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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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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我不是天使》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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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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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天使》完整版1 作者:阳羽
来源于-穿越文文

一直知道自己比不过那个天使般的继母妹妹,所以一直戴着面具生活。但是当发现原来一直生活在假象之中20年之后,我决定报复,决定毁坏那个天使般的妹妹的完美世界,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天使。
于是,我处心积虑的接近并且勾引妹妹的未婚夫,然而当一切似乎都朝着我希望的目标发展时,我竟然爱上了那个有着一双琥珀色眼眸的男人。而更可怕的,我这才发现,自以为掌控摆布一切的我,原来已经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即将灭顶——
  
第一章(1)

  青石阶,红砖门,200米的小操场……..慢慢地沿着学校的门往前走,我竟然走到了家里以前住的房子。我愣愣地看着铁镂花的大门,心里一阵恍惚,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打他,打他!”
  “啊,居然咬我,啊啊啊——揍他——”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我惊讶的回头看,发现一群男孩子厮打在一起。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群男孩追着围攻一个男孩,男孩胡乱地拿着书包和一个箱子甩来甩去,乱踢乱咬,表情很象一只被逼急的小狗,但终究寡不敌众,被男孩们摁倒在了地上。
  “你还不服输?”其中一个男孩把脚踩在他身上,叫着道,“你们家欠了我们家钱,你妈都要对我点头哈腰,你还不赶快喊我老大,做我的仆人?”
  “就是,破擦鞋的,还不喊老大!”其他男孩也争先恐后地叫着。
  尽管被摁在地上,但是男孩却仍然奋力挣扎,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我却似乎能感觉到他那种屈辱的心情。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我冲了过去,推开了一个抓着他书包的男孩,护住了他。我大叫,“你们干什么?以大欺小,羞不羞?”
  男孩们先是一愣,然后后退围成一个圈,指着他纷纷笑了起来,“破擦鞋的居然还有一个小老婆——”

  我又羞又气,但还是很坚定的张开手挡住他,“你们再不走,我要喊人了,我就住在这幢房子里,我会叫我爸爸打你们!”
  “她爸爸很凶的,我知道!”有一个男孩拉了拉为首的那个男孩子的衣服,轻轻地说了一句。很快的,男孩子们丢下一句“破擦鞋的,这次算你厉害”纷纷跑了。
  我冲他们丢了一块石头,又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转头看倒在地上的男孩。他已经坐了起来,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制服也已经被扯破了。我低头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他,“擦擦吧!”
  他看看我,没接手帕,站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他好高。我也站了起来,却仍然只能仰着脖子看他。因为他背朝太阳站着,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以他的身高来说,他太瘦了一些。我又看看他的制服,应该是小学高年级的学生,但是他脸上倔强的神情却让我把到嘴边的问话给咽了回去,我直觉的知道他应该不会回答我什么。
  果然,他冷冷的看了我两眼,说了一句话,“小丫头多管闲事!”然后一转身就走了。

  我愣住了,心里有一块东西好像堵住了似的,而且越堵越难受,我觉得我的眼泪似乎就要掉下来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却又哭不出来——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刚刚堵得要命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原来是在做梦。我仍有些恍惚,慢慢得坐了起来,脸上竟然都是汗。我下了床,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把冷水,然后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我不敢确认那是我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神里面竟然是那种什么都没有的空洞?那种空洞,似乎是什么都无所谓,但却莫名的让我觉得冰冷?
  我打了一个冷战,猛然清醒了过来,拿过毛巾擦干脸,不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转而开始想为什么自己会做那个梦?梦里面的那个我只有6、7岁,那几乎已经是快20年前的事情,很奇怪竟然会突然想起这件事,而且还做了梦。是不是这次休假休了一周,是有史以来最轻闲的一次,以致于闲到会梦到十几年前的事情。
  走回房间,看了下时间,才4点多,天刚蒙蒙亮。今天是休假最后一天,我订了上午11点半的火车票,于是重新爬回床上,打算继续睡觉。但也许是因为迷迷蒙蒙,我又开始了这个似回忆一般的梦境。
  这一次梦的开始场景有些混乱,时空似乎在乱七八糟的跳跃,不过我在梦里却好像也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梦。起初好像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欺负,那个男孩子突然冒出来打跑了那个人,然后仍然没和我说话就走了。但是之后好像会发现他经常和我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只不过他从不和我打招呼,我也不和他打招呼。然后渐渐的,场景开始变得清晰而有条理起来。
  
  我终于忍不住了,站住,等着他走上来。他明显愣住了,一下子也停了下来,但是没有用眼睛看我。我指着他,“你干嘛老跟着我?”
  他的下巴微微抬高了一点,眼睛终于直视我,“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说我跟着你!”
  我生气了,冲他吐舌头,“小气鬼!”
  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你凭什么说我是小气鬼?”
  我冲他眨眨眼睛,“你当然是小气鬼,不然为什么连声谢谢都不愿意说?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语塞了,但是仍然说了一句,“我绝对不会对你说谢谢的!”然后绕过我继续往前走。
  我撇撇嘴,转身跟在他后面,说了一声,“可是我还是要和你说谢谢,因为你上次帮了我!”
  他的背影僵了一下,没有做其他反应,继续往前走。
  我却开始好奇他准备往哪里走,真的不是跟着我?于是我干脆反过来跟着他。他一直往前走,我渐渐发现真的是和我一条路,于是我更加好奇,跟着他继续走。
他在离我家的房子不到一条马路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放下手里的箱子,又脱下身上的书包,在路边坐了下来。
  我好奇的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看他打开箱子,但我没能抑制住自己惊奇地“咦”了一声,引来了他一秒钟的斜视。我眨眨眼睛,扭过头,掩饰自己吃惊的表情。
  他的箱子竟然是擦鞋箱!


第一章(2)

  我这才想到那些围攻他的男孩子叫他“破擦鞋的”。
  我很吃惊,说实话在我的世界里,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穿制服的小学生在马路上给人擦皮鞋,尤其是就在我家附近。尽管我只有6、7岁,但我也知道我的家境是相当不错的,因为我外公、爸爸都很有钱。所以当我看见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我简直是震惊的。我怯怯的走上前,在他前面蹲了下来,然后很轻很轻的问他,生怕他又不高兴了。
  “你们家真的欠了人家很多钱么?”
  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但是没有理我,又继续摆开他的工具。
  我默默的移开了身子,然后坐在他边上看他。过了不知多久,我发现他的耳根开始发红,然后他怒气忡忡的转过头,瞪着我,低吼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我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一直到今天还记得我吃惊的发现他的眼瞳竟然从黑色变成了琥珀色。我结结巴巴不能成语,因为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一直看着他,只是不想走开。
  他一直瞪着我,几乎象是要吃了我,我好半晌才回过神,然后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逃难似的往家里的方向跑去。

  我一口气跑回家,然后不顾管家吃惊的表情,翻箱倒柜的把家里所有没有穿的鞋都拿了出来,然后努力装了一口袋;然后一咬牙砸碎了我的储蓄罐,数了一下里面的钱,还有几百块钱,这是过年时外公给的压岁钱用剩下的,我也往口袋里一放,然后就又匆匆忙忙跑出了家门,直奔他的鞋摊。
  他正在帮一个人擦鞋,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我,但当他忙好抬起头发现我的时候,我却支支吾吾仍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张着嘴拼命喘气,我抱着的袋子对我来说实在太重了。在被他瞪得我觉得自己得头皮几乎快要烧起来了之后,我把袋子往他面前一放,没想到袋子口却一下子松开了,鞋子哗啦啦散了一地,我再次不能成言,只是下意识退了一步,等待他发火。一只手下意识的伸进口袋捏住了那一叠钱,却再也不敢拿出来。
  他的脸又一次胀得通红,但是这次却出乎我意料得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一只掉在地上的鞋开始擦起来,我松了一口气,又悄悄的挪到了一边,坐在边上看他擦鞋。
  他擦的很仔细,还时不时会把鞋子举起来对着太阳光看一看。对着这太阳光,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鼻子和额头上的一层细密的小汗珠。我忍住想要用手帕擦掉它们的欲望,因为估计这种举动只会得到他的白眼。很奇怪的,尽管没说过几次话,但是我仿佛可以很容易的预料到他可能会有的反应。

  太阳渐渐下山,那种红红的夕阳在我的梦里非常的鲜明,鲜明到他细瘦的身子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一层光圈,我托着腮帮看着这副场景几乎看呆了。而且我稀奇的发现他的脸孔渐渐红了,而且是从耳根开始红起。当我意识到他又要发怒,转过头企图瞪视我的时候,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打断了我小小的奇特的念头。
  “臭小子,叫你妈还钱,不然卖了你妹妹!”
  我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望向后面的声源,一个身材十分壮硕,面目凶恶的男人正大步向我们走过来。我张大了嘴,不知道要做何反应。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一下子把我拽了过去,等我意识到时,已经被藏在了他的身后。我发现他细瘦的身子隐隐的在抖,我悄悄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那个恶人说,“她不是我妹妹,你别乱来,我妈已经在筹钱了,我也在努力干活——”
  “臭小子嘴还挺硬,”恶人打断了他的话,并且伸出手就要抓我,“不是你妹妹你这么护着她干嘛?”
  他一下子拿起鞋箱朝他扔过去,拉起我就跑,恶人骂了一句追上来,伸手抓住我,他扑过去恶狠狠的咬了恶人的胳膊一口。“啊!臭小子!敢咬我!”
  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恶人往边上一甩,撞到了路边的树上,一下子昏了过去。我吓得大哭起来,那个恶人气哼哼的丢下一句,“这次放过你们,再给你们三天时间,让你妈换钱!”
  我浑身发抖,抽抽咽咽得坐在边上。他的左额头被树皮划破了一道好大的口子,血不断的渗出来,我只能用手帕摁住伤口,却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我发现他的眼睛在看见哭哭啼啼的我之后又变成了琥珀色。
  “别哭了,我没事儿!”他坐起来,伸出手很笨拙的抹掉我的眼泪,轻轻的说,“我叫纪皓哲,你呢?”
  “喵喵!”我抽泣着,口齿不清的把只有母亲会喊,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喊的小名告诉了他。然后把手帕拿开,用手去碰他的伤口,却看见他倒抽了一口气,我连忙缩回手道歉。
  他接过我的手帕,把我拉起来,“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家。”

  我点点头,我们两个人拉着手走回他扔掉箱子的地方,却发现箱子已经不见了。“对,对不起!”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心里拼命想着都是自己害的他东西不见了,他没办法赚钱了。
  他没吭声,但是嘴唇抿得紧紧的,身体逐渐僵直。
  我突然想起口袋里的钱,没去想他会有什么反应,全部掏了出来,零钱散了一地。我蹲下去一个硬币一个硬币捡起来,一边抽抽哒哒的对他说,“这是我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你,”
  一个拥抱一下子打断了我的话,我吃惊的一下子止住了抽泣,但是肩头逐渐的湿热让我意识到他在流泪。我没敢再吭声,却听见他在我耳边很轻很慢地对我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天使?”
  我呆呆的,不能理解他的话,但是他很快放开了我,然后看着我笑了起来,眼瞳黑黝黝地,“明天还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个新鞋箱,然后赚钱还给你!”
  我诧异于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我的笑脸,竟然让他的本就五官鲜明的脸孔变得那么生动和漂亮,我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那一刻他的样子,我只知道我很喜欢他,也许因为他的眼睛,也许因为他的话,也许因为他好看的脸,也许——我也不确定。然后他把我送到家门前面的十字路口,转身走了——


第一章(3)
  我再次醒了过来,天已经大亮了,宾馆厚重的窗帘也已经掩不住穿透进来的阳光。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有丝茫然,这个梦真是真实鲜明啊,真实鲜明到让我再次怀疑当年那个小男生是不是真实存在过,还是一直以来都只是我自己的一场梦。因为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而不久我也因为父亲的生意变动,离开了原来住的房子,跟着父亲搬离了那个区域。这次休假我重回故地,也许正是应了睹物思人这句话,所以才会做这种梦。
  一阵悦耳的《彩虹的微笑》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伸手在旁边的床边柜上胡乱摸了一气,好容易摸到了我的手机。尽管我下意识的拖延接电话的时间,但是电话铃声仍是没有消停的意愿。我认命的推开手机滑盖,回应它,“喂?”
  “林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啊?”一个轻快的女声在那头响起来,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
  我无聊的冲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懒洋洋的说,“你在查我的勤么?张大小姐!”
  “我哪敢呢!”张雅心一阵乱叫,“是我老哥啦,今天早上已经好几个夺命连环call了,追问我你啥时侯回来!”
  我没力的长叹了一口气,“你可以告诉他我不会回来了,如果他再继续这样没命的操劳我的话,我也没命回来了!”
  她嘿嘿两声冷笑,“你不想这么操劳,就直接做我嫂子不就得了,我哥绝对是‘气管炎’的。”然后又是一阵乱笑,“呵呵呵——是不是邂逅了什么帅哥,已经来了一个偷情,打算让我哥抱憾而终?”
  我夸张的连打了两个“哈欠”,“是啊是啊,你当这里是法国呢,大小姐!我没你命好,没钱出国搞浪漫情怀,只不过是在这个乡野小镇渡个假而已,帅哥,没遇见衰哥就不错了。至于你哥,我也没那么好命到能入他张大少的法眼,拜托你摆脱你那十八岁少女的情怀吧,小说看太多对你那幼稚心灵的成长没啥好处!”
  “喂,你这是拐着弯子在骂我,还是拐着弯子拒绝我哥呢?”雅心大叫。
  “呵呵呵——”我也学她乱笑了两声,“随你怎么想吧!我晚上会回来!”然后直接挂了电话。在又躺着发了一分钟呆后,起身洗簌准备打道回府。
  雅心是我的高中兼大学同学,现在的室友,她父亲和我外公是世交。身为家里的幺女兼独女,加上良好的家世和漂亮的外表,性子可算刁蛮。不过她很懂得如何将刁蛮化为可爱的艺术,所以身后的追求者可以排成一个连,而且她也极为享受这种被男人众星捧月的感觉。这样子的她会和我成为好友,老实说也是一个异数吧。
  因为,我的座右铭是:“只做朋友,不谈感情。”


第二章(1)

  我,林炎,二十五岁。正所谓人如其名,我真实的个性和名字一样,象火一样热、猛烈,时不时会爆发出别人想象不到的“火苗”,烧痛别人,也灼痛自己。不过,对不熟悉的人来说,我看起来却像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冰块。所以雅心有时候说我“双重人格”。
  不过我小的时候应该不是这种样子,我想。因为我母亲给我的小名叫做“喵喵”,所以我常常想我小时候应该象小猫咪那么谄媚可爱吧?但是,当你有了一个完美到了极点的妹妹时,那么除了变成没感情的冰块以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吧。
  我妹妹,殷淼,二十三岁。人如其名,象水一样柔、静,偏偏又美的不像话,正应了古人说的一句话,“此物只应天上有”。我也因此常常想,怎么老天造人会如此不公平?这世上怎么可以有人完美到了如此地步?淼儿不但外表美的象天使,个性可爱的象安琪儿,就连说话、举止都“文明”的象仙女,偏偏又表里如一,心地也善良的一塌糊涂,从小到大,连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

  熟悉我们的人常说一句话,“姐妹俩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当然不同了,她象她妈,我象我妈。不错,我们不是亲姐妹。我母亲早逝,父亲再娶,继母正好带了一个小拖油瓶,就这么简单。话又说回来,我那继母美则美矣,个性可不怎的,比白雪公主里那个恶毒的皇后好不到哪里去。好在老爹在世,她在人前倒也差强人意,只不过现在的年头也早已不适用中世纪的肉体折磨那一套了。她比较高杆,擅长于“精神折磨”,总是喜欢在我面前炫耀她比我母亲美,炫耀我父亲更喜欢她。最恶毒的一招即莫过于有一个比我强百倍的小天使妹妹,让我这二十多年来无时无刻不感到“自惭形秽”。
  说真的,我想我父亲可能真的更喜欢她,因为我母亲死了不到两年,他就不顾我外公的反对又娶了这房,而且还是个有孩子的女人。别奇怪,我是和外公姓的,淼儿才是跟随我父亲姓的,因为我父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上门女婿。不过也挺好笑的,亲生女儿不和自己姓,继女倒是随他的姓了。父亲并不特别喜欢我,因为我想他并不特别喜欢我的母亲,他们的婚姻应该是属于最老套的那种穷小子娶了富家女就一步登天的故事。据说这场婚姻是母亲先爱上身为外公手下得力干将的父亲,然后再由外公“赐婚”给了受宠若惊的父亲,但是想当然那种“受宠若惊”应该是乘龙快婿的喜悦更胜于被大小姐爱慕的喜悦。所以对于父亲再娶,尽管外公一系的林家人反对,也就这么样了,只不过条件是不允许父亲再有子嗣,以免剥夺了我作为唯一继承人的权利,因为我母亲拥有的林氏20%的股份早在母亲生前就已经立遗嘱给了爸爸,如果爸爸另有子嗣,那么就等于林氏的股份外流了。当然这是内部秘密,外人是不会得知的。

  因此尽管继母耍尽心机,但是因为没有父亲的子嗣,加上这年头也不适用“小白菜”那一套了,所以肉体折磨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何况我有一个财大势大的外公。至于她是否真的比我母亲更美,我就真是很难客观评判了,第一我四岁不到,老妈就死了,谁记得那么多,第二在小孩子心目中当然只有自己的母亲最美丽。但是,如果拿我和那个样样比我优秀的妹妹相比的话,我只能说我真的不如她吧。所以,不可否认的,只要一看到我那小妹妹,我就无法抑制心头的妒忌。
  是的,妒忌。我妒忌她无懈可击的外貌,温柔的个性,甜美的嗓音,还有那善解人意的心灵。哦,天哪,最让我憎恨的就是她那永远纯真的笑容,再配上那软软清脆的声音,甜甜的喊我,“小炎姐姐!”天使般的小女生越是想弥补她母亲对我的冷漠,越是急于展示自己对我的好,我就越是讨厌她,越想摆脱她!
  当然,我也有我自己讨厌她的方法:从小到大,只要她喜欢的,我就绝不喜欢;只要她想要的,我就统统嗤之以鼻;只要配她的,我就全部送给她。反正抢也抢不过她,索性不抢,因为无论我表现得多么好,只要淼儿一出现,就毫无例外会成为众目关注的焦点。因此在外人的眼里,我疼她、爱她、把她当宝贝,我是绝无仅有的好姐姐,甚至连外公在内的亲戚都当我是真心疼这个妹妹。但也正因为如此,我的“乖巧”才使得那“恶毒”的继母无计可施,我也得以“苟活”了二十几年。

  我有时候会想也许是从我母亲死的时候开始,也或者是从父亲把他们母女带回家的那刻起,我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喵喵”了,甚至家里面也不再有人喊我“喵喵”了。外公不是一个和蔼慈祥的人,父亲也非“善类”,所以我一直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在我的基因里面属于善良的那部分基因应该不会太多。虽然听别人说起过我的母亲是一个天使般善良的可人儿,但是估计也就是因为那样所以才短命,所以我并不希望她的基因遗传给我很多,因为如果不够“恶”的话,我该如何在有一个时刻盯着找我麻烦的恶毒继母的家里毫发无伤的存活?如何在有无数亲戚虎视眈眈财产的外公家里得以自保?
  其实对于母亲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孩子,外公多半是失望的,因为这无疑意味着他又要煞费苦心的去寻找下一个心甘情愿的“驸马爷”。而有了女儿早逝,女婿不甚听话的经验之后,我估计我在30岁之前不得到外公的首肯是不可能随自己的意旨嫁出去的。因为在外公这种惟利是图并且控制欲极强的商人眼里,除非能得到一个非常听话的外孙女婿,或者此人可以给他带来极大的利益,否则是不可能把外孙女兼唯一的继承人拱手相送的。我常常觉得,母亲是一个牺牲品,而我也就是这么一个摆设而已,一个延续林家血脉的基因而已。尽管母亲早逝,我也几乎没有从外公那里得到过什么特别的疼宠,唯一的好处就是我常常可以借去外公那里离开那个恶毒继母和天使般的小妹妹。

