愧。”军师自是知道肖剑南指的什么,微微一笑,道:“那件事情肖队长不可再过自责,况且肖队长不顾身家性命救了崔爷出来,山寨中的兄弟哪一个听了不竖起大拇指?”

  两人寒暄几句,肖剑南吩咐刘妈带着其他几名兄弟前去休息,剩下三人分宾主坐下。崔二胯子与军师坐下后,互相望了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军师才道:“肖队长,你是崔爷过命兄弟,我也不与你客气。实不相瞒,我们兄弟几人此次下山来北平,除采购山上必需用品以外,最重要的事情是想请肖队长帮一个忙。”

  肖剑南听了军师这话,心中已猜出了七八分,答道:“军师尽管讲,只要肖某力所能及。”军师沉吟了半晌,道:“肖队长,我们都是一心打小鬼子的直肠汉子,说话不会绕圈子,实话说吧,这件事若是肖队长也破解不了,恐怕世上也无人能帮我们了......”军师说到这里,语音忽然哽咽,说不下去了。肖剑南转头看了看崔二胯子,崔二胯子也是虎目含泪,别过头去,肖剑南不禁甚是诧异。其实此时他已经感到,军师所指一定是和古墓中的“诅咒”、“天眼”有关,但军师与崔二胯子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有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难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两人又是沉默良久,崔二胯子才缓缓道:“肖大哥,就在我们动身前一天夜里,老四...老四也死了!”

  “什么?!”肖剑南“霍”的从座位上站起,“啪啦”一声带翻了身旁的茶几,茶壶茶碗全都落在地上打碎,茶水撒了一地。一个多月前,肖剑南听崔二胯子讲起当时盗墓之事,对崔二胯子众位兄弟之中,最赞赏的就是军师和老四两人,现在万没想到老四居然也遭爆死,肖剑南不禁扼腕痛惜。

  只听得崔二胯子喃喃道:“到如今,俺们当初一起逃出的十二名兄弟,除大哥、老三、振阳和俺,其余的全都不在了!” 说到这里,崔二胯子已是泣不成声。肖剑南也是黯然神伤,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过了良久,他才稍稍平静心情,问崔二胯子道:“老四是怎么死的?难道也是...”军师在一旁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自杀!”

  原来众人一月前在奉天顺利取到墓中宝物后,崔二胯子与军师兵分两路,崔二胯子带领老八老九和刘二子三人人处理善后工作,不久在刑警队抓捕过程中,老八老九死于非命,紧接着是刘二子在奉天警局地牢被崔二胯子亲手点死,这样同行盗墓的十二名兄弟,就只剩下了九名。

  而军师带领余下八人押解宝物回山,所幸一路顺利。但不知是何原因,就在众人即将抵达山寨前两天,十一弟突然神志错乱,见人就乱踢乱咬,其状如疯了一般,大伙儿不得已将他捆上,准备回山后再行医治。但不成想就在回山当天晚上,十一弟挣断绳索后失踪,众人遍寻不到,最后老三在后山断崖旁边发现了十一弟常戴的一顶帽子,大伙儿怀疑是否他精神失常后在断崖边失足,但众人找遍崖下山涧,也未寻得他的尸首。

  山上众位兄弟正忙于寻找十一弟尸首,老七又忽然在半夜巡逻时失踪,众人又是找寻多日,才在后山山顶山找到他常用的手枪,旁边是一堆人形焦炭。大伙儿这才想起,老七失踪当夜山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莫非老七是在半夜巡逻时突遭暴雷劈击而死?

  老七之死还未找到明确答案,大伙儿忽又想起,此时距离崔二胯子四人约好的回山之期,已经晚了数天,而至今四人依旧杳无音信,难道也出了什么不测?众人一时之间纷纷猜疑,人人面带忧色。

  几日后崔二胯子终于回到山上,众人见他平安归来,都是一喜,但马上看到崔二胯子只身一人,连忙询问其他三人情况。崔二胯子叹了一声气,将来龙去脉向众人一讲,大伙听罢,不禁又是悲痛、又是愤慨、又是敬佩、又是感慨,悲愤的是老八之死;愤慨的是刘二子临危变节;敬佩的是肖剑南的为人;感慨的是世事难料、阴错阳差、造化弄人!

  崔二胯子又问起最近山寨中情况,众人皆是神色黯然,军师简单向崔二胯子讲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崔二胯子听了不禁目瞪口呆、愣在当场。当晚军师与崔大胯子兄弟二人在屋中商议对策。崔二胯子这才向两人讲出在棺椁中看到皇太极头骨上“天眼”一事,两人听了,惊恐之余,也均感到事情越发诡异。

  三人在屋中商量至半夜,也未寻到什么结果。按照军师分析,其实这四人的死因,单咎每一人都并不算离奇,即便是发疯后失踪的十一弟,也很可能是在古墓中受到蚊虫叮咬,导致精神失常后失足落山。但让大家感到诡异的就是一月之中山寨相继死去四人,而且每人都参与过奉天盗墓,这一点实在太过巧合,又想到古墓之中当时看到的那句咒语,黄太极头骨上的天眼,三人都不禁感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力量在操控着,每想到这里,三人都隐隐感到后背发麻。

  军师毕竟受过高等教育,见到崔二胯子兄弟二人表情,沉默了片刻,对二人道:“虽说四名兄弟一月内相继死去,但咎其死法,并非全无道理可循,所以我相信这一切只是出自巧合,现如今二爷顺利回山,我想以后大伙儿多加小心,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所谓鬼神之说,毕竟缥缈,当不得真的!”军师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又道:“不过如果山上兄弟还是不信,为稳定军心,我们倒是不妨请几个神汉道士做做法事、装装样子。”崔二胯子兄弟到这里,也笑了笑,虽然军师的话他们并未完全相信,但还是觉得军师所言确有一定道理,都不由得点了点头。当下三人又商量了一些其它事情,分别回屋安寝。

  第二日一早,三人召集山上兄弟,将众人安抚了一番,弟兄们听罢,情绪略有好转。接下来几日山上倒也平静,军师带着老三、老四和另外数名兄弟下山与老毛子接洽倒卖宝物、购买军火一事,而崔大胯子崔二胯子兄弟则留在山上带领弟兄们继续开荒种田、操练兵马。然而平静日子还没持续几天,就在军师几人下山的第六天一大早儿,老十被人发现死在茅厕之中。

  崔二胯子兄弟听到消息,马上赶到现场,只见老十胸口插着一把囊子,倒在茅厕地上。这把囊子两人都认识,是十二金刚结拜时专门打制,专为避免临危受辱、自裁之用。只见老十胸插匕首,左手紧紧握在匕首之上,脸上兀自露出一种极度不信任,又是极度恐怖的表情,双眼圆睁,就仿佛在临死之前看到极度恐怖的事情。

  兄弟二人悲痛欲绝,同时又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愣了好半晌两人才吩咐手下将老十埋葬。回到屋中,崔二胯子颤声道:“大哥,恐怕真是墓中的咒语应验了!”崔大胯子并未正面回答,沉吟了半晌儿才道:“一切等军师回来,再作打算!”

