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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纵横] 张学良口述历史(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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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1 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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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尚未完全恢复自由的张学良,派人找来唐德刚商量写传的事情,两人来来往往数次交谈,就成了这部新出版的《张学良口述历史》的主体内容。在这本书中,时年九十的“少帅”老夫聊发少年狂,英雄闲说旧风流,对自己短短的自由生涯作了一番颇有意味的回顾。
  既有身为“衙内”的少年得意与风流,也不乏兵荒马乱年代常有的恐慌与困惑,还有“成长的烦恼”:从小就身体不好,希望学医救人,却因缘际会成了杀人的军人;本性最适合做一个声色犬马的公子哥儿,可现实偏要压他一肩的戎马战事和国恨家仇。更遇上几项大事,“九一八事变”,不抵抗的罪名令张氏几成民族公敌;西安事变,张氏为自己的年轻与冲动付出了莫大的代价,但也因此赢得了世人的敬重。张氏无限感慨地说:我的事情是到36岁,以后就没有了;从21岁到36岁,这就是我的生命。

第一章 身世:大帅起自草莽  
   
  我们家上辈子的人,没有一个是正经在床上死的,我父亲一提到这事儿就掉眼泪。——张学良



张家发迹前(1)

我们家的祖籍是河北大城,我们家本来是姓李的,是张家的女孩子嫁到李家去,生了个儿子,可是张家没有后人,就把李家的孩子抱一个回来,过继了一个,就姓张了。

  这个族谱后来叫我给找到了。我年轻的时候淘气,我们那里的规矩,(男丁)过继到另一家,还可以再娶一个太太。现在(到我这一辈时)原来的李家又没有后人了,我回来就跟我父亲商量,我父亲说好,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我说你把我过继过去,我还可以(多)娶个太太呢。

  我父亲这个人,小的时候很聪明。我怎么知道呢?我们家那儿有一个姓姜的,我们管他叫姜爷爷,他给我讲的,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呢,他就告诉我,他说你爸爸呀……

  我父亲还在启蒙的时候,这个姓姜的跟我父亲的老师认识,常到他书房去。你在私塾里待过吧?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书。他说有一天呐,他们两个人在面对面地说话,我父亲站在地上念字,念到“祸福由之”这句话,那个“祸”字他不认识,老师就告诉他念“祸”。然后他就问第二个字(怎么念)了,那姓姜的就在旁边说话了:“祸”的反面,“祸”的反面。他就念下去:“福”。姓姜的就感到奇怪,他对我说,你爸爸这个小子,反应这么快!那时你爸爸也就不过九、十岁的时候!

  这是一件事情。

  第二件事情还是那个姓姜的告诉我的。

  我们那儿的乡下,怕有贼来,为了防备,老百姓家都弄一个棒子,上面安一个扎枪头,铁头,也不大,我们叫小扎枪。就摆在房间里,万一晚上有贼来呀。

  有一天,父亲上学,老师在学堂里的一个门后面发现了这个玩意。老师就问了,那个扎枪头,谁的呀?我父亲说我的。那你拿这个玩意干什么?他说我昨天看见你拿板子打那个某某人的屁股,假如你今天打我,我就给你两下子。老师就告诉我奶奶说,这个学生我可不教了,他要是给我那么一下子,我就完了。

  这都是那个姓姜的告诉我的。

  [编者注] “你在私塾里待过吧”的“你”,指张氏的谈话对象唐德刚或郭冠英,全书多有这种情况,不另一一注明。

  我们家里在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很苦很穷的。既然穷过苦过,为什么人家说我的父亲是土匪?

  这也就是过年时候的事。

  在我们那个地方有一个小土豪,姓王,有几个钱,小土豪,不是顶有钱。那个人也不大正直,常去跑一个小赌场。

  有个年轻的孩子家里有钱,但岁数不大,不懂得事,跟这个姓王的两人赌钱。年轻人把钱都输了,输光了,不光输,还负那个姓王的,姓王的就逼他要现钱。年轻人说我输光了,没有现钱了。他说那不行,没有钱,我上你家要。那个年轻人被他逼哭了。这时,我爷爷在旁边就说话了:“算了吧,你都赢了那么些了,就算了吧。”这下,那个姓王的不愿意了,“碍着你什么事情了,你管什么?”这一下把我爷爷说火了,我爷爷也是很凶的一个人,那时候已经五十多岁了:“我说什么?假如我要是说出来,你就在这站不住,你就待不了,你就瘪了!”

  这句话就翻了姓王的底儿了,他在那闹鬼儿、做手脚,那么,这个人就不吱声了。

  到下午了,大家都回家了,我爷爷和姓王的也回家,走在路上,姓王的就跟我爷爷说:“你要给我道歉,你管这个闲事干嘛?”“你那个事情(指姓王的做手脚)我都看见了,你还瞒得过我?”说着两人就吵起来了,那个说你得给我道歉,这个不但不道歉还骂他。于是,两人就打起来了。我爷爷五十多岁的老头打不过姓王的,人家是三十几岁的年轻人,我爷爷就被打伤了。被打伤了我爷爷也还骂他,姓王的说,你好话好说我就饶了你,要不我就揍你。

  后来,我爷爷就因为这个伤死了。

  为了这事儿,我二伯父跟我父亲就要报仇,要去打死那个姓王的。但是,那时候我们家没有势力呀。

张家发迹前(2)
当时有一个姓郝的,我们都喊他郝大爷,岁数很大了,是我父亲的好朋友。过了好多年,他来找我,跟我嘟囔,说你爸爸拐走我一头驴,你得赔我。

  怎么拐走一头驴呢?

  我这个二伯父很会跑的,身体好。我父亲就不行了,跑不动。于是他就管这姓郝的借个驴,预备着哥俩到王家去报仇,完了骑那个驴好跑呀。

  带的是杆土枪,那时候的那种枪呀,不晓得你看过没,扣着一个炮仗,不是点火绳的,就带这么一个枪去。

  这个王家人口比较多,住着上房和下房,下房住着一个老太婆,人家住在上房,她住这儿。他们要翻墙进去时,因为这个墙是用石头垒的,就哗啦响了一下。这老太婆听见了,出来一看,就喊有人、有人。

  哥俩儿就捂着老太婆的嘴,不让她喊,谁知一下把枪弄走火了,“砰”一下把老太婆打死了。枪一响,上房出来人了,我父亲跟我二伯父两个人就跑了,我父亲是骑着驴跑的。

  人家以为是土匪来了,就报官,说是“明火”。“明火”这两个字懂不懂?就是抢劫的。

  我父亲逃走了,县衙门就把我这个二伯父抓去,判了十年徒刑。因为打死人的是我父亲,是他动枪的,所以我二伯父没判死刑。

  我父亲是弟兄三个,我父亲老三,我奶奶早就死掉了。

  我的祖母呀,姓什么我都不知道,有人说姓王,有人说不姓王,有人说姓邵,我不知道。我家里的事情,除非我父亲跟我说过的,我能知道,我父亲没跟我说过的我都不知道,家里没有旁人谈这个事。

  我父亲也很少正儿八经地父子两个谈谈家事,有的时候我父亲随便说的,我听见了,不然我就不知道。那我所知道一点儿,就是我奶奶死的时候。

  [编者注] 张学良的祖父张有财早年娶妻邵氏,生有一女,邵氏病逝后,张有财续娶本村寡妇王氏,生有二子一女,即作孚、作霖,女名不详,另有一个王氏带来的儿子作泰。

  我们家上辈子的人,没有一个是正经在床上死的,我父亲一提到这事儿就掉眼泪。

  我们家里的人,实在地说,都是长得一表人才。我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很漂亮,我的大爷,就是我的大伯父呀,很漂亮,是叫我爷爷给打死的。

  我父亲一讲起我大爷这事,他就掉眼泪,他跟他大哥两个人很好。他一说这事儿他就骂。他那时候才十九岁、二十岁。我的大爷和一个乡下人的太太,他们俩有关系。我父亲总骂,说这王八脑袋他当王八,管不住自己老婆,就告状——向我爷爷那儿告状去了。我爷爷火了,你知道,我们那地方的人都凶得很,他火了,他儿子做了不好的事,给他丢脸了。

  我大爷也不知道,在家里头吃中饭呢,我们那儿都是炕,他倒着脸子坐在炕上的桌边儿,后背朝着门吃饭呢,我爷爷进来就给他一棒子。听见那人告状啊,他有气,这一棒子就打在腰上了,一棒子就给打倒了,就搁这么死了。

  我父亲一提这事儿就哭,说这王八脑袋自己当王八,管不了老婆还乱告状。

  那我二伯呢,是剿匪时被打死的,以后他家里的人就住在我家,我父亲给养着。


“那国家的玩意儿,能随便给你么”

我这个人睫毛长,比一般人长,你看到没,是不是特别长一点?我们东北有一句话,说眼睫毛长的人不认亲。

  我的二伯父,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张学诚,他到过日本,在日本念过书,也是讲武堂的学生,后来被我给枪毙了,因为他跟日本人勾结。所以,那就有好多日子家里我都不敢回去,怕二伯母跟我吵。二伯父的二儿子,叫张学文,在东北军里当过团长、旅长,现在到加拿大去了。

  我还有个姑,姑父姓杨,在我父亲手底下,27师的时候,我父亲当师长,他在手底下当骑兵团长。原来张作相是骑兵团长,他就接(替)的张作相。

  我最不喜欢我的这个姑父,我后来当了27师师长,他知道我不会对他有好脸儿,连见我面儿都没见,自己就走了。

  我还有个姨,就是我母亲的妹妹,她的儿子来找我,我做事情啦,他来跟我商量。他说你给个顾问呐,我说为什么给你个顾问?顾问不是我给的呀,那是政府的职位。他说你给一个就行了呗,你能给旁人怎么就不能给我?我说你能干什么,给你个顾问?你有什么理由能当顾问,有什么资格、有什么功劳可以当顾问呐?他说你不认亲。我说你要钱,我给你几个钱,就行了呗。那国家的玩意儿,能随便给你么?他就说你这人一点也不认亲,你一点忙也不帮我们,也不说点儿话。

  我们家的亲戚都说我不认亲。

大帅本是草莽英雄(1)
(王家那件事后)我父亲没办法,就逃走了,逃到了毅军。那时候毅军是宋庆的部队,当他的部下。

  我父亲年轻时候,也很会挑很会打的,人家挑他当护兵。那时候叫“戈什”,我想这可能是满洲话,后来我父亲的那些卫士还有叫“戈什”的。他们这个“戈什头儿”叫“戈什达”,于学忠的爸爸就当头儿,我父亲给他当过部下。

  我父亲给宋庆当卫士,因为这个缘故,那个宋庆对我父亲很好,很不错,后来过了几年,我父亲就升官了,是外委,这个官就是现在的准尉。那时的绿营官制从前面数是副(将)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后面就是千把外委兵,那个外委就是一个小官了。

  升官了,就要荣耀回家,我父亲就回到我们乡下来了。

  这时他离这个土匪的名声就越来越近了。

  刚到家里,乡下旁的人就给我父亲送信,说王家的人看见你回来,上乡政府报告去了,要抓你。没办法,我父亲又跑,没回军营去,军营在哪儿呀?在鸭绿江那儿,那时候宋庆驻到朝鲜去了。我父亲也到过朝鲜,那时候跟日本打仗,就是甲午战争。