  也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我更妒忌淼儿,因为她不是林家人,也不是真正的殷家人,她是不必受到这种束缚的。
  十八岁时,刚念完高中,考上大学,获得外公同意,我便毅然决然的从家里搬了出来,甚至毕业后也借着雅心的关系进了她们家的企业,省得碍别人的眼,也顺便逃离“精神折磨”。可我那完美无缺的小妹妹总是“舍不得”我,两年后,便紧随我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在我的强硬态度下,她泪眼汪汪的答应在人前不泄漏姐妹身份,才总算让我舒畅的过完了大学生活。
  不过说到“舒畅”,也不尽然。可爱的淼儿一进学校便出尽了风头,而且总在无意之中把我的“男朋友”的七魂六魄也勾走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的第一任男朋友,在苦追了我半年之后,当我第一次把他带回父亲家时,他一看见抱着小狗坐在钢琴边的淼儿时,那种象被雷劈到的表情。反正,我已习惯了淼儿一出现我就自动变成隐形人的经验,索性主动把他介绍给淼儿,落得一个顺水人情。等到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两次之后,我几乎都已经知道那些原本对我有追求之意的人在看见淼儿之后要对我说什么,“对不起!一看见淼儿,我就完了!”
  所以,既然得不到外公首肯我也不可能嫁人,而想谈个恋爱玩玩都会半途而废,我就学的更乖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在淼儿嫁出去之前,我绝不再谈感情。
  再说千万别以为我傻,其实这才叫“折磨”呢!以淼儿天使般的心,我越是这样,越是处处让她,越是表现出大度,她就越难受,越是觉得对我内疚,我也才得以“心理平衡”些。


第二章(2)

  收拾好行李,吃过早饭,离火车开车的时间还有2个多小时。但是反正也无事可作了,我叫了一辆的士,准备前往火车站。可是当经过那条纪皓哲擦皮鞋的马路的时候,我冲动的让司机停了下来。示意司机等我一会儿。
  我下了车,站在路边,漫无目的的向四周看。这里的环境已经变了很多,周围的老房子早就拆没了,新房子零零落落的散在四周,我们家原来那幢房子隐在后面的一条路上,只能露出隐隐约约的角来。不过因为靠近海边,所以这里的空气很好,海风吹过来,带着一些咸湿的味道,我把早上束起来的马尾放了下来,任凭风吹过来,闭上眼睛,享受风穿过我的头发的感觉。一个人在马路上的感觉特别好,无拘无束,没人认识你,想怎样就怎样。
  “先生,对不起,我不太清楚!”马路对面一个男人站在一户人家门口询问着什么,但是很明显的没能得到满意的答案,于是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这才注意到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了一辆凯迪拉克,我眯起了眼,在这种小地方,这车显得过于招摇了一些。
  那个男人笔直地向我走过来,他穿着制服,那么很明显他应该是这辆车的司机。我让开了一些,但是他仍旧直直地走向我。于是我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了他,“我也不清楚!”注意到他微愕地表情,我收起恶作剧的心情,礼貌的说,“我不住在这儿,只是一个游人,所以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不能告诉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话的声音比较大,我听见轻轻的“兹”的一声,凯迪拉克的车窗被打开了,我看见一个男人的脸露了出来,向我们这边望过来。我的心突然砰砰地狂跳起来,上帝,我下意识地用手按住我的胃,我有这个奇怪的毛病,一紧张胃就会抽搐。男人我见过不少,我们林家的表兄弟个个可以去当明星,但是我不知道,世界上会有长得这么、这么深刻的男人。对,是深刻,他的五官极好看,像是希腊神话中雕刻出来的一般,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给我一种莫以名状的熟悉感。
  我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我不喜欢这种紧张感,尤其是一个男人带来的。我低下头,绕过面前的人,准备重新走回出租车那里。
  经过凯迪拉克时,我注意到那个男人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向我身后的男人说了一句,“我们回去,下午还有事情。”
  我身后的男人应了一声,然后小跑过来,上了车,车窗缓缓关上,随即决尘而去。
  我朝车子扮了个鬼脸,随即意识到自己刚刚象发花痴似的神经兮兮,于是我把马尾重新扎起来,回到出租车上,告诉司机直接开往火车站。把刚刚的一小段“艳遇”抛诸脑后。

  回到居住的城市,那种本来舒畅的感觉一下子就没有了。繁华的大都市热闹归热闹,但是也不免浮躁。虽然不晚,但是绝对不会再有那种压马路的心情,因为走到哪里都是那么人声鼎沸,霓虹闪烁。我不喜欢繁华,尽管套句雅心的话说,我的世界是一个繁华世界。我喜欢淡漠,因为不劳心劳神。虽然性格似火,雅心常说我“双重人格”。
  “我回来了!”打开门,我朝屋里喊,一边把行李拖进来。希望雅心在,这个疯丫头,天天都要玩到很晚,因为她特别喜欢这个繁华世界,而且她总说有资本为什么不玩?
  “嗨!”
  难得她居然在,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但是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老实交代,这些天干了些什么?”
  我疲惫的往沙发上一靠,没力气地说,“邂逅了帅哥,一起烛光大餐!”
  雅心格格笑,然后到厨房里倒了一杯可可边喝边说,“看你一脸饿死鬼地样子,别是只顾看秀色茶饭不思吧?”
  我抢过可可一饮而尽,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懒得和你说,反正像你这种狐狸精,是不会理解我的!”
  “哼哼,那你这种良家妇女还不嫁给我哥想怎样?我们张家应该还配得起你们林家吧,不然等你找到你外公点头的人,你都成老处女了!”雅心冷笑连连。
  我朝她扮了个鬼脸,“谁告诉你我是处女了?”
  “啊——”她的爆破音差点震破我的耳膜,我捂住耳朵,飞快的躲回我的房间,将她的追问关在门外。

[ 本帖最后由 木木燃 于 2008-4-6 12: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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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1)
一大清早起来,心情奇好。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辨,挑了一套白色的西服套装,我恢复成上班的装束。吃了点东西,正准备出门,雅心叫住我,
  “会不会又邂逅帅哥啊?”她贼贼地笑笑。
  “当然!”我抛了个媚眼给她。不知怎么地,脑海里突然又闪过昨夜那个男人。有点好笑我自己的神经,往小区门口的车站走去。前两天刚刚把我的车子送去保养,只好搭地铁了,所以也因此起了个大早。
  
  好久没有乘公交车,竟然不知道一大清早也会这么拥挤。在车子第三次因为塞车而停下后,我的好心情也全部泡汤了。我跟着一大帮人吵吵嚷嚷着让司机放我们在到站前就下车,然后越过安全岛往人行道上去去。我往前走了几百米,冲出了塞车区,准备招辆出租车。却不经意地看见一辆颇为眼熟的凯迪拉克,停在离我不到十米远的地方,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昨天在度假地碰见的那个帅哥!
  我为着这巧遇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正抬腕看表,好像在赶时间,嘴角似乎不开心的紧抿着。然后仿佛意识到有人在看他,他转头朝我的方向望过来。当他的视线对上我的时,我觉得他认出了我。因为他盯着我看了大概有半分钟。直到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面前,我才意识到我们竟然对视了那么久,莫名其妙的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我匆忙跳进车里,等我再抬头望向他的方向时,却有丝失望的看到他的视线已经收了回去。

  赶到公司,只差两分钟就迟到了。我走进办公室,并不吃惊地看见张世杰,雅心的哥哥,坐在我的椅子上。因为我是他的特助,所以我们的办公室是相邻的。我吸了一口气,等他例行的“每日问候”。
  但是这次他却没有说什么别的,只是匆忙的对我说,“小焱,快准备一下,马上去董事长办公室!”他不同于往常的开场白反而让我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么?我质疑地扬了扬眉毛,等他解释。
  “Essorer,你知道吧?”张世杰略带兴奋地说。
  我点点头,基本上只要涉足商界的人,没有人会不知道Essorer,法国的超级航母型集团,以房地产起家,涉及旅馆业、餐饮业、百货业。谣传说创始人白手起家,似乎有黑道背景。不过这个人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媒体曝光率几乎等于零。但是之前没听过他们有进军国内市场的动向。因为外公和爸爸主要就是经营房地产业和宾馆业,所以我多少知道一些。
  “怎么,他们也想到国内来分一杯羹?这两年国内的房地产市场是很火爆,不过现在上面不是在打压么,而且我们张氏好像不作这一行哪!”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材料,大略的翻看着。
  “他们昨天刚到,这次来和我们主要是谈餐饮方面的合作,不过我听说他和你们林氏有合作计划,而且好像前期已经筹划了满长时间了,上周碰见殷伯伯的时候,听说这次他们来就是来签约的。”他用手在材料上指了几条重点条款,“因为时间匆忙,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但是你以前修过法语,所以董事长指名让你在场做翻译!”
  我微微笑了一下,估计董事长倒不见得会指名,但是他和雅心多半会在老头子面前极力怂恿。所以他有些兴奋也有些不安,老头子今日之举也有试试我的斤两的意思。我并不想让他们两个人太过满意,但我也并不想砸自己的场子。
  捧着那一叠材料和张世杰顺便让我交给董事长过目的资料,我上了十八楼。站在门外,我稍稍缕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然后敲了敲门。
  “进来!”我推开门,看见董事长坐在会客的沙发上,对面坐了三个人,背对着站在门口的我。
  我走上前,站在了那三个人边上,面对张庆凡,“董事长,您找我!”
  张庆凡点点头,随即向三个人当中的一个男人笑笑,“这是我原先准备找的翻译,不过现在看来派不上用场了!呵呵!我没想到展先生的中文说得这么好!”
  “没关系,还是先认识一下好了!”对方慢慢地说道。

  我这才正面看向他,他也正看着我,竟然是今天早上再次看见的那个帅哥!也许是没有认出我,他好像并不太吃惊于这又一次“巧遇”,至少肯定没有我来得吃惊。我条件反射的先职业化地冲他微笑起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会显得那么错愕。我伸出手,“您好!我是林焱,世盛的总经理助理。”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眼里飞快的掠过一抹异彩,那一瞬间我发誓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一丝琥珀色。
  “展皓哲,Essorer总裁。这两位一位是我的特助,一位是市场部总监。”
  我强抑住胸口突然浮起的强烈的震动。尽管我从未忘记,但我也从不指望会在18年后的某一天还能遇见那个男孩子。但另一阵突如其来的失望却刹那间把我的心仿佛又重重的击了一下。我认识的那个人姓纪,而眼前的这个人姓展,名字却完全相同;我认识的那个人是个穷小子,而这个人身价数十亿,但眼睛里的那抹琥珀色却完全相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那个人,我无法肯定,但是,我却也不可能问他,嗨,展先生,你认不认识我?您一直都姓展么?十八年前你来过中国么?哦,不,我心里哀叹,太傻了。
  如果他是,那么他明显已经不记得我了,他对我的映像最多只停留在昨天和今晨而已。而且,谁会记得十八年前的一个小孩子呢?这世上估计也只有我才会对这种芝麻小事记了这么多年。
  于是我拿出练了二十几年的伪装功夫,成功的把失望和惊讶隐藏在了职业化的训练有素的表情背后。我抽回我的手,和其他两人一一握手,然后转向张庆凡,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
  “董事长,这是总经理让我带上来的两项上周的企划书。如果这里不再需要我的话,我先出去了。”
  张庆凡点头示意之后,我朝他们三个人微微点点头,然后退出了办公室。门在我的背后关上了,阻挡住了里面的视线和声音,也把我心中曾有的那个倔强的小男生的记忆重新赶回了记忆最深处。对我来说,那个小男生永远只是一个幻影罢了。


第三章(2)

  回到办公室,继续埋首于成堆的文件中。休假一星期,结果积压了一堆工作,这下好了,得玩儿命了。
  临下班时,张世杰进来敲了敲我的桌子,“下班的时候把做好的企划案拿到我那里。”
  等我弄好,送进他办公室时,我轻轻吐出一口气,总算好了!偷偷瞄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了!老天,为什么我的事总是这么多呢?薪水虽然高,但是我并不缺钱,而且我更喜欢轻松一点儿的工作。但偏偏这工作还是当时我拜托雅心的,所以实在不好意思辞职不作,加上外公和张庆凡是世交,难道要让他在外公面前说了什么,然后再被本来就不同意我跑到别人这里干活的外公抓回去?我只好咬牙坚持下来。不过我又自我安慰的想想,每次我加班的时候张世杰也没下班啊!
  张世杰把企划书放到一边,站起来,拿起椅子后面的外套,“一起去吃晚饭吧,不然雅心又说我虐待你!”
  “本来就是虐待!”我做了个鬼脸,反正下班时间,不怕别人看见,“我要吃法国料理,最贵的!”平时我是不太愿意答应和他一起吃饭的,免得雅心知道了又神神叨叨的。不过今天我实在是饿坏了,而且老是拒绝老板得邀请未免太不识抬举了是吧?

  等我们到达附近的一家法国餐厅时,我已经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亏得张世杰算是个细心的人,让招待先上了一点点心,否则我真是会饿得胃痛。等到主菜上来时,我也没多说话,就开始吃起来。
  “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就是和雅心一起吃饭得时候。”张世杰突然开口。
  我一愣,那好像是若干年前的事情了,怎么突然搞回忆了?“我吃东西得样子让你想起什么了?”
  他笑了起来,“你是在我面前吃饭最不淑女的女孩子!”
  我呛了一下,“拜托,那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好不好?你整天虐待我,难道还要我维持淑女的姿态在饭桌上取悦你的视觉不成?”
  “所以你很特别。”他总结了一句。
  “如果早知道你会这么不怜香惜玉,我绝对不会拜托雅心进世盛,我很懒的,根本不想过得这么辛苦,否则我早回自己家公司去做了。”我放下刀叉,呵呵,正好,他既然开了这个口,我就趁机吐苦水了,不然还不好意思说咧。
  “我以为你很要强,而且力求上进。”他有些吃惊。
  “你问问雅心就知道了,念书的时候我就是临时抱佛脚型的懒人。”我喝了一口水,“不过承蒙关照,我居然可以窝在你身边作个特助,很光彩啊!”

  张世杰正准备再说什么,却突然停止了,眼睛看向我后方,我顺着他的眼神回头望过去,是展皓哲和一个女人,他们正朝这边走过来。出于礼貌,我们俩站了起来,和他们打招呼。
  “很巧啊,张总和林特助也在这里吃饭?”展皓哲先开口,并且向旁边的女人介绍,“这两位是世盛的张总和他的助理林焱小姐,这是我的特助,任洁小姐。”
  我们彼此点点头,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特助还真不少啊。我注意到任洁多看了我两眼,可能是女人的天性吧,遇到同性总是要下意识的作些比较的。不过从这位特助的特点来看,展皓哲应该是喜欢这种迷人娇媚的女性。任洁长得很有魅力,不是特别艳丽的那种,但是行为举止相当媚人,一头大波浪的卷发颇有些波希米雅人的感觉。
  “不介意的话,一起坐如何?这顿我请!”张世杰客气的邀请他们,但是展皓哲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这是他今晚的视线第一次放在我身上,我发现他好像对我格外冷淡,甚至有种抗拒的感觉。
  “不用了,”他拒绝了,“我们还和人有约。”
  “那就不打扰了,”张世杰笑笑,目送他们走开,我们继续用餐。

  趁张世杰买单的时候,我去了洗手间,却在走出洗手间门的时候,意外的又撞见了展皓哲和任洁。他们的姿势非常暧昧,展皓哲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任洁的手勾着他的脖子,半仰着脸正在和他亲吻。我非常尴尬,脸孔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或做什么,平时的公关手段此时似乎全都不记得了。等我准备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绕过他们时,展皓哲的眼睛抬起来注意到了我。
  我没办法再假装视而不见,只好嗫嚅出一句话,“不好意思打扰!”然后我就急匆匆的准备离开,不料一只脚不知道勾到什么,一下子就往前扑去。我心里哀嚎一声,真是丢脸到家了,撞破别人亲热已经够倒霉了,还要亲自丢人现眼给大家看。正当我准备接受地面的亲吻时,一只手拉住了我,但因为收势太猛,我往后倒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你还好吧,林小姐?”是展皓哲及时拉了我一把,待我站稳后他才松开扶住我的手,然后蹲下来查看了一下我的脚,“有没有扭到脚?”
  当他的手放在我的脚上时,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踝处一下子攀升到我的头顶,老实说,这辈子我还没有被爸爸和外公以外的男人碰过我的腿。我相信我的脸孔肯定红得没有办法看了,我甚至连看他说谢谢得勇气都没有,我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小焱,我还在想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呢?”幸亏张世杰的声音突然出现,及时的解救我脱离这一尴尬的场面。
  我趁势脱离展皓哲的手掌,走向张世杰,“没事,只是真好碰到展先生和任小姐,然后不小心差点摔一跤。”我不敢说我是被吓到了。
  “谢谢您!”我低头向展皓哲道了声谢,然后等张世杰和他们道别之后,急忙离开。不过我的脚好像真的扭到了,因此我没有拒绝张世杰用手扶着我的腰离去。
  正要走出门时,我扭头又看向他们,展皓哲正远远地望着我们,我慌忙转回头,扶着张世杰坐进车里离开了餐厅。


第四章(1)

  转眼又到了月末,雅心回家去了,我虽然百般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回家与家人“团聚”。不过与其说是“团聚”,倒不如说是回家“报到”来得贴切,从搬出来住开始,每个月势必得有一个周末回家,一个周末回外公那里,以免我在外面“闯祸”。
  我一踏进家门,最先跑出来欢迎我的就是淼儿那只和她一样总是穿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白色的小哈巴狗。我强忍住一脚踢开它的那种冲动,弯下腰抱起它走进客厅,不出我所料的看见淼儿正和爸爸坐在客厅里面说话。说也奇怪,象爸爸这么寡情的人居然会对继女这么好,不过也正说明了淼儿那天使般的魅力不同凡响。
  “嗨,爸爸,淼儿!”我又开始扮演起我的“乖乖女”角色,收起我在外头所有的“尖牙利嘴”,很文静的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爸爸仍和往常一样淡淡地点点头,回应了一句,“回来了。淼儿,叫阿姨开饭了!”
  淼儿一看见我,脸上就漾开了她招牌式地天使笑容,“小焱姐姐,你回来了,太好了!”一边轻快地跑进厨房去叫阿姨开饭。
  我走进餐厅,发现王怡,我的继母,已经在座,于是礼节性的称呼了一声,“妈!”
  “哎呀,大小姐回来了。我没注意,不好意思啊!”她夸张的笑着。
  我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以示回应,懒得再理她,只是暗自保佑希望这回可以安静的吃顿晚饭。我向来不喜欢在面对美食的时候还要听些影响胃口的话,而爸爸本身话不多,淼儿则是天生的的淑女个性,在吃饭的时候一向很安静,但难保这个女人不会扯些乱七八糟的话题。