  军师还没回来,第二天清晨,老五又被发现死在半山腰里,死状与老十一模一样。紧接下来几天之中,老六、老九两人相继死去,全部是用匕首自刺心脏而死。这一下,山寨之中立刻炸了营,一时之间山上谣言四起、人人自危,很多兄弟甚至已经感觉到这一系列的神秘死亡,一定是与崔二胯子一行十二人神秘外出三个多月有关。

  崔二胯子在前山巡逻之时,听到几名兄弟正在议论,说什么这一十二人神秘下山三个多月,一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所以遭到天谴,老七被雷活活劈死就是最好例证,还有什么大家若不是早早散伙儿,早晚也要摊上这事儿云云。崔二胯子火爆脾气,哪容得这种散播传言、扰乱军心之举,当下将散布谣言之人五花大绑押到前山,当着众位兄弟的面一刀砍死。

  虽说砍了煽动散伙儿之人,但毕竟堵不住众人悠悠之口。当天夜里,就有两名兄弟偷偷下山跑掉,在军师回山前几天,一共跑了十几个人,而继续留在上上的众人,也是人人惶惶、军心涣散,崔二胯子兄弟两人一筹莫展。

  几日之后,军师带老三、老四等兄弟空手而归。军师刚一上山就感到气氛不对,赶忙询问下山来接的兄弟二人,崔大胯子叹了口气,拉着军师以及崔二胯子来到屋中,将近几日山上发生的情况告诉军师,军师听罢,愣在当地,半晌儿谁也没有说话。

  三人都很清楚,到了这个时候,再用巧合来解释未免是太过牵强。一切厄运全是从打开皇陵地下玄宫开始,这一切即便不是鬼神作怪,其中也一定有常人不能破解的天机!三人整整商量了一个晚上,也未想出任何对策。到最后,军师道:“到了这步田地,看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帮我们。”

  崔二胯子一愣,马上问道:“难道军师所指是肖大哥?”军师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肖剑南是全东北、乃至全中国的神探,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帮我们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崔大胯子听了二人对话,也点头表示同意,不料想崔二胯子却死活不肯同意,道:“肖大哥是俺救命恩人,俺死也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争论许久,三人也未达成一致,最后军师道:“这样,反正现在山上缺医少药,我们也需下山进关采购,不如就去北平,就算不让肖队长陪我们回山,也可以找他合计合计。”崔二胯子听了这话,才勉强表示同意。商量已毕,三人心头略感清松,崔大胯子这才问起为何此次下山却是空手而归,军师听了崔大胯子问话,叹了口气,道出情由。原来此番下山购买军火竟是颇费周折,若不是军师机灵谨慎,众人几乎全军覆没。

  众兄弟在边境与文物贩子交易倒是甚为顺利,所卖钱财比预想为多。由于钱财金额巨大,出于机谨,军师命人先将钱存入钱庄。大伙儿赶到约定地点,军师忽然感觉形势不对,于是将众位兄弟安排在山下,独自上山赴约,临去前郑重叮咛老三老四等一干弟兄,若两日内不见他下山,大伙撤到预先约定好的地方再等十日,十日后再不见他下来,大伙就不用再等,马上回山。

  军师走后,众位兄弟按照吩咐苦等了两日,不见军师踪影,大伙儿当下就要上山寻人,被老三老四强行拉住。几人按军师临走前吩咐,撤到预定地点一直等了十天,直到第十日晚间,才见军师衣衫不整、眼窝深陷地回来。原来军火贩子得知此次交易金额巨大,顿生了黑吃黑的念头,但见军师一人前来,顿时打乱了部署,于是将军师关押起来,每日盘问此次前来的一干人等现下何处,意图抓人夺财,幸亏军师多日与之周旋,最后侥幸逃出。大伙了这话,当时就要抄家伙前去报复,被军师强行按住,原来此番军火贩子早有准备,不仅人数众多,而且装备精良,众人贸然前往无疑是去送死。大伙儿商量了一阵,决定先回山再作打算。

  军师讲到这里,崔二胯子已是听得虎目欲裂、气断肝肠,“腾”的站起身来就要抄家伙带弟兄们前去寻仇,崔大胯子一把拉住,道:“兄弟,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目前山上最要解决的,就是人心惶惶、军心涣散!”崔二胯子听了这话,气乎乎地又坐回座位,崔大胯子顿了一顿,道:“这样吧,事不宜迟,明日上午你就和军师就打点行装,带上几名兄弟前去北平找肖剑南。”崔二胯子一向对大哥甚为信服,听崔大胯子如此说,只得作罢。

  第二日一早儿,军师与崔二胯子早早起来,正准备点上几名兄弟打点行装下山前往北平,忽然老三来报,老四也被发现死在茅厕之中,死状与其他几位兄弟一模一样。

[ 本帖最后由 julia326 于 2006-6-29 16:1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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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8 2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眼》第一卷 第二部《奉天惊天大案》  第十二章 北平追凶

崔二胯子讲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一旁军师和肖剑南听到此处,也不禁暗自伤神。沉默良久,肖剑南问道:“老十是第一个自杀的,能否再将当时情景向我详细描述一遍?”崔二胯子收住了泪,沉吟了一会儿,答道:“那天一大早儿,俺和大哥接到信儿,就一起匆忙赶去,当时已经有好多弟兄围在那儿,大伙儿给俺们让开道儿,只见老十已经死在茅房里,左手捂着胸,右手向前伸着,眼睛瞪得大大的。”
  肖剑南问道:“老十死的时候是什么姿势?”崔二胯子皱了皱眉,竭力回忆,过了一会儿,道:“俺们见着他时,他是趴在地上的。”说到这里,崔二胯子摇了摇头,更正道:“不,不对,也不算趴,他应该是蜷在地上。老十死前正在上茅房,蹲在茅坑上,所以他死的时候身子就蜷在那里,膝盖跪在地上,脑袋也顶在地上,他左手握着刀子,右手向前伸着。”

  肖剑南点了点头,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老十可也使短枪?也是双枪么?”崔二胯子忽然听到肖剑南这句问话,愣了愣神,答道:“不错,短枪,不过不是双枪,是右手枪。”肖剑南又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刚才提到老十死时的神情,能否再详细描述一遍?”崔二胯子想了想,答道:“俺们把老十翻过来的时候,他裤子还褪在膝盖下面,看来他是正在解手时突然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事情,以至失心疯了,一下子拔刀寻了短见。俺当时忙着把老十的裤子穿上,若不是大哥提醒,也没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

  “老十当时到底什么表情?”肖剑南追问道。崔二胯子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答道:“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神色太吓人了,让人看了一眼都不敢再看第二眼,我当时就感觉他一定是撞见鬼了,脸上那种表情是又害怕、又不信,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快从眼眶子里掉出来。”

  肖剑南低头寻思了一会儿,暗自想象老十临死之前表情到底什么样子?而且这种表情到底代表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一事,问崔二胯子道:“你说老十的右手向前伸着,是什么姿势?”崔二胯子道:“攥着拳,二姆哥伸出来?”

  “二姆哥?”肖剑南一时没反应过来,军师解释道:“就是食指。”肖剑南点点头,道:“你当时可曾注意到,他右手是否有血?”崔二胯子答道:“俺们后来给他洗身子时候,掰开了他的拳头,见他右手只有手掌下缘和最后两个指头上有血,其它地方没有,而左手因为握着刀子,全是血。”

  肖剑南皱了皱眉,又问道:“其他几个死去的兄弟情况怎样?”崔二胯子想了一想,肯定地答道:“和老十一模一样,全是这个死法,姿势神色全都一样!”肖剑南追问道:“也是刀子插在左胸,左手握刀,右手前伸?”崔二胯子点点头,答道:“不错!”

  肖剑南没有再继续问什么,而是站起身来,眉头紧皱,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直到现在为止,他对崔二胯子和军师暗示的鬼神之说,依旧并不想相信,虽然前几日刚刚接到崔二胯子第二封来信之时,他也着实感觉象被大锤击了一下一般,有一种自幼所学知识和信念一下被推翻的那种惶恐,毕竟这件事情太过诡异,几乎已经完全出了他的知识范畴。

  崔二胯子和军师两人看着肖剑南在屋中踱步,也不敢插嘴,生怕打乱他的思路。肖剑南在屋中继续踱着,自从听完崔二胯子详细叙述,肖剑南凭着刑警的直觉,就隐隐约约感到有一种极不对劲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是一种极为别扭的感觉,而且是非常的别扭,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每逢有这种感觉,就说明他已经隐隐约约要抓住一个非常关键的细节,想到这里,肖剑南不禁有些兴奋,他知道,他应该已经离那个找寻了许久的答案不远了。

  但是足足在屋中踱三袋烟功夫,他依旧没有想到这个关键细节到底是什么,那种感觉就仿佛脑中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小虫在飞,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伸进去一只手去将它捉出来。肖剑南又回到座位上坐下,点上一枝烟平静了一下情绪。既然不能凭直觉一下直接找到,于是他开始从头细想崔二胯子和军师向他描述的每一处细节。

  既然自己并不希望是有所谓“鬼神”在作怪,那么就一定要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按崔二胯子所讲,前四个死去的弟兄,刘二子是被崔二胯子点死,老八死在混战之中,十一弟死于精神失常后失足掉落山崖,而老七死于雷击,这四人都可以说基本是正常的外力死亡。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诡异地方的话,只有老七和十一弟死得有些蹊跷,但也不是不可解释。

  不过紧接着在十天内连续死亡的五名弟兄的死因,就不那么好解释了。除非真的是受到古墓诅咒而死,否则这一连串的神秘死亡到底代表了什么,难道真如崔二胯子和军师所讲,是自杀?这个解释肖剑南并不相信。但如果这一切并不是鬼神作怪,那么天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除非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如果是有人在暗中捣鬼,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肖剑南猛地一震,心里有一个答案一下子清晰了许多,随着这个答案的清晰,接踵而来是他心里一种无法名状的、排山倒海般的失落、失望和恐惧感,整个事情的答案,在他心中一下揭晓了!