  他没办法,就跑到一个地方。他认识那儿的一个人,一个兽医,治马的,他就跑到那儿避难去了,帮着人家,当一个下手,所以我父亲会当(做)兽医(活)。

  就打这儿起,他反而起来了。

  那时候的草莽英雄,凡是有马的人,大多数都是有问题的,还有一种叫贩马的,就是偷人家马来卖,都差不多,都经过这个兽医,都在这个地方转手。所以这兽医呀,跟这些人最容易接触。因此,我父亲自然就认识一些草莽英雄。后来他们这些人,有些就成了我父亲的朋友。

  这时候正赶上义和团变乱,东北没有政府了,政府人都跑了,地方都自保。村庄都自己自保了。

  就是这个时候,我父亲起来的,这就是人家说他是土匪的原因。

  但是我父亲并没有当过打劫那样的土匪。那他这叫什么?他就是跟他那些朋友,有十几个人,做“保险队”。什么叫保险?就是咱们唱戏的那话——坐地分赃。就是你这个村庄我给你保护,你那个村庄我给你保护,你每个月给我多少多少钱。如果有土匪来打你,有什么旁人在这儿经过,我负责给你打,但是你拿钱。就这么着,人家说我父亲是土匪。其实他不是。他那时候大概有十几个人,详细的我不知道,我现在知道有张作相、张景惠,这是我知道的。

  [编者注] 宋庆,1820—1902年,字祝三,山东蓬莱人,清代将领,手下军队号称“毅军”。于学忠,1890—1964年,字孝侯,山东蓬莱人,东北军高级将领。张景惠,1871—1959年,字叙五,辽宁台安人,老奉系将领,“九一八”事变后曾出任伪满洲国伪职。

  接下来来了这么一个人,叫海沙子,这是我父亲最喜欢给我讲的一段儿。

  海沙子这个人势力很大,我父亲才有十几条枪,这个人有二十多条枪,在那个地方势力相当地大。他经过一个村寨,就是我出生的这个地方,叫八角台,现在叫台安县。完了他就要钱,要过路费,管人要钱。我父亲说那不行,我在这儿保护,你在这儿过要不要钱?那个人说要,你不给我钱就要打。我父亲说,我呀,负责这个地方的责任,在这块儿我拿人钱,咱俩一打的话就把这个村庄打得混乱了,咱俩对打好不好?我父亲身上有伤就是这回落的。他说你的人在那边,我的人在这边,咱俩开枪对打,你把我打死呢,我这个地方就归你,我把你打死呢,那你的部下归我。

  两个人对打,我父亲身上落了一枪伤,他一枪把那个海沙子打死了,海沙子的部下就都归我父亲了。

  海沙子的第二个首领就是汤玉麟,汤玉麟不是我父亲的老底柱,所以后来汤玉麟总是不大好,他就带着海沙子底下的人投降了。我父亲只有十几条枪,再加上二十几条,这时候就有了四十多条枪,那么自己再弄点儿,就弄了五六十条枪。

大帅本是草莽英雄(2)

在当时呀,辽西那一带有“四霸天”,四个霸天呐,我父亲就成为“北霸天”,势力相当大了。我不知道那其余几个是谁,那个冯庸晓得吗?冯庸的父亲就是冯德麟,也是一霸天。

  后来,义和团这个事情完了,公家就要把这个地方有次序地清理,谁一说土匪、土匪,我父亲被叫做土匪就这么来的。人家说我父亲是被招安的,投降的,这个至今我都不明白。

  可是我父亲还出去打仗呢,那时还没招安呢,有土匪他还去打呢。我的小名叫双喜,后来人家管我叫小六子,不叫双喜了。为什么叫双喜呢?我父亲出去打仗,打了个胜仗,回来(时)生的我,双喜临门,所以乳名就叫双喜。

  我父亲被招安,那时的详细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为什么给他编了一个管带?他顶多有一百多条枪,顶多!至于为什么那时候他们那么看重我父亲,我也不晓得。可是一个管带就相当于一个营了。招安的时候,我已经四五岁了,那时公家给了一部分军队。我就记得他那管带里头有四个哨,这四个哨有的不是他的,是公家来的军队。朱子桥,你知道不?当过广东主席,字子桥,他的名字我一下说不出来,我父亲大概就归他管,我那时候还小,记不得了。那孙烈臣,后来当吉林督军,都是那时候派来的人,有公家的一部分人,有改编过来的,编了一个营。我父亲就当管带,我不明白为什么给我父亲个管带,那时候他只有一百多个人呐。

  做了管带后,我父亲驻防到新民府,那个新民府的知府姓增,叫增韫。

  [编者注] 汤玉麟,1871—1937年,辽宁义县人,老奉系高级将领。冯德麟,字麟阁,辽宁海城人,卒于1926年,东北早期的高级将领。朱子桥,1874—1941年,名庆澜,字子桥,浙江山阴人,晚清及民国后历在东北、四川、广东等地任官。孙烈臣,1872—1924年,字占鳌,辽宁黑山人,老奉系高级将领。

父亲有雄才(1)
我父亲那个人的脾气很大,那时候新民府离奉天有一百二十里地,有日本人在那儿,我就是在新民府长大的。那里有日本的娼妓,当兵的就去玩,结果和人家打架,把兵给打死两个。打死两个,我父亲就火了,他的兵叫人给打死了呀,就办交涉,一定叫人给偿命,要凶手。那都是官府来办交涉,交涉办完了,一个人给赔偿五百两银子。一个士兵,死了,人家日本赔偿五百两银子,没有偿命。(那)他不要,我父亲非要偿命,把人打死了,给了五百两银子,我父亲火了。过了两三天他弄了一伙儿人,到那去把日本人打死三个。他想这没关系呀,一个人五百两银子,我拿一千五百两银子就是了,你打死我两个,我打死你三个,给你一千五百两。

  不过这事儿闹得很厉害,军队就被调开了新民府,到了辽源州,辽源州在现在的吉林省内。我本来今天给你找了半天,怎么找也找不到,把我累死也没找到,我想把我家族的那个照片给你看看。

  我的内人,我的原配,就是那时候订下来的。

  你知道那时候,人们对我父亲都是敬而远之,都是土匪军队嘛,都怕我父亲。

  后来蒙匪就起来了,陶克陶胡,知道这个人不?那不是闹得很厉害吗?一直到民国还闹呢。陶克陶胡手底下有一个人叫牙什,他们两个人是首领,都是蒙古人。那时候由黑龙江来的、吉林来的军队都打不了,又调来奉天的军队,也打不了。那把我父亲调去,也参加打蒙匪。那么我父亲就把那蒙匪给打了。那苦可受大了,我父亲一直把蒙匪给打败,把蒙匪追得已经到外蒙了,把那牙什给打死了,逮着给杀了,把脑袋拿回来了,那时候都砍头。所以我们家有功名啊,要我说,要不是前清亡了,我阔气大了。

  后来满清政府就赏我父亲一个功名,因为他把蒙匪给灭了。打完了,赏了他个功名,他不要,赏他功名他不要。那么后来他就把那功名给分开了,给我奶奶一个诰封,就是我祖母哇,给她诰封。给我呢,是一个户部郎中,花钱捐的,我知道,大概花了钱。户部郎中是什么玩意呢?我现在知道了,朝服我还穿过呢,就是财政部的一个科员,户部郎中是五品呐,那时他们总跟我开玩笑,是皇上钦加的五品衔,我当小孩的时候,就戴红顶子。

  那个时候,我母亲和父亲拼命让我念书呀,让我将来当文官。要阔气,当文官去。那我父亲没要这功名,就给我了。

  现在跟你慢慢地就快讲到民国了,还没到民国呢,就革命了。

  我接下来要讲的这件事情,到现在我还不能够知道,我很想找好多人问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但是还没人知道。

  我父亲呢,他每年总是一次两次地到省城,那时候总督就是赵尔巽。我父亲没有一个人可怕的,没有怕的人,他就怕赵尔巽,就赵尔巽能说他。

  他到奉天,正赶上革命,那时革命(军)在奉天的军队(首领)叫蓝天蔚,蓝天蔚有一师,那时候不叫师,叫镇。我忘了那时多少镇了,忘了,大概有二十镇吧。

  这件事我慢慢地说出来,我很奇怪,我对这件事感到最奇怪。这里面又插了许多的小故事。

  我父亲到奉天去是领饷,奉天那时候就有讲武堂了,我后来也是讲武堂(毕业)的。那时候的奉天讲武堂里有我父亲的部下,包括张景惠都在那儿念书,大概有三十多个人。

  他去见赵尔巽,赵尔巽告诉他,说你来得很好,我明天预备死了。我父亲听了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死呀?你为什么要死?他说,明天奉天的文武官员,就是蓝天蔚等领着革命党人,要推举他当什么委员会的委员长,就是都督一类的。赵尔巽说他们推举我我不做,他们要举立我,我就自己自尽,我就死。他是保皇党,不过后来民国时不做官了,他弟弟赵尔丰你知道么?后来在四川的家里叫国民党给杀的。

  他说我预备死,我父亲说你先别死,要死大家一块都死,你告诉我怎么回事,你告诉我。那赵尔巽就跟他讲了,说他们明天要开会决定,那时候叫咨议会。我父亲说好,你让我明天去看看,你让我看看,我看看怎么一回事情。

父亲有雄才(2)
第二天他就去开会了。

  这个蓝天蔚,我就不知道了,他是怎么个人,是怎么个事,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出息,我就不知道他为什么怎么这样子。

  开会的时候,他兵临城下呀,外头都是他的军队呀。当时我父亲也在台上,大家就准备开会。那么蓝天蔚就宣布出来,我要选赵某人当什么什么,大家赞成不赞成,谁不赞成、谁赞成?我父亲就忽然站起来,把手枪“叭”就放在桌上:“我不赞成!”

  这还了得,在主席台上动枪了。

  这时,蓝天蔚一声儿也没吱,大家就哑口无言了,于是会也散了,给搅散了。

  我父亲就赶快进城,找赵尔巽去,告诉他说,我把会给搅散了,但是蓝天蔚走开了,回到他的军队里去,他一定会带军队回来。你赶快给城关了,把城关了。

  他(我父亲)想他(蓝)一定会带军队回来,那么你呀,把讲武堂里我那三十多个队员(组织起来),给他们枪,我来保护这个城。赵尔巽说那好,我不但那样,我把城里我的卫队、警察都交给你,由你指挥。他们来了,咱们打就是了。

  这就奇怪了,我说的这段,我很希望有一个人能知道,他能知道当时的革命党啊,就是钱公来(国民党党务指导员,曾做过张学良的秘书),你晓不晓得?中央委员,死掉了。

  我很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个事情。

  不但这样,当时我父亲就跟赵尔巽说,你给我命令,我把我的军队赶快调过来。从辽源州过来有好几百里呀,他就连夜调他的军队。可这蓝天蔚就(这么)走了,这一段我就不明白,我怎么也不明白,这蓝天蔚带着他的军队走了,就走了!他的军队那么多,他有一个镇呀。省城没有多少人,他怕我父亲把兵调来跟他打还是怎么个事情?不晓得什么意思,他走了!

  那一阵子,我们住在新民府,蓝天蔚退回(到)他的土地,得从新民府经过,他知道我们住在新民府。那时候我父亲也有一小部分的军队驻在这儿,怕打仗预备着。

  我母亲也很凶啊,我十一岁我母亲就死了。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我母亲就跟我讲啊,说今天晚上可能会出事。她给我三十块大洋,用白布包着,围在我腰上,给我系上,说今天晚上要打的时候,你就跑。我那时候有九岁、十岁吧,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孩子么。我说,妈妈你呢?她说你别管我,你赶快跑,等着稍微平息点儿呢,你看哪个老头好,跪下给人磕头,把钱给人家,叫他带你找你爸爸去。

  后来我才明白:我妈妈预备着要自杀来的,要是人家打来,她把我放走,让我跑,她就自杀。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蓝天蔚从新民府通过,就一直退到了他的地方,这一段事情就这样平息了。

  [编者注] 赵尔巽,1844—1927年,字次珊,汉军正蓝旗,山东泰安人。民国袁世凯称帝时,封为“嵩山四友”之一。蓝天蔚,1878—1921年,字秀豪,湖北黄陂人。关于这次搅会事件,及更多奉系史实,可参读陶菊隐著《武夫当国: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1895—1928》。

  我在这里加一段,就是现在赵尔巽的儿子赵世辉,是怎么出世的?你知道为什么他的小名叫天赐?