  不过过了一会儿,我就奇怪的发现淼儿似乎有些走神,嘴角时不时会有一丝缥缈的笑意,仿佛隐含着点少女的羞涩。
  我挟了一筷菜,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淼儿最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我眼尖的注意到她脸上飞掠而过的一抹红云,还没等她回应,王怡已经呵呵呵地笑起来,
  “哎呀,追她的人多得可以排到太平洋了,你也知道的,”我冷眼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真是不能理解都已经快50岁的女人了竟然还能看上去像是只有三十几岁,难怪我父亲会迷上她。
  “前几天你爸带我们去参加了费会长家的酒会,”她继续说着,炫耀的意味十足,我估计这回多半有一个金龟婿看上了淼儿,因为爸爸居然也略微停了一下筷子。“就是费议员为一个法国回来的什么人接风的party,哦,对了,大小姐正好旅游去了,不然肯定也知道的。”她又是一阵乱笑,我无力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帝,亏她怎么生得出淼儿这种女儿。
  不过我心头一震,难道是——
  “是Essorer的创始人的儿子,现任总裁,展皓哲。”爸爸插了进来,“绝对是个人中之龙,难得他对淼儿有好感,淼儿也看上他——·”
  “爸——”淼儿又羞又急地打断了爸爸的话,却掩不住她眉宇间那种似乎情窦初开的喜悦,小女儿的娇态十足。我莫名地觉得仿佛一块石头压在胸口。这么多年追求淼儿的人确实很多,但从未见她和谁交往过,我第一次看见她这种神态。而爸爸,老实说,他根本不曾注意过我们姐妹俩的交友情况,对于我是因为会有外公去掌控,而对于淼儿前面我也说过了,无所谓是什么人,可这次听他的口气却似对展皓哲颇为满意。

  只是,我转念又一想,看来我是真的认错人了,这个展皓哲真的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纪皓哲。但他那双眼睛,未免太像了。也许,世界上的巧合真的不少。我甩甩头,把恼人的思绪赶出脑海,继续吃我的饭。
  继母继续时不时地炫耀那天宴会时展皓哲对淼儿的关注,例如他带了一个女助理做舞伴(我估计是那个漂亮的任洁),却独独请淼儿跳了三支舞,还很殷勤地为淼儿拿饮料,隔天又请人送来了鲜花,等等。若在往常,我一定充耳不闻,可今天,我很有股冲动让她闭嘴。
  一阵命运交响曲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松了口气,拿出手机,借故离座,“是外公的电话!”
  我走出餐厅,接通通话键,“喂,外公,我在家吃晚饭呢!”
  “你吃好饭过来一趟!”外公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真是大家长的做派呢,连给我找借口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我有些纳闷,一般外公是不太会在我回家的这一周找我的,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回到餐厅,继母总算已经停止了她的炫耀,我对若有所思的父亲说了一声,“晚饭后我要去外公那里。”
  “嗯。”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我不知道父亲对外公的看法是怎样的,但我想必定是不太喜欢的,因为外公无论和谁说话都有种颐指气使的味道,母亲死了之后,他对父亲的态度更是和对一个普通下属似的没什么差别。我想在外公眼里,除了姓林的,都是外人。但是这一点上我挺佩服爸爸,真是深藏不露啊,不管何时他对外公都是必恭必敬的。这样说起来,我那种很厉害的表面功夫也算是“家学渊源”呢。
 

第四章(2)

  到外公家时,开门的是跟了外公三十多年的林管家,他也是我们林家的一个远方表亲,我说过外公一向不信任林家以外的任何人。
  林管家一边接过我的外套,一边告诉我外公已经在他的卧室里等我了。我诧异了一下,他补充了一句,“老爷这两天老毛病又犯了,常说胸口闷的慌。”
  我点点头。外公有心脏病,医生常说要顺着他,否则容易犯病。那么最近又是谁不顺他的意了?上了楼,我轻轻敲了敲外公的房门,然后推开门,他知道我要来,断然不会睡肯定在等我。
  房间里灯火通明,外公视力不太好,据说林家的人在视觉方面都不是很好,我母亲当年就是半夜下楼梯时没看清楚失足摔下楼导致流产而死。我算不错的,但很难说未来会不会视力越变越差。所以我在公司和家里都放了一副保护视力的眼镜。
  “听林管家说您最近老毛病又犯了,有什么话等明天说嘛!”我娇嗔了一下,尽管老头子不咋疼宠我,但作为唯一的外孙女,这点特权还是允许的。
  “你下周就回公司来上班,明天陪我去参加张庆凡的酒会。”外公突如其来的话让我愣住了。
  呵呵傻笑两声,我的脑子迅速的转起来开始想推脱之辞,“外公,我还想玩两年,再说您老当益壮的很,还有爸爸——”
  “别跟我提他!”外公打断我,“你是姓林的,他是姓殷的,他不会心甘情愿帮我一辈子作牛作马。何况还有那个狐狸精和那个小丫头!”
  我咬了咬下嘴唇,难道爸爸最近做了什么让外公不高兴的事情?“是不是爸爸最近做了什么?”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声。
  外公没有回答,却突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你25了吧?”
  我也莫名奇妙的点点头。
  “该嫁人了,你母亲出嫁的时候只有22岁。”他又说。
  我瞠目结舌,外公看上谁了?
  “Essorer的总裁,你知道么?”他抛出一个人名。

  我一震,老天,这是怎么回事?外公也看上他了?我可不认为他是一个会听从外公指挥的人,直觉的认为他也不是一个会受我掌控的人。想到这儿,我又一震,展皓哲必定可以带来巨大利益,所以爸爸和外公都想抢他,不过我可不认为我可以抢过淼儿。
  “我听说他很中意淼儿!”我试着想要外公打消这个念头。
  “我林昌业的外孙女不会输给别人!”外公飞快的说,并且瞪着我。
  我闭嘴没有继续说下去,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外公突然叹了口气,我惊跳了一下,这实在不象是外公会有的反应,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展鹏,有我们林氏11%的股份。”外公的手在灯光下竟然有些抖,这一瞬间我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公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我这才忆起外公已经七十多了。
  外公的话让我恍然大悟,难怪他会看上展皓哲。父亲有母亲给他的20%的股份,外公自己只有31%的股份,换言之,如果展鹏和父亲联手,外公将可能会失去林氏的掌控权,也就是说大权外落了。
  只是,外公太不了解我,我对林氏的经营权从来就没有特别的欲望,实际上,谁掌权我都不关心。我说过我很懒,太过于费力的事情我一般是不会去做的。而且我也已经厌倦了做一个牺牲品,我绝对不会为了这个去讨好展皓哲,而且我更讨厌和淼儿去争夺展皓哲,没有胜算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去费心思的。
  我笑了一下,安抚外公,“就算展皓哲真的和淼儿结婚,也不代表什么啊,经营权究竟归谁是要董事会选举的。再说,不可能全部的人都支持他们啊?”
  外公继续瞪着我。
  我又说,“何况,就算展皓哲看上了我,我和他结婚,他也不可能会入赘啊!”我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就算我抢过了淼儿,可最终林氏还是会大权外落。
  外公一呆,好久,他摆摆手,“罢了罢了,我就知道你不像你母亲那么听话,随你吧。但是,”他很强硬的看着我,“把世盛的工作辞了,回公司来上班,否则你父亲会趁我不在公司的时候把公司给卖了!”

  我知道这只是外公的托词,他在公司的人还是远大于爸爸的势力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爸爸一直甘居人下的原因,更何况那么多林氏的亲戚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听爸爸的了。但是,我知道外公等于已经在我的婚姻问题上作出了极大的让步,我总得让他也高兴高兴。于是我答应了。
  “但是下周肯定不行,我总得要办理交接啊!”我也有我的原则,不能随随便便把烂摊子留给别人。
  “嗯!”外公挥挥手,向后仰在了靠垫上,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轻手轻脚走下楼,林管家正站在客厅里,我交代了一句,“注意一下外公的身体,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
  “您什么时候搬过来住呢?”林管家应和着,然后问了一句。
  “再说吧!”我敷衍了一句,接过衣服,往外走。
  我知道肯定是外公的意思,但是从小开始,我就不太愿意让别人知道我是林氏的继承人,因为我讨厌那些可能会因为我的身份靠近我的人,而且也不愿意让别人认为我是靠外公家族荫庇的娇小姐。那会让我觉得我只是一个花瓶,还是一个算不上一等一的花瓶。所以一直以来我坚持的最后底线就是无论怎样,都要做一个独立的人。否则,我会觉得自己除了长得不如淼儿、个性不如淼儿,连人格都不如淼儿了。
  也因此我的朋友中除了雅心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加上我一向注意避开有家族里的人参加的宴会场合,其他人也不会特别去打听张世杰的经理助理出身如何,所以我的单身生活至今还在快乐继续。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除了门房留了一盏估计是为我留的灯,所有人都睡了。我放水洗了个澡,然后往床上一倒,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爸爸的话,继母夸张的笑容,淼儿羞涩的笑容,外公的表情,就像在我脑海里放电影一样来来去去,到最后,连展皓哲和任洁亲吻的那个场景都莫名其妙冒了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四章(3)

  早上醒过来,头就有些痛,多半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下楼之后,看见继母正坐在落地窗前涂指甲油,我打了声招呼,她一边吹着指甲,一边说,“大小姐是不是没睡好?是不是对家里的床不习惯了?”
  我懒得理她这种一开口就是刺的毛病,自顾自走进餐厅吃早餐。不过老实说,我满佩服她能保养的这么好,而且这么有精力去保养,我是最烦上妆的了,总觉得那是浪费时间,而且是对自然的极大侮辱。除了逼不得已,否则我绝对不化妆。
  吃过饭,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继母则看着重播过几百遍的“天堂的阶梯”。我有时挺好奇,像她这种人,在看这种片子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还是她正好学一下里面那个恶毒继母的高超虐待招术?
  百无聊赖的,我陪淼儿一起逗着她的那只哈巴狗,一边随意的梳着它的毛,一边不可抑止的打了好几个哈欠,淼儿抬头看我,“上班很累吧,小焱姐姐?”淼儿很聪明,大学毕业后直接念了研究生,目前还不必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不过依照她母亲的意思,女孩子也不需要上班。
  “还好拉,就是经常加班。世盛对员工可是绝对的不浪费资源。”我淡淡的应付了一声。
  父亲皱皱眉,“回公司上班不是也挺好,外公不是一直希望你回来接替他?”
  我笑笑,“您不是不知道我懒得很么?呆在您和外公身边我还能吃喝打诨么?”我也挺想知道爸爸是不是真的希望我回来。挺奇怪的,像我们这种家庭还真是不正常,爸爸不希望女儿抢他的位置,女儿为了不惹人嫌弃,都只好带着虚伪的面具在生活。
  继母有意无意的哼了一声,“大小姐多能干哪,在哪儿都吃的香!哪像淼儿,就不够精明。不过依我说,女孩子找个正经婆家才是真的,成天抛头露面总是不大好的。”
  我装作没听见,淡淡的冲淼儿笑笑,“淼儿,你今天没约会么?”
  淼儿的脸又一下子红了,“哪儿来的约会呢?”
  “真的?”我逗她,怀心眼的想让她不好过。
  “今天晚上不是要去参加张氏的酒会?展先生不是说会来接你么?”继母插了一句,炫耀之意很明显。

  我的心口又不舒服了起来,一边开始盘算晚上之前找个借口离开,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林氏的关系,而且也不太想看见展皓哲。
  “不过淼儿啊,你也别让姓展的觉得你很喜欢他,记得女孩子要搭搭架子男人才会喜欢的。”继母又说,天堂的阶梯也不看了,“你可是千人捧、万人追大的,哪个人看见了不把你当天仙一样。可不能像别人一样随随便便就和男人勾三搭四了!”她斜了我一眼,若有所指的说。
  “妈——你说什么呢?”淼儿过于着急的打断她,倒反而让她的意图显得更明显了。这就是淼儿,心肠很好,但确实不够精明。
  我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假装没听出来,“想来爸当年追您一定追得很辛苦了?”
  “那当然,他迷我迷的连老婆孩子都——”
  “王怡!”爸爸突如其来的怒斥打断了她的话。
  继母一下子嗫嚅了起来,眼神出现一丝慌乱,然后很不自在的把视线转回电视机,但父亲的生气、继母的话和不自在已经使我疑云陡生。
  “怎么样?”
  “没什么?别听你妈胡扯!”爸爸站起来,往楼上走。
  我心底仿佛有一个小种子开始发芽,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冒了出来,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父亲在母亲死前就已经和王怡有染呢?有些事情,从来没有朝这个方面去想的时候也就这么样了,但一旦去想了,怀疑就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但是我把心中的怀疑强抑了下来,装作不在意,头却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按住前额,对淼儿说了一句,“我不太舒服,上楼去休息一下,午饭的时候再叫我。”
  “你没事儿吧,小焱姐姐?”淼儿关心的问道,她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心底呻吟了一声,真是该死的漂亮啊,我都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
  “没事儿!躺一下就好了。”我也往楼上走去。
  但是一进卧室,我就把门反锁,然后开始翻箱倒柜找妈妈留给我的遗物。我印象中有一些信件和日记。这些东西我一直没有翻过,因为我总觉得去翻看是对死者的一种亵渎。保留住她的秘密,对我来说是一种责任。而且小时候的我总幻想着有一天她会变成神仙来带走我,但渐渐的我知道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她充其量只是我的精神支柱而已。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信件、日记,都只有她死前半年之前的,而在她死之前半年之内的东西都没有了,甚至日记本上有被撕过的痕迹,说明有人刻意毁去了这些东西。
  我心底的疑虑更重了,为什么会这样,除非有些事情有人不想让人知道。我把东西都收了起来,昏昏沉沉的坐在床沿,却不知还能做什么?


第五章(1)

  不知过了多久,我头痛得更厉害了,喉咙像火在烧一般,我站起来,想要下楼弄点水喝。但是刚打开房门,我突然从门缝里看见继母上三楼,我改变了主意。三楼是淼儿的花房。如果换了从前我是不会上去的,但是今天,我悄悄的上了楼,站在不会有人看见的拐角处,静静的听里面的声音。
  “你别生气了,我知道说错话了嘛!”是继母的声音,难道爸爸也在?
  “你的脑子怎么长得,一天到晚不知道要想好了再说?”果然是爸爸的声音。
  “我知道错啦!”继母笑笑,“不过反正那死丫头也没当回事,你怕什么?”再说,等淼儿嫁给展皓哲,林氏不就是你的了?到时候还怕谁呢?”
  我开始觉得身体发冷,外公的担心果然是真的。
  “事情没有最后成功之前,都很难说。何况展皓哲会看上淼儿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也还没有作出明确表示。”爸爸顿了一下,“在展皓哲和淼儿正式结婚之前,如果让老头子发现什么,那就麻烦了!”
  “呵呵,你放心。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了解么,淼儿已经把展皓哲的七魂迷去了六魄。你没看见那天费议员向他介绍淼儿时候的样子,他就像突然间发现了一块宝似的。放心好了。”
  “你懂什么?展皓哲就算娶了淼儿,但愿不愿意拿股份出来帮助我夺得经营权,还很难说。毕竟对外淼儿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的呼吸刹那间停滞了一下,有些什么东西好像要浮出水面了似的。里面的声音安静了下来,我连忙躲了一下,生怕他们会出来,但是过了一会儿,继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这回竟然是带点哭诉意味的:
  “说到这个,你居然还有脸怪我?当年就是因为怕林老头怀疑,你老婆死以后我还委屈了两年才进你家门。这二十几年来,对老头子、对那个死丫头当佛一样供着,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敢认,”

  我的脑子轰得一下子炸开了。谁来救救我,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愤怒似乎还来不及浮现,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已经弥漫到四肢百骸。我想笑,想狂笑,这么多年来我还一直对自己扮演的角色沾沾自喜,自以为自己欺骗了他们这么多年,却募然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傻子!我的头痛得快要裂开,我只想消失,恨不得从未存在于这个世上。我的父亲,我知道他寡情,知道他薄意,但没想到一个人可以阴险到算计二十几年。他置我的母亲于何地?
  “你作事情就是一向太冲动,”爸爸的声音又提高了,“当年要不是你写信给素素,素素又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情?怎么会和我争吵,不小心摔下楼流产而死。要不是运气好老头子正好在国外,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完了!”
  “那也只能怪她性子急!再说谁叫你不打算跟她离婚,我当然只能写信让她知道,难道要我一辈子无名无份跟着你?淼儿当时都一岁了!”继母冷笑了两声。
  “你疯了,如果我当时和她离婚,你以为我能得到什么?”爸爸叫道。
  哦,停止停止!不要再说了!我捂住耳朵,我要疯掉了。我无意识的转身往楼下走,拒绝再听下去。
  “小焱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猛一抬头,淼儿那纯洁得一如天使得面孔出现在我眼前,我瞪视着她,心底里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厌恶与憎恨。她是我的亲妹妹,竟然是我的亲妹妹,多么可笑的事情啊!什么天使,根本就是恶魔的孩子!
  “小焱,淼儿?”爸爸听见我们的声音走了出来,看见我们,他的脸色泛白,“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瞪着他,往日那风度翩翩的君子呢?只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有那美艳动人的继母大人,蛇蝎美人,真是蛇蝎美人!我要报复,心底里冒出一个念头,我咬牙切齿地想,我一定要报复,我要看见他们全部痛苦的下地狱!
  我恢复常态,现在还不能让他们看出我知道了一切,“没什么,我有些头痛,本来想去厨房弄点儿水喝,但是好像听见你们在吵架,所以上来看看。”我顿了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奇的问他,“你们怎么了,吵什么呢?我的头被吵的嗡嗡作响的。”
  “爸妈你们在吵架?为什么?”淼儿眨着一如溪水的眼睛问他们。
  爸爸咳了两声,“没事儿,你妈就是喜欢小题大做!”他又转向我,“小焱,头痛得话睡一会儿吧!”
  “嗯!”我应了一声,强硬的克制住冲他大喊大叫的欲望,回身走回房间。


第五章(2)

  下午我推说公司有事情,准备马上回公寓。临走时,爸爸叫我下周回家,因为准备正式宴请展皓哲。我敷衍了一下离开了家。
  漫无目的地开车瞎逛,头痛却丝毫不减分毫,中午他们的话还历历在耳,我发泄似地横冲直撞,心里隐约有个念头,干脆拿把火把那幢房子烧了多好?或者干脆我开车撞死了,岂不是可以不用去想这些事情。
  不知道老天是不是感应到我这种痛苦,竟然开始下雨,我索性把车子停在路边,下车到旁边的小店一口气买了两瓶红酒,淋着雨,就着瓶口就对着嘴灌。喉咙像是要烧起来,灼痛我的神经,却也成功麻木了我原本要炸开的脑子。我好像哭了,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雨还是泪。
  我摇摇晃晃地准备穿过马路回到车子上,却被两道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的我眼睛都睁不开,并且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我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你不要命了?”车上下来一个人对我怒吼,
  声音似乎很耳熟,却无从分辨他的长相,我只能傻傻地望着他笑,还试图举起手里的酒瓶冲他晃,“陪我喝一杯?”
  “闭嘴!疯女人!”对方吐出一连串诅咒的话,伸手扶起我。
  我竟然还冲他晃了晃手指,“不要骂脏话啊,帅哥!”一边软软的靠在他身上。
  对方继续吐出脏字,然后一把将我抱起来,随即把我扔到了他的车上。我无力也无意反抗,根本不去想这个人是谁,或者他要带我去哪里,我都无所谓,也不在乎。我只是不停的在傻笑,又不停的在哭。
  不知过了多久,我模模糊糊被他抱出车子,走了一段路,然后好像被抱到马桶边上,他猛拍我的背。紧接着一阵突如其来地恶心让我吐了个七昏八素,再然后又被抱起来,放到了一个很柔软的地方,最后我很舒服地陷入了无知觉的境界。
  
