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到底有多香？ 浪漫是否过了头？

九金

菊花到底有多香？ 浪漫是否过了头？
                                                文/未来

　　“菊花香”式的纯情故事，越是纯情也就越是注定了悲情的底色，要不然我们将无法想象这样被抽离得太过干净的爱情。
    《菊花香》是韩国小说家金河仁的第一部通俗作品，自打面世起它就长时间占据了韩
    国畅销书的榜首位置，销量更达到了惊人的两百万，也意味着每八个韩国人中就有一本。根据来自汉城的消息，《菊花香》的电影改编权同样被好莱坞某大公司重金收购，斯皮尔伯格极有可能亲自改拍，斯大导还说：他对该书“东方式的含蓄审美”颇为着迷……

　　《菊花香》的情节并不复杂：一个善良的男子承宇邂逅了隐隐散发着清新菊花香的美姝，因为年龄的差异他们相爱并历经曲折最终组成了家庭，但就在他们享受爱情的结晶——一个小生命的来临带来的幸福的同时，美姝的绝症也尾随而至……

　　无疑，小说讲述的是一段“在陈规陋习和生命绝境的夹缝中盛开的感人肺腑的爱情”，这或许还关乎韩国人的悲情传统：韩国人绝对是一个有着悲情传统的民族，从老经典《春香传》开始，韩国人就特别迷恋那一种在凄美境地中被凸显出来的、显示出异乎寻常强度和美感的爱情——这样的感情是纯粹的，但惟其纯粹也就只适合表现为一种“和现实生活无涉的悲剧性的诗意情氛”。也正是因为深谙了这点玄妙，悲情铺地的《菊花香》早就定下了依依低徊的伤感调子，剩下的也就是：肆无忌惮地分泌出如此多纯情和浪漫的泡沫。

　　无限重叠的浪漫符号

　　在《菊花香》的宣传词上，有这么一句话“如果村上春树告诉人们什么是小资，那《菊花香》作者金河仁正像是在告诉人们什么是浪漫”。的确，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菊花香》也就是无数个浪漫符号的大拚贴：闻见一个女子带着菊花香你就决定去爱她一生，定情和所有关键性的时刻背景也都是美丽无人的海边；反复穿插的新歌老歌可以倾述你的心声，树干上镌刻着的爱人名字也让爱情和大树一样默默生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两个人独居在废弃小学美妙的遗址上，白天能够踩着沙沙作响的银杏树叶子跳支舞，晚上也能亲自玩陶，烧出铭刻着爱情的纪念物……所有这些浪漫的细节在书中是以近乎堆砌的方式不断出现的，而它们也总让人有点说不出的熟悉：花香让人联想到《女人香》，大海让人联想到和爱情相关的无数个海边的桥段，大树让人联想到《阿甘正传》里阿甘和珍尼的大树，玩陶更让人条件反射般地想到《人鬼情未了》。

　　如果说《菊花香》已然是自如化用了许多既有的浪漫桥段，那么接下来流行文化中的“菊花香效应”更是对菊花香之浪漫符号的层层克隆。

　　《菊花香》里的女主角散发着菊花的清香，台湾热门偶像剧《薰衣草》里的女主角“以薰”就整日抱着个薰衣草瓶当宝贝。《菊花香》里描绘了“树一样的爱情”，韩国收视率超过30%的大热门《蓝色生死恋》就原封不动地搬用了这段煽情台词“一棵树，一旦扎下根，就决不会再挪动，哪怕干枯至死。我也想成为一棵那样的树，哪怕我的爱从此再也不能回头……”。《菊花香》里的遗世独居的二人世界，到了《蓝色生死恋》就干脆是把《菊花香》作者金河仁的住所“祥云小学”选为外景地——《菊花香》和《蓝色生死恋》从此也就一同重复着平房、大树、古井、星星的浪漫场景。就连刻着彼此名字的陶艺马克杯也在《蓝色生死恋》里再度出现。(这对刻有“俊瑞”、“银瑞”字样的道具杯就出自金河仁一位朋友的手艺)总之，一个最明显的后遗症还包括：《菊花香》和《蓝色生死恋》的诞生地“祥云小学”干脆已经成了当代韩国爱情青年朝圣式的观光场所，当地手制的陶杯也变成最热销的定情礼物。——如果说浪漫是一种最自由奔放的想象力，在这样层层叠叠、面目相似、毫无新意可言的浪漫幻觉里可能真正希缺的资源反倒是“浪漫”本身了。

　　“野蛮女友”和“悲情女人”

　　经常被拿来与《菊花香》相比较的还有另一部韩式经典：《我的野蛮女友》。在《我的野蛮女友》当中，野蛮女友与男主角的首度相逢也就和《菊花香》一样，都是在现代感十足的地铁。甚而我们可以说：《菊花香》里婚前的美姝和野蛮女友根本就是同一类型的女子。野蛮女友率情率性、任意妄为，美姝也是独立果敢、我行我素。

　　美姝曾一心梦想着“毕业就让韩国电影界瞧瞧我的厉害”。但毕业的同时也就是不断受挫的开始，到了30岁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哀叹：缺少被爱，比事业的失意更令她惶恐。“树一样的爱情”对此时的美姝更像是一个救赎。她接受了这爱情，也接受了自己从“没有女人味”到“完全是一个女人”的转变。在小说的后半部分里，美姝更完全沉浸在“对丈夫的绝对的爱”之中，并因此心甘情愿地放弃了癌症的治疗，只为给心爱的男人生下个孩子——书中还有猎户座的隐喻，美姝也一直期待：死后就化作这象征着家庭的星座中的一颗星星。——难怪有人形容说：《菊花香》的出现足以带来文化地震一般的效应，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都没有见过如此坚硬、传统的家庭道德观了。和如此“悲情”的美姝相比，野蛮女友确乎非常不同，从头到尾她都在用尽各种匪夷所思的法子折腾自己的男友，也看不到一点外化的柔顺。但“野蛮女友”的结尾还是泄了底：原来，野蛮女友和牵牛也就是被相互安排的最传统的相亲对象；原来，野蛮女友的骨子里也埋着对前男友忠贞如一的“痴缠苦恋”。——看来，不管外表多酷多时尚，男女主角对所有传统道德、单纯情感一如既往的坚守和回归其实才最能代表韩国文化的核心魅力。

　　时代催生的纯情泡沫

　　《菊花香》用了99%的篇幅不惜笔力地描写男女主角纯粹、痴迷、生死两忘的爱情，而所有这些毫不节制的纯情泛滥，最初和全部的联系无非就是男主角嗅到了美姝头发上近乎神秘的“菊花香”，对于“为什么爱”、对于所有相爱的精神细节、情绪变化全书是几乎不予涉及的，读着这本书也常常让我回想起中学时读琼瑶阿姨的情境。当时，我的一个同学总是纳闷地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他和她就能爱成这样？时间过去了很久，再读《菊花香》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在这样的故事里，通过男女主人公的举动描述一种“真正的爱”已然成为预设的全部目的和结果。而死亡因素的加入，最终也只为使主人公的爱情臻于完美之境。

　　在一个缺乏纯粹的年代里，人们渴求纯粹；在一个远离纯情的年代里，我们也就心甘情愿地催生丰富的纯情泡沫。

　　作者金河仁说了：他著书的目的就是想促使人们相信在被乱伦和婚外情充斥着的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着至高至纯的爱情的。金河仁还说：“过去很讨厌像《菊花香》这样的小说，因为好像一场骗局……但是随着时代的变化和自己的成熟，慢慢开始认为人们喜爱的东西也是珍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