  赵尔巽这老头很有意思,他有个姨太太,那天晚上他说,明天我就要死了,今晚上我要干一下子,但愿能生个儿子。赵尔巽那时还没儿子,结果,后来就这么得了个儿子。

  这以后,赵尔巽对我父亲非常地看得起,本来我父亲能起来,就是赵尔巽提拔起来的。那么后来就民国了,后来编了个军队,就这么起来的。

  我们兄弟姐妹都一小订的婚,很奇怪,就我这个三妹没有订婚。

  我就简短些说,到了北京,我父亲当大元帅时(1927年),那时赵尔巽还在,赵尔巽就想给他儿子求婚,想娶我们家女儿。那我只有一个三妹了,我父亲就没答应。什么原因呢?因为赵尔巽呐,我总跟他开玩笑,我就管赵尔巽叫爷爷,那么我的妹妹也就管赵尔巽叫爷爷,那么,他儿子高我妹妹一辈。我父亲很讲伦理,他就对这事不愿意,没答应。

父亲有雄才(3)
不久哇,这个赵次帅,我们管他叫赵次帅,就病故了。我父亲非常难过,为这件事情难过,说了好几回。他说我呀,真觉得对不起他,好像我阔气了,他想求婚我没答应。我怕他误会,好像这事我不肯。我不肯的原因不是为别的,就是因为辈数。我知道,我应该答应他。

  等到回到奉天的时候,我父亲也去世了。我就跟我母亲(卢夫人)两个商量:他们两个老头,都有这个心意,我是自由派的,就让他们结婚好不好?我的母亲很开通,很赞成,说这样吧,咱们让他们两个会会面,对不对?他们如果自己愿意,就好,如果不愿意,我们也不能硬配。

  那么就请赵世辉到了奉天,结果他们俩很好,很愿意,就这样结合了。后来到台湾来了,他们俩到我这儿来过。

  她的儿子我很喜欢,她的儿子叫赵守文,是很了不起的医生,当大夫的,妇科大夫。你没看见过?她后来和白崇禧做了亲,她的姑娘嫁给了白崇禧的儿子。

  我和我兄弟姐妹总是开玩笑,我就讲我和我三妹的笑话。

  我三妹对我说,白崇禧的儿子很好,我说是很好。她说你看到过他吗?你认识他?我说不认识。她说你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很好哇,你怎么知道?我说我怎么知道他很好,能不好么?我要有像你这样的一个老丈母娘,我一脚就把你踹出去了。就冲你这丈母娘,他没把你踹出去,我就知道他很好了。你住在白家那儿。

  有人上美国回来,见到我跟我说,他说我到美国认识东北的一个人,陶鹏飞,你认识吗?我笑了,我说我认识,我不但认识,还是我的学生,不但是我的学生,还是我的姑爷儿。他把眼睛一瞪,他是你姑爷儿?我看你好像他的姑爷儿。

  [编者注] 白崇禧,1893—1966年,字健生,今广西桂林人,国民党高级将领。陶鹏飞,张学良长女闾瑛的丈夫。

  我父亲这个人啊,我就说我父亲性格啊!

  我有两个长官,一个是蒋先生,一个是我父亲。我对这两个长官,我批评他们俩:我父亲这人有雄才,大略不如蒋介公;介公呢,他有大略,雄才不如我父亲。

  我就说父亲的雄才,说他这个人的性情,我给你说一两件。我常跟我父亲说,你这个作风啊!张勋那时在徐州召集开会,这段历史上有的。召集开会,就是讨论复辟。外头传呐,说他要复辟了。我父亲也派(了)个代表,派他的一个参谋长(赵锡福)。

  我父亲说,因为这个,差点儿把你爹小命给送了。

  有一次,我父亲被人扔了炸弹,有三个人联合炸他,结果其中两个是自己把自己炸死了,剩下一个被逮住了。

  “为什么炸我,我跟你无仇无恨?”我父亲问。

  “你要复辟,你跟张勋两个人开会,要搞复辟,所以我们才炸你!”

  那时候张勋在开会议,召集各省要复辟。我父亲说,那这个事你误会了,我不但没有参加,我还反对复辟。你们就因为这个,很可惜呀,可惜那两个,就那么牺牲了。

  他说他们三个是同志。

  我父亲问,你还有旁的意思么?

  他说我没旁的意思,我们也不恨你,我就恨复辟,我听说你跟张勋了,要复辟,我是革命党人,所以,我要把你炸死。

  那你误会了,大误会,根本没这件事。好,如果真是这么回事,我现在就放你走,你出去打听一下,假如说我有复辟的这个事情,你回来再炸我。

  我再给你说一样他的事情,他有几样事情我一讲,头发都会站起来。

  吴俊升知道不?黑龙江督军。吴俊升是我五弟弟的干爸爸,我喊他吴大爷。正月初三初四,反正是他来给我父亲拜年的时候,我们也给吴大爷拜年。

  他来的时候就预备好了,就是现在的本票,我们那个时候叫“扉子”,五千块钱一张,他给我们一人一张。

  我父亲一见就火了。我父亲管他叫吴大哥,他说:“吴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你这就不对了,过年了小孩给你拜年,给钱可以,你怎么一个人给这么多钱?”吴俊升说:“大帅呀,我的钱,我的一切还不都是大帅给的?都是你给的。”

[ 本帖最后由 柳絮飞 于 2007-8-1 14: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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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年少时:将门父子情  
   
  因为我和父亲的关系,不但于东三省,甚至于世界都发生了变化。不是我当军人,不是我管东北,也没有这些,说起来太多呀!我说是上帝的意旨。——张学良



少年聪慧(1)


我父亲非常艰苦,很艰苦,有好几个原因,一个是我十一岁时,我母亲死了。

  我母亲跟我父亲受了好多年苦,苦到什么程度?两三天没吃到饭,没有饭吃,就是我父亲逃走那个时候。可是我十一岁,妈死了,所以我父亲对我很特别,这是第一个。

  第二点呢,我母亲扔下我们三个人,我姐姐首芳、我一个,还有我一个弟弟,三个人。我是跟我姐姐也不和,跟我弟弟也不和,我都不喜欢。

  那回,我大概是十五周岁吧,我父亲一个人跟我说,他说呀,你晓得吗?你妈妈死的时候留下几万块钱,那个钱在你姐姐手里头,那个钱应该你们三个人分,不是你姐姐自己的,是你们三个人的,那也有你一份。

  我瞅瞅我爸爸,笑了,我说那几个钱算个什么玩意儿?别说那几个钱,就是你那个钱,我也没看在眼里。我爸爸把眼睛瞪得圆了,瞅瞅我。我说我能挣,我比你挣得多,我自己会挣。

  我父亲看着我,说,你好大的口气。

  我姐姐跟我第五个母亲不大和睦。她写了一封信给我父亲,诉说我家里的种种不公,我父亲看了又生气又难过,便把我找去了,拿信给我看。他说,好吧,我待你们姐弟三人不公平,那给你们几个钱,你们自己去过吧,咱们也不用见面了!我说,爸爸,你生什么气呢,你着什么急呢?她是个女儿,过几年要出嫁了,她不是我们张家的人。你要看我呀,我是你儿子。你有事你不靠我?你管那些干什么?别理她得了,过两年她不得走啊,你生什么气呀?有事情你可以都跟我说。我都是十五六岁了。

  那时我差不多十六岁,我父亲就觉得我很奇怪,看我这个人很怪。

  我父亲在的时候,我们不敢吃好的,叫他看见了就打。

  平常吃饭,厨房里就开四个菜。我最怕我父亲的就是吃饭,有两件事儿。第一件事,他喜欢吃的菜,他就给你夹,哎呀,要说他吃的那玩艺儿,我可真不能吃!蚕蛹,吃过没?他最喜欢吃那个。给我,我简直不能吃,没法吃!还有,他喜欢吃那个臭鸭蛋;第二件事,吃饭你可不能掉东西,饭粒掉桌子上,得拣起来吃了。掉地下,你也得拣起来吃了。这是最怕的!

  我告诉你,你绝对没想到我穷的时候,到怎么穷啊?连买牙膏的钱都没有了,我穷到这个时候。抗战的时候,在贵州,我腰里一个钱也没有。公家应该什么都管,但是牙膏这事儿得自己花钱买,就没那个钱买牙膏。大伙吃饭,就是煮一锅菜。也不能说苦,要说苦(也)不能说苦,是俭朴。

  我父亲顽固透了,顽固到什么程度?到民国了,他不允许我剪辫子。

  我父亲当将军的时候,那时候有个袁金铠,到现在我都感激这个袁金铠,他帮我好大的忙。我的老师跟我父亲有关系,是我父亲家乡的,原来我父亲小孩子时跟他念书,我父亲对我的(这个)老师很看重,叫杨景镇。他出了一个题目做古文,我这个古文把他惹火了,他跟我父亲说你这个儿子我教不了,我不教了!我父亲非常火。

  那时候,我父亲当将军了,他的秘书长就是袁金铠,为这件事,我非常感谢他。我父亲要预备鞭子打我,给老师看,要打我,为什么老师走了?我那时候已经十七八岁了,那篇文章的全篇我记不得了,还记个大意。袁金铠就问,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我父亲说我这儿子太不争气,写文章骂老师。

  袁金铠说,学生写文章骂老师,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问我父亲,你看过他这篇文章没?我父亲说我没看。他说,好不好要来看看,我们看看好不好?就跟我要文章,我就拿出来了。什么文章?老师的题目是《民主国之害甚于君主》,我一开头头一句还记得呢,我在里面发挥好多,我到最后说,民主国之害甚于君主,说这话的人是坐井观天。老师说这句话是骂他。

  这文章拿来一看,袁金铠就说,唉呀,这个先生教不了这个学生,这学生不是这个先生可以教的。

少年聪慧(2)

  后来我父亲就说,你们是不是给我介绍一个先生?这样我就不跟那个老师念了。

  我就跟着另一个先生,那个先生姓白,白永贞,后来代理过奉天的省长,他教了我一年多,不到两年,就跟我父亲去说,他说你不要你儿子念书了,他不是念书的料,不是一个坐屋念书的人,他要干什么,你让他干什么好了。

  后来这个白永贞就辞馆走开了。

  [编者注] 袁金铠,1869—1946年,字洁珊,辽阳人。

本想学救人,却变成杀人(1)
我父亲想把我造就成一个文人。我也很奇怪呀,我这个人根本是想学救人,没学成救人,结果后来变成杀人。我要学医的,我到现在还喜欢医生。我父亲很好,他也不吱声,也不说不赞成,可他不说我也没办法。后来我就学造药、制药,还想学农校。

  我的后来和青年会关系很大,我认识一个人,叫陈英,青年人,当过奉天车辆局局长。那时我身体也不太好,其实我都不知道我能活这么大岁数,我说感谢上帝,我的一切都是上帝给的。我年轻的时候还吐血,他就跟我说,你这是有肺病。