  我好像睡了好久好久,眼皮重的怎么也睁不开,还时不时似乎有一个小人拿着榔头在敲我的头。等我终于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超大的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和黑色的床罩,抬眼往上面看就是一个白色的天花板和一盏说不出什么造型的白色的灯。我转动头望向周围,除了一个黑色的大衣柜,房间里面就没有其他任何摆设了,再有就是整面墙的黑色的帘子,我估计那应该是窗户的所在,因为光线是从那里透进来的。整间屋子充满了男性化的气息,并且显得十分空旷,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软体小虫子。
  我闭上眼,努力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然后我忆起了在家里发生的一切,忆起了自己像个疯子一样买醉,但是还是不清楚为什么我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坐起来,勉强想起身,却又头重脚轻的倒了回去。
  “醒了?宿醉的滋味如何?”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从房间的某一头响了起来。
  我转向声源,看见从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我睁大眼睛,却不能看清他的脸。他走到窗前,刷的一下拉开了窗帘,然后转过身来。我反射地眯起眼,慢慢的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然后我吃了一惊,有那么一会儿我疑心自己还在做梦,直到看见他眼里掠过的一抹熟悉的琥珀色,我才确定不是幻觉,他真的是展皓哲!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之巧,为什么总是碰见他?我一点也不希望再和他碰面,尤其在狼狈的这一刻,在我心里除了恨意还是恨意的这一刻?我不知道在我回想起家里的那些人对我所做的一切的时候,我作出的任何决定会有什么建设性,但是现在,在我看见他的第一眼,脑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报复的机会就在眼前!
  外公说的话有一半是对的,不管展皓哲最后会不会选择我,但是破坏他们至少无法让父亲和继母的如意算盘得逞。而且我不要再用以往的方式来表达对淼儿的妒忌,她母亲抢走了我母亲的一切,为什么我不可以破坏淼儿美妙的一切?我不管淼儿知不知道真相,但是现在我的心中充满了破坏的欲望,毁掉淼儿的幸福,应该是对那对夫妻最好的报复吧?
  就算淼儿比我美丽,比我可爱,比我温柔,比我好许多许多倍,但是我的目的只是要毁掉淼儿,无所谓得到,所以我只要抓住普天下男人的弱点就可以了。对付单纯如一张白纸的淼儿,只要让她完美的世界不再完美,让她纯洁的心灵认知到不纯洁的事情,就足以让她痛不欲生。呵呵,只要可以伤害淼儿,就是最大程度的伤害她那自命不凡的母亲和我那自鸣得意的父亲。为了这个,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可以出卖我的灵魂给魔鬼,反正我又不像淼儿一样是什么好心的天使。
  暗自咬牙,我再度望向站在我面前的展皓哲,我决定了,我要勾引他,让他无法成为淼儿的完美情人。我不指望他会舍淼儿取我,但他是男人,而且有任洁的事例在前,我打赌他不会是一个为淼儿守身如玉的男人,我就不信他上不了勾。当然,他得首先是淼儿的情人,最好还是未婚夫。我等着自己微笑的看着淼儿发现她所爱的人也同时拥抱着她的姐姐的样子,她的世界一定会坍塌,只要她主动放弃展皓哲,她父母的如意算盘自然也就完蛋了!我对自己发誓,我会微笑的看着这一天!


第五章(3)

  于是,我让自己的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容,故意忽视他的嘲讽,不想给他我坏脾气的印象,说道,“谢谢你帮了我!”然后坐了起来。我想象展皓哲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男人一定不会喜欢一个多刺坏脾气的女孩,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继续伪装我已经伪装了二十多年的样子。
  他把手插进裤袋,走近床边,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就一句谢谢?你知不知道如果昨晚不是我,也许你已经被车子撞死或者被人强暴了?”
  我有些讶异他的语尾里似乎带着一丝怒气。不过我没多想,只是继续微笑着,“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您现在似乎在要求谢礼呢?”我微偏过头,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爱的迷茫,“那么我现在平平安安的是应该感谢您的君子呢,还是感谢您没把握机会?”
  他的眼里漾过一抹笑意,随即弯下身子低头贴近我的脸,“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昨夜错过一个晚宴,错过一个和美人约会的机会,我现在难道不该要求补偿?”
  我心里一动,这么说昨天为了帮我,他没有去接淼儿,一丝莫名的高兴涌上心头。“那您想要我怎样补偿?”
  他伸出一只手扣住我的下巴,语气里略带戏谑,“你说男人一般会要求女人补偿什么?”
  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根本不需要我费心勾引。但同时心里掠过一抹不知所以然的失望,我不希望他竟然是这样一种这么容易上钩的人。我抬头往后仰,离他的脸一段距离,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会显得非常抗拒,“如果您现在就要求补偿,我无话可说,因为我的力气肯定是比不过您的。”
  然而更令我失望的是(很矛盾的心理),他放开了我,笑了起来,“很可惜我今天早上没时间,而且我不喜欢和不够热情不够主动的女人亲热。”
  “那真是让您失望了,我不但不够热情不够主动,而且实际上我也没有让男人疯狂的身体资本。”我站起来,冷冷地说,十分恼怒自己对他说的话的反应。“不管怎么说,谢谢您了!那么我要走了。”
  “你不觉得应该收拾一下么?”他没有试图阻拦,却笑笑地指指旁边的一扇门。

  我一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浴室的门。然后我省悟我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糟。我力持镇定地走进浴室,但是一看到镜子——我的脸一下子烧起来,老天,我这副样子竟然还想勾引他,也亏他竟然还能和我调笑,他一定在心里笑得要命。这该死的男人,每次都害得我出糗到太平洋了,我在心里慰问他的祖宗一直到十八代。
  好容易整理好,我走出浴室,看见他躺在刚刚那张床上,眼睛闭着仿佛睡着了。我轻轻唤了他一声,没得到反应,我估摸他真的睡着了,于是轻轻的走过去,拿起他旁边床边柜上的我的外套,再轻轻的准备走出去。但是我想起他刚刚对我的戏弄,于是忍不住的又回头朝他扮了个鬼脸,结果他刚好睁开眼睛,我呆住,脸腾的一下子又烧起来。哦,上帝,我死了算了!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我吓得连忙往回缩,他一把拉住我,让我不至于因为过于仓卒而往后摔倒,但是因为用力过猛,我摔回他的胸前。这下好了,我几乎等于整个人隈在他怀里,他的手抱着我的腰。
  上次他摸我的脚已经让我象发烧一样,这回,我简直是要中暑了。虽然交过几个男朋友,但实际上我连接吻都没有过,除了跳舞也没有过和男人这种几乎零距离的接触。我试图推开他站起来,但是他没有松手。我诧异的抬头看他,他的眼眸又呈现出那种琥珀色,我看呆了,一下子有种冲动想要伸手去摸他的眼睛。我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沙哑,“展,展总,您有没有表兄弟什么的?”他的眼睛和纪皓哲真的太像了。
  “嗯?”他仿佛也一下子回过神来,松开了手,旋即扬起好看的眉毛以示疑问。
  我慌忙站直,几乎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没,没什么!我先走了,改天请您吃饭谢谢您!”我几乎是夺门而逃,这只是我计划的刚开始,但是似乎情形有些失控,他好像不能以一般的有钱公子哥儿对待。

[ 本帖最后由 木木燃 于 2008-4-6 11: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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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1: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1)
回公寓的路上,我想起给外公打电话,应该让外公知道这件事情。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外公知道母亲的真正死因,很可能会心脏病突发,那么到时候我将无法掌控接下来公司的混乱。所以,我决定只让外公以为我同意了他的破坏淼儿婚事的意见就好。
  我拨通了外公的电话,“是我,外公,我想了一下,既然我迟早要回公司,那么我就不能让不是林家的人得到展家的那12%的股份。”
  “呵呵,”外公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不愧是我林家的子孙。”
  “我决定争取展皓哲,但是您要帮我。”
  “你说。”
  “暂时不能让他知道我是您的外孙女,殷启泰的女儿。”我慢慢地说。
  外公静了一下,然后说,“你想的很周到,总不能明着和那个小丫头争丈夫。你放手去做好了,我心里有数。”
  “谢谢外公!”我挂断电话。外公不知道我并不是和淼儿争丈夫,我只是破坏她,不过无妨,只要爸爸和展家不能联姻就好。至于手段如何,不重要。我自嘲的笑笑,这就是林家人的特性,也是殷家人的特性,看来基因真的是决定事情的一切呢,我真不是做天使的料。
  
  回到公寓,刚一进门,雅心大呼小叫的扑上来,“林大小姐,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你老爸会登寻人启事,我老哥会拆了这间公寓!”
  我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竟然坐着张世杰,他颇尴尬的瞪了雅心一眼,“你一晚上没回来,殷伯伯打了好多电话找你。”
  “以为我被绑架?”我冷笑,心情极其不好的想说不定他巴不得如此呢。“我只不过在朋友家寄住了一夜,车子半路坏了而已。”
  “那你也不打个电话回来?”雅心不满的嘟囔,“害人家担心死了。”
  我走进房间,冲了个澡,除掉身上的酒味,换了一身套装才重新出来,“好了该上班了!张总,送我一程吧?”我的头还在痛,真是酒醉的下场。
  等到坐上张世杰的车子,他轻轻的说道,“今天和Essorer正式签约,董事长叫你也务必到场,因为需要你的翻译!”
  我闭上眼睛,用手捏了捏太阳穴以减缓头痛。“难怪你一大清早大驾光临!”这才想起展皓哲也说过今天很忙。
  
  到达公司,准备好需要的东西,我和张世杰一起走进大会议室,公司里的人已经到齐,基本上各部门的负责人都参加了,现在只等Essorer的人了。我吸了一口气,努力不去在意周遭的眼光。说实话,我二十五岁就晋升张世杰的特助是遭人非议的,公司里常盛传我是张氏“太子妃”,所以雅心也常常开我玩笑。不过我生就不爱理会旁人的指指点点。
  本来嘈杂的会议室突然的安静让本来靠着窗户站着浏览材料的我抬起了头,注意到安静的制造者——展皓哲带着五六个人走进了会议室。他远远的扫了我一眼,我避开了他的眼光,不愿想起昨夜的宿醉和早上那尴尬的一幕。
  大家在寒暄之后一一落座,我看了一眼张庆凡,他点头示意,我站起来用流利的法语介绍公司的各大经理,并用中文将对方的来访者名单念给本公司的人。展皓哲那边的人有两个是上次来过的,还有一个任洁(看来真的是特助),另外两个是老外,是他们市场部和企划部的人员。
  我意识到我在说话的时候展皓哲一直在看着我,因此我坐下之前,有意迎向他的目光,并且挑了挑眉毛。他嘴角勾了起来,“林小姐的法语说得很好!”
  我没想到他会当众夸我,一时之间倒反而弄得我不大好意思,只好回了一声谢谢,随即坐了下来。这时坐在旁边的张世杰用手按了一下我的手背,轻轻的说了一句,“做的很好!”
  我转头冲他笑了笑,然后将眼光移向说话的董事长。
  签约前最后的讨论只是形式上的,因此我并不太辛苦地翻译完全程。当双方在合约上签好字之后,我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头痛得更加厉害了。

  好不容易大家开始鱼贯走出会议室,我和张世杰走在很后面。我们出来时,展皓哲不在电梯间,他的男助理示意所有的人先下楼。然后我和张世杰站在电梯间等他。等到展皓哲走过来时,他突然用法语对我说,“你居然撑了这么久,不容易!”
  “啊?”我先是茫然,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努力用很客气的语调回应他,“多亏了您,再次感谢!”
  展皓哲又突然转向走在我旁边的张世杰,“林小姐的脸色很不好看,我建议你放她半天假吧,张总。”他总是不按牌里出牌的个性让我有些反感,如果不是我对他“志在必得”,我绝对会一口顶他回去,我讨厌别人决定我的意志。
  张世杰似乎也讶于我的沉默,看了看我,然后伸出手摸我的额头,可能因为头痛让我的反应迟钝了,我没有按以往的习惯闪避,任由他的触碰。“你好像在发烧,我送你会去吧?”
  “没事,我自己走好了!”我拒绝,头痛欲裂。
  “那么我来送林小姐好了。”展皓哲和张世杰握手道别后,不经意的提议,“我看林小姐恐怕自己开不了车了,我顺路送她回去好了。”
  我不想和他争辩,于是冲张世杰点点头,他放开了我的手,向展皓哲说,“那麻烦你了,展总!”
  “不客气!”展皓哲笑笑。


第六章(2)

  进了电梯,我靠在边上,眼睛闭着,但仍然能够感觉他在看我。不知道为什么,相对于刚开始几次见面时他的冷淡,我似乎已经成功的引起了他的兴趣,但至于究竟是哪一方面吸引了他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很快给了我答案。
  “你经常压抑自己么?”
  我募的睁开眼睛,他说什么?
  大概看出我的吃惊,他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说,“你好几次明明很想冲我发火,却又都忍住了,你的那个样子很有意思!”
  他居然看穿了我的伪装,我花了二十几年练就的伪装,他竟然轻而易举的就看穿了。凭什么?下意识的我缩了缩,“谁告诉你的?”
  他低头盯着我,尽管离我不近,但仍然给我很强的压迫感,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用一种让我全身毛发直竖的口吻轻轻的说,“你的眼睛,”
  “啊?”我愣住。
  “你不知道你的眼睛会说话么?当你生气的时候,眼睛会冒出火花!”他的黑色眼眸又开始变色,我清清楚楚的看到,所以我莫名的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为什么呢?”他的尾音几乎让我跳起来。
  “呵呵!”我傻笑着,企图掩盖我的失措,然后对他眨了眨眼,“您可是大客户啊,除非我不要饭碗了才敢对您发火,您说是么?”
  “我看你们张总决不会舍得开除你!”他的语气突然变得生硬,我有些奇怪他突如其来的火气。
  我好笑的说道,“又是我的眼睛告诉您的?”
  听到我的话,他的声音再度压低,并且把他那高大的身躯贴近我,“他的眼睛,他看你的眼睛!”
  我的毛发因为他的贴近再度竖起来,习惯性的吐了吐舌头,“好肉麻啊!”边说边不着痕迹的挪了一下,想避开他的身体给我带来的那种热度。

  然而展皓哲却明显不想让我躲开,他把手撑在我脑后的墙板上,嘴角浮上一丝略带讥讽的笑意,“你多大?二十五、二十六?就升到了总经理助理?”
  虽然我早就习惯别人对我的猜疑,但是当面听到这些话,尤其又是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仍让我十分的不舒服。我瞪视他,但很快的转念一想,这不是更给了我绝佳的条件么?假如他认为我不择手段,把我想象的越是不堪,我岂不更容易接近他,至少给了我一个接近他的最好理由,他有钱,而且非常有钱不是么?就让他认为我在钓金龟婿好了!
  我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眼神却挑衅的看向他,“当然不会每个人都象展总那么好命,一生下来就衔着金钥匙!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当然就得要付出代价,尤其是女人,更要善加利用自己的优势不是么?”我盯着他的脸,继续说,“这个答案您满意么?”
  他的眼眸重又变成了黑色,那抹琥珀色不知何时已经不知去向。但不知为什么,我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很冷,冷的让我有些心惊胆战!幸好电梯门及时开了,我连忙闪过他,大步跨出门,逃离那种压迫感。
  一路上,直到车子停在了公寓门口,他都未再开过口,我的头痛也越来越厉害,开始有些神智不清了。
  “到了!”他突然说道,我点点头,打开车门,但刚一站起我的眼前就一黑,几乎又摔了回去。半靠在车门上,我定了定神,然后发现他也已经下了车,走到我旁边。
  他伸手扶住我,声音却毫无温度,“你确实病了,我送你进去!”
  “不必了,”我婉拒,“我和朋友住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然而他没有理会我的话,仍然托住我的腰往里走,但颇有些恶毒的说了一句,“难道张世杰愚蠢到连你在外面有情人都不知道?那家伙倒还真是痴心!”

  我知道他误会了,但也没力气分辨,也没精神添油加醋,只好任他拉着我走。到了门口,没等我拿钥匙,他已经伸出另一只手摁了门铃。因为料想雅心不在,所以我也没有吭声。但出乎我所料,在悠扬的蓝色多瑙河响了快两遍之后门竟然开了,而且是个男人,半裸着身体的男人。
  “林焱?”
  我已经顾不上展皓哲了,因为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当对方喊出我的名字时,我认出了他,是林氏集团财务部的副总监斐仪清,雅心的众多追求者之一。我的脑子飞快的转着,首先肯定是雅心带他进来的,可是,雅心不是一直很讨厌他么?而且他这身装扮似乎很“暧昧”?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一雅心告诉过他我的身份,万一他张口说出我的身份,那么不是什么都完蛋了?
  我飞速转身,对展皓哲说,“今天真的十分感谢您,不过因为我真的身体不适,就不送您了!”我转身进门,准备关上大门。
  但是展皓哲抵住了门,我慌忙抬头看他,从他的眼里我读不出任何情绪。平静的眼眸在我和斐仪清之间来回逡巡了几遍,然后他薄而好看的嘴角略略上扬,“真是巧啊,斐总监?”
  老天,我的头又开始痛,而且全身的骨头都开始痛起来,我怎么忘记了他们应该见过的,毕竟Essorer和林氏也是有合作的。我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僵硬难看到了几点,但仍假笑着说,“呵呵,你们认识那就太好了,不用我介绍了。今天就不请您进来喝茶了,展总!”
  “你就这么急于赶我走?”展皓哲拉住我,头颇为恶意的故意低下来贴近我的耳朵,“怕他误会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发高烧发的太厉害了,我全身发烫,然后我再也克制不住的大叫,“张雅心,你给我出来!”


第六章(3)

  一团糟,真是一团糟。
  我睁开眼睛,迷迷蒙蒙地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回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
  在我大吼了一声之后,雅心终于跑了出来,她明显已经整理过了,衣着整齐,但可惜嘴巴上没补全的唇膏泄漏了她刚刚干了啥好事。在看到我满脸怒火的看着她之后,她连忙把斐仪清推进浴室。
  之后我转向展皓哲,准备恭送他。可他竟然一下子揽过我的身子,把我反转抵靠在门上,然后低头吻了我。再然后我听见雅心的惊叫,再再然后我想我就晕过去了。想到这里,我的耳朵又烧了起来,也许,那最后的一幕只是我的梦吧?他为什么会吻我呢,毕竟我不是淼儿,也不是任洁,没理由在我们还不怎么熟悉的情况下他就被我勾引成功的道理吧?
  “林大小姐,你醒了没有?”
  雅心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并且伴随着砰砰的敲门声。
  我习惯性的翻了个身,闭着眼顺手抓起旁边的枕头塞住耳朵,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别人,我觉得很丢脸,居然会晕倒,这种事情应该只会发生在那天使般的淼儿身上,而不是我!
  “那我自己进来了?”话音未落,雅心已经推门而入。
  我暗暗呻吟了一声,把自己更加埋进我的枕头里。
  “你以为象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雅心嘿嘿冷笑着,“已经睡了18个小时了,该醒醒了!林大小姐!”
  18个小时?上帝啊!我一下子坐了起来,难怪我觉得好像挺饿的。
  “没有人打电话找我么?”我看向雅心,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摆着一碗粥。我连忙抢过来喝起来。看样子已经熬好挺久了,粥并不烫,我一口气吃了下去。
  “看你饿死鬼的样子,身体应该已经好了!”雅心伸手探探我的额头,然后接过我手里的空碗放到一边,自己盘腿坐到我的床上。“接下来我得好好审问审问你了!”
  “啊?”我装傻,无辜的眨眨眼睛,“我怎么了?”
  “你还装!”她伸出食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痛得皱眉。“老实交代,你怎么会和展皓哲纠缠不清的?”
  “哪有什么纠缠不清?”我咕哝着,试图转移话题,“我想洗把脸,早上还要上班呢!”