  肖剑南默默镇定了很长时间,强自按耐住心中的激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语调平常、不露声色对二人说道:“二弟、军师,这件事情实在太过诡异,我一时也不可能想出什么头绪,就像你们所说,我也隐隐感觉到世界之大,有太多我们现在还不能了解的事情,恐怕二弟所讲的鬼神之说,也未必没有!这样吧,天色也晚了,你们二位早点歇息,这几日你们照常办事,让我再好好想想。”说罢,肖剑南站起身来,吩咐刘妈进来给二人收拾准备房间。崔二胯子向军师望了一眼,眼中充满失望,但看肖剑南已经出屋,也没再追出来。

  当晚肖剑南一宿未眠,第二日一清早儿,他早早起身,先到刘妈屋中吩咐道:“好好照顾昨晚几位客人,我带翠儿出去办事要晚些回来。顺便跟翠儿爷爷说一声,不要让他着急。”刘妈起身应了。从刘妈房间出来,肖剑南直接到翠儿房间将翠儿叫醒。翠儿见是他,问道:“肖大哥,这么早,有什么事儿?”

  肖剑南道:“不要多说,快穿上衣服跟我出来。”翠儿见肖剑南神色郑重,没有再问,马上起身随肖剑南出了房间。肖剑南带着翠儿悄悄出了院门,一直来到离大门百十来步远的一堵破墙后面,然后拉着翠儿在墙后俯下身来,平静了一下,肖剑南道:“翠儿,你帮我个忙。”

  翠儿知道肖剑南的脾气,当下也没有问什么,只是答应道:“肖大哥,你说吧!”肖剑南沉吟了片刻,道:“翠儿,此事非比寻常,做不好,性命攸关!因而你要格外小心!”翠儿见肖剑南说得如此郑重,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但也没多问什么,只听肖剑南接着道:“昨晚来了一批人,其中一个就是奉天郊外小店的东家。”

  翠儿听到这里,不禁“啊”地一声,忙问道:“我爷爷知道不,他们要是撞见了爷爷,可怎么办?”肖剑南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即便撞见了你们两人,也没有事,他们并不是坏人。”翠儿一肚子狐疑,但听肖剑南打了保票,也稍稍放了心,只听肖剑南续道:“过一会儿他们会从屋里面出来,我们就悄悄在后面跟着,不要暴露,只要他们一分开,我跟另外一人,你跟着东家,看看他会到什么地方去,记住,千万不要让他发现。”翠儿使劲地点点头,肖剑南也素知翠儿聪明伶俐,当下传授过她一些跟踪与反跟踪技巧,两人就躲在断墙之后,紧盯着宅子大门。

  二人在矮墙之后屏息静侯,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只听“吱呀”一声响动,大门打开,军师与崔二胯子带着随行几名兄弟走出了院门,向街上走去。待众人走得远了,肖剑南一拉翠儿衣袖,两人从断墙后闪出,远远跟在了后面。

  此时天方黎明,但街上行人已经不少,两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若即若离跟在几人后面。只见崔二胯子一行先在街边吃了早点,然后直奔东四牌楼回春堂,盘恒了大约半个时辰,几人从回春堂出来,分别上了黄包车。肖剑南和翠儿也坐上一辆黄包车,远远跟着。只见前面几辆车子从东四牌楼一路向南,绕过南池子,过承天门,直接奔前三门大街而去。

  进了前三门大街,车辆人流开始多了起来,街上熙来攘往,甚是繁华。只见前面的车子一直到了前门外大街同仁堂药店门口才停下,肖剑南也吩咐车夫远远停下,只见军师付了车费,几人径直进了同仁堂药店。

  肖剑南和翠儿下了车,付了车资。肖剑南四处观察了一下环境,见离同仁堂药店大门对面不远,一座二层酒楼当街而立,远远可以望见金字招牌上写着“醉陶然酒楼”,取的是唐朝白居易“待到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的诗句。二人进得酒楼上到二层,因为还没到饭点儿,楼上客人不多,两人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正好能远远望见同仁堂的大门。肖剑南要了一壶茶水几样小菜,与翠儿边吃边盯着斜对面同仁堂药店的门口。

  两人在酒楼上等了约有一个多时辰,才见军师崔二胯子从同仁堂出来,几人均面露喜色,看来已备好不少药材。军师与崔二胯子站在门口讲了几句,然后见军师带了一名手下向南而去,而崔二胯子和另外两名折向北方。

  见军师等人去得远了,肖剑南看了看翠儿,嘱咐道:“小心!”翠儿会意地点了点头,下了酒楼。肖剑南在楼上望去,只见翠儿闪进人群,远远跟在军师两人后面,并没有漏出什么纰漏。肖剑南松了口气,回头再看崔二胯子三人,只见他们已经走出百十来步远。他挥手叫过旁边小二,要来纸笔,飞快写了一张条子,然后向小二指了指远处的崔二胯子,吩咐了几句,小二点点头,拿了纸条飞奔下了酒楼。

  肖剑南在楼上远远望去,只见小二下得酒楼,沿着马路撒丫子向崔二胯子三人追去。跑到近前,小二装作一不留神将崔二胯子手中包袱一把撞翻在地。崔二胯子正要发作,小二忙点头哈腰陪着不是,又帮崔二胯子把包袱捡起,递给崔二胯子,就在二人两手相碰一刹那,小二飞快地把肖剑南写的纸条塞到崔二胯子手中,然后继续向前跑去。

  崔二胯子略为一愣,然后装作没事人一般带着两名弟兄继续向前走去。肖剑南在酒楼二层远远看到这番情景,不禁暗赞崔二胯子果然粗中有细,不愧是个将才。过没多久,小二上楼复命,肖剑南赏了一块大洋,小二点头哈腰退了开去。又等了约么一顿饭工夫,只见崔二胯子走上酒楼,径直坐到肖剑南对面,道:“肖大哥,有什么急事,非要这种方式和俺见面?”

  肖剑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另外两个兄弟没有疑心?”崔二胯子道:“俺安排他们在那边吃饭,俺是三扒拉两扒拉赶紧吃完,临走的时候俺说要出去逛逛,让他们先吃,俺一会儿就回去。”肖剑南点点头,道:“时间也不能太久,崔兄弟,我们长话短说。”

  崔二胯子见肖剑南如此神秘,也是心头疑心大起,问道:“肖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连俺们的兄弟也要瞒着?”肖剑南神色郑重,说道:“崔兄弟,没有时间多解释,你知道昨晚我为什么早早安排你们休息了?”崔二胯子摇摇头,一脸迷茫,道:“不知道,不是俺们路上劳累,你希望俺们早点歇息?”

  肖剑南摇摇头,道:“有些话,我当时不能说!”崔二胯子一愣,问道:“什么话,难到连军师都要瞒?”肖剑南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考虑该怎么对他讲,思索半天,觉得不如直说,于是抬起头来,道:“崔兄弟,你后来死去的几名兄弟都不是自杀,全部都是他杀!”

  “什么?”崔二胯子一惊,愣了一下,紧接着是一脸不信的神色,说道:“怎么可能?谁有本事一口气杀了俺们十二金钢中的五个?尤其是老六,他的功夫连俺都比不了,寻常十来个大汉都不是他对手!”肖剑南叹了口气,道:“崔兄弟,杀他们的,就是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想到会对他们动手的人!”

  崔二胯子一愣,皱紧眉头,过了一会儿,问道:“肖大哥,难道你说的是自己人?”肖剑南缓缓地点了点头,答道:“不错!是自己人!”崔二胯子一脸迷茫,连连问道:“自己人?为什么?又会是谁杀的?你说昨天晚上不能讲,难道是,是,是......”肖剑南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地答道:“不错,就是军师!”