  我年轻的时候——我跟你说天下事情,一会儿我太太要急了找我,你别笑话我怕老婆呀。——我本来是不想当军人的,我自己知道,我这个人是想干什么呢?你知道?我是想做一个自由职业者,画画呀、当医生呀什么的,随随便便,我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有,我说这句话你别笑话,自古英雄多好色,我还喜欢跟女人在一块堆儿玩,我想自自由由的,可是我一有政治的事情在身上就不同了,后来就不同了,那时候我是想这个。

  我父亲这个人,很有意思,他也不说反对,但是他不让我去走那个路,我也没办法,所以我说这是上帝的旨意。当然我这个当军人呢,我自己现在想,因为我和父亲的关系,不但于东三省,甚至于世界都发生了变化。不是我当军人,不是我管东北,也没有这些,说起来太多呀!我说是上帝的意旨。

  我没跟你讲过,我跟(别)人都讲过,陈英,就是陈自雄。

  我就跟一个青年会的干事两个很好,我想逃走,要跑到美国去,我不管我父亲了。我那个青年会干事他是赞成我的,那个人说好吧,我帮你忙。他替我把船票都买好了,我到现在还记得,七十块多美金买一张船票,那时候我自个弄的七十多块美金,他给我船票买好了,他帮我忙啊,上美国去。船票都买了,三点的船票。

  我上了他的当。他这家伙真是会诲人,他跟我说你这个身体不好,我身体那时候很不好了,他说你英文也不是那么好,你这个什么数学这一套你都不懂,你上美国去能行吗?那时候中国人还不能做工呀,他说我给你介绍一个教会人家。你帮人家打杂自给自活,你再念书。

  我说好。

  我跟他一直很好,他说你到了美国,那时候学生不能做事呢,他说我给你介绍到教会的人家里去,你住在人家。我没钱呀,住在人家里,给人家帮帮忙。

  后来陈英就知道了,他说你这人傻瓜,你到讲武堂去,我还照样去讲武堂去教你呀,你还照样可以学呀。(这样)我就进了讲武堂,在那儿当的军人。

  我现在是个基督徒了,这些事啊,不能说是迷信,这都是上帝的安排。

  我就是这么样起来的。

  本来天下的事情变化多端,我就说这个变化,日本人呀也看中我了,日本答应我进日本陆军大学,那我非常高兴呵,到日本陆军大学去学习,我也不会日文,日本陆军大学有这样一个规矩,贵族这样的人,可以带着一个人,叫伴读,都答应我这样了。我就要上了日本的陆军大学,得意得很,第一次奉直战争就起来了。要不是这个事,我就到日本去了,如果这样到了日本陆军大学,后来的事就又有了变化,我就变成派到日本去的了,当然就跟日本合作了,到日本留学回来的,那么怎么样变化不知道,但是肯定会有变化。

  后来这个陈英啊,这个人很好,他说你那么办,你就对不起你爸爸。他说你那么做,真要走了的话,你不伤你父亲心吗?换句话说,那也做不好呵,我给你出个主意吧。那个时候他很聪明,我那个时候,什么几何、化学我都不懂,我就到他的学校去学。他就劝我,他说你跟你父亲说你要学军事,他一定愿意。他就要逼你学军事。那你到了美国以后,他管着你了?

  主意不错,好,他这个办法想得好,我父亲他这个当可上大了。

  我就学军事,这笑话就多了。

本想学救人,却变成杀人(2)
我考保定军官学校考上了,我跟陈诚兄同学,他也第八期,不过我没去。

  那时办讲武堂了,讲武堂的教育长熙洽是陈英的好朋友。陈英说,你到讲武堂当学生去,我还照样教你化学、物理。你当军人,把身体锻炼好一点,将来什么都可以干呐。

  我说,好吧。

  我去跟我父亲说,我父亲大吃一惊啊,他说什么,你要上讲武堂?你别给我丢人了,你去了几天干不了,再出来?父亲是讲武堂的堂长,他就怕我丢人。当然,我这人就怕别人说这话,我说,什么?人能干的,我就能干了。假使你那些人,那些学生都干不了了,那我不是一样的,大家都干不了;要是都能干了,我就能干了。

  他们都笑我,说你得了。这把我气坏了。

  我父亲甚至答应说,你在讲武堂要能毕业的话,回来我就给你当营长。

  [编者注] 1919年3月,张作霖将原东三省讲武堂改为东三省陆军讲武堂,张作相任堂长,熙洽为教育长。第一期从1919年5月入学,1920年4月毕业,张学良为一期生。

  好了,我头一个月就考了个第一,第二个月又考了个第一。

  因为什么考了个第一?也不是我出色,因为讲武堂的学员都是军人么,我是个学生啊,我记忆力非常强啊想当初。现在老了,我到现在,那功课要紧的地方还能背下来呢。那么在学校里就闹风头了,就说这些教官因为我的地位关系呀,和我勾结作弊。

  忽然这一天,我们教育长就上堂了,他就宣布说,因为学生当中传说教官们作弊,我今天来就是要验证来了。叫我们把座位都调了,大家彼此座位都调了。

  他出了四个题。

  我们是两个教育班,我们这个班差不多一百多个人,没有一个人答完全了,就我一个人答全了,四个题,我都答完全了,都答对了。他当时在堂上,说我这可没作弊呀,你们看,你们谁也没答完。

  本来大家还没注意我、特别关注我,这么一来,我在讲武堂,在同学之中,在教官之中,就引人瞩目了。我就这么样同郭松龄结成了朋友,这郭松龄也看中我了。

  那个时候,张作相是东三省讲武堂的堂长,我父亲的兵权都在张作相那儿,我后来当军人,一直都是张作相把我提拔起来的,张作相和我父亲是拜把子,我们不是一家。

  张作相是27师师长兼奉天卫队旅旅长,本来他想让出这旅长职务的,就因为我,他不让了。我在学堂里还没毕业呢。到第三期快毕业的时候,我就当了他卫队旅第二团团长,那会我还在学校,还没到任呢。不但当了团长,他的旅里有事情,什么参谋出缺了、副官出缺了、旅里还有什么问题了,他都要问我,要我过问。我那时候没出学校呢,那我毫不客气,没有顾忌,就等于我当旅长了一样。

  所以,我在讲武堂当学员,从我当卫队旅长开始,我实际上成了张作相的代理旅长,他仅是名义上的旅长,我一直跟在他后头晋升,他是师长,我当旅长,他当督军,我就当他的师长,直到拿到军权,我都不知道怎么拿到的。

  他老先生当师长的时候,很节俭。我们那里,吃鸡蛋有种吃法叫炒鸡蛋酱,就是把鸡蛋搁点酱炒咸了就饭吃,他老人家早晨吃鸡蛋酱的时候,一个鸡蛋还要剩一点儿留着中午再吃呢!

  毕业后,我二十岁就正式当团长了。当团长的时候,我那些部下、那些小兵跟我开玩笑,管我叫“黄嘴鸭子团长”,意思就是还嫩着呢!我那个团的第二营营长,是当年我父亲的一个号兵,他当了我的第二营营长,我小时候他抱着我玩过,(现在)我当他团长了。

  他这小子总跟我开玩笑。

  我非常认真,当团长的时候,外头出操,我就在操场上站着不动弹,他跟我小声说,他说团长啊,你回家玩去好不好?你不走,我们也不能走。他姓赵,我总说赵营长,你要再这样,别说我罚你啊。结果我这个营长打仗,头一仗就被打死了,我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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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内战和将领们  
   
  打死的都是相当的佼佼者,剩下的无能后辈,来请功受赏。这要真是有意义的战争还可以,这个战争干什么呢?——张学良


我的带兵之道(1)
你知道奉军是怎么起来的?怎么叫奉军?奉军的势力怎么大起来的?

  黎元洪当总统的时候,段祺瑞当国务总理,黎元洪买了一批军火,计划是从秦皇岛上岸。段祺瑞就派个人,叫伍大泉,我到现在还记得,伍大泉奉命经手办这件事,段祺瑞当时也正在扩充军力。由于机密被段的陆军部次长徐树铮探知,他就同原为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同学杨宇霆密商,由我们奉军派兵去秦皇岛截械瓜分。

  那个时候我还小呢,奉天就派张景惠这一团人马来了。那些军火一到秦皇岛,张景惠就把枪械全部劫走了。那么,奉天就扩充军队了,扩充了五个旅,(那批军火)大概够(装备)三万人的。我现在记不清楚了,不知对不对。那个黎元洪要编三个师,那些军火,是日本军火。那么这就成立一个奉军,奉军的名义就从这儿来的。那么,这就壮大了奉军,奉军的势力打这儿就起来了。

  我父亲是奉军总司令,徐树铮是副司令,杨宇霆是参谋长。

  后来因为怎么个事,我就弄不太清楚了。徐树铮总想利用奉军势力消除异己,引起我父亲的不满。因此,当直皖于1920年6月火并时,就是徐树铮以奉军司令部的名义,请冯玉祥的舅舅陆建章吃饭的。那个时候,陆建章大概是给冯焕虎活动,徐树铮把他请来,就在天津把他枪毙了。当时为这件事,我父亲非常火,就把这个徐树铮的副司令给取消了,派孙烈臣当副司令,这段大概查历史能查到。因此杨宇霆,就没敢回奉天,就走了。他回奉天甚至就可能处死他也说不定。

  杨宇霆是在徐树铮那一方面,大概是这样。

  后来我就慢慢起来了。

  我讲的这些都是实录呀,这里头的情节是非常复杂的。

  [编者注] 秦皇岛劫军火一事,时间为1917年2月,总统应为冯国璋,不是黎元洪。徐树铮任奉军副司令一事,时间为1918年3月。徐树铮诱杀陆建章一事,时间应为1918年6月,不是1920年6月。张作霖解除徐树铮副司令职务一事,时间为1918年8月。

  第一次直奉战争,(奉军)分东路军和西路军。西路军是整个垮了;东路军分三个梯队,头一个梯队是张作相,他那个梯队也垮了。第二梯队是我;第三梯队就是李景林。那时候他是旅长,我也是旅长。残余的兵力就是我们这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等到山海关阻击战,就是我们这两个人领着两部分人打的,打得很凶。其余的全垮了。

  那时奉天的兵权都在张作相手中,我父亲的性格是,交给谁就是谁了。

  等山海关战役打完了,大军回到奉天,奉天就成立东三省陆军整理处,我是整理处的参谋长,整理处有总监,有副监。实在说呢,副监就是姜登选,这个姜登选怎么跟这个郭松龄闹不和?这个话说来太长了。他是副监,实际是他负责任,但是一切军队的问题,都是我在负责,调动军队了,整理军队呀,都是我负责任。

  我那时候二十二岁。

  我怎么会拿了这么大的军权呢?张作相的军权怎么到我手里去了?这事我后来才知道的。

  原来是奉天的张作相和一些旅长,给我父亲写了一个条陈,劝我父亲说,回奉天后要整顿军队,并要求让张作相推荐我。我是在多年后,在我父亲的公文桌里看到这个条陈的。

  整理处有两个副监,一个是孙烈臣,但他是不来的,名义上是副监。再一个副监是姜登选,行政由他负责任的。我是参谋长,整顿军队的事情全都交给我,都是我负责。

  军队大整顿、大改编后,旧派、新派就是从这儿分出来的,旧派有人反对我,就是因为这个事情,那我毫不客气,给枪毙了好几个。

  第一次直奉战争打败仗了,回来搞审判,我就给枪毙了好几个。所以奉天的老派人恨透我了,我这个人,不是老实人呐!