  雅心扯住我,“我已经和我老哥说过了,今天你在家休息,他下了班会过来看你!”
  我吓了一跳,睁大眼看她,“没搞错吧,小女子何德何能劳动张总来看我?”
  “你少装,你明明知道我哥喜欢你——”雅心急了。
  我沉默了。是的,凭良心说我感觉得到张世杰对我有好感,他人品、家世、外表也都是一等一,和我可算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可是,我也有我的原则。“雅心,”我轻叹,“你知道的,我有心结。”
  雅心伸手握住我的手,“我知道,可是这对我哥根本不成立。他见过淼儿,可是他并没有就因此喜欢上她啊。小焱,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迷上她的,你怎么那么对自己没信心呢?”
  “那是因为他没有和淼儿近距离接触过,再说现在喜欢也不保证一辈子的!”更何况对我来说,目前的重心绝对不会是爱情和婚姻,我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报复。
  “那展皓哲,你和他纠缠又是为什么?”她终于还是扯回了原来的话题,“所有人都知道Esorrer的总经理看上了殷淼,最近的八卦杂志上还有他送淼儿玫瑰花迎得美人香吻的照片,你和他搞到一起不是更莫名其妙?”
  我笑笑,“我还撞见过他和女助理拥吻呢!”关键不在于展皓哲喜欢谁,关键在于淼儿喜欢他。不过这个只要我自己知道就好。
  “就是说啊!”雅心忙不迭得点头,旋即回过神来,跳起来大叫,“那你还和他卿卿我我,还把初吻都给他?”
  我忙捂住耳朵,心里暗暗叫惨,原来那不是梦,展皓哲真的吻了我。我叫道,“不是卿卿我我,是意外!”我站起来,把雅心往门口推,“让我安静休息好么,张大小姐?”
  “我是好意提醒,你别后悔!”雅心气鼓鼓的站在门口。
  后悔?我苦笑了一下,从我决定报复的那一刻开始,我的词典里就再没有“后悔”这两个字了。然后我猛然想起斐仪清,连忙提醒雅心,“对了,我和林氏的关系还是别对任何人提起好么,包括那个斐仪清!”
  “知道的,你当我是什么人哪?”雅心没好气的说,转身走回客厅。


第七章(1)

  休息了一天,身体算是基本康复了,于是我重新回去上班。打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张世杰坐在里面倒也并不太让我吃惊,。
  他站起来,迎向我,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好些了么?看你今天的气色不错!”
  “承蒙张总关照!”我有礼却疏远的说。既然已经下决心不和他有牵扯,那么就得不假辞色。“有什么事儿么?”我拉开椅子,把包放下,故意不看他。
  “晚上一起吃饭,算我的补偿?”他小心翼翼的问。
  我皱了皱眉,老实说不太明白为什么他沉默了快三年,最近却突然积极起来。呵呵笑了一下,我说,“只要您少给我点儿活,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了!”
  他正准备再说什么,我的下属正好推门进来,手里抱了一大捧玫瑰,估摸得有快100朵。
  “林小姐,有人送花给您。”
  我接过花,但天生过敏性体质害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我把花放到窗户边上,抽出附在上面的一张烫金边卡片。没有署名,只有很简单的一行字,“祝康复!”字体强劲有力,我猜是展皓哲。
  故意不去理睬张世杰,我拿起电话,拨到展皓哲下榻的饭店,“麻烦帮我接2301房间,我姓林。”
  “喂?”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展皓哲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慵懒却不带感情。
  “谢谢您的花,很漂亮!”我玩着手中的笔,偷瞄了一眼张世杰,他脸色并不好看。
  “我可以知道你打算怎么谢我么?”

  我几乎可以想象出展皓哲嘴角的笑意,咬咬牙,这是趁热打铁的绝好机会,所以不能放弃,而且也必须趁此灭绝张世杰的希望。于是我用自己最甜的声音说,“今晚我请您吃饭好么?”
  “如果我拒绝岂不是太不识相了?”低沉的笑声透过电话线传过来,“6点半我在世盛楼下接你?”
  “好啊,我的车子正好送去保养了。”我依然甜甜的和他道了再见,挂断了电话。
  我转向张世杰,抱歉的对他耸耸肩,“对不起,张总,您知道——”
  “我知道,”他仓卒的打断我,“他那天送你回家,你要感谢他!”他嘴角勉强的牵起一抹笑容,“我不打扰你了,下次再说吧!”旋即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
  “世杰!”我匆忙喊住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那种表情让我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我并不想伤害他,从来都不想,而且在我的复仇计划里,本来并不包括他。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家,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接受他。但是,现在我所能作的就是让他死心。我咬住下唇,强抑住心里的那抹不忍,“不会有下次了!”我刻意忽略他转瞬间苍白的脸。
  “因为展——”
  “不因为任何人!”我低叫,“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对不对?”
  他瞪视我好久,最终挫败的点点头,“是的,好朋友!”他走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虚脱的倒进椅子,一种无力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第七章(2)

  走出大门,那辆熟悉的凯迪拉克已经停在阶梯下面。不过这次没有司机,只有展皓哲一个人。
  我打开车门坐进去,没等他开口就先说,“您挑选地方好了!不过别太贵,我可没您那么富有!”
  “你好想很擅长于在别人开口前先堵住对方的嘴?”他发动了车子,直视前方,“这是你吸引男人注意力的一种手段么?”
  我寄安全带的手因他这句话停了一下,他对我的定位真是合我的心意啊,我对自己说。“这算是我的本事吧!”我伸手松开了发带,让头发披下来,我缕了缕前额的发丝,继续说,“不过如果那样想可以让您的男性自尊好过一点儿的话,我也不介意。”
  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不经意的开口,“那么上我的车会不会影响你和张世杰的关系呢?”
  我望向他的侧脸,笑了起来,他终于正眼看向我,眼眸里的琥珀色若隐若现,“这个问题让你感到好笑?”
  我止住笑,摇头,“您真以为我傻到会为了吸引一个男人的注意力而放弃另一个男人的爱慕么?您知不知道想要往上爬的女人远远比很多男人聪明,而一个陷入恋爱中的男人却往往比白痴还不如?”我故意顿了一下,偷窥他的脸色,“就算我明白的告诉张世杰,我享受您展总经理的注意,但只要我说我爱的是他,他也决不会放弃我!”
  他的下巴绷的紧紧的,然后冷笑了两声,“所以你明目张胆的让我来接你,顺便提高他患得患失的心理?”他冲过一个快变红灯的绿灯,“也所以上次我送你回家的时候你故意让我以为你另外还有一个情人却勾引张世杰?”
  “这可是您自己想的,我没有说过半个字,更谈不上故意!”我故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有些发嗲,“再说了,您说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突如其来的刹车让我吓了一跳,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路边,而展皓哲已经转身向我靠了过来。他的嘴角带着微笑,但莫名的让我觉得他就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而我就是他相中的猎物。
  “是呀,有什么好处呢?这正是我好奇的地方!”他伸手拂开我额前垂落的刘海,带点戏谑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让我连躲都没法躲。
  我开始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怀疑,我告诉自己应该停止把他牵扯进来的念头。我觉得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内心,让我无所遁形。这个男人我不但对付不了,而且搞不好最后会被啃的尸骨无存。但是,事到如今,我只能赢不能败!
  深吸一口气,我迎上他的目光,兵书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甜甜的一笑,“如果真说有什么好处,那就象您说的,为了吸引您的注意力嘛!”
  他挑挑英挺好看的眉毛,好像并不满意我的回答。
  我把手放在他的胸前以阻抗他的继续贴近,“比起张世杰,您更有价值不是么?”
  “也许张世杰是因为爱你才会笨的看不出你的小把戏,但是你凭什么肯定我就一定会喜欢水性杨花的女人?”他的眸子变得又黑又冷,嘴里吐出的话尖刻而伤人。
  我心里一怵,艰难的不让自己的笑容消失。假装没有受到他话的影响,我耸耸肩,“我不是说过了么,吸引男人的注意和被男人爱慕是两回事!何况从您身上我并不需要得到后者,因为您也不想不是么?”
  他盯着我,嘴角牵起的弧线却没有达到眼眸。
  “呵呵,”我笑着推开他一点,我的背被车窗咯的很不舒服,“若您不喜欢,我也没办法,不过在我打算吸引您注意之前,是您先注意到我的不是么?我只是努力的配合,让您更注意我一点而已。如果您愿意,那我们就算各取所需;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反正我也并不真的想把张世杰当白痴!”

  车里出现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有一会儿我差点儿要收回我的那些话。我担心自己表演的过于偏激而起了反作用。但就在我几乎要投降时,他低头吻住了我。
  上一次他吻我时我晕了过去,这一次我虽然清醒但也好不到哪里,首先我没有经验,其次他的唇好冰,我感觉的到他的毫无情感,就像他的人一样。不过我估计自己也是冰冷的,因为他马上就松开了我,而且颇为恶毒地指出,“虽然我不喜欢你的小手段,但不可否认它成功的引起了我的兴趣,尤其在有另一个男人当白痴的情况下,非常让我的男性自尊得到满足。”
  我看着他恶狠狠的表情,我松了一口气,我知道我选对了方法,而且选对了人,展皓哲就算不是一个大坏蛋,也绝对不是一个正人君子,这总让我的良心好过一些。
  “不过,如果你想继续保持男人的注意,那么你的接吻技巧还有待加强!”他坐正身子,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我可是遇强不弱,遇弱不强的呢!”我回他一个媚眼,嘴里却毫不示弱地回击他,然后很满意地看到他的笑容倏得消失了。
  他重新启动车子。我这才发现我的两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这一回算是我胜利了吧?看样子,越是展皓哲这种出类拔萃的男人,男性自尊就越强,这可以算是优点却也是最大的薄弱点,我可以善加利用!


第七章(3)

  和展皓哲在一起并不会让人难受,假如我不是别有所图的话,也许甚至可以谈得上是愉快的。但是,因为我必须时刻提防他仿若会看穿人心的目光,还有他似乎刻意又似不经意地表现出来的“温柔”,加上为了表现得斯文一些,所以,这顿晚饭我颇有些难以下咽。
  “你好像胃口不太好?”
  侍者把餐具撤走,展皓哲说了一句。
  我用餐巾擦了一下嘴,看向他。他背靠着椅子,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眼睛颇有些审视意味的看着我。我记得一本书上说过,习惯于双手抱胸的人,对人都有一种戒备心理。呵呵,看样子他确实是不太信任我的。我在心里微笑了一下。
  “不会啊,我平时吃得都不太多。”我对送上甜点的侍者笑了一下以示谢意,结果那个小男孩竟然“刷”的一下脸红了,而且从脖子红到耳根。反倒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我知道有不少女人喜欢逗弄这种一看就是勤工俭学的小男生,不过我没有调戏他的意思啊,于是我补了一句以缓解小男生的尴尬,“再给我一杯柠檬水。”
  展皓哲喝了一口水,等小男生走开之后,开口道,“看来你确实对应付各种不同的男人很内行。”
  我愣了一下,没能一下子理解他的意思。
  “上次在餐厅碰见你和张世杰的时候,我记得你吃得并不算少。”他颇为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他的意思,但是眼神却颇为戏谑。
  “哦,”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我再度对送水过来的小男生笑了一下,然后转向展皓哲,“这是我们这种人生存的起码条件嘛!”他还真是观察入微啊,我的胃开始隐隐抽痛。
  “如果吃好了就回去吧!”他突如其来的举起手,“waiter,买单!”之后一直到送我回家都不再和我说话,甚至不再看我。
  我不知道他怎么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不过我乐得不用一边应付胃痛一边应付他。

  一直到车子停在了我的公寓门口,我才终于有了一个说话的理由,“谢谢您送我回来!”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突然一只手从我背后伸过来盖住了我正在开车门的手,我讶异的转身看他,他的眼眸里有一丝笑意,这让他整个人突然温暖了起来。但是我条件反射地缩了一缩,其实相对于他刚刚的冷漠,我更不喜欢他的这种亲近,不,应该说是害怕,他的冷漠让我更容易维持自然。
  “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
  他没有放开我的手,却用另一只手把我拉向他,我尽力控制住逃开的冲动。
  “你有些怕我,为什么?按理你应该对我很热情不是么,你不是说我比张世杰更有价值么?”
  我努力调整自己越来越不规则的呼吸,告诉自己放轻松,他对我的注意不正是我想要的么,我不能功亏一篑。于是我索性让自己和他鼻尖对鼻尖,并且垂下眼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但是我不希望自己真的爱上你,那会是我人生的败笔,而且这也是您不希望看到的,对不对?”
  我开玩笑的伸出自由的那只手捧住他完美的脸孔,用唇蜻蜓点水似的触了一下他的,然后推开他,“今晚就到这儿吧,我不喜欢失去控制!”
  “我喜欢!”他猛地把我拉回去。
  “什么?”我用手抵住他,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
  “你失去控制的样子!”他俯头吻住我,放在我腰间的手移到了我的后脑勺,不给我后退的机会。这次他的唇不再冰冷,而且他不再只满足于唇与唇的接触,而是还没等我反映过来就已经把舌头伸进来挑逗我的。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感觉,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想要推开他,却使不上劲。我的头昏昏沉沉,手软腿软,我几乎支持不住自己的身子,喝醉酒大概就和现在差不多。在我以为我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松开了我。
  我瞪大眼望着他,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很甜!”
  我茫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的笑意更浓,手指抚过我的唇,“你的唇,很甜!”
  我的脸募的烧起来,这个男人总是不按牌里出牌。幸亏车里没开灯,否则我红透了的脸一定会让他看出我的生嫩。在我终于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之后,我坚决的推开他,“如果您下次先打声招呼,我可以做的更好!”
  我推开车门下车,看着他把车子开走,才转身走进大楼。
  冷风吹凉了我的脸,我吸了口气,计划进行的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好,展皓哲对我的兴趣比我想要的还要多,也许不用多久他就会完全上钩了。当然,最后一步必须在他和淼儿订婚之后。


第八章(1)

  走进公寓的大门,猛然看见沙发上坐了一个人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我惊魂未定的用手拍拍胸脯,“哦,雅心!你怎么今晚没出门,吓了我一跳!”我把皮包扔到沙发上,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斐仪清没约你?”
  雅心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弄得我有些头皮发麻,但我没再吭声,我赌她一定忍不住。
  果然,她终于开口,“我哥说展皓哲在追你!”她的语气并非疑问。
  我不置可否。
  雅心一下子站了起来,用力之猛以至于沙发几乎发出擦擦的声音。“也许展皓哲的条件是比我哥更强些,但是他绝对不会有我哥专情。上次费会长家的酒会,我亲眼看见他对淼儿大献殷勤!”
  “我知道!”我淡淡地说,顺手打开电视机。
  “你知道?”她几乎是用吼的,“你不是最讨厌花花公子和喜欢淼儿的人么?”
  我知道雅心虽然很“野”,但她几乎和淼儿一样单纯。哪个作家说过的,优渥的家庭会造就出单纯的孩子。我不想伤害她,因为她对我很好,而我也真的很喜欢她。我拍了拍她,“别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和淼儿爱上同一个男人,也不会对任何人付出感情!”
  我不去看雅心震惊的面孔,自顾自看起电视来。电视里正在播放韩剧《魔王》。我下意识的换了个台。呵呵,是不是每一个要报复的人,都必须先把灵魂卖给魔鬼?
  我已经开始和魔鬼打交道了,感情对我而言只是负担,我不想让自己报复还没成功就先伤了自己。
  
  一大早,就被电话铃声给吵醒了。我爬起来走出房间,雅心已经跑出来接了,她把话筒递给我,“你爸!”
  我接过电话,莫名的有些心虚,“喂?是我。”
  “这个周五晚上回来一趟,我请展皓哲吃晚饭,一家人聚一聚!”话筒里爸爸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不太热情也不太冷淡。
  我不假思索的回绝了,“对不起,爸,我这周要出差!”在淼儿和展皓哲订婚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他知道我和淼儿的关系。
  “哦,”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会拒绝,“那好吧,你自己出去当心点!”他挂了电话。
  我扔下电话,我就知道没事他从来不会打电话来关心我,现在假惺惺的有什么用,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傻瓜了。
  “你要出差?没听我哥说起啊!”雅心怀疑的看着我。
  我看看时间,估计没法再睡回笼觉了,于是反手把头发扎起来,一边绑皮筋一边说,“我不太喜欢聚会,而且找个出差机会应该不会太难吧?”
  
  不出我所料,由于最近世盛在考虑到东南亚开设子公司,所以我以市场调查的名义得到了一个到新加坡培训兼调查的机会,十天的时间,对我来说刚刚好,明天一早出发。
  我向张世杰告了半天假,回家收拾行李。雅心留了张字条说回家去了,我只好自己弄晚餐。煎了一个荷包蛋,刚把方便面泡好,手机就响了起来。我奔出厨房,拿起手机,“喂?”
  “我很想念你的甜味,晚上一起吃饭?”慵懒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我吸了口气,缓住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展皓哲独特的方式,从不自报家门,好像所有的人都应该知道是他似的。
  “不好意思,请问哪位?”我故意假装没听出来,不想让他那么得意。
  手机那头有好几秒钟没了声音,等我自觉过火,准备结束玩笑的时候,声音又传了过来,“我以为记住每个对你来说有价值的金主应该是你的基本素养呢!还是说,对你来说有价值的人实在太多了?”他的声音依旧慵懒,但口气却似隐隐带有一些不悦。
  “呵呵呵——”我笑了起来,假装刚刚听出来,“是展总啊,不好意思,我正在忙,一时之间没听出来!”顺便表达了一下不打算多说的意念。
  “打扰你了么?有人在?”他轻笑了一下,听出我不欲长聊的意思。“晚饭有约了?”
  我目前不想多和他见面,一方面状况不明,另一方面也是我莫名的害怕和他相处。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模棱两可地说,“我已经吃好了,谢谢您!下次我请您!”
  “你又病了,还是喝了酒?你秘书说你下午请假!”他开玩笑地问。
  “有点儿累!”我不打算告诉他我要出差十天,因为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必要。而且趁机多留几天空挡让淼儿对他死心塌地!于是我故意说,“要不周五晚上一块儿晚饭?”
  我猜到他会沉默,但仍然没来由地有丝不舒服,“没空么,那就算了!”
  “那天我有应酬。”他淡淡的说,然后问我,“你呢?明天也没时间?和张太子有约?”我听不出他是在嘲讽还是自我解脱。
  应酬?他真当那只是应酬?我暗自冷笑了一下,对他的问题不作回答。但仍然用甜甜的声音对他说,“我还有事要忙,再约时间,ok?拜!”我挂断电话,却又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火气懊恼不已。


第八章(2)

  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处理好公事,剩下两天便放纵自己在新加坡疯了一下。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碰上了第一任男朋友,苏逸伟。他和我住在同一家饭店,但晚来好几天。于是之后两天我们便一起玩遍了新加坡。我说过,以前的男朋友后来全成了我的朋友。
  临走前的最后一晚,我俩没去什么地方,决定窝在饭店里休息一下。晚饭也就在饭店的中餐厅里解决了。
  “毕业后好久没有你的消息,听说你搬出家去住了。你总是让人捉摸不定!”喝茶的时候苏逸伟突然说起。
  我笑了笑,反问他,“那么淼儿的消息你总是有的吧?”
  他定定的看了我两眼,然后摇摇头,“淼儿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就像是天使,可望而不可及。就算有消息又如何?”
  “那你原先的那种劲头全没了?”我好笑的逗他。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那时候年少,突然间发现淼儿,就像是坠入凡间的精灵,一下子好像三魂七魄都没有了。其实后来转头想想,你们姐妹俩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真是有点相象!”
  我挑挑眉,有些不理解,我和淼儿,相象?
  “你们都是我们男人的克星!”他用一只手托起腮帮,像个小男生,眼睛却有些迷茫,“我好像从来没对你说过。”
  我没吭声,等着他说下去。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也是一个不像凡间的人。怎么形容呢?”他笑笑,“你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无所谓的表情,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你在乎的,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让人很想靠近你,然后——撕碎你的那种表情!”