  “什么?!”崔二胯子一声大吼,“霍”的一下站了起来,随即带翻了桌边的茶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这时楼上客人已多,听到崔二胯子这一声大叫,一下子全都静了下来,齐齐望向这边。

  肖剑南赶忙起身将崔二胯子按下,只见崔二胯子神色失控、脸色惨白、双眼圆睁,一脸极度不相信,同时又是极度恐怖的表情,嘴里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军师是俺们过命的兄弟,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肖剑南见了崔二胯子现在的神情,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昨晚肖剑南一直在思考崔二胯子所描述的老十和其他兄弟们死时的表情,到底是什么缘由造成了他们死时那种既恐怖,又是极度不信任的表情,如此看来,只有发现杀害自己的是绝对不会想到的,又是极度亲密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表情。肖剑南缓缓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世事难测!”

  这时小二跑上来换了一个茶碗,肖剑南给崔二胯子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崔二胯子无意识接过,放在嘴边,没有喝,又放回了桌上。肖剑南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于是什么也没有再讲,只是在一旁低下头闷声喝茶。大约过了十分钟光景,崔二胯子缓过神来,说道:“肖大哥,你的话俺没道理不信,但是果真是军师么?”肖剑南见此时崔二胯子虽然还是脸色惨白,但神色已经基本镇定了下来,不禁暗自心中佩服。沉吟了片刻,肖剑南肯定地答道:“不错,我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崔二胯子又愣了半晌儿,才问道:“军师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啥?”肖剑南答道:“为财!几月前在崔家屯你曾向我说过,整个盗墓计划全是军师提出,并且全是他一手策划的!”崔二胯子点点头,道:“不错!”肖剑南接着道:“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很可能在上山之前,军师就已经有了盗墓的打算,只是苦于没有合作伙伴,才上山找到你们!”

  崔二胯子不解地道:“可他要是仅仅为财,大可把宝物偷走,然后远走高飞不就完了,为什么要杀我们这么多兄弟?”肖剑南反问道:“以你和崔大哥的脾气,他要真是把宝物盗走,你们能放过他么?”崔二胯子听了这话,点点头,缓缓道:“不错,他若真这么做了,俺们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给抓回来!”

  肖剑南一拍大腿,道:“不错,所以他才设了这个神鬼报复的局!”崔二胯子抬起头来,问道:“肖大哥,你的意思,莫非那墓中的诅咒是假的?”肖剑南点点头,道:“不错,我现在甚至怀疑,那墓中的满文咒语恐怕也是军师编出来的,你们兄弟之中没人识得满文,而且我猜测很可能军师自己也并不认识。我长期住在东北,因而对满文有一些了解,昨晚我思索了半宿,记得当时你说墓中的咒语共是十四个字?”

  崔二胯子点头道:“不错,后来俺也数过,是十四个字!”肖剑南道:“满文比汉文简练,十四字能说出的东西,汉语要罗罗嗦嗦说上一堆,而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军师翻译的是‘擅动我棺木者,六月内必死于非命!’?”

  崔二胯子道:“不错,军师当时是这么说的。”肖剑南点点头,道:“所以我怀疑军师并不认识满文!是与不是,其实我们一测便知。只要这几天我找一段满文文字让军师看看,如果不会,他的西洋镜马上就会揭穿!”崔二胯子点了点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当时军师的表情,确实不像作伪。”

  肖剑南道:“所谓大奸若忠,我看军师很可能是早有准备,就算棺木上没有书写满文,他也会想其他办法!”崔二胯子茫然地点了点头,道:“肖大哥说得不错!”沉默了一会儿,崔二胯子突然问道:“可是皇太极额上那只‘天眼’是怎么回事?”

  肖剑南早就猜到崔二胯子会有此一问,答道:“这不难解释,我猜想若不是皇太极生就异于常人,也可能是满人当时的特殊习惯!”崔二胯子又点了点头,肖剑南继续道:“用咒语吓住你和崔大哥之后,正巧赶上因为各种缘故死了几名兄弟,军师于是利用下山采购军火之际回山杀人,这样他就有了当时不在现场的证据。”说到这里,肖剑南顿了顿,问道:“对了,从购买军火约定地点回山,要几天时间?”

  崔二胯子想了想,道:“最快有两天就够了!”肖剑南点头道:“不错,最多五天就可以往返,那么至少还有七天时间可以用来杀人。我记得你说过,最后的几名兄弟,是在六天之内死的?”崔二胯子道:“不错,不过他要是杀人,为什么不一口气全杀掉?还要分好几次?”肖剑南道:“如果一次全部杀掉,第一,他不一定有这么大的本事,第二,为了增加恐怖气氛!”

  崔二胯子点点头,道:“肖大哥说得有理!”肖剑南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道:“所以我怀疑当时军师向众人编造了一个黑吃黑的谎话,其间他失踪了十二天时间,正好足够回山杀人。但所谓百密一疏,他每次虽然都成功用几位兄弟的自杀刀将几人杀死,但现场还是露出了破绽!”崔二胯子一愣,问道:“什么破绽?”

  肖剑南道:“在你的叙述之中,所有被杀兄弟死时均是左手握刀,右手前伸,而且右手小指和无名指以及手掌下方带血。”崔二胯子道:“不错,但这不说明兄弟们都是自刺而死?”肖剑南摇摇头,道:“崔兄弟,若换了是你,自刺时候你会怎么做?”崔二胯子侧头想了想,习惯性地用右手拔出贴身匕首,然后左手扶到了右手之上,坐了一个自刺的动作,突然一下子恍然大悟,道:“肖大哥,俺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左撇子,全都应该是右手握刀?”

  肖剑南道:“不错,死去的兄弟们左手握刀,明显是死于非命,当时的情景应该是这样,胸口突然被刺,因为人的右手通常动作比左手快,所以应该是右手先捂住伤口,也就是刀子和皮肤接触之处,所以小指无名指以及手掌下方会沾上血迹,而这时候左手伸上来,握在右手之上,然后出于本能地向上紧紧握住刀把,而这时抬起头看到刺他之人竟是军师,于是极度惊恐与不信,于是抬起右手,伸指指向前方。”

  崔二胯子凝神细想肖剑南所说场景,又用手模仿了一番当时情况,忽然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不错,应该是这样子!看来真是军师!”说到这里,崔二胯子一脸绝望之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肖剑南继续道:“对!只要散布出古墓诅咒的恐怖气氛,再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你们一行十一名兄弟,自己再神秘失踪,称乱除掉老三和崔大哥,他的整个计划就功德圆满,从此带着盗出的大量钱财,逍遥法外!”

  崔二胯子听到这里,一拍大腿,怒道:“好一个毒计!俺现在就去把这小子宰了!”说着崔二胯子站起身来就要回去找军师寻仇。肖剑南一把将崔二胯子拉住,说道:“崔兄弟,此事不忙,我之所以只有七成把握,是因为至今有一处还没想明白!”崔二胯子一愣,问道:“什么地方?”肖剑南道:“那就是以军师的才智,应当完全可以把现场伪装得更好,况且,你曾说此次来京找我,也是他的提议?”

  崔二胯子道:“不错!”肖剑南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这倒有些费解,莫非军师更有深谋?又或是对自己太过自信?”想到这里,肖剑南对崔二胯子道:“崔兄弟,虽然我并没有十足把握,但此事万不可疏忽,我今天之所以急着找你,就是因为如果真是军师,兄弟你就马上会有危险!”

  崔二胯子又是一愣,但马上明白了肖剑南的意思,只听肖剑南接着道:“此事易办,既然我们已知谜底,只要你最近加倍小心,我看如果此事真是军师的阴谋,他也不会再拖太久,只要他一向你动手,一切阴谋就大白于天下!”

  崔二胯子道:“肖大哥说得不错,你说怎么办,俺听你的!”肖剑南道:“这样,你回去后要不动声色,夜里睡觉多加小心,这几天我会每晚守在你房间外面,回山之后,再叫你大哥配合,我看若真是军师,恐怕即便不在北平动手,也不会再多等几天了!”