  我跟你讲啊,我很少上前线督战去,很少。我把命令下了,你就照那样去做。我的部下现在有的还在,你可以问他们去,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我把事情交托给你了,无论做什么事情,你负责任,我决不干涉你那一套,但是,你搞坏了,我可毫不客气,决不饶了你。

我的带兵之道(2)
现在我已经九十岁了,人呐,主要是心情,心情要开朗、开放,不在乎。我不是说笑话,我这个人也许明天早上一枪就要把我枪决了,我今天晚上还睡我的大觉。我作战的时候就这样的规矩,也可以说是学的拿破仑,我把命令下完以后,我就睡觉去,我睡觉是脱光屁股睡觉去,从来不穿衣服睡觉的,穿衣服睡觉我会睡不好的。尤其冬天,我要穿衣服睡觉我会冷着的。因为我不会把被子盖得那么严,医院、旅馆的那个被子我绝对不盖的,我盖不了,我一定盖软被、很软的。

  所以,我作战时把命令下完了,我就睡我的大觉,没有事情不兴找我,有事情再说。

  [编者注] 第一次直奉战争,时间为1922年4月。东三省陆军整理处成立,时间为1922年7月。

  第一次奉直战争的时候,我带着一(个)团,我们非常吃紧的时候,敌人把我们包围了,我们就决定突围了。那么就由郭松龄,他带着三个团,我们是两个旅四个团,那么我拿着一团人来守主阵地。

  我一讲到这儿我心里非常难过,我喜欢我的部下,我真喜欢我的小兵啊。那么怎么办,我负责任带着人,防守这个阵地。假如敌人要把这阵地冲了,那就完了,整个全军覆没啊。因为郭松龄带着三团人前往埋伏,我拿一团人在正面挡着,很稀薄的。那么,我就晚上到前线去督战。

  我一到前线,这些小兵,还管我叫团长,看到我就喊,哎呀,团长你跑这儿干什么来了?我说,我不瞒你们说,咱们现在非常的危急。我把军情告诉了他们,我说,怎么样?我现在派了郭松龄带着三个团迂回到敌人的后头去了,现在我们一团人摆在这三个团兵力的正面,假如敌人他们今天晚上要攻破这儿,那我们就完蛋,整个就完蛋了!所以,我要在这儿,跟大家在一起。

  哎,你回去,你不要在这儿待着,好不好?

  我说,我跟你们在一块儿。

  不要,不要,团长你回去,他们说,要是把我们都打死了呀,那是没办法了,假使要是有一个人在,团长你放心,我们绝对不退却。你回去吧!

  我说我跑得很渴呀,我要喝点水。

  他说,那不是有水么?你拿回那边喝,你赶快回去,我们送你回去!

  我说,不要,不要,那样不行,目标太大了。我一个人跑回去,我就在那个村庄里面呢,我跑回那个村庄大概有两三百公尺,我能跑回去,你们不许动啊。我就怕枪炮把他们打着。

  我一个人从这战壕跑,大家都站着,看着我一个人跑。

  我和部下都很亲,很亲。

  东北军最厉害的就是炮兵。那时,中国的炮兵可以说没有正式训练过,从东北军开始,才有正式训练。这个炮兵那是邹作华的功劳,邹作华那时候是投降我的,他原来是段祺瑞的边防军呀,他训练的东北炮兵是真正的炮兵。

  怎么叫“正式训练”呢,炮兵有一种急速的炮,比如说我们的炮兵摆在哪儿,敌人是不知道的,他看不见炮兵,我们可是照样打他,这是一方面。二呢,东北的炮兵多,怎么多呢?国内多数炮兵都是买外国的炮,一个炮顶多带五百发炮弹,唯有东北军的大炮是我们自己造。

  我们的炮弹怎么样子,是什么炮弹?叫顺发炮弹,怎么叫顺发?人家外国,像日本的炮弹,一种是空炸,一种是碰炸,就是碰在地上炸。我们这个呢,就是在炮弹前头有个东西,像管似的,有个弹簧在里头,它打到地下,会马上蹦起来,再爆炸,所以叫顺发炮弹。还有一种呢,不是顺发的,前头没那块玩意儿,就是直接爆炸的,那都是奉天兵工厂造的。

  实在地说,东北军威风大的原因,也不是东北军比旁人能打,就是这个炮兵厉害。

  我们打南口的时候,跟冯玉祥打仗,他那南口守的最厉害了,我们有两个团七十二门野炮,差不多最少也打了五六万发炮弹,因为是我兵工厂自己造的炮弹,这个炮弹可跟外国的炮弹不一样,没人家那么好,可也是炮弹。

我的带兵之道(3)

[编者注] 邹作华,1894—1973年,字岳楼,吉林永吉人,日本士官学校炮兵科出身,曾任奉军炮军司令。

  第一次奉直战争的时候,段祺瑞方面是非常赞成的,因为他要报直皖战争之仇,利用奉天来报这个仇。这样,出走的杨宇霆就回到奉天了,那时候我父亲的参谋长姓齐,我父亲不喜欢他,不用这个人,杨宇霆就接替了他,回来当参谋长,又回来了。

  他曾对我说,我当年在职的时候啊,如果你能干点什么,那奉天肯定比现在还强。所以,那个时候,杨宇霆就抓住我了。那么我就外出带兵打仗,他在里面策应,辅助我父亲。

  后来我跟杨宇霆弄得不大和的原因,就是因为郭松龄,郭松龄根本就和杨宇霆不和,怎么不和呢?杨宇霆当年当参谋长,郭松龄是一个少校参谋,是陆军大学毕业的,回来的时候当了中校参谋,他为借钱也不知为什么,他俩就弄翻了。郭松龄这个人,性情非常暴躁,就不辞而去,走了,到广州去了。为此,我和杨宇霆多少就有点隔阂。

吴佩孚:西蜀无大将,廖化为先锋(1)
你要写我呀,你想问我的事情,包括这个问题,我都忘了,那是你的事,你愿意怎么写,怎么写,我毫无意见,我也不改,只有事情有错的,我可以改。其余,你要怎么写,我毫不改,我也毫不关心。你愿意骂你就骂,你愿意说你就说,我毫不在乎,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随便,你愿意怎么写,怎么写,我也不给你送运动费,让你夸夸我。

  我看你写的那个李德邻的回忆录,你给我的,我不是完全看,稍微翻了一翻。

  [编者注] 李宗仁,字德邻,1891—1969年,今广西桂林人,国民党高级将领。《李宗仁回忆录》,李宗仁口述,唐德刚撰写。

  北洋的那些个人,我知道的那我都可以给你讲,一个一个讲。

  第一个,我先说说跟我打过仗,我的对手吴佩孚,我最不佩服他。

  他那真是“西蜀无大将,廖化为先锋”。我不晓得吴佩孚当年怎么会得到那么大的名气。当然了,他是能够写点字的人,当年带兵的大都是老粗啦。但也许因为这个原因,说到他作战,那是毫无能力,我真是看不起他。所以,第二次直奉战争,叫我们给打个稀哩哗啦。当然,第一次奉直战争,我们是打败了,那时候因为奉天军队太不行呀!

  我就说我对他的印象,我给你讲几段。可惜呀,非常的可惜,第二次奉直战争的时候,他有些文件落在我手里头,这个东西我当宝贝留着,可惜在北京丢掉了,在我家里丢掉了。

  我说的这个东西,大概你两位都没看过。就是从前办寿给人写东西用的一种印得很好看的纸,(吴佩孚)他老先生他都印好的。我们在哪儿得到的呢?那个时候,陕军第一师师长叫张治公参加了山海关之战,张治公被我们打得最紧张的时候,向吴佩孚求援。吴佩孚是总司令,就给他写了这么一个东西回来,他也不像我们军队下命令,有一定的规矩,他就随心所欲给写了这么一个东西。后头我忘记了,要紧的是前头,头一句:张学良黄毛乳子算什么东西?底下就是写你不必怕他了,本大帅明天到那儿,他立刻就得跑掉!他一来,我就得跑!

  你说我拿着这玩意儿,我怎么拿到的?我们把张治公打败了,把他司令部都给抄了,这样看见的。我看见大笑,你这样指挥军队,这军人他怎么能给打仗?

  这是第二次奉直战争,我把这东西留下来,当宝贝留着,我自己想装个镜框搁屋摆着,呵呵。

  真是看不起他,这个人除了会吹之外,没有别的。第二次奉直战争还有一件事情,他手下有个旅长,姓冯,在山海关的一个角落,山海关正面的左翼,我们的军队给袭击了,叫我们给打败了。这个人好像叫冯玉荣,山海关打败了,这个人就自杀了。那这是一个很有责任的人呵,(结果吴佩孚)他到那儿去,把这个人脑袋给割下挂起来!

  这算什么呀,你指挥部下,对部下是这样对待?!人家已经自杀死了,你还割下人家脑袋干什么呀?要杀的话,应该杀你自个儿!

  我跟你说,我现在给你解释这个,他这个人真是不会用兵,山海关作战的时候,我们奉天实实在在地出了七万人,他光山海关来的二十一万,比我们多三倍,但怎么叫我们给打败了?

  你不是军人,我说这话你恐怕不太明白,我们军队里最忌讳的一件事情,叫各个击破,他把他的军队就是陆续地增加,明白?来了一个师,叫我们给打完了;再来一师,叫我们给打完了;他继续增加。那这原因,也不光是他指挥军队指挥得不好,他的这个后方的交通呀、运输啊,他海上还运输呢,他把交通指挥得非常混乱,军队运不上来。所以,没等他增援的来,就叫我们给打败了。

  [编者注] 第二次直奉战争,时间为1924年9月。张治公,应是陕军第二师师长,第二次直奉战争中,任第七路司令。冯玉荣,直军第13混成旅旅长。

  第二次奉直战争,山海关作战的时候,我们没打成功。

吴佩孚:西蜀无大将,廖化为先锋(2)
山海关是我们的正面,是我的第三军团的正面,事实第一军团军团长是姜登选,副军团长是韩麟春,第三军团我是军团长,郭松龄是副军团长。实际上,在前线指挥的,一个是韩麟春,一个是郭松龄。在后头,我就跟姜登选组织司令部,当年就叫一三联军,我等于是总司令,姜登选等于我的副司令。

  山海关是我们第三军团的主攻目标,我们死了很多人。我跟你讲简单一段,攻坚的时候,我有一个团呀,差不多整个全完了。然而,由韩麟春指挥的第一军团却把九门口那打开了。

  我就决心把郭松龄的第三军团的军队都调到九门口去,这就有很多的问题戳耍山海关正面怎么办呢?所以,我说吴佩孚那真是没有用呀,我们山海关就搁了一旅人在这儿守卫,旅长是阚朝玺。这个人在东北军里头,是我们看不起的一个人,后来当了汉奸。假如当时吴佩孚能看明白,他要从山海关打出来,那我们就完蛋,我们没有军队了?/p>

  结果,吴佩孚终于没有看明白,他不会出关,就死待在那儿,死守着山海关,所以,我就说吴佩孚是没用的东西。不但吴佩孚,就连冯玉祥的军队也都如此,冯玉祥的军队很会打仗,比吴佩孚军队还会打,但是不会活用,简单说也是没有军事人才.