  我愕然,我从不知道我会给人这样一种印象,我咳了两声,然后问他,“那么,你当初追求我就是因为想要——呃——撕碎我的那种表情?”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这是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他经常做的一件事情,“现在想想应该是的,包括后来和你分手追求淼儿,也有一点想要看看你痛苦的样子的心态在里面!”
  “变态!”我低骂,打开他的手,撇撇嘴,他居然是我的第一任男友,我的青春岁月啊!
  他缩回手,叹了口气,“不过你好像非但不痛苦,还很大方的说要做朋友,没多久又交了男朋友!你还真是强悍呢!”
  “你不是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我在乎的么?”我恨恨的说。凭良心说,在我以往所有的男朋友里面,对苏逸伟我是最有感情的,因为他可以算是我的初恋吧,而且当年是抱着很认真的态度和他交往的。可是,原来他竟然会是抱着这种心态对我,我真想咬他两口。“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真的后悔过,”他幽幽的话语让我吓了一跳。不过他立刻变轻松的语调,让我醒悟到他多半又是在开玩笑。“对淼儿我也是彻底死心了!”
  “为什么?”我随意的一问。
  “你来新加坡已经十天了,还不知道吧?”
  “什么?”我一到新加坡,就把手机的sim卡都换掉了,除掉雅心和公司里的人,都没有和别人联系,别人也找不到我。
  “财经新闻已经炒的沸沸扬扬,Essorer有意和林氏合作,而基石正是Essorer总裁和殷淼的商业联姻。尽管现在还只是捕风捉影,但他们两个人已经好几次一起出现在公开场合,而且十分亲密,丝毫不避讳。”苏逸伟象背书似的一口气说出来,然后自嘲的笑笑,“多年的梦想算是彻底破灭了,不过倒也轻松了。淼儿理应配这种好姻缘,Essorer的总裁,真算得上是最好的选择了!”
  “所以你来这里散心?”我开他的玩笑,然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第八章(3)

  下了飞机,已经快傍晚了,我直接杀回家。既然展皓哲和淼儿订婚的消息已经外传,那么看来时候差不多到了,我可以放手进行计划了。
  淼儿不在家,想当然约会去了。继母打牌去了,只有爸爸一个人在家。
  “我回来了!”我放下行李,拿出给爸爸、继母和淼儿带的礼物,莫名回家总得有点儿借口的。我环视四周,然后故意问,“淼儿呢?约会去了?”
  爸爸点点头,脸上忍不住泄漏出一丝得意之色,“你听说了吧?Essorer要和我们合作?”
  “嗯,看到杂志上有炒作。据说姓展的终于被淼儿虏获了?”
  “哈哈,我早料到展皓哲逃不出淼儿的掌心的!”爸爸大笑起来。
  我看着他,心中怒意陡生,真想撕掉他得意的面具。但是现在不能!我压住胸膛的怒火,假做不在意的开口,“当然了,有谁能抵抗得了天使的垂青呢?”
  “估计展皓哲今晚就要和我们谈订婚的详细细节,合作案下个月就要开始了。”爸爸点了一支烟。他一直是一个很注意保养身体的人,不过一遇上高兴的事儿就会抽烟,这是他的习惯。
  我一惊,“展皓哲今晚要来么?”
  “他会送淼儿回来顺便吃晚饭,你正好见见他!”
  不行,在订婚之前,绝对不能让我和淼儿的关系曝光,以免节外生枝。我把刚打开的行李包再次关上,“不行,我还要回去整理报告,这周不住家里了!”我拿起行李转身就走,已经6点了,千万得赶在淼儿回来之前离开。
  “小焱!”爸爸喊住我,“在家里不是也可以整理么?多在家里呆呆,和你妈培养培养感情!”
  我有些诧异于他难得的这种关怀。不过转念一想,多半他觉得林氏的大权已经唾手可得了,所以对我这个亲生女儿便可以不用再防备了吧?我抑住心头的冷笑,转头看着他说,“下次吧!哦,淼儿的订婚宴我是一定会参加的,您放心!”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出门。
  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一辆熟悉的凯迪拉克从马路的另一头驶过来。我连忙避进我们家和旁边房子之间的园子里,并转过身蹲下来,假装在欣赏路边的花草,谢天谢地我还随身带了一顶帽子。
  凯迪拉克在我家门前停了下来,先下来的是展皓哲。他穿了一套铁灰色的休闲西服,仍然是那幅懒洋洋却不失气势的样子。他走到车子另一边,打开车门,淼儿走了出来。
  淼儿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说实话这种颜色也就只有淼儿才穿的出那种雅致。她娇小的身子站在展皓哲身边,客观的说,还真是一幅挺美的图画。
  我远远的看见淼儿抬头对展皓哲说了一句什么,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然后展皓哲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低头在她耳边也说了一句什么,引得她笑意更浓,接着展皓哲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她一下子把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怀里。
  我的眼睛好像突然间进了什么东西,一阵刺痛。我转过头,不再看他们,闭了一会儿眼睛,等那种刺痛逐渐消失,然后我站起来,重新拿起行李包,往和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是周日,不用上班,我睡了一个懒觉,精神好了很多。我盘腿坐在沙发上整理资料,雅心则在边上看我在新加坡拍的照片。
  “苏逸伟和你还挺有缘份的嘛!”她看着我和苏逸伟的一张合照说,“毕业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居然可以在新加坡碰到?不过他也真算的上是个上等帅哥了!”她又看看我,“呵呵,初恋?哦?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探过身子看照片,然后戳了雅心一下,“你别整天帅哥帅哥的,当心哪天把你们家的那个极品帅哥斐总监给气跑了,你哭都来不及!”
  “切!”她抬头向天哼了一声,“他也充其量就是个上等品而已,极品哪里谈得上?”她又转头看向我,放低声音说,“说到极品,客观的讲,这么多男人里面也就展皓哲算是个极品了。”
  说完她偷偷瞄了我两眼,换来我的一个白眼,然后她重新提高声音,“不过这个极品就快死会啦!他和淼儿——”
  我打断她,“行啦,从昨晚到现在,你说了好几回了,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还是重新考虑我哥吧?”她把脸凑到我面前,“怎样?”
  我推开她越靠越近的脸,“好啦好啦,你可以走了。你老妈一大早不是就打电话来催了?该不会又是相亲吧?”
  “唉,别提了!”难得雅心一脸的苦瓜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那个人,好像生怕我没人要似的,一天到晚给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
  我吃惊道,“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把可怜的斐总监从地下情人晋升到阳光下面?”
  她眨眨眼,嗫嚅了一句,“他够格了么?”
  我戳穿她的心口不一,“你啊,当心有一天人家被你这种个性气跑了!”
  “那你咧,当心我哥有一天也气跑了!”她不甘示弱的反击我。
  我把她拉起来,“走吧,赶快回去吧,让我清闲点儿!”
  好容易打发雅心穿好衣服,她拿起包,突然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说,“我还是告诉你吧,展皓哲来找过你一次,你没告诉他你去出差么?”
  我不置可否,推她往门口走。
  她又说,“你说他要是知道你和淼儿是姐妹会是什么表情?”
  我就差没帮她穿鞋子了,好容易把她推到门口,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她又转头说,“说真的,我挺好奇,在异国他乡碰见初恋情人,你们没有发生什么浪漫情事么?”
  我翻了翻白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有有有,满意了?”然后用尽最后力气拉开门,把她推出去。结果她居然杵在门口不动,我再也受不了的喊了起来,“张雅心!”
  但是我一下子住了口,展皓哲竟然站在门口。雅心看了他两眼,回头敲了一下我的头,对我做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懂的暗号,“好自为之”,然后走了。


第九章(1)

  我侧身让展皓哲进门,顺手关上门,问他,“您怎么知道我在家?”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径直走到沙发前面坐下,然后很随意地拿起摊开在茶几上的相片看,一边说了句,“红茶!”
  我对他这种反客为主的态度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走进厨房倒水。不过我很坏心眼的没有拿橱柜里的新红茶,只倒了一杯白开水。“家里没有红茶!”我递给他,然后也坐在沙发上,拿起靠枕抱着,离他隔了一个位置。
  他眯起眼,手里拿起一张照片,“初恋情人?哼!”最后那个音简直就是从他鼻孔里哼出来的。
  我知道他看见了我们的合照,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有个初恋情人很奇怪么?我又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看来张世杰的情敌还真不少啊!”他扔掉照片,抬眼看我,“张世杰知道你和‘初恋情人’在新加坡游玩么?还是他当惯了‘傻瓜’?”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讨厌他的这种口气,可这不正是我故意要给他造成的错觉么?但为什么我还是会不喜欢他这样看我?我不喜欢这种不能自控的感觉。我避开他冷冷的眼神,故作不在意的笑笑,“我再怎么样也是他的事,好像和您展总无关吧?我和您在一起只是为了开心,您不也是么?”我冲他眨眨眼,“十天没见,您不想我么?”
  “当然想!”他的口气和他的表情却完全搭不上,他的眼神依然阴冷,我看不出他真正的含意。
  于是我只好不再看他,伸手把沙发上的照片都收起来,一边半开玩笑地说,“您的样子好像在吃醋哦?小心啊,我可没想玩火!”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痛得惊叫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抬头看他,眼睛正对上他的。他的眼里有簇火焰在跳跃。我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呼吸又开始不规则起来。上帝,每次他一靠近我,我就不对劲,我痛恨这种反应。可是不等我想出好的对策,他已经把我拉进他怀里,他的唇已经开始对我“攻击”。
  我知道我这时候不应该反抗,因为我要的时机来了,这是我计划中的一步。可事实上,我也根本无力反抗。我仿佛被他催眠一般,任凭他的唇顺着我的额头、眼睛、鼻子,一点点往下滑。当它来到我的唇时,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几乎是立刻就为他张开了我的唇,反应他。他的舌头挑逗我的,我恍恍忽忽的用手紧抱住怀里的靠枕,我的心跳得快炸了。我从不知道男人的吻会让女人变成智障,但我现在脑海里除了空白就只有空白,什么勾引不勾引,我之前参考过的一些书中的招术完全想不出来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的唇离开了我的。我张开迷蒙的双眼,清楚地看见他眼眸里闪烁的琥珀色,惊讶的听见他粗重的呼吸,我正想说什么,他已经抢先一步开口,声音出奇地沙哑,“你已经在玩火了!”
  他一把拿走我用手紧紧抱着的靠枕,横抱起我站起来。我惊叫出声,却听见他低沉的笑,“张世杰这回真的变‘白痴’了!”他抱着我往卧室走去,我的身子猛地僵住了,尽管这正是我计划中的一步,但,我仍然不可避免的害怕了起来。
  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的僵硬,低头凝视我,“我保证我的表现会比你任何一个情人都要好!”
  他真是把我当成那种“不择手段”、“人尽可夫”的女人才会这么轻易上钩的,我突然觉得胃又开始抽痛。但我咬牙,已经走到这一步,决不能前功尽弃。强迫自己甩开那种不明所以的痛楚,我妩媚的冲他笑,“我当然相信您是最好的!”
  我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眸从琥珀色迅速变得幽黑,然后他决不温柔的把我往床上一放,随即脱下自己的外套和衬衫。


第九章(2)

  我下意识的调转视线不去看他的裸体,但随即便想到到这样会暴露我的生涩。于是我强迫自己只把视线停留在他的脖子以上,然后在他预备褪去长裤之前说,“拉上窗帘好么,我不习惯这么亮!”
  他不置可否,走到窗户边上拉上窗帘,但走回来的时候似乎略带讥讽的说,“我以为你会觉得亮一点比较有情调!”
  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说的话后面的意思,我现在唯一要关注的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要让他看出我的生涩,以免节外生枝。于是我坐起来,开始解自己衬衫上的扣。可是,我忍不住要诅咒,我的手抖得几乎没有办法完成这个工作。
  在我想要出声骂脏话之前,他伸手轻轻拨开我的手,然后低笑,“我比较喜欢自己脱女人的衣服!”
  我咬住下唇,心里不断的骂自己,昨晚应该买两张成人片来看,这样应该会表现的好一点。
  他低头凑过来吻我,“不要咬你的唇,因为只有我可以咬!”他把我再次放倒在床上,轻柔的吻我。我的身体随着他吻的加深开始逐渐发烫,然后我意识到他的吻开始往下滑,随着他的手由上至下地解开我的扣子,他的吻也一步步往下。当他吻上我的肚脐时,我痒的叫了出来。
  他停了下来,我连忙咬住唇,阻止自己的声音。
  他抬头看我,然后再次吻住我的唇,一边低低地说,“我说过不要咬你的唇,这个时候你应该张开嘴为我发出美妙的声音不是么?”
  我简直手足无措,我开始后悔让自己陷入这个境地了。我根本没有办法装作熟谙人事的样子。他的吻再次离开我的唇往下走,我只能用手抱住他的头,任他为所欲为,不再去想别的女人在这种时候应该做何反应。
  当他含住我胸部的敏感点时,我终于无法克制的呻吟了一声,当我听到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时,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会发出那种声音。然后我听见他粗嘎的声音,“天啊,你真是个小妖精!”
  在我明白他的意思之前,他已经迅速压住我,然后一阵尖利的刺痛贯穿了我的全身,我再也不能控制的尖叫,“啊——痛!”我完全忘记了要伪装,这个时候我只想推开他。
  他的身体立刻僵住了,我这才清醒过来,旋即清楚的意识到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没有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会是处女!

  我闭上眼不敢看他,但是由于意识到他还在我体内,我的脸依然滚烫滚烫,而且我一动也不敢动。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省悟过来,然后几乎是用吼地冲我大叫,“你根本就还是处女!”
  “现在花几千块钱就可以修复处女膜!”我用了唯一能想到的可笑到了极点的理由。
  “手术?很好!”他紧盯着我,一只手却开始抚摸我的胸部,“你紧绷的身体也手术过?”
  我在他的手掌下一阵颤栗,我强忍住呻吟,试图躲开他的挑逗,“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你们男人不是喜欢处女么?”
  他用身体困住我,阻止我的躲避,“为什么?我要一个好理由!”他的声音温柔了很多,但是仍然强硬,“我不要再听什么手术之类的烂借口!”
  我睁开眼,看向他,“你希望我给你什么样的理由?我想在一辈子跟定一个男人之前出一次轨,这个理由还让展总您满意么?”
  “比手术之类的强一些!对男人来说确实是个白捞的好机会!”他的唇又开始肆无忌惮,手也开始不安分,“但,为什么是我?”
  我的身体又开始发热,我不安的试图抵抗他对我的影响,“因为您安全,不会有麻烦!”
  “安全?”说话似乎一点也不会耽误他的唇和手在我身上的动作。
  “您不是要订婚了么,我们扯平了!”我发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维持理智进行交谈实在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他停了下来,抬头看我,“扯平?”
  我终于可以清醒一点,然后再次冲他媚笑,“我不会去打扰您的未婚妻,想必展总您也不会去找我的男朋友吧?”
  “嗯哼!”他又从鼻孔里哼出一些语音,然后莫名奇妙冒出两个字,“皓哲!”
  “啊?”我愣住,什么跟什么?
  “叫我皓哲,展总展总,这种时候你不觉得别扭?”他突然动了一下下身,我惊叫了起来,可他居然冷冷的说,“我不喜欢女人在床上叫我展总,那会让我感觉我是一台印钞机!”
  这一瞬间我觉得很可笑,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嘛,但我仍然顺从了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到嘴的鸭子飞了。“皓哲,”我低低的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可是好奇怪,这两个字竟然真的会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好像,好像我们真的是一对情侣而不是床伴。
  “你可以不用停!”
  我又愣住,但很快我就明白了,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只能叫着他的名字以代替那种因疼痛而不可抑制的尖叫,以及后来的那种不可言喻的感觉……


第九章(3)

  当身体重新归于平静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心跳快得象在打鼓,我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而伏在展皓哲怀里的姿势也让我很不自在。我试图推开他,“我快喘不过气了!”
  从他胸膛传来的隐隐的震动让我知道他在笑,我涨红了脸,拼命挣开他的胳膊,然后把自己的身体裹进床单,滚离他一尺远。
  “你还有力气躲,说明我还不够卖力!”他笑着又把我抓回他怀里,并且一下一下轻啄我的颈项。
  我这才感到浑身酸痛,又被他的吻弄得痒痒的,恨恨地,我假装享受他的吻,然后趁他不备,咬了他的耳朵一口。他低叫了一声,原本轻轻抱着我的手猛地收紧了,我还来不及抵抗,他已经掀开我的床单,整个人又压了上来,“小妖精!”
  “铃……”《命运交响曲》响了起来,我的身体僵住了,不是外公就是爸爸!
  我推开他,“我要接电话!”
  他的身体移开了,但是仍然搂着我,我拨掉他的手,重新用床单裹紧自己,拿起床边柜上的手机,“喂?”
  “小焱!”是外公。
  我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展皓哲,他已经坐了起来,似乎准备下床。我转过身,低低的回答,“是我!”
  “你究竟在干什么?”外公的声音明显地表达出他正处于愤怒状态。
  我有些不明所以,眼角余光注意到展皓哲往浴室方向走去,连忙把手机拿到另一边耳朵旁,“怎么了?”
  “怎么了?”我听到外公在那边用手敲桌子的声音,“你没有看上午的报纸么?”
  我心里打出一个问号,但没吭声,等着外公说下去。
  “那个姓展的小子准备和姓殷的那个小丫头订婚了,就是下个周末!”外公几乎在吼叫,“你究竟在干什么?这些天还跑到新加坡去?你答应过我什么都忘记了?”
  我的呼吸有一刹那停滞了一下,胸口仿佛有一丝裂缝在嗖嗖的往外冒冷气。这是我预先估计的结果,也是我计划中必经的一部分,但是,如果展皓哲昨天刚决定订婚,他今天就跑来我这里,甚至还和我上床,总是让我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嗒”的一声把我从发呆中唤醒,我注意到展皓哲正预备从浴室里开门出来,而外公似乎已经在电话那头喊了我好久,我快速调整了一下呼吸,平静的对外公说,“我知道该怎么做,您放心,别气坏了身子。我等会儿就到您那儿去!”