  崔二胯子点头道:“好,就听肖大哥安排!”肖剑南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思考再有什么要更多嘱咐的,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怕就怕此事若不是军师所为,那就麻烦了!”崔二胯子听到肖剑南这句话,愣道:“肖大哥此话怎讲?”

  肖剑南道:“这次见到军师此人,看他的为人,确实不像如此大奸之人!所以我才说只有七成把握。”顿了一顿,肖剑南喃喃道:“但若不是军师,那我们的对手就是真的太厉害了!”说到这里,肖剑南也不禁浑身一颤。崔二胯子听了这话,不明所以,问道:“若不是军师,还能有谁?”

  肖剑南缓缓道:“十一弟!”

  “什么?”崔二胯子听到这里,不禁浑身一颤,站起身颤声问道:“他,他不是已经死了么?”肖剑南道:“不错!但我们至今未见他的尸首,而且,如果他只是装疯假死,兄弟们就更加粹不及防!所以我说如果真是他,那我们可真遇到厉害对手了!”崔二胯子听到这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白如纸,话也说不出来。

  肖剑南安慰道:“世事难测,崔兄弟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按方才我们商量好的办,盯住军师,你自己再多加小心,无论凶手是他们二人中哪一个,只要他一动手,谜底就会马上水落石出!”崔二胯子茫然地点了点头,道:“肖大哥说得有理!一切听肖大哥安排。”

  当下二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肖剑南抬腕看了看表,见已经快一个小时,对崔二胯子道:“崔兄弟,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不要让兄弟们起疑。另外,此事在水落石出之前,还是要尽量少露风声,避免打草惊蛇!对了,军师刚刚和你们分手,去干什么了?”崔二胯子道:“军师说去看看西药,俺们也不懂,就叫俺带兄弟们四处随便逛逛。”肖剑南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表,道:“时候不早了,兄弟这就去吧!”崔二胯子起身告辞。

  送走崔二胯子,肖剑南又在酒楼中坐了一会儿,起身结了帐,信步到前三门大街逛了逛,顺手买了些北京特产。然后拎着东西,六点整,肖剑南来到和翠儿约好的地点,又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翠儿才赶到。

  翠儿向肖剑南说起,从中午一路跟踪军师,见他先是在前门外松鹤楼吃了午饭,然后到王府井的睿贤堂西药店,盘恒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是到了北京最大的福来记钱庄,最后回到家中。

  肖剑南听罢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带着翠儿回了家。和崔二胯子军师吃过晚饭,肖剑南又假意与两人讨论了一会儿案情,然后安排二人早些休息,临走时崔二胯子取出一个包裹,对肖剑南道:“肖大哥,这里面就是俺上回信中提起的盒子,给你做个纪念。”肖剑南也没留意,随手接了,嘱咐二人早些休息,然后一个人回到房间。这一夜肖剑南又是一宿未睡,在崔二胯子屋外守了一夜,但并未见有什么异动。此后每日白天崔二胯子与军师出外办事,肖剑南就在屋中大睡,晚上在崔二胯子房外蹲守,但一连三晚,未见任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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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8 23:09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眼》第一卷 第二部《奉天惊天大案》  第十三章 未解之谜

第四日一早,崔二胯子与军师起身向肖剑南告辞回山,肖剑南又向崔二胯子叮咛一番,嘱咐他如果回山后一旦水落石出,务必写信相告,崔二胯子点头答应。当下兄弟二人洒泪而别,送走崔二胯子一行,肖剑南着实担心了几天,但想到崔二胯子既然已经知道真相,况且崔大胯子也不是愚弱之人,想到这里,心情也就逐渐放了下来。
  担心尽去,肖剑南又开始潜心研究倩儿留下来的《万匙秘笈》,这才想起崔二胯子留下的红木盒子,赶忙从壁橱中将包裹翻出。崔二胯子在信中提及,包裹之中是从皇太极墓中取出的那个红木盒子,发现的时候,这个盒子还紧紧抱在皇太极怀中,这不禁勾起了肖剑南极大的好奇心,作为万人之上的一朝天子,至死还念念不忘、紧抱怀中的究竟会是什么?难道是什么巨大的秘密?想到这里,肖剑南不禁心中一凛,暗想莫非崔二胯子山寨中最近所发生的神秘事件,会与这个颇具神秘感的盒子有关?而自己怎么没有想到?

  肖剑南三下两下揭开包裹外面的布皮,刚看到里面的东西,他不禁一怔。让他发愣的倒不是这个盒子本身,肖剑南出身世家,各种各样的珠宝着实见过不少,但当他第一眼看到盒子前盖上那两个锁眼时,不禁瞠目结舌、愣在当地。

  盯着盒体那两条细如发丝的孔隙,肖剑南不禁眉头紧锁。从细缝排列形式看,很象他刚刚买到的“子午鸳鸯芯”暗锁,可奇怪的是,他前后总共已经研究了三年多锁技,但从未见过如此细小的锁孔。

  沉吟良久,肖剑南取出一根极细的钢丝,小心翼翼从锁孔探进去,半小时后,他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工具。现在他已基本确认,这两道细孔就是暗藏盒盖中锁芯的锁孔,而这里面的锁芯,无疑便是他刚刚开始钻研的“子午鸳鸯芯”工艺。不过使他不解的是,这把锁锁芯部件纤巧之极,几可用“巧夺天工”来形容。但此盒即是从皇太极陵墓盗出,至今最少已经有超过三百年历史,难到三百年前的制锁工艺,竟比今天的还要精细?想到这里,肖剑南不禁心头疑团重重。

  前前后后思索几天,还是不得要领,肖剑南逐渐平静下来。他现在也很清楚,以自己目前功力,根本不可能打开这把锁。虽然自己也很想知道盒中到底放着什么,但唯一的途径,还是不能够急于求成,一定要按照倩儿所留下的《万匙秘笈》,寻根蹈距一步步练起。

  这项工作甚为耗费时间,需要极强的毅力支撑,因为练习法门均非常枯燥。不过好在肖剑南毅力过人,再加上闲居在家时间颇多,因而也不争这一朝一夕。以后肖剑南每日早早起床,除上下午各练一个时辰武功,剩下时间几乎全部泡在屋中潜心研读倩儿留下的《万匙秘笈》,不过好在小宝有刘妈和翠儿照顾,他也不用费太多心思。偶尔闲下来与翠儿祖孙和刘妈聊聊家常,或是带小宝出去玩耍,除了担心崔二胯子的安危,日子过得倒也还算自在。

  邮差每日送信送报,但均没有崔二胯子来信,如此过了二十来天,肖剑南不禁越来越担心。此外他从报上得知,东北局势已经越来越紧张,鬼子对各地抗日义勇军的清剿也是越来越狠,一只又一只抗日义勇军被剿灭,肖剑南心头也是日重一日。

  这一日清晨,肖剑南在后院林中刚刚练功完毕,翠儿左手拿着毛巾,右手举着当天报纸进来。肖剑南接过毛巾擦了擦汗,喝了口水,又随意从桌上拿起刚刚送来的报纸翻开,刚一看到正版标题,左手水碗“哐啷”一声打碎在地上。

  只见报纸首页正中位置,用大号黑体字赫然写着:

  东北抗日救国义勇军全军覆没,谨向我东北好男儿崔氏兄弟致敬!

  正文部分写道:

  我东北抗日救国义勇军崔大胯子部,长期活跃在东北白山黑水之间,三年多来给侵占我国土的日寇沉重打击,但不幸于七日前,遭到日军十倍兵力围剿,激战数日,全体将士无一投降,全军覆没,号称关外十虎之一的崔大胯子、崔二胯子兄弟双双阵亡......

  肖剑南看到这里,脑中“嗡”地一声巨响,下面写的什么,再也看不见了。他手攥报纸、仰头向天,脑中一下子想起在奉天与崔二胯子短短的相识、相认、相交,两人一起出生入死、肝胆相照,不禁仰天长啸,直震得四下里木叶簌簌落下,良久方觉,道:“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好汉子!”

  肖剑南自此一病不起,足足将养了两个来月,翠儿每日里床头炕尾照顾。 卧床这段时间,翠儿给他买来各种报纸,但是报纸翻遍,也没有更多崔二胯子兄弟的内容,仅有的报道也仅仅记述了崔二胯子兄弟队伍全军覆没,二人双双阵亡,但并没有一处提到了军师。肖剑南不禁心中暗想:“莫非军师加害崔二胯子兄弟不成,便引来日军,将全部兄弟赶尽杀绝?”