郭松龄:宁折也不弯(1)
这里头有点小问题,我们奉天历史上就有这个问题,韩麟春呀、姜登选呀,他们是叫士官派,那么郭松龄是陆大派,像我们讲武堂底下出来的,算是跟陆大派一系的。

  那么他们就不太和,所以,后来郭松龄怎么把姜登选给枪毙了呢,也有旁的意思。我是在他们中间调和的。姜登选当时是奉天整理处的副监,我是整理处的参谋长。郭松龄有一点点我最看不起他,我说他,比女人还小器,他就非常不愿意,常常不愿意我跟韩麟春、姜登选他们一堆玩呀、说话呀,用女人的话(说)就是吃醋。

  话又得往长说了。九门口那边是韩麟春第一军团打的。那么,我们就要增援韩麟春、姜登选。现在把郭松龄的军队调过去,帮助继续打九门口,郭松龄他心里就有点惭愧呀:我没把山海关这方面打开,现在就是帮着人家去打呀?/p>

  我们是第三军团,一个军团三个师了,那时候叫三个旅。那是早晨,直系军队在高山上都看见我们的军队了,从九门口进去,摆开往里走,搁山路往里加军队,增援来了呀。

  这三旅人差不多走了一天,都是很窄的山路往里面进。那么,郭松龄的心里可能就有点不愿意,山海关没打下来,嫌丢脸了。到那儿去他们就闹意见,进去就吵架了。

  起因是为一件小事,郭松龄就火了,跟姜登选闹意见,他不打了。他把军队从前线带回来了,都调回来了,夜间呀,说起这段呀,我差不多又掉眼泪了。我在后方军团部,他们打来个电话,说郭军团长把军队都带回去了。啊?我就奇怪了,哎呀!

  我明白了,我就赶快跟郭松龄通电话,我骂他两句,我说,你干什么?你怎么地?你要干什么,你怎么把军队带回来了?为什么?他咔嚓把电话摞下了,他不说了。我说这事儿糟了。韩麟春就讽刺我,说你看你,把这个郭松龄惯的!姜登选说,得了,你别再对着老弟,把老弟整苦了,你别管他了。我说我赶快就去。

  那么我就去找郭松龄,晚上黑,痛苦呀,不容易。山路,我骑着马,差不多夜间跑了九十里,我要找这个郭松龄,找他的军队。路上就碰见我的军队都回来了,我问他们,怎么回来了,为什么回来?他们说,是郭军团长下的命令。

  于是,我就给他们下命令,原地停止。原地就都停下来了,我说,郭军团长在什么地方呢?他们说,我们不知道,不知道他在哪儿,好像在前边呢,他好像出来了。

  找到郭松龄,费了很大劲。郭松龄在一个小店的小店房,在那儿睡觉呢!天要亮还没亮呢,他在那睡着了。他一看我来了,很惊讶。我说,茂宸,起来,起来。我找来,他感到很奇怪。那个小店房有个后院,我就拿上板凳说,咱俩到后头说去。

  我说,茂宸,你要干什么?他是我老师呀,当年是我的教官。我说你是我的老师,你的岁数比我大,我这套都是你教给我的,我说你要干这件事情,我是你的学生,我也是你的后辈,比你年轻。我后来说,我说可是你忘掉了,今天这个事情不同了,我是你长官,你是我的部下,今天我是你长官。现在就咱们俩人,我来见你,我身上什么都没带,而你手上有枪,你现在要干这个事情,要想把军队带走,那你应该先把我打死。我说,你要不打死我,那我是你的长官,你就动不了,我就要给你下命令!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把我打死,要么你听我命令。你自个儿选择!

  后来,郭松龄就哭了,就好像说,我惭愧呀,我没把山海关打开。我现在跟着人家,帮着人家去忙。因为另外一件事情,他们又这样子,好像在羞辱我。

  他说,我很难过,给你丢脸呀,我说,你不要那么讲,给我丢什么脸?他说,我现在只求一死。我说,你不要说这话。

  他哭,我说,你何必掉眼泪呢?

  他说,我现在呀,我不去帮(人家打),我求一死,我愿意自己死。我说,那好,你既然决心要死,那好办呀,你说你给我丢人,你没把山海关打开,你现在又决心一死,那你上战场上去死,你拼命往里打,那你不是又给我增了面子,你也得到好死了么?要死,你死在战场上好不好?

郭松龄:宁折也不弯(2)
他点头说,好!

  那时,天也亮了,我说,我一宿没吃饭,你也没吃饭,喝点稀饭回去。这样,他人也好了,回心转意了,又把军队带回去了。

  我给你讲,怎么把人家秦皇岛给打下来的。

  白天郭松龄就带着三旅人,从这九门口进去了。后来我们打胜了,人家直隶军说了我们才知道,那山上敌军都看见了:唉呀妈呀,奉天到底来了多少军队?昨天白天进了一天,今天又来了。怎么来那么多个军队来夹击九门口来了?

  敌人哪儿知道,郭又把军队给带回来了!

  就好像作假一样!把那敌人吓坏了,说这家伙他抢戳硕嗌偃四牛?/p>

  其实都郭松龄一个人干的事,他老人家是没管旁的,先声夺人,就拼命打进去了,一下子就打到秦皇岛。地形你知道?整个把山海关包围了,所有的火车都给切断了,火车都出轨了,哎呀,后来我到山海关看,张作相捂着我眼睛,说你别看。唉呀,军人到那个程度上!

  我有一个团长,这个你不知道了,我后来奖赏他,给他张家口的督统(做),大家都很奇怪,督统那个时候差不多军长才能做,那他们就不知道这段故事。当时就是他当这个团长,头一个打到秦皇岛去,他给我写个纸条回来,他说,军团长你赶快派军队来,我逮到的俘虏,不要说拿枪,光拿嘴巴子都能把我的兵吃掉!

  他一个团,俘虏了一万多人呐,那么样厉害的军队!我就赶快到秦皇岛去。我们那个小兵,对俘虏喊:“架枪!”“面冲里!”“不许往外看!”一切尊严全无。兵败如山倒呀。所以,我就跟我的部下说,你看看,我们带兵的,该有多难过,你想想,这个滋味呀,我是当军人的,我看着很难过。

  就这样子把吴佩孚打个稀哩哗啦,打完了,就是因为(郭松龄)他这一怒,所以我说是天意呀。

  [编者注] 士官系,指出身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将领,以杨宇霆为代表。陆大系,指出身于北京陆军大学及保定军官学校的将领,以郭松龄为代表。

  我一生常自诩,不怕死,不贪生,不屈服,不卖国。

  要讲起我的历史,那笑话多了。

  我跟吴佩孚在山海关作战的时候,你猜我跑到哪儿去了?我跑到秦皇岛去了。我在秦皇岛打网球,还洗了澡!

  我跟英国海军船上的人认识,就弄了个小艇。

  他说,我把你眼睛给你蒙上。我说,为什么?他就开玩笑说,你过分,到秦皇岛要经过山海关,人家的阵地你不就都看见了么?

  我们坐个舢板,划着船,就跑到秦皇岛去了,到秦皇岛洗了澡,打了球,我就又回来了。

  我部下说,你这不是开玩笑,你这是冒大险。要是人家知道,就把我俘虏去了。这就是我干的事。

  郭松龄这个人,非常猜忌,比如说我们一个团里头,有三个营长,那他一定配上互相牵制的人在里头。我跟他说,茂宸,你怎么这样干法?我说,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要疑他,就不用他;我要用他,我就全权交给他。

  那他说,我可不是这样子,人可不能这样子!

  唉!我说,茂宸,假如我对你那样子呢?

  他说,咱俩的关系不同嘛。

  我说,茂宸,也不是那么不同。

  待人呐,不容易呀。

  他自己说,我要不是遇见你呀,就没有今日。我们夫妇俩在家里,只有两个茶碗,一个茶碗还是没把的,就可怜到这样。没有你呀,我也早就完了!

  他当年是我提拔起来的。言下之意,不是我,他这个人就完了,不定怎么样了,也许被长官枪毙了。

  他自己给他自己下了一个考语:“鲁莽躁切,跋扈侵权”。那他真是这样,我也早看出来了。不仅我自个儿知道,我也公开跟他讲过这话。

  这个郭松龄要叛变,有叛变这个心呀,我早就看出来了。他随时有叛变的可能,你看他就敢那么干嘛。

郭松龄:宁折也不弯(3)
完了以后我就劝他,我说,茂宸呐,你怎么这样呢?他就告诉我,他说,我宁折也不弯。我跟他说,茂宸呐,我这人可跟你完全不同,我是宁弯也不折。他说,你怎么这么大哲学?我批评他说,不是哲学,做人嘛,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说,茂宸,万一你有什么事情,我一点不在乎。即使你叛变的话,我也问心无愧。

  我父亲骂我一句话,说,你除了老婆不跟郭茂宸去睡之外,吃一个水果,你都要给他一块!

  所以,后来他叛变,我当时就有这个意识。我说,你就是叛变了,你也出不去我这手,换句话,你叛变,我能把你制止。到后来,他真是叛变了。

  他叛变失败,怎么失败的你道不?跟他老先生呀,我差点没投了海呀,他把我整的?/p>

  我父亲呢,这么说好像是夸我的,我是领导,好多事他都要听我这套。我给他上条陈,他不听。他不听主要还是杨宇霆在里头(的缘故),那郭松龄的问题,我早就看出来了。

  这个第二次直奉战争完了,就分配权力。分配权力郭松龄没分配着。郭松龄他自己就跟我讲,他说,算我倒霉,当你的部下。旁人都起来了,都是督军了。我不但没有督军,还是在你底下当个副手。可是你被你爸爸压着,我可倒霉了。

  换句话说,那时候要人打仗干活都是我的军队,可是请功领赏不是我。

  所以,我给我父亲上条陈,他便不高兴了,我父亲骂我说,你小子要地盘?我说,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给郭松龄一个地盘。我说,你这样可以安抚他,你不愿意给他,你给我个名义呀,我实际上交由郭松龄来管,由他来做就是了。我给我父亲做了很大一个计划,他不听。

  老帅为什么不同意这个事情,我不能很有证据。我父亲不听的主要原因,与杨宇霆有关,在参谋部里,我父亲听他的。

  他老先生叛变的时候,给他奉军所有的军队都打了个电报,说是公举我当东三省总司令、奉天省长。事发后,我就坐船到了秦皇岛,去见他。但他不见我,他不见我是小事。可我接到奉天发来的电报,这个电报我一看很奇怪,开头称我张汉卿先生阁下,后头题名张作霖、王永江。我父亲喊我张汉卿先生呀,你说叫我难过不难过?那么电文呢,就说现在那些个军队呀,公举你当东三省总司令、奉天省长,请你回来接事吧。你说,我看了那电报,心里多难过?要不是部下看守着,我真是差点投海了。

  真的!那时候,大家就不明白这个叛变到底怎么回事,连我部下也不知道,也不懂得。开始时,大家不知道这个事情我到底处于什么位置上,你明白了?都怀疑是我们两个人闹的鬼。你知道,因为我们俩太好了!

  那后来怎么样?后来呀,人们一直都认为我是他那个叛军的总司令,他是副司令。

  郭松龄到了新民府,他已经差不多完全成功了。他知道对面就是我,我在对面跟他拼了,我还照样给他写信,跟他开玩笑。这时,他自己就任了总司令,这是他第一个错误。第二个错误,是他把我的信都给公开了,给我的部下看了,什么意思呢?他的意思就是以此来表示我对他最好。可是,这样一公开,那些旅长、团长都不接受他的命令了,很多人不打了。

  说邹作华放出去的炮弹不爆炸,那说的是假话,不但那样,邹作华当时还真心帮他。

  [编者注] 郭松龄倒戈一事,时间为1925年11月22日或说24日,到12月24日兵败被枪决。

  郭松龄倒戈失败以后,失败的过程就不说了,那更有意思,那些故事呐更有意思。

  并且我也给郭松龄太太求情,我说她是女人。我父亲大骂我一顿。在电话里骂。

  我给他求情,我说,他当然应该处死了,他有罪了么,但应该开个军法会来审,要他说出来,他到底为什么?