  挂断电话,展皓哲已经走过来,停在我面前。我下意识地不去看他,“我去梳洗一下!”我侧身欲从他身边走过去。
  但是他喊住我,“张世杰?”
  我愣住了,但旋即点头,就让他认为是张世杰好了。然后走进浴室,反手锁上门。
  浴室里有些氤氲,应该是展皓哲刚冲过澡的原因。我用手抹掉台盆镜上的雾气,打开排气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的头发蓬乱,嘴唇红润而有些肿,这些都是一刻种之前的激情留下的痕迹。但是我的眼睛,空洞而冰冷,不知过了多久,有一滴水珠从眼睛里流出来,然后两滴、三滴——
  我打开水龙头,看着水从龙头里哗哗的流出来,和着我眼睛里流出来的液体一起旋转着进入下水道。我感觉心里刚刚还在冒冷气的那条裂缝在逐渐合拢,胸腔里有一部分东西在变得冷硬。我抬起头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空洞而无谓,我告诉自己,林焱,你不可以哭,不能哭!你发过誓的,要微笑地看着他们姓殷的痛哭流涕!
  
  我冲了个澡,把身上属于展皓哲的气息全部洗干净,提醒自己,我和他之间只是各取所需,只是因为淼儿喜欢他我才会选中他!
  由于水龙头一直开着,我基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因此等我关掉花洒后,外面展皓哲说话的声音隐隐传了进来。起初我以为雅心回来了,但是我很快意识到他是在讲电话。
  我打开浴室的门,注意到展皓哲已经衣着整齐,坐在房间的凸窗上讲电话。他的声音不大,我也没有要听他电话的意思,但是仍然隐隐会有几句话飘过来,“好的……下午……你喜欢就好……三点见……乖……”
  从他轻柔的语气,我猜是淼儿。努力让自己不去听他说什么,我打开衣橱,拿出干净的衣服。因为展皓哲面朝窗外,浴室里雾气又重,所以我也就没躲进浴室换衣服,直接在房间里解开浴巾,换上干净的衣服。
  我刚穿上衬衫和长裤,就有一双手臂从后面环住了我。我吓了一跳,发现展皓哲已经挂了电话,站在我身后。我力持自然地冲他一笑,然后继续系我裤子上的腰带。
  “我得走了。”他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呼吸热热的,弄得我的脖子一阵阵发痒。
  “哦,”我点点头,“好!”
  他把脸凑到我的脸前面,企图吻我的嘴。我把脸转开,但是让自己的脸上带着媚笑,“我刚洗过澡,涂好护肤品,等下还要出去,别弄脏了你的嘴!”
  但是他丝毫不理会,用手固定住我的脸,强硬的把唇印上我的,我只好放弃挣扎,任他的唇再次在我的唇上辗转。不过,这次我没有象以往一样闭上眼睛,而是睁着的,却也正是因为这样,我看到了他的额头。
  平时他的前额总是有刘海挡着,但今天可能因为刚洗好澡,刘海梳到了后面,因此前额露了出来。我看到了一条疤痕,一条不很深但是近看仍然能看到的疤痕。我的心顿时狂跳起来,这个疤痕的位置让我想起了那个男孩,那个叫纪皓哲的男孩!当年他为了救我,被树皮划破的前额!我愣愣地盯着他的前额,无法思考。
  我想我明显心不在焉的态度让他感觉到了。他放开我,眼眸里的琥珀色变得幽黑,“这么急不可待地要飞到张世杰身边去了?”
  我盯着他的前额,好久不能回神。但是他握着我肩膀的双手突然用力,让我清醒了过来,不管他究竟是不是纪皓哲,现在对我来说他都只是淼儿的情人!于是我没有丝毫闪躲地回视他,笑笑地抛给他一句话,“彼此彼此,展总!”
  他毫无表情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薄薄的嘴唇向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倒真是深谙男人心理,难怪张世杰舍不得你!”说完走了出去。

[ 本帖最后由 木木燃 于 2008-4-6 12:1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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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1)
我曾经说过,基本上而言,我的骨子里面属于善良的那部分基因不会很多,现在我更加确信我的骨子里面属于情感的那部分基因也不会很多。
  今天晚上,是展皓哲和我那天使妹妹的订婚宴,林氏生意场上的朋友、客户都会出席,名流也不在话下。但外公不愿意参加,加上展皓哲的父亲也并不会露面,因此他老人家老早就以身体不适的名义告知父亲,而我,不管是代替外公也好,或是出于私心也好,作为淼儿的姐姐却都是必须出席的。但为了不让张世杰误会,我找了苏逸伟当男伴。
  在把最后一丝滑落下来的头发绾起来之后,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满意地笑了笑。从来不画浓妆的我,今天特地画了一个晚宴妆,配上一袭火红的露背短尾礼服,让我看起来说有多妖娆就有多妖娆。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看起来和淼儿绝对不是一类人,这样才能让展皓哲在订婚之后仍然可以保持对我的兴趣。
  那天他走了之后,他没有再主动联系过我。但是我们见过一次,是在世盛的大楼里。当时我正好刚吃过午饭,要从二楼餐厅回到十六楼办公室,但电梯间人太多,我又不乐意等候,于是就从二楼开始慢悠悠地爬楼梯,权当锻炼身体了。爬到12楼的时候,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一边在心里哀叹自己的不中用,一边决心要加强锻炼,一边自己对自己嘀咕,“还有四层,林焱,拿出你的魄力来,加油!”
  然后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把我惊得几乎从楼梯上摔下去,“看不出你还有这种魄力?”。
  要知道,除非早上有清洁工或者电梯坏掉,楼梯间对一般人来说基本上等同虚设。要不是大白天,我几乎要以为撞鬼了。我拍着胸脯自己给自己压惊,一边瞪大眼看着上面突然冒出来的人,竟然是展皓哲!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因为惊魂未定,我的口气充满了斥责的意味。不过因为刚刚还咱气喘吁吁,所以声音并不愤怒,甚至听起来还有些嗲。说来奇怪,自从那天看到他额头的疤痕之后,我的心里似乎起了一些变化,不过我也并不太明白自己。所以他不主动联系我,我也不想主动联系他。今天乍见到他,我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面孔。

  展皓哲手插在裤带里,站在楼梯拐弯处,居高临下的望着我,“你才真是容易给别人惊吓呢!这么娇滴滴的美人,不去和总经理乘专用电梯,却学别人爬楼梯?”
  我斜瞪他一眼,“那你呢?这么有身份的人,不去乘贵宾专用电梯,来这边爬楼梯?”因为不喜欢被人俯视的感觉,我走上几级台阶,和他站在同一个水平面上。
  他一下子跨前几步,我反应不及,被他逼到墙角。然后我发现这种场景好像经常会发生,他似乎有把别人逼到墙角的习惯。他嘴角上扬,脸凑近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鼻子呼出来的热气。我只好被动的靠在墙上,然后无所谓的看着他。
  “好几天没见,还真是有些怀念你这个小妖精的口气呢!”他轻轻地说着,嘴唇似有意似无意地拂过我的嘴唇,不过口气却听不出任何的想念意味。
  “是么,是想念我的口气还是想念别的呢?”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脸孔一下子烧了起来,老天,我在说什么,简直就像是在邀请他上床。
  他停止了刚刚有意无意的动作,脸稍微离开了我一点,眼睛里居然慢慢漾出笑意,然后一串似乎不可遏制的低笑从他嘴里传出来。我窘得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却只能用手试图推开他。
  他一边笑,一边捉住我试图推开他的手,然后说道,“看样子你好像很想念我呢!”说完低头吻住了我。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被他吻得七昏八素。老实说,可能是我以前没什么经验,我觉得就男女之间的亲密动作而言,与其说是我勾引他,还不如说是他勾引我。反正他一靠近我,我就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他予取予求。然后等我听到楼梯上面似乎有脚步声传来而意识渐渐清醒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上装外套的扣子已经被他解开,里面吊带装的吊带已经被他扒到肩膀下面,而他的嘴正在从我的脖子逐渐移向前胸。
  我感觉羞愤欲死,如果不是上面的脚步声让我清醒,我岂不是会在楼梯间和他上演活春宫?
  我身体突如其来的僵硬让他察觉了,而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而且似乎不止一个人,他们马上就会出现在我们的空间范围。他迅速地抬头,拉上我的外套,然后把我的头压下来塞进他怀里,一连串的动作快得我还没反应过来,整张脸就已经贴在他的胸前了。


第十章(2)
  “Jason?”
  “jason?”
  一个女声和一个男声几乎同时响起。
  “你果然在这里,大家都在下面等你呢?”女声继续说道。
  原来他的英文名叫Jason。我暗想,那个女声应该是任洁,我对她那种略带沙哑的嗓音影响深刻,有些女人天生就是美人,连说话都性感的要命,任洁就属于这种。
  “嗯!我马上下来!你先下去好了!”展皓哲应道。
  我突然很想知道这种情况下,他面对任洁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不过我也很讶异,上次我还看见他们拥吻,但是这次任洁居然问都没问一声。是不是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我有些涩涩地想。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不见脚步声了,展皓哲终于松开他的手,我总算可以抬头呼吸新鲜空气了。
  “鼻子都快被你压扁了!”我揉揉我的鼻子,不敢再提刚才的窘状,只得顾左右而言它。“你赶快下去吧,我也要上班了!”我企图背过身整理我的衣服,但再次被他压住。
  这次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我虽然意图勾引他,但是不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赔掉我的名声,毕竟我也是林氏大小姐,林家的脸我丢不起!我坚决的推开他,“这里可是世盛!绝对不可以有下次了!”
  “我倒忘记这里是世盛了,”他放开我,表情莫测高深,“当然不可以有下次了!”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他后一句话的口气,一时接不上话。
  他伸手把我刚刚被弄乱的头发绾到耳朵后面,然后对我扬了一下嘴角,转身下楼。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隐隐觉得刚刚那个男声似乎也在哪里听见过,但却想不起是谁。
  
  “叮咚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我的冥思,我估计是苏逸伟来接我了。果然门一开,就看见他一身黑色西服站在我面前。我退后一步,让他进来。
  “再等我一下,我拿一件披肩!”我一边说着一边往房间里走,没去注意他的表情。
  但等我拿好披肩和皮包再次走回客厅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好像呆住了似的。我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喂,魂还在么?”
  他这才仿若大梦初醒一般,深吸了一口气,“老天,林焱,你要是不开口,我真是不敢认你!”
  “嗯?”我面对他施施然地转了个圈,“漂亮么?”
  “不是漂亮,是——”他顿了顿,双手抱胸,一只手还托住下巴,目光上下扫视我,然后在我的逼视下举起手,笑道,“简直是惊艳!认识你这么久,我还真不知道你打扮起来这么,”他又顿住话,很努力的在寻找措辞,“这么——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是不是很妖艳?”我开玩笑地对他抛了个媚眼。
  他用力点点头,力道之大几乎让我以为他要把头给点断,“对,就是妖艳!你这丫头今天晚上会要了全场男士的命!”然后他摆出一脸苦相,夸张的叫道,“我很苦命唉,我可以想象我会遭万箭穿心而死,不过是那种嫉妒的目光。”
  我用脚踢了他一下,“行了,省省你那马屁劲儿吧!别忘了淼儿才是今晚的主角!”
  听到我说这句话,他突然用一种很怀疑的眼光看我,弄得我有点发毛。我回瞪他,“干嘛这么看我?”
  他挑了挑眉,“我开始怀疑你是故意打扮成这样的!”
  我一惊,忘记了回应。
  “其实仔细看,你和淼儿长得挺像的,尤其是眼睛!不过你好像是要故意显出你们俩的不同,好抢风头哦!”他表情一变而为坏坏的那种精明,低头把脸凑近我,“你是不是嫉妒淼儿比你早订婚,所以准备今天晚上也给自己找一个好买家?”
  我松了口气,“是啊是啊,赶快走吧,要迟到了!”
  “那你不妨重新考虑我?”他痞痞地指着自己。
  我推着他往外走,“我们林家人从不吃回头草,而且从来不会以德报怨,你记住了!”


第十章(3)

  我和苏逸伟到达会场的时候,里面已经是宾客云集。不知道是展皓哲还是爸爸的大手笔,订了希尔顿酒店最大的一个会场,并搭了一个超大的礼台。不过,这也算是林氏和Essorer合作的里程碑嘛,大气一点也是应该的。
  我和站在门口的爸爸和王怡点了点头,我看得出爸爸十分不苟同我的衣着打扮。不过这不是我关心的重点,至于王怡,她的观感就更不是我的重点了。我挽着苏逸伟进了会场,不意外男女主角还没出场,倒是远远的就望见了张世杰和雅心。看来苦命的斐仪清先生还没有从地下转到地上。
  我和苏逸伟慢慢走向他们,雅心看见我就叫了一声,“林大小姐,你今天是转性了还是想吓唬我?打算唱《卡门》?”
  我冲她抛了个媚笑,没理她,转向张世杰,“张总,欢迎您参加舍妹的订婚宴!”
  张世杰的脸上有种震惊的表情,我想是被我的浓妆吓到了。心底有丝希望他就此对我死心,却也有丝莫名的失落。唉,看来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啊,还是希望有男人对我死心塌地的。
  “这是苏逸伟,我朋友!”我指向身边已经和雅心打过招呼的苏逸伟,向他介绍。
  张世杰和苏逸伟握了一下手,“我们认识!”他转向我,深深的看着我,“只是不知道你们是朋友!”
  我想他是误会了我和苏逸伟的关系,不过我也不想多费唇舌解释,因为也没有那个必要。
  “各位来宾,请大家入座!”台上的司仪突然开始说话,我也庆幸我不必再和张世杰说什么。
  这次的订婚宴是西式自助式的,因为不想坐到主桌那里,因此我们四个人就近随意坐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台上,我则举目眺望四周,不知道淼儿和展皓哲会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很公式化的,爸爸先上台演讲了一番,无非是感谢来宾、庆祝合作之类的场面话,最后提到了淼儿和展皓哲的订婚,紧接着就是司仪请大家欢迎主角入场。
  让我意外的,主角没有从大门入场,而是直接从礼台旁边的一个门走上台。场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今夜的淼儿真是漂亮,她穿了一袭粉红色的小公主礼服,长发松松的绾了一个发髻在背后,真是绝对的天使,美得不像真的。我把目光转向展皓哲,他则穿了一套白色礼服,笔挺的站着,右手托着淼儿的腰,下巴微微抬起,俊挺的五官在灯光下深邃得仿若雕刻一般。
  他的头有一会儿转向我们这个方向,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看到了我,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顿了几秒钟,我似乎看到他眉头皱了起来。我的呼吸停滞了一会儿。不过我转念一想,就算他真的看到我也不见得认得出来。

  接下来的订婚仪式我已无心再看,就听见司仪絮絮叨叨一些两个人的身世、交往过程之类的无聊话。我百无聊赖的举起面前的酒杯喝起来,是红酒,挺甜的,口感还不错。
  “你怎么一个人喝起来了?”苏逸伟把头探过来,凑近轻轻问我。
  “还不都是那些话!”我撇撇嘴。
  “林焱!”雅心突然推我。
  我转头看她,“干嘛?”
  “台上在叫你呢!”雅心用手指向台上。
  我的脑海刹那一片空白,顺着雅心的手看向台上。司仪正拿着麦克风望向我们这边,好像真的在叫我的名字。叫我?叫我干什么?我愣住了。
  “快上去阿!”雅心推我站起来,“淼儿刚刚说感谢你这个姐姐对她的照顾呢!”
  啊?我茫然,感谢我什么?淼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倒真是有点让我手足无措了。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知为什么这八个字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慢慢站起来,逐渐恢复神智。轻轻拉直我的红色礼服,向周围注视我的目光报以沉静的微笑,缓缓走上台。
  接过司仪手里的麦克风,我的目光掠过旁边高出我大半个头的展皓哲,没去仔细看他的表情,直接将眼光定在淼儿脸上,冲她微笑,“恭喜你啊,淼儿!”
  淼儿的脸蛋微微浮现一丝红赧,低低地说,“你和阿哲还没有见过面呢!”
  “应该说是没有以姐姐的身份见过面!”这次我光明正大地抬眼看向展皓哲,并主动向他伸出手,“展总,恭喜!”阿哲,淼儿叫得真亲热啊!
  展皓哲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嘴角挂着完美的笑容握住我的手,“感谢林大小姐亲自来道贺!另外,请代我向林董事长表示慰问!”
  至此,我突然省悟,淼儿突然让我上台,多半是出自父亲授意。因为今天,我不仅是林焱,我更是外公的代言人,否则外界多半会因外公未能出席而传言外公和父亲不和。我抽出我的手,“请允许我代表外公为他身体不适不能前来祝贺表示抱歉!”也许,我的上台也出自他的授意。
  胃里突如其来的一阵痉挛让我的身体不自主的抖了一下。我不动声色的用没有那麦克风的那只手按住胃,然后转向宾客,“今天是林氏和Essorer合作兼联姻的好日子,请各位来宾尽欢,谢谢!”
  把麦克风还给司仪,我努力让自己挺直背脊走下礼台。


第十一章(1)

  我直接走向洗手间。因为这个层面几乎都被包了下来,所以这时候洗手间里空无一人。我一只手捂住胃,一只手撑住洗手台。我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望向镜子,里面的那个面色惨白的女人让我震惊,还有几缕发丝掉落在前额。
  我暗自祈祷刚刚在台上不是这种神色,但是胃里传来的一阵强烈的抽搐让我忍不住呻吟出声。我半倚在洗手台上压住胃,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让自己镇静。我知道自己是神经性的胃痛,只要镇静下来就会好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感觉抽搐轻微了许多。我从手提包里拿出粉扑,往脸上又扑了一层粉,让自己看起来脸色不会过于惨白,然后又抹了一层唇膏,好让嘴唇有些血色。当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又重新恢复神采之后,我才站直身子走出洗手间。
  洗手间外面已是另一个世界了。订婚仪式已经结束,晚宴开始了。所有的人吃东西的吃东西,跳舞的跳舞。我挑了一个开着窗户的边上站定,让自己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舞池中央领舞的两个人吸引。
  淼儿的舞跳的很好,这是我知道的。我们姐妹俩都是从小就开始学钢琴和舞蹈。不可否认,她在舞蹈上比我有天赋,跳起舞来仿若一个误入凡间的精灵。而展皓哲和她的配合却也丝毫不逊色,两个人确实是一对金童玉女,我不得不承认。
  “跳只舞?”一只手伸到我面前。
  我错愕地望向前方,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留着一个小马尾辫,算得上英俊,但是长得颇有点花花公子气息,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而且我今晚没打算跳舞,一是因为胃痛,二是因为这件露背礼服。我有些小洁癖,不喜欢男人触碰我的肌肤。
  因此我微笑着婉拒他,“我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没等他说什么,我就转身往露台上走。但出乎我意料的,过了一分钟他居然跟了出来,手里多了两杯红酒。他递给我一杯,“喝点红酒,会舒服一点。”
  “谢谢!”出于礼貌,我还是接过酒,啜了一口。这酒对我的神经确实起到了一些镇静作用,不过喝下去之后有一点火辣辣的感觉。
  “我都不知道殷总居然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他斜倚在栏杆上,看着我,眼光里带有一种说不出的令人不舒服的感觉,而且在清新的空气中我明显闻到他身上的一股酒气。
  我笑笑,没有和他聊天的打算。朝他微颔首,准备离开。这时我注意到大厅里面的音乐声停了,淼儿和展皓哲暂时分开了,好像是准新娘去换装了,而展皓哲正在往放有食物的这个方向走过来。
  我不想这时候和展皓哲碰面,于是改变了回去大厅的主意,只好仍然留在露台上。不过这个举动大概让眼前的男人会错了意,他靠近我,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微抖了一下,想要不露痕迹地躲开,但是他竟然抓紧了我,我出于条件反射把红酒一下子泼在了他身上。
  “啊——”他叫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惹出什么纰漏,毕竟今天到场的人多少都是有些背景的,在不清楚对方来历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得罪为好。我拿出手帕帮他擦拭。
  不料他竟然趁势搂住我,并且做势要吻我,“对不起值几个钱,赔个香吻好了!”他嘴里的酒气喷在我脸上,我几欲昏倒,但却无法挣脱他,只能拼命推开他的脸,一边低声呼救,希望有附近的人听见可以帮帮我。不过大厅里的音乐又响了起来,而且这里被食物台隔开一些距离,没有很多人靠近露台。
  眼看着他的脸就要压下来,突然他被拎了起来,伴随着一个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不好意思打扰了!不过我不希望在我的订婚宴上让我的大姨子爆出什么绯闻!”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顿时感觉放松了,但是一直向后仰的身子也顿失依靠,一下子往后倒去。不过立刻就被一支手托住了。
  “我好像总是要被迫扮演英雄救美的角色!”展皓哲的声音依旧充满讥讽。