  这一日年关将近,肖剑南也基本康复,清晨一个人早早起来到后院活动活动筋骨。一套拳脚刚刚打完,翠儿匆匆进来,递上一封书信。肖剑南见到书信,心中一愣,他在此处隐居半年多以来少有人知,算来也就只有崔二胯子曾经寄来两封书信,想到这里,肖剑南心中不禁一阵兴奋,莫非报纸讹传,崔二胯子兄弟竟然未死?

  肖剑南心中狂跳,拿信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但看到信封上字迹,却并不是崔二胯子笔迹,急急拆开信封,只见里面的小封上写道:

  大哥肖剑南启

  不错,只有崔二胯子才对肖剑南如此称呼,肖剑南展开信纸,只见信中写道:

  剑南吾兄:

  自北平一别,至今三月矣。其间动荡非常,非一语可尽道也。

  自上次回山,不足一月,日寇大举清山,转移中不幸与日寇遭遇,战斗之惨烈,非经历之人不能诉说也。我与日寇连战三日,未能突破重围,全体将士无一生还,军师临去前郑重嘱我,此乃天谴,若可逃生,必当补报当日所图之事。最后仅余长兄及振阳与我三人,宁死不降,时弹尽粮绝,遂与敌肉搏,长兄力战数十人,终以不支而死。我与振阳跳落山崖,振阳失踪,而我侥获逃生,但已重伤,幸得猎户相救,方免一死,然已终生残疾矣。

  辗转两月有余,方回长白山故里,已是苟且偷生,回思与我患难之兄弟,均赴黄泉。近日越感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况半年之期已近,弟知不久于黄泉,正如军师所言,此乃天意,虽悔于当日所图之事,然已晚矣。

  故郑重叮嘱兄长,当日之事,万不可再续追查,切记切记!

  手已残疾,不便书写,故请隔壁之私塾先生代笔。

  弟知命不久矣,难与兄长再见,兄长救命大恩,惟思来生图报。

  弟崔二胯子含泪拜首

  民国二十三年腊月初二

  匆匆几眼看罢书信,肖剑南呆坐在椅子上。心中先是大喜,又是大悲,喜的是崔二胯子竟然侥幸逃生,悲的是崔二胯子已时日无多!放下来信,肖剑南稍作平静,决定事不宜迟,无论前途凶险,立即前往关外长白山崔家屯探望崔二胯子。考虑已毕,他唤来翠儿,吩咐赶快帮助打点行装,自己则亲到北平几家药店购买伤药带去。当天下午,一切物品收拾停当,肖剑南便起身前往关外。

  傍晚时分,肖剑南出得德胜门,经沙河、昌平,到南口重镇之时,城门已关,当晚只得宿在客栈之中。第二日他早早起身赶路,不一日赶到山海关。山海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民国二十年日本占领东三省后,中日双方便以山海关为界,盘查甚紧。好在肖剑南机谨异常,排了一上午队,终于顺利出得山海关进入辽宁地界。肖剑南辨认清方向,寻路向蒙江县而去。这几日肖剑南几乎不眠不休,不停赶路,生怕不能最后见崔二胯子一面。

  这一日肖剑南到得一个市集,找了个小店打尖。刚要了一碗面坐在桌前准备动筷子,只听旁桌两位食客正在小声聊天,话语中提到崔二胯子,肖剑南耳尖,立刻留上了神,只听一位食客说道:“陈哥,你听说了吗,长白山崔二胯子兄弟的队伍让小鬼子给打散了!”

  旁边那位陈哥答道:“怎么没听说,前几日我经过奉天城,还看见崔大胯子的首级挂在北门外旗杆子上呢!”这位叫“陈哥”的说到这里,连连摇头叹气,又道:“连崔二胯子兄弟的队伍都让人给打散了,唉,完了!”先说话的一位听了这话,也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据说崔大爷临死前还砍死了几十个小鬼子,端的是给我们中国人长脸,不过死的时候连个全尸都落没落着!”说完又是连连叹气。

  那位陈哥道:“不过我听说小鬼子没抓着崔二爷,说不准他没死!”先一位道:“没错,真保不准!再说崔家的队伍哪那么容易就完呀,你看着吧,过不了多少日子,崔二爷还能拉起队伍来!”两位食客说到这里,语气又开始兴奋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聊起崔大胯子兄弟的事迹传说。肖剑南在一旁听了东北百姓对崔二胯子兄弟的崇敬之言,心中又是欣慰,又是伤感,当下也不插话,匆匆吃了面,起身继续赶路。

  一路风尘,第二日一早他终于进入位于吉林的蒙江县地界,又一次走在半年多前与崔二胯子逃命的路上,肖剑南不禁感慨万千。觅路翻过三道山梁,跨过独木桥,第三天的傍晚,他终于来到崔家屯。

  崔二胯子女人打开大门,见门外风尘朴朴的肖剑南,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尽是惊喜,在胸前围裙上使劲擦着手,嘴里喏喏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肖剑南问道:“崔兄弟,崔兄弟还在吗?”问话时肖剑南心头“砰砰”狂跳,生怕女人口中吐出半个“不”字。女人愣了半晌儿,才连忙道:“在,在!”随即忙不迭在前面带路,肖剑南听了这话,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女人转身的时候肖剑南注意到她小腹微微隆起,像是有五六个月身孕的样子。看到英雄有后,肖剑南不禁心中又是高兴、又是伤感。

  女人带着肖剑南进了大屋,进得屋来,只见四面窗户都用棉被蒙上,屋中点着一盏油灯,甚是昏暗。崔二胯子躺在炕上,两腮深陷,瘦得已经脱了形。听见有人进来,崔二胯子微微欠了欠身,肖剑南三步两步抢到炕前,一把握住崔二胯子双手,道:“兄弟,我来看你了!”见是肖剑南,崔二胯子一下子呆住,嘴角动了几次,却是未能发出任何声音,眼圈已先红了。

  肖剑南紧紧握住崔二胯子的双手,一时感慨万千,也是激动得说不出。过了良久,崔二胯子才虚弱地说出几个字来:“肖大哥,俺...俺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肖剑南听到这话,一行热泪也不禁从眼中流淌下来。

  两人沉默许久,肖剑南问道:“崔兄弟,你到底伤在何处?”崔二胯子道:“从山上跳下的时候,摔坏了脊梁骨,震坏了五脏。”肖剑南听了这话心里一惊,知道自己所带伤药,看来于事无补。看了看崔二胯子双手,肖剑南又问道:“你的手?”崔二胯子笑了笑,道:“还能动,就是握不住枪了。”肖剑南问道:“兄弟,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是军师把你们出卖了?”崔二胯子摇摇头,道:“一言难尽!”

  原来三月前崔二胯子与肖剑南北平一别,路上格外小心,所幸一路无事,顺利运药材回到山上。回山之时,正是东北抗联特遣队来到山寨商谈改编,众人忙于谈判,崔二胯子也一直未有机会向大哥谈起此次北平之行。直至几日后谈判完毕,抗联队伍下山,他才找到机会与大哥详细商议,崔大胯子听罢崔二胯子转述肖剑南的分析,先是不信,继而各种事情前后反复一印证,不由惊呆了。

  知此事不宜外传,于是当晚开始,两人轮流守在军师房外,自此夜夜监视军师行动。其时已是天寒地冻,兄弟二人好不辛苦,但一直过了十余日,并未见军师有何异动,两人也不由得心头暗自纳闷,但依旧未敢放松警惕。

  这日晚间,崔二胯子下山巡逻,忽见山外大批鬼子集结。崔二胯子一愣,忙悄悄返回山上找来大哥及军师商议对策,照目前形势看,鬼子有可能发现他们踪迹,进山清剿,但几人自恃山寨地形隐秘,并未完全放在心上,日前鬼子多次清剿,每次均是无功而返,这一次也未见得会好到哪儿去。三人只是嘱咐山上兄弟加紧小心而已。