  我平常是非常佩服他的,到最后我很看不起他,到最后要死的时候,呵,没出息。你跑什么?要是我,我不跑。这是你的事情,这样你往哪儿跑?就是一死么!

郭松龄:宁折也不弯(4)
到后来把他抓住后,他给我写个条子,他就说只求速死。很可惜我把这条子弄丢了。

  郭松龄起兵倒戈的动因呢,和他太太有很大的关系。起兵之前,他跟冯玉祥联系,又联系上了,因他太太联系上的。

  郭松龄失败以后,他的四个军长有一个军长跑了,有个军长是在另外的地方就没回来,他三个军长都叫我俘虏了,都是我的部下啊。我说你们这三个人啊,你们怎么不跑呢?我说好吧,你们各言其志,你们能走远么?你们说你们想怎么的?谁也不吱声。

  我说好吧,你们不愿意当面说,那就一个一个说。

  有一个姓范的,他说我跟郭军团长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司令是知道的,我是没办法,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饶了我吧。

  第二位,姓刘,他弟兄三个都是我的部下,一个打(仗)受伤了,一个阵亡了。他就讲,军团长,你念我们弟兄三个,一个残废了,一个死了,这账,你找茂宸算就是了。

  第三个,这人叫刘伟,原来也是我的一个大部下之一,性格倔强。我问他,刘佩高,你怎么干这个不是人的事?刘说,有不是人的长官,才有我这个不是人的部下。他跟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忍心把我们枪决,那好,你给我一把枪吧,我自杀算了!

  前面那两个我没用,刘伟我又用他了。当时我又给他任命,还是当旅长,把军队还给他,后来,同冯玉祥部队在南口打,我就把他派前线去了。

  我父亲的一个参谋处长给我打个电话,他说,你好大胆子,你怎么把他派前线去了?我说,你是大本营,你有什么命令你给我下好了,但你不要干涉我的行动,那是我的职责,这责任由我来负。

  过滦河,他打前线,他那时候当旅长呢,他率领的一个整团,十三个连长都先后阵亡了。他自己讲,他就在前线督战,旁人都能退却,我决不能退却!我退却,人家会说我是假的,旁人都能保生,我只有阵亡。

  这个人,我很喜欢,他一度出任第十一军军长。但很可惜,他由于思想压力太大,后来竟然精神失常了,提起这事,我心里难过呀。

南口军纪案(1)
我跟冯玉祥是拜把兄弟,冯玉祥倒戈完全跟我有很大关系,我给了他五十万块钱,那时候我们秘密勾结,谁也不知道,一点儿也不知道。是一个牧师,姓刘的,是个美国人,奉天青年会的总干事,他给我们拉的关系。

  刚才你问我佩服谁,这军人当中啊,我最佩服徐永昌,跟我的脾气差不多。打了败仗了,他跟我讲他干什么呢,他什么嗜好都没有,麻将也不打,酒也不喝,专门喜欢跟女人扯淡,最喜欢女人。

  他在郑州的时候,已经打败了,那时候国民政府军都来了,他带着山西军队和冯玉祥的军队在前线作战,军队都退了,他老先生还跟那女的在一块堆儿扯,那个女人哭,舍不得。

  傅作义跟我很好,怎么很好呢?我让你知道这个内容。

  我父亲下命令要把傅作义枪决了,我就没给他枪决。为什么啊?已经投降的人,暗中我就把他放走了。他跟我一个参谋长是同学,住在我参谋长家里。

  [编者注] 冯玉祥倒戈一事,指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囚禁总统曹锟,时间为1924年10月22日晚。徐永昌,1887—1959年,今山西原平人,高级将领。

  我父亲这人呐,给我的任务向来都是无法完成的。

  那时,在南口战役中,奉天的第一师师长是穆春,他的这个师打仗很出力,是吴俊升从黑龙江带过来的。第一师经过小库仑时,他们在一个喇嘛庙里歇息,就把人家庙给洗劫了,把好多值钱的东西给抢走了。以后呢,人家就告到我父亲那儿,我父亲就给我下命令,把这一师全体人都枪毙了!你说这个让我怎么完成?

  那我就想啊,这件事情,要查出来是谁干的,是他们这个师的哪一个团,是团里什么人干的,把那个负主要责任的枪决就行了,然后再把这个师给解散了。

  后来,我就把士兵给解散了,把那些有衔的长官们召唤到我这里来。我的意思是把军官们叫到跟前,我就宣布,这些事情,让他们举出来是什么人干的,由我负责到老帅那儿求情, 谁有责任就办谁,其余的人都无关。

  可是,没料到我那侍卫长年轻,不善处理问题。这些长官们来的时候,他们身上都带有枪,都带有随行兵。

  这个时候,在车站的外头,在票房那里,我们里头有一个家伙,不守纪律,他想发财,干什么发财呢?他看见人家带枪,他就要缴械,人家就给他一枪。

  听到外头“叭”的一枪,这里头可不得了了,我的卫队就开枪了,对方也开枪还击,这就打起来了,我的卫队长被打死了,还有我一个姓唐的秘书也被打死了,几乎也把我打死。

  那枪弹都往我这车厢上打,我的秘书们吓得都趴在地下把痰桶给戴上了,那痰桶——铁路上做的都是铁的,有那么厚——都中弹了。打死了好多人。那时,朱光沐还不是我身边顶要紧的人,自从打死了不少秘书,他们就从这时起来了。

  后来,我的卫兵就开了机关枪,几乎把这些人都打死了,死的死,伤的伤,仅有几个人逃走了。唉呀,我难过极了。其实,许多人都不相干。

  我说,算了,算了,别打了,别打了。我气死了。

  我就叫我的一个副官,是我原来的一个参谋长的姑爷,这参谋长打仗打死了,我特别关照他的姑爷,让他当副官。我让他出去喊话,就说大家不要打了。就听“嘭”的一声,那边的人就给他打死了。

  我的人打红了眼,这两架机关枪架起来打,打得伤的伤、死的死,都不动弹了。我说得了,死了的给埋葬了吧,那些伤的就给他们治呀。在这儿一扒,里头还有活的,挖出来一个活的,这个活的是谁呢?是穆春的参谋长,他的参谋长是谁呢?是当年我在讲武堂时给我讲地形的教官,一身都是血。

  这参谋长跟我见面就说,军团长啊,我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干了!我什么事儿也不想了,你给我几个路费,我要回家。我就说他很有意思,他没死,浑身都是血,也没受伤。后来回家了,呵呵。

张宗昌之死
你说张宗昌后来被我接到北京来了,住了一段又接到天津去,被人暗杀死了,我很难过。是谁说给你听的?你搁哪儿看的这些?什么时候?胡说八道!

  张宗昌逃到日本,后来在日本不能待了,钱也花完了,他就回到北京。那么,我就劝他,我说你呀,好好在这儿待着。那时候我也没太多钱,我一个月给他三万块钱,他那个脑袋,花钱花得冤大头似的。我说你好好在这儿待着,总有一天用着你的,中国和日本总有一天会打的,总有一天要打起来,打起来你最好的用武之地是到东北组织游击队,这是你最好的出路。

  他自己这么讲,他说南京我去不了,陈英士你晓得吗?陈英士就是他刺杀的。他说我因为这个关系,陈立夫、陈果夫都在,南京我是去不了了,我是没法子了。所以我就劝他,我说你好好在这待着,你规规矩矩待着,总有一天你有用武之地的。

  那么,他那天走没告诉我,他是偷着跑的,跑山东去了。

  上山东去干什么呢?那时候石友三在山东,他就想沟通石友三,要在山东搞名堂。

  他走的时候,没敢搁正阳门上火车,他搁一个小车站上的火车,他怕我不让他去。他自己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是到山东去搞不安定啊。

  这里我要说我一个秘密的事儿。

  顾少川的那个黄太太,看中了张宗昌,她拼命地就看中他了。我就告诉张宗昌,我说你不要乱来啊。她男朋友多得很啊,那个太太呵!那个太太那可真是,简直是太不要脸皮了,就找年轻的,公开的秘密了。她丈夫当然知道了,那哪能不知道呢?他当然知道了,她说各人干各人的。

  我跟你说,我不讲是谁,我最近看书,这人写我的一篇文章,我跟你讲你就要写。

  这位先生啊,我跟他太太俩有关系,他自己明明白白知道,他不但知道,我们两个在这屋扯淡,他就上那屋待着去,就这么一位先生,很有名的,不是无名小辈啊。我后来我跟他俩公开说,他对我很好,我跟他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他太太的姐姐现在还在台湾呢。你怎么放纵她到这个样子?他说,她只要不闹我就算了,她愿意跟谁就跟谁,我才不管她呢。

  这位先生最近写了好大一篇文章,写我写得很确实,当年我在他家玩儿什么的。他没写我跟他太太的事。

  [编者注] 张宗昌之死,时间为1932年9月。张宗昌,字效坤,山东掖县人。陈英士,即陈其美,1878—1916年,浙江湖州人,被张宗昌暗杀。陈立夫、陈果夫,系陈其美大哥之子。顾少川,即顾维钧,1888—1985年,江苏嘉定(今属上海市)人,民国时期高级外交官。

厌倦了内战(1)
我们在郑州是叫人家给三面包围了,晚上黑,人家上来把我们的大炮都给拉跑了。接到报告后,我担心发生更大的麻烦,马上下令说,你们别打,千万别打,一打就乱套了!让他们拉去吧,天亮咱们再说。他们就把我们的山炮给拉跑一门。结果,天亮(后)他们的总司令被我们给打死了。

  (当时)我的部下要求退却,我总是有两个伙计,郭松龄死了以后,我的伙计就是韩麟春。我向来是这样的:一般的事情呢,他做;重要的事情就找我,但凡一找我,一定是有问题,出了大问题。

  我那些部下不敢见我,就先找韩麟春,韩麟春就找我,给我气死了,他说,你去吧,看你部下去吧。我问他什么事。他说,他们要求退却,我就问他,这是你们谁的主意?他们谁也不吱声。

  你知道我向来不发脾气的,平常一旦发脾气,他们都怕得很呐!我要稍微把脸拉下来,他们就怕我。我问他们这是谁的主意,他们就知道不好了。

  后来,有个姓应的,这个人原来是这个皖系第8师的旅长,是我们奉天人,后来投到了奉系,在我手下也当旅长了。大家都对他挺恭敬的,因为他岁数大点。那么他就过来,他说,是我的意思。我说,真是你啊,你不要装老牌子,真是你提的吗?那么大家就看出我的意思,大家都说,军团长别生气,不是他一个人,是我们大伙同意的,你要办就办我们大家,不要办他一个人。

  把我气的!我说,你们这些人呐,(如果仅仅是)咱们几个人,要跑,那我撒腿就会跑。那很简单。可是我们有这么些个军队,还有炮兵,这么些个人,随便说撤退就能退吗?假如你们真是要退,现在我给你们一个命令:非得把这个敌人打退了以后,你们才能退!我们现在跟敌人粘着,怎么退?我们几个人跑了,行,那我们这些个军队怎么走?军队要渡过这个黄河,我们还有这些炮兵怎么渡过这黄河?

  我们那时候都是重炮,你撤不撤?