  但不成想第二日一早,鬼子竟先派出一架侦察飞机,迅速发现山寨的位置。弟兄们还未来得及隐蔽,两架重型轰炸机已经开始对整个山谷进行猛烈轰炸。兄弟们都没有充足的准备,死伤惨重,山谷入口处天险也被炸开。

  崔二胯子兄弟率众激战一日,鬼子死伤惨重,而山上弟兄也只剩下二、三百人。知道不能再与鬼子硬拼,崔大胯子命令所有弟兄连夜从后山密道撤出突围。这密道是老四吸取上次几乎全军覆没的教训,上山伊始就带领弟兄开始挖掘,到老四死时,密道几乎已经挖通。这一晚,几十名兄弟轮番上阵,终于在黎明前将密道掘通。第二日拂晓,二百多名兄弟在崔二胯子兄弟带领下,神不知鬼不觉突出重围。

  但众人出山没有多远,正迎面赶上鬼子增援部队,一场遭遇战打下来,二百多名弟兄只剩下几十人。众人边打边逃,最后被逼上悬崖。几十名兄弟在悬崖边坚守两日两夜,弹药拼尽,弟兄们也死伤殆尽,最后只剩崔二胯子兄弟、军师及崔振阳四人。四人已退到悬崖边无路之处,眼见鬼子一步步逼近,手中已无弹药,于是搬起山石向下投去,由于地势陡峭,鬼子也一时无法攻上来。

  几人均在山顶大石之后,鬼子枪击不中,只好不断用手雷向石后扔去,每次投弹均都被几人接住,反手扔回。这时军师忽见一颗手雷正落在崔二胯子脚边,崔二胯子并未察觉,军师大呼一声和身扑上,众人惊愕之余,手雷已在军师身下引爆!

  三人扑到军师身旁,崔二胯子附身将军师抱起,只见军师全身已是血肉模糊,崔二胯子大呼:“军师,兄弟们...兄弟们错怪你了!”军师微微睁开眼睛,道:“兄弟,不...不必说了,其实...其实我早已知道,不怪你们!”三人听了这话,更是泣不成声,军师微微一笑,断断续续说道:“崔二哥,兄弟...就要去了,但有一件事,我要...要拜托你们......”

  崔而胯子哽咽道:“军师请讲!”军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到了今日,我也不得不信,我们...我们一定是遭了天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鬼神之说,也未必虚无,所以...所以你们若能逃得性命,一定要设法补报当日之事!兄弟...你...你要答应我!”

  崔二胯子含泪点头,军师继续道:“适才我观察地形,唯一活命的希望,就是从悬崖跳下,你们三人武功精湛,或许能攀住岩壁草木侥幸逃生,我知道你兄弟义气深重,定会与我报仇,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万不可再与鬼子硬拼!”军师说到这里,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深吸了一口气,道:“兄弟们多保重,我...我这就要去了,嘱咐你们的事情,你们...你们一定要答应我...”

  崔二胯子此时已是哭得泣不成声,崔大胯子含泪按住崔二胯子肩头,对军师道:“军师你放心去吧,我们答应你!一定活着逃出去!”军师听了这话,登时安心,眼望云天,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我们的抗日大业,迟早有一天会成功,只要全中国四万万同胞,齐心协力,一定...一定能将小鬼子赶出中国去!只可惜...只可惜我不能和你们一起...一起看到这一天了......”声音越说越低,一口气吸不进去,就此死去。三人抱住军师身子,长歌当哭,直震得四野枪炮之声全都黯然失色。

  这时鬼子已知四人没了弹药,缓缓摸了上来要抓活的,崔大胯子刚一抬头,见大石后一个鬼子已经端着刺刀扑了出来,崔大胯子一把抢过崔二胯子手中大刀,扑上前去,一刀将小鬼子头砍下了半个,但见后面鬼子已密密麻麻冲了上来。崔大胯子一脚踢翻鬼子尸身,返身喝道:“二弟,记住军师的话,带上振阳,赶快走!”说罢,返身冲下。

  崔二胯子拉起振阳,含泪向悬崖而去。二人走到悬崖边上,猛然回头,见崔大胯子已经砍翻二十几个鬼子兵,一不留神,被身后一个鬼子一刺刀插进后腰,崔大胯子一愣神之际,前面又是四把刺刀插入胸膛。崔大胯子一脚踢翻前面鬼子兵,奋力回身,向崔二胯子大声叫道:“兄弟,替我照顾好振阳!”就此死去!

  崔振阳奋力挣脱崔二胯子双手,转身向后扑去,口中大喊了一声:“爹!”崔二胯子一把抢上前去,抱住崔振阳,最后看了一眼兀自屹立在那里的大哥,含泪向崖下跳去。

  崔二胯子讲到这里,已是满眼泪痕,累得气喘吁吁、不住咳嗽。肖剑南在一旁替崔二胯子捶打后背,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哽咽道:“可惜了山上这么多好兄弟,好汉子!”

  二人良久未再说话,这时崔二胯子女人端来酒饭,肖剑南虽是饿了,但此时心情沉重,也只吃了小半碗就饱了,女人端着一碗棒碴粥在旁边一口口喂崔二胯子。

  吃罢晚饭,肖剑南见崔二胯子说了这一阵子话,着实委顿,于是让他早早休息,剩下事情明日再聊。给崔二胯子掖好棉被,肖剑南返身出了房门。女人已给他收拾好一间房间,肖剑南洗漱完毕,由于连日奔波,也是极其疲倦。但躺在炕上,一会儿想起崔二胯子山上发生的怪事还未解决,而且军师既死,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一会儿又想起崔二胯子山上死去的兄弟,一时感慨万千、翻来覆去,直折腾到三更才睡。

  刚刚迷迷糊糊睡去,忽然听到屋外隐隐有女人哭声,肖剑南马上清醒,披起衣服出了房门,原来哭声传自崔二胯子房间,肖剑南心中一紧,莫非是崔二胯子出了什么事情?当下也顾不得敲门,一把推开房门,只见崔二胯子的女人跪在炕前,抱着崔二胯子的身子,嚎啕大哭,肖剑南抢上前去,问道:“出了什么事?”女人抬起头来,断断续续哭道:“俺男人去...去了...”肖剑南如遭雷击,脑中“嗡”地一响,顿时一片空白,一把跪在崔二胯子身前,哭道:“好兄弟......”

  原来崔二胯子受伤极重,挣扎回到家中,已是油尽灯枯,若不是抱了死前还想见肖剑南一眼的念头,也不可能拖延至今日。现在终于见到肖剑南,愿望已了,心头一松撒手而去。

  肖剑南为崔二胯子守灵七日,七日后,肖剑南亲自为崔二胯子挖好坟坑,将他埋葬,然后把身上所有钱财留给崔二胯子女人,黯然离去。

  回到北平,肖剑南每日闷闷不乐,只是潜心研读倩儿留下的《万匙秘笈》,两年以后,他终于成功打开盒子,但出乎意料的是,盒中甚浅,并无一物。肖剑南一头雾水,又研究了几日,终于发现盒中夹层,而且这夹层中暗锁竟是肖剑南久寻未获的“对顶梅花芯”。失望之余,肖剑南又是狂喜,继续研读《万匙秘笈》。同时这盒中机关重重,也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不由得暗想皇太极死时也抱在怀中的这个盒子,到底藏有什么样的天大秘密?

  这一日刘妈进来与肖剑南说起家中积蓄已快用尽,让他想些办法。肖剑南忽然想起,何不用自己的技术开家锁厂,当下找到高记锁行老掌柜,说出想法,二人一拍即合。肖剑南拿出最后一些积蓄与高记锁行合伙,在北平德胜门外开了一家锁厂。高掌柜颇有生意头脑,而肖剑南又是技艺出众,没有多久,锁厂生意便红火起来。

  这段时间肖剑南一直没有放弃对古墓诅咒的调查,军师既死,况且又是死于相救崔二胯子性命,证明军师绝不可能是幕后阴谋之人。平生第一次办案判断失误,肖剑南不禁甚是懊恼,比懊恼更多的,是一种悔意,自己竟然会怀疑军师这样一个真正为国为民的英雄好汉!

  军师既已排除嫌疑,而肖剑南并不相信所谓鬼神之说,所以怀疑就自然指向很可能“假死”的十一弟。唯一的线索,就是军师存在福来记钱庄那笔巨款,既然可能是十一弟“假死”害人谋财,这笔巨款他迟早来取。虽然崔二胯子死前未来及细说巨款存单现在何处,但既然十一弟人在暗中,要得到这张存单想来应该毫不费力。肖剑南甚至怀疑最后清剿的日军也很可能是十一弟招来,这样即可借机除掉山上众人而免除后患,又可趁乱得到军师所藏巨额存单。

  于是肖剑南买通福来记掌柜,将这张存单提取条件改为只能在北平总店支取,并让伙计密切注意这比巨款将会有何人来取。但是两年多时间过去,这笔巨款一直无人问津,肖剑南不禁佩服此人深谋远虑,果真沉得住气。但另一方面,他也暗自觉得此事蹊跷,莫非又是自己判断错误?但是肖剑南自不愿往此处多想,如若当真又是自己判断失误,此事答案就当真可以用“恐怖”两字来形容,每次想到这里,肖剑南也不禁感到冥冥中一只看不见的手,隐隐地抓住自己,让自己不寒而栗。

  又过了一年多的时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北平沦陷,肖剑南更加深居简出,每日只在厂中工作几个小时,闲下时间就在家中看看书,钻研钻研锁技,日子过得与世无争。

  几年之后,翠儿爷爷过世,老人临终前将翠儿郑重托付给肖剑南。肖剑南自然明白老人的心意,但他心有苦衷,可又不忍拒绝一个临终的老人,遂答应下来。翠儿逐渐长大,对肖剑南也是越来越依恋,他明白翠儿的心意,只好假作不知,一方面积极为翠儿寻找婆家。翠儿是个聪明姑娘,也明白肖剑南的苦楚,只是盼日子久了,能够打动肖剑南那颗已死之心。但肖剑南对倩儿实在无法忘情,也无心再娶,所以翠儿直到三十岁才出嫁,嫁给高记锁行老掌柜的儿子,当然,这是后话。

  这其间肖剑南继续追查古墓“天眼”、“诅咒”一事,但钱庄那边依旧没有动静。肖剑南也曾两次返回奉天查找古墓第二个入口,但均无功而返,此后他又查遍各种报纸媒体,也未见关于崔二胯子盗墓之事的任何记载。

  这些年他每日研习倩儿留下的《万匙秘笈》,锁技大长。数年后一天晚上,肖剑南终于打开了红木盒子夹层,但令他瞠目的是,盒子夹层之中依旧空空如也,别无一物。肖剑南百思不得其解,遂找高记锁行老掌柜商议,几日后终于发现盒子第三层暗锁——“天地乾坤芯”!怪不得《万匙秘笈》最后一章不得其解,原来说的就是这种工艺暗锁的开启之法。明白了就里,肖剑南每日泡在屋中继续钻研锁技。但这种暗锁实在巧夺天工,直累得肖剑南凭添了数缕白发。

  忽忽数年,日本战败,北平重新回归国民政府接管。国家劫后重生、百废待兴,肖剑南应邀重新回警界,出任北平警备厅刑侦处长。工作之初,便是协助审问东北押送来的战犯、汉奸。

  这一日肖剑南在刚刚押来的一批战犯中竟然发现了一个老熟人,原奉天警备厅厅长,他的老上级。此时见面,两人分外感慨,肖剑南问起当年他带着崔二胯子逃走之后的事情。听老厅长叙述,他才得知原来他们逃走之后,溥仪恨得咬牙切齿,迫于溥仪压力,再加上崔二胯子部队在东北实在树大招风,关东军很快调集了一个师团兵力,甚至出动飞机进山清剿,终于在四个月后将崔二胯子部队全部消灭,也算是对自己的傀儡皇帝有了个交代。

  不过盗墓之事伪满洲国一直严格保密,算上肖剑南,也只有浦仪、顾问、关东军最高司令长官以及一个下属、厅长六人知道。各种档案严格封存、并未外传,直到民国三十四年日本马上就要投降,溥仪亲自召来知道内情的几人,当面烧毁了全部档案材料,并郑重嘱咐几人日后无论何种情况,一定要严格保密。

  两日之后,肖剑南找了个借口将老厅长释放,那时管理混乱,也无人追查。老厅长临走之时肖剑南给他买好车票,并送了一些盘缠,老人千恩万谢离开。看着老厅长背影,肖剑南不禁后备冷汗直冒,暗想若不是当年离开奉天的早,今日也会是一个遭千人恨、万人唾的狗汉奸!

  并未平静几日,国民党政府掀起内战,一时间战火纷飞、物价飞涨、民不聊生。肖剑南继续在警备厅供职,其间他利用职务之便,继续调查古墓“诅咒”、“天眼”一事,但依旧毫无进展。直到解放,福来记钱庄那笔巨款始终无人来领。随着日子越长,肖剑南心头越是沉重,直到五七年公私合营,国家宣布从合营之日起,所有钱庄多年来无人认领的死帐全部充公。

  公私合营庆典那天早上,肖剑南来到福来记钱庄门口,亲眼看着剪刀剪下彩布。那一刻,肖剑南如见鬼魅、脸色惨白。他知道,在那一时刻,他以往所有学过的知识,都将永远不能解释这整个神秘的事件,冥冥之中确实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这整件事情,那就是他长久以来一直试图不去想,也一直不敢去面对的神秘力量——世间确有鬼神!

  北平和平解放,肖剑南也算是和平起义将领,所以解放后继续留在公安部任职,五七年反右斗争开始,肖剑南被划为右派下放到江南农村,就一直住在那里。知道了确有鬼神之说,他心中也渐渐平静了,渐渐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见到倩儿和崔二胯子诸人!但唯一遗憾的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到得古墓之中,亲眼看一看这个他一辈子第一次知道的、长着“天眼”的“天人”——皇太极!此外,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还没有机会再看到那个困扰了他数十年的红木盒子第三层之中,皇太极究竟在里面放了什么?

  一九七八年,肖剑南以七十五岁高龄获得平反,摘去了帽子回到北京,被返聘为公安部刑侦顾问,位于东四牌楼那处老房也还给了他。肖剑南取出他临去前封在老屋墙中崔二胯子留下的红木盒子、倩儿的画像以及倩儿留下的那本《万匙秘笈》。

  十七年之后,一九九五年的一天晚上,肖剑南耗费了前后五十多年时间,终于打开了神秘红木盒子的第三层。暗锁打开之后,他久久没有打开夹层的盒盖,他回忆起这几十年的时间数百上千次猜测这盒中到底放了什么,但每次的答案自己都觉难以自圆其说。在这几十年中,猜测盒中之物甚至已经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如今答案就在眼前,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就可以揭开谜底,自己不妨再最后猜测一次,这神秘宝盒的第三层之中,究竟放了什么?

  猜了数次,每次肖剑南都想起这个答案以前曾经猜过,想到后来,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没由猜过的可能,于是他决定放弃,亲手解开这个困扰他六十多年的谜题。肖剑南将手放到盒盖之上,自言自语笑道:“里面放着的,总不会是一缕女人的头发吧?!”话一说完,肖剑南打开了盒子的第三层!

  盒盖打开,肖剑南一下愣住了,这困扰了他六十多年的盒子之中,即便是钻出一个怪物,到现在他也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但当肖剑南真的看到了盒中之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六十多年以来,他每一次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猜出的上千种答案,竟一个沾边的都没有!盒子之中,竟然真的就只有一缕女人的头发!除此以外,别无一物!

  肖剑南呆在当场,思索良久,终于明白:凡人也好、神仙也好、妖怪也好,能让他们至死不忘的,只有一个“情”字,自己一生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的,不也就是一个“情”字,这“情”有对崔二胯子、谭青兄弟之“情”的“情”,也有对倩儿的爱“情”的“情”......

  这一夜肖剑南久久不能入睡,凌晨时分,他恍然入梦,忽然又一次见到久违的崔二胯子兄弟、军师、老四、倩儿、潭青......一个个向他走来,突然惊醒,只见窗外霜风凄紧、夜色沉沉......

  肖剑南起身走到桌前,铺开宣纸、呵气研墨,提笔在纸上写下:

  百岁人生万事空,

  幸有同心结束成;

  奈何桥头频繁顾,

  不羡长生羡来生!

[ 本帖最后由 julia326 于 2006-6-29 16: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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