  我跟你说,战争的胜负,只能说是上帝的眷顾。

  当时,把我气得简直没话说了。那时候韩麟春他抽鸦片烟,不过,他抽鸦片烟没多大瘾,而我一怒之下,就在那儿抽他的鸦片,拼命抽,把我自个儿都抽糊涂了。

  我们那时候有个铁道队长,姓曹,这个人现在哪儿去了我不知道。那时候都走铁道啊,那个铁道的车呀,当年还是张宗昌在中东路时制作的,我们管它叫“铁甲车”,敌人也有。其实就是什么呢?就拿道木啊,拿铁板挡着,中间夹上水泥,然后,搁一个炮,搁机关枪。好坏不管了。

  我们打仗时有悬赏,那个时候吴佩孚军队的指挥官姓高,叫高汝栋,这高汝栋还是我的一个同学呢,我认得他,他是保定军官学校的。当时,他是前敌的总指挥,我们就说,悬赏十万块钱,要把他抓住。

  你知道我们军队的规矩,用军队里的话说就是,喧哗无好事。你懂吗?这是《孙子兵法》上讲的。

  我早上还睡大觉呢,不管天有多冷,我向来睡觉是脱光了,光屁股睡。

  一大早上,就听外面乱嚷嚷的。头一回这样儿,我还没醒,吵嚷什么?我就赶快把衣服穿上,想看看到底吵什么。

  有人(报告)说,曹队长在外头。我说,叫他进来。进来后我就问,曹队长,你干什么?他说,我是来管军团长讨赏的,我要钱。我喝斥他说,什么事你笑嘻嘻的?他原来是给我当文保我当参谋长时,他当团参谋。我说,你说正经话,不要扯淡。干什么呢,怎么回事?他说,我把高汝栋给打死了。我说你别瞎扯淡,到底怎么回事?/p>

  他说,是这么回事。我们的铁甲车,在平汉路作战,打仗的时候,铁甲车后面都是跟着好多个步兵。那天跟了两个连的步兵前进。打进来打出去,差不多打了三进三出。后来,我们军队退了,把铁甲车给扔在外头了。底下人就来报告,说人家步兵都退了,把我们给扔在外头了。连长安慰士兵说,你不用怕,一会儿我们的火车会回来拉我们,这天还黑着呢。

厌倦了内战(2)
天刚一亮,这铁甲车也动了。那铁甲车后头就是一个炮,俄国的炮,当年是张宗昌装的。

  哎呀,铁甲车终于移动了!可是,跑了一阵子,那里头有个连长就说,不对,方向不对,是往那边走了,不是往咱们这边走。再一看,原来是敌人的铁甲车把我们的铁甲车钩上了,勾走了。

  这是敌人的铁甲车啊,那儿就是高汝栋的司令部,他看见这儿有一辆车,就给挂走了。

  我们这铁甲车里有个班长,是管这个炮的,他说,他妈的,我给他一炮算了!这个时候不打,什么时候打?那旁的人忙说,你打不得,你一打,咱们离这么近,炮筒子就炸了。他说,去他妈的,我不管那套!结果,使那么缶⒍,“咣”一炮,就把他们前头整个铁甲车撞残了,一车的人都死在车上。并不是被人打死的,也不是炮弹炸的,里头的人都是震死、闷死了过去了,有的人眼珠子出来了,有的人肠子出来了,有的人腿打坏了?/p>

  你说这军队!这一下,我们不但没退却,反而打胜了。

  我一听赶紧说,赶快下命令,赶快追击。我们就出击了,好家伙,一下子打出去几十里,把他们的总司令给打死了,把军长也给俘虏了,把师长也给俘虏了,整个打了个大胜仗。

  打仗,你不能说是运气,不能说是谁怎么地,他们都挺敢打,这就是战场。我打胜仗败仗打了多少回呀,有时候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就像这个事儿似的,那也没预料到呵。

  [编者注] 此事约发生在1927年3月。

  我二十一岁就作战了,所以说对这内战我是恨透了,我打死了多少人呐。

  因为什么反对内战?我父亲后来不打仗是(因为)我,我在我父亲跟前痛哭流涕呀。我从河南回来,我到河南那叫什么阳那个地方,往陇海路那面去的火车站上,不是信阳,我们把车停在那儿。

  唉呀,我看见这样一个情景,我非常难过,眼泪都掉下来了。我看见一个老人趴在地上,饿得呀可怜极了,给他钱他都不要。我们把吃的馒头扔给他,馒头扔在地上,他就连土带什么抓着就吃呀。我就追问他,我说,你怎么这样?家里没人了吗?没有儿女么?他就说连年在这打仗,都给抓去当兵去了,拉走了,跑的跑、逃的逃,剩下我们这老的不能走,弄得没有饭吃呀。

  这是在河南,我这个人一着急就说不出来人名地名,那我当时就自个儿问我自个儿:谁做的孽?我们军人做的孽!

  回来我跟我父亲说,让我休息几天。他说你不要作战了,你休息两天吧。

  自个和自个打,今天跟你打,明天跟他打,明天又合,后天又不打,打死了那么多人。我跟你说,我那时候作战心里难过得很,我父亲知道我。打死的都是相当的佼佼者,剩下的无能后辈,来请功受赏。这要真是有意义的战争还可以,这个战争干什么呢?今天打了,明天又好了,明天我跟你又去打他,后天又好了,又去打,这打什么意思呢?这干什么呀?

  为什么打内战呀?为什么呢?真正是有目的还可以。

  我真是厌倦,我一直厌烦内战,就是剿共我也不愿意剿,这有什么意思呀?而且彼此都是很厉害的。

我就想自个儿逃了(1)
北伐军打到河南,我退走时留了一封信,那个时候北伐军前线大概是白崇禧指挥。我这封信留给谁呢?我的司令部在陇海铁路,陇海局的负责的那时候还不叫局长,是叫督办什么的,我留给他的。这封信我大致还记得,很长一封信,我说我告诉他们几个事情,我们剩下好多的粮食,我知道粮食不能让敌人得去,要放把火烧掉的,但是老百姓没粮食吃,你们拿去赈济老百姓。大概是这样,我忘记了。第二点我说那个黄河铁桥我会炸的,我也知道你们会追击来的,我把它毁了你一时修不上的。但我没毁,我没炸,那桥梁是国家的。第三点还告诉他什么事儿。有三件事情,我留了一封信,很长的一封信。

  我跟你说一段小故事,张发奎你知道不?可惜他死了,他不死你可以问他。

  我们俩都到了英国,郭太琦当英国公使的时候,郭太琦请客,给我们俩介绍,张发奎说你不要介绍,我们认识。他说,哎,你们俩怎么认识?他说我们俩最认识了,他认识我我认识他,就数我们俩打得最凶。

  我们俩碰上了,北伐的时候在河南,张发奎说我自从北伐没碰上过这样的军队,我那个军队那天谁打的呢?就是王纪他爸爸——王树常,第十军,那打得可真凶了。王树常和王树翰俩不是一家子,两个不一样,是我两个大将,一个文的、一个武的。所以我跟张发奎说笑话,说不打不交。

  我们从前不认识,就是在英国认识的,后来我跟张发奎很好呀,他还到这来过。

  我们有一天,在一个饮茶的什么地方吃饭,一个他,一个张会堂,空军的,也是我朋友。我们三个姓张的在那吃饭,过了差不多有三四个月了,我又到那儿吃饭去了,那儿的人说你们三个张将军,那两个都没有了,都没有了。我说你这意思就是我还没死呢。他说不是不是。

  我们俩很好呀,真的很好。

  当时那仗可打得凶,把蒋先生从前最喜欢的一个团长给打死了,后来郝柏村告诉我,说那个家伙姓蒋呀,是蒋先生最喜欢的一个团长(蒋先云)。

  我那天手底下也阵亡好几个呢,有一个人让我心里很难过,他还是国民党呢,在我手底下当团长,我也知道他是国民党,我也不管,我这个人向来不管。过去说我手底下谁是共产党,我知道谁是共产党,你要干你就干,你凭你良心。

  我们打得好凶呐,那打得可真凶,所以我跟张发奎说,我打仗我也没碰见这么样厉害的,说他是“铁军”嘛。

  打仗这个事儿是这样的,军队的战斗力是和你自个统治的关系、首领的关系、编制上的关系、行政的关系相联系的,个头、体格与那毫无关系。

  [编者注] 此节战事发生于1927年5月,张学良信中第三点指“我有些重伤患官兵,不便移动,请贵官本人道的观念,加以医救,不胜感激”。王树常,1885—1960年,辽宁辽阳人,东北军高级将领。张发奎,1896—1980年,字向华,广东始兴人,国民党高级将领。郝柏村,1919年生,江苏盐城人,国民党高级官员。

  当然,东北军当年开始的时候(并不厉害),第二次奉直战争,东北军很好,良心话,训练得很好,那时候郭松龄负责训练,我训练兵(训练得)并不好。等到郭松龄叛变了以后,这个东北军的训练就没有那么好了,尤其是我带的东北军更坏。

  怎么更坏呢?那时候我们东北军分三派了,一个是张宗昌带的,一个是李景林带的,一个是我带的。那时候东北是发奉票,我们军队是给奉票,奉票不值钱呀,我们那饷比人家差得太多了。

  要说我们过去失败不失败的缘由,我心里是知道的,可是我无能为力了。怎么无能为力了?我们东北军这个伙食,原来军队都是当兵的挣自己的钱,就是自己吃自己的。因为经常作战,作战的时候就给发粮,士兵们喜欢,愿意作战呀,但回来了,又是你自己吃你自己的。东北军后来就分开了,就是粮食是粮食,饷是饷,粮食由公家发。后来东北军没办法,我们就发点粮食,我们明明知道军队里头吃这个粮食是怎么吃的,比方说这一连人,本来应该一百人,他现在剩了九十个、八十个,他还是领一百个人的粮食,那粮食那钱哪儿去?明明知道就是给他们军队上了,所以这样子慢慢地,就跟咱们军队刚到台湾一样,你自己去自力更生去,所以这事情慢慢弊病就出来了。

我就想自个儿逃了(2)
开始时候没弊病,慢慢弊病出来,就把这个纪律弄坏了。后来的东北军实在就是腐败下来了,就是钱的问题、饷的问题。人家张宗昌什么的都能拿走,他们自己地方有钱;可是我们没有,还一样。他们把军队都扩充了,我带的军队没扩充。郭松龄倒戈也是跟这有一点(关系)。张宗昌出去的时候本来是一个旅呀,第二次奉直战争的时候,他一个旅一扩编,差不多是好几个军;李景林是一个师,一个师就编成三个军。那么我们没有扩编,所以这郭松龄嘴不说,心里也是难过的。

  我的部下都有这个想法。这是事实嘛,我有什么法子呀。我那时候给我父亲出几个道儿,我父亲骂我,妈的,你小子要当督军,你要想起来?

  没办法!当然我没办法,所以,那时候我有一次就想走了,不干了,把那东西扔那儿,不做了,我真想不干了!那时候韩麟春跟我很好,他跟我讲,他说要走(也)是我走,你走,你能够把你的军队的事、能够把你儿子的事扔下走吗?你往哪儿走呀?

  我就想走了,就想出国,自个逃走了,不干了,不干这个了!

  我什么都干,香烟我不抽,抽大烟,那个烟太小。人家是吃喝嫖赌,我是吃喝嫖赌抽,我什么都干,我抽鸦片。

  我跟鸦片第一次作战、第一次抽鸦片是因为发火了,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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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4: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不做东北皇帝  
   
  你跟他呀,傀儡还要装得像傀儡样呀,你要知道,给日本当傀儡,你那个傀儡都不好当得很呐!——张学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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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九一八”与西安事变  
   
  我真怒了,所以我才会有“西安事变”。我怒了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这么一句话:你这个老头子,我要教训教训你!——张学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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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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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 00:2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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