第十一章(2)

  在总算站定了之后,我对他报以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感谢他的及时出现拯救了我的尴尬处境,也头一次没对他的讥讽进行回击。
  但是“小辫子”莫名其妙的被人拎起来又放下,想必非常恼怒,他站稳身子之后,即恶狠狠地瞪向展皓哲,大吼,“你算那只鸟?胆敢坏老子的好事!”
  展皓哲用一只手把我拦到身后,另一只手非常悠闲地插在裤带里,用一种老实说换我听了也会火冒三丈的腔调说,“我不算哪只鸟,除非你觉得自己算某种鸟!”
  对方猛地扑了上来,却被展皓哲终于抽出的另一只手挡了回去,不过这种说法稍嫌客气了一些,与其说“挡”,不如说是“打”,“小辫子”的鼻子都流血了。我连忙拉住他,对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在这个时候生出是非。
  “看来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忙!我是多此一举了?”他的语气冰冷,眼眸幽黑的在夜色中都亮的让我起寒意。
  我知道他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正想开口解释,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大家真是好兴致啊,都来这里乘凉?”
  竟然是斐仪清!我愣了一下,心底掠过一抹奇异的感觉,但是我来不及想那么多。我走上前,扶起被挡到露台角落的“小辫子”,并且拿出我一直随身携带的手帕帮他擦掉鼻子下面的血迹,“不好意思,我看大家都有点醉了,不如回大厅去吃点东西?”
  “小辫子”气乎乎的站起来,不过眼见露台上又多了一个人,他也不好再发作,于是瞪了展皓哲一眼,“今天算你狠,不过我不会就这样算了!”
  “呵呵,安大少,”斐仪清走过去拍着“小辫子”的肩膀,“我看不如等会儿我陪您玩儿两把,算是替我们大小姐和姑爷赔罪了!”
  “你?”“小辫子”斜睨了他一眼,好像仍不满意。

  我这才知道“小辫子”姓安,而且听斐仪清的口气,这位安大少来头不小。于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我对他陪笑道,“不如这样,我为安大少弹一首钢琴曲,算是赔礼好不好?”
  “哦?”安大少脸色这时缓和了不少,他笑笑,“如果林大小姐肯亲自为我弹奏,那我也算是面子不小了,啊?是不是?”他目光扫向我身后,嘴角往上勾起一个邪佞的角度。
  我冲他点点头,“那就这么说了,我先过去了!”
  我转身走过身后的展皓哲,他脸上的表情木然,眼神依然冰冷。而经过斐仪清的时候,他低声对我说,“他是安定国,区公安局长的儿子!”
  难怪,如此跋扈!
  我低头走回大厅,走向礼台放着钢琴的一角。其实我有好几年没有碰过钢琴了,自从淼儿也拿回钢琴十级的证书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弹过钢琴。理由很简单,不想被别人比较。
  我对乐队举了一下手,示意他们停止演奏。然后掀开钢琴盖,试了几个音,回忆了一下脑海中还存留的乐谱,随即弹起以前很喜欢弹的一首电影插曲《在水一方》,并且伴着曲子低低的唱了起来。
  不过可能由于很久没弹,也由于我莫名的感觉头开始昏昏沉沉,胸口也好像开始有把火在烧,因此中间漏了几个音符,嗓音也有些沙哑。但一曲终了,大厅里还是响起了一阵掌声。我站起来,微微鞠了一个躬,开口道,“我把这首曲子献给安定国先生,以及我的妹妹和未来妹夫,祝贺他们!”
  我扫视了一下人群,目光不经意的对上了站在第一排的展皓哲的目光。他旁边站着已经换了一套礼服的淼儿,淼儿的双手挽在他的胳膊里,但是他的眼睛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的神情,又似迷茫,又似惊异。
  我看不懂他的表情,而且我觉得头越来越昏,胸口的灼烧感也越演越烈,好像快要站不住了,刚刚感觉好些了的胃也再次开始抽痛,我逐渐看不清展皓哲的表情了。不过幸好我发现刚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苏逸伟也站在台下,我连忙走下礼台,走到他边上,然后紧紧挽住他的胳膊,低声说,“带我回去吧!我不太舒服!”
  他点点头,伸出一只胳膊搂住我的腰,用另一只手拨开人群,护送我走出去,离开了订婚大厅。


第十一章(3)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塌实,翻来覆去地做梦,梦里面乱七八糟的场景,走马灯似的脸孔。一会儿是展皓哲,一会儿是苏逸伟,一会儿是安定国,一会儿又是张世杰,还有斐仪清,淼儿,爸爸,王怡,雅心——
  等我终于从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我记不太清楚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好像在门口又碰到了张世杰和雅心,然后似乎是张世杰送我和雅心回来的。
  我爬起来,走出房间,雅心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我的声音,她回头看向我,“你怎么样了,好些了没?脸色还是这么难看?”
  我皱皱眉,摇摇头,“没睡好!”
  “当然不会睡好了!”雅心掉转头,把视线重新投向电视机,“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喝醉了,在车上吐了,还哭了?”
  吐了?哭了?我大吃一惊,但是却怎么也没有印象。“你骗我?”
  “我骗你干嘛?”雅心回我一记白眼,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那个姓安的王八蛋,竟然在你的酒里面下了药!”
  难怪我当时觉得不舒服,还好我喝的不多。
  “不过,小焱!”她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闷闷地开口。
  我的心突然绷紧了,雅心每次用这种口气的时候都让我有点害怕,因为说明她很认真。

  她站起来,拉我坐在她旁边,眼睛直视我,“不关那个酒的事,你哭了,为什么?”
  我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要回答什么,而且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你,”她小心翼翼地低头瞄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展皓哲了?”
  我的脑子轰得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我瞪着雅心的嘴,仿佛不敢相信她嘴里冒出来的的语句。喜欢?展皓哲?
  “逃避不是办法!”雅心叹了一口气,“我想昨晚上在车上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你哭得好伤心!”
  “车上?谁在车上?”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哥,还有斐仪清!”
  我松了一口气。“无所谓,喜欢不喜欢结果都是一样的!”
  “对,喜欢不喜欢他是你的事!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明知他和淼儿的事情,还要任由自己和他纠缠不清?”雅心的口气有些愤懑。
  我摇摇头,自嘲的笑了一下,“也许,这次我想和淼儿比一比!”
  雅心瞪我,“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这个人没有百分之一白的把握,连打赌都不会!”
  是啊,雅心还真是了解我。我无语,曾经,我确实是这样的。但是,当我决意要报复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准备孤注一掷了。不过,我似乎仍然漏算了一着,我没有想到展皓哲就是纪皓哲。我想,这两个人在我心中毕竟地位是有着差异的。这也许就是我最后可能兵败如山倒的关键!
  我闭了闭眼,靠在沙发上,没去管雅心在想什么。但是我心底开始冒起寒意,而且这种寒意逐渐渗透到四肢百骸。我发觉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上,没有退路。从发现展皓哲额头上的疤痕那一刻起,当我确定他就是纪皓哲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其实已经不能输了!正如雅心说的,昨晚车上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我喜欢上展皓哲了。是的,我想我是喜欢上他了,也许确切的说是喜欢纪皓哲,我把他放在心底这么多年,虽然一直朦朦胧胧,但一旦他站到我面前,我便毫无选择的栽了进去。
  但问题是,现在,我还能接受最后如果失败的结果么?如果,他只是展皓哲,也许我可以把他当成苏逸伟他们一样忘记,但是,但是现在,他变成了纪皓哲,我还可以忘记么?


第十二章(1)

  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我陷入了一种漫无目的的思绪。这个城市总是如此繁华,无时无刻不人声鼎沸、车马喧嚣,总是会让你觉得无论是谁,在这个尘世中都是如此渺小。谁也不会去管谁的死活,谁也不会去理会昨天有没有出生,今天有没有人死去。那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她为什么神情如此憔悴?还有那个背着一个编织带的男人,他是不是从外地来到这里打工?夜幕快要降临,他有没有地方寄宿?
  我托着腮帮,用手指在玻璃窗上划着圈儿,无意识地一笔一笔地划。突然外面的几声汽车喇叭声把我惊动了,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玻璃窗上划了无数个“纪皓哲”。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把手收回来,扭了扭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的脖子。然后转头望向餐厅的进口,看看雅心来了没有。
  雅心这个丫头,可能是怕我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非得在周日这个适合闷头睡觉的日子拖我出来吃饭。说什么她不高兴在家里呆太久,下午就会回公寓,晚上请我吃大餐。
  不过,说实在的,我还真是挺无聊的,不愿意回家,一个人在公寓里也只是睡觉而已,偏偏又睡不着,如果她不约我,我也就准备出去逛马路了。但是,这个丫头,知道我最怕等人,却已经让我等了快一个小时了!而且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我低头看表,决定再等半个小时,她要是再不到,管她是塞车还是怎么我就走人。我对着一个向我这边走过来的招待挥了挥手,打算要一份今天的报纸看一下。但是在招待身后不远处的几个人影让我把手放了下来。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孽缘?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可笑的念头。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可以碰到展皓哲?或者说我们还真是命中注定就是要牵扯不清?在我还没完全理清思路,甚至打算打退堂鼓的时候,我竟然又没有预期的碰到他?
  脑子里迅速转过无数个念头,我决定低头假装没看见他,期望他也没有看见我,而且这个时候他和好几个人出现在餐厅,多半应该是谈生意吧!
  招待走过来,我抢过他手里的报纸挡在面前,用眼角余光注意到展皓哲和两个人经过我身边,他们应该没有看到我,还在交谈。其中一个人称呼他,“Jason!”

  听到这个声音,我愣了一下,好熟悉,就是上次在世盛楼梯口听到的声音!我轻轻扭头望过去,展皓哲边上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女的一望而知就是任洁,可是男的,那个背影高高瘦瘦,长袖衬衫的袖子被挽到胳膊肘以上,走路的样子颇潇洒。我在脑海里快速搜索我认识的人。这时正巧那个男人半侧过脸来对着任洁说话,我恍然大悟——是斐仪清!
  我想起周五晚上淼儿的订婚宴上,我听见斐仪清说话的时候心里拂过的异样感觉,难怪当时我觉得有些耳熟,原来是他!可是,他身为林氏的财务副总监,有和展皓哲熟到称呼他Jason的地步么?而且好像我会经常碰到他和展皓哲在一起?上次在世盛的楼梯上,还有订婚宴的露台上,这次在市中心的餐厅?
  “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身后一只手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转过头,看见雅心那张漂亮而神采飞扬的脸在冲我笑。我一边回她一个微笑,一边趁机问雅心,“斐仪清和展皓哲很熟么?”
  “啊?”雅心一脸的错愕,“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我摇摇头,“我只是突然想到斐仪清以前是不是留过学?我看他的样子很有点留洋的海龟作风!”
  “好像是的!”雅心点点头,一边招呼招待给她菜单,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据说他以前在法国留学。”
  “哦!”我点点头,那倒是有可能他们以前就认识。“我刚刚看见他们俩往那边的包厢走过去了!”
  “真的?”雅心轻呼,“我半个小时前刚和他分开,不过没听说他也来这里嘛?他在哪里?我去叫他!”
  “不要叫他,我没让他们看见我!”我阻止雅心欲起身的动作,一边恨恨地轻轻掐了她一下,“半个小时前?啊?我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
  “呵呵呵——”雅心的嘴脸变得很快,马上傻笑起来企图蒙混过关,不过倒也坐了下来,不再打算找斐仪清。而且立刻反应我不愿意看见他们的原因,“要不换一间餐厅?”
  我摇摇头,反正只是吃个饭,很快就要离开,应该不至于碰面的,而且今天这种时候想再找一家有空位的餐厅也不容易。
  突然雅心指着刚刚我问招待要的报纸“咦”了一声,“天哪,小焱,看不出你上报还真漂亮!”
  我愣住了,看向她指的方向。报纸上赫然有半个版面是我的照片,旁边是展皓哲和淼儿相依偎的合照,下面有一个大标题——《林展两大集团高调合作联姻,林氏神秘女继承人晚宴现身》。我低声失笑,这年头的媒体还真是无孔不入啊!转身直接向招待点菜,还是先安抚自己的胃比较重要,其他的管他咧!


第十二章(2)

  不过,世事就是这样。当你想见一个人时你不一定见得到,而越是你不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却总是见得到。
  吃饭吃到一半,雅心不小心碰倒了饮料杯,她嘀嘀咕咕地说着倒霉之类的话,跑到洗手间去处理。我则继续没啥胃口的吃我的饭。今天真不该要这个胡椒牛排,弄得我本就有些隐隐抽痛的胃更加不舒服。
  我抬手招呼前方不远处的招待给我一杯白开水,希望可以让胃舒服一些。但招待因为在招呼别的客人没有听到,于是我只好转身招呼身后方的招待,
  “waiter,给我一杯白开水!”
  但在望进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眸时,我的声音嘎然而止。胃抽痛得更厉害了,我开始后悔应该换一家餐厅的。
  我强迫自己摆出一张笑脸,“真巧,展总!”
  他走过来,我注意到此时他是一个人,猜想那么他应该也是出来上洗手间的,这样的话估计他不会一直跟我哈拉吧,我暗暗希望。
  他在我面前站定,双手叉在裤带里,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惊异还是别的什么。“是啊,真巧!林——我该称呼你什么?”他的嘴角上扬,略带讥讽,“林大小姐?或者林特助?还是——姐姐?”
  我低头,用手按住自己抽痛的越来越剧烈的胃,没有力气再去应付他的讥讽。“随便吧,如果你觉得妹夫这个称呼听起来顺耳的话我没意见!”
  “哦?”他低笑了起来,居然坐在了我对面,长腿在桌子底下伸过来,几乎碰到我的。“我不知道林大小姐也有要借助男人往上爬的需要?”
  我听出他在质疑我当初接近他的理由。挪了挪身子,我深呼吸,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抬头望向他,“哦?”我学他的口气,“你想要什么理由?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么?我想在一辈子跟定一个男人之前出一次轨,只不过我没想到和淼儿订婚的人是你而已。这个理由应该没问题吧?”
  “一辈子跟定一个男人?”他用一只手在玻璃桌上轻敲了一下,“那么是张世杰还是苏逸伟?”
  我突然觉得我们两个人的对话很可笑,这算什么,我和准妹夫在讨论我的终身大事么?我望进他的双眸,冲他媚笑了一下,“我会跟谁好像都和你无关吧!我亲爱的妹夫?”
  他僵了一下,嘴角上扬的弧度落了下来,眼眸幽黑,“是和我无关!不过如果牵涉到淼儿——”
  “如果你担心我会把我们曾经有过的关系告诉淼儿的话,你大可放心!”我打断他,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更用力的压紧我越来越痛的胃,“我不会笨到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焱?展皓哲?”
  雅心的回来让我松了一口气,我朝展皓哲耸了耸肩,“我的朋友回来了,您请便!”
  展皓哲的下巴隐隐抽动了一下,他站起身,朝雅心点点头,走开了。
  “你没事儿吧?”雅心低声问我。
  我咬住下唇,上半身靠在餐桌上,胃痛得全身颤栗,“我想——我们得回去,我得吃点药了!”
  “好!”雅心急忙叫招待结了帐。然后起身,拿起我们两个人的包,扶着我,往餐厅门口走去。
  我很少会胃痛成这个样子,以致于我浑身发冷,连门口的招待都注意到了我的样子,“小姐,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到休息室先躺一会儿?”
  “不用!”我拒绝,但是一阵强烈的抽痛,让我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弯下腰蜷了起来。
  雅心在旁边连连低叫,“小焱,我看我们直接去医院好了!”
  “真的不用!”我摆手,“老毛病,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你的脸色好白啊!”雅心叫着。
  “没事——”
  我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我毫无心理准备地尖叫了一声,然后发现自己被横抱在一个人的怀里。
  “你再逞能,就只能躺着去医院了!”冷冰冰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我转头接触到一双熟悉却充满怒意的眼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冰冷的声音和这双愤怒的眼睛此刻却让我感到一丝奇特的温暖和莫名的安心,我放弃挣扎,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第十二章(3)

  我好像又梦到了纪皓哲,那个擦皮鞋的小男孩,不过他长大了,他在梦里吻着我的头发,我的额头,我的眼睛,我的嘴唇,轻轻的唤我“喵喵,我的喵喵”,温温柔柔,绵绵长长,让我不想醒过来。
  是医院里那种特殊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清醒过来的。睁开眼,触目所及就是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栏杆……我动了一下,发现左手背上插着一跟针,看样子,我这次不是一般的神经性胃痛了。
  “别动!”右边响起一个声音,略带沙哑。
  我看向床的右边,一张胡子拉扎的脸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我。我愣住了,没有想到展皓哲竟然在这里,而且似乎一夜没睡的样子。“你?”
  “你要喝点粥么?”他的表情竟然有丝尴尬,“医生说你得了急性肠胃焱,要住院观察两天!”
  “哦!”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久才对他吐出三个字,“谢谢!”
  他似乎对我的道谢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站起来,“我让护士给你送点粥过来。张雅心等会儿会来,我得去公司了!迟些我再来看你!”
  “不用了!”我没思考就急急的拒绝,换来他的瞪视,我咬唇,“我不想让淼儿误会!”
  “这好像是我该操心的事!”他抿了抿唇,吐出几个字,表情又变的冷漠,“淼儿没你想的那么没有度量!”
  我无语,目送他离开。是的,我忘记了淼儿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小天使啊!
  
  雅心给我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过来,一边帮我放到柜子里,一边叹气连连,“我真是不明白这个展皓哲,他到底想对你怎么样?”
  我没吭声,任她继续一个人自说自唱。
  “小焱,你倒是说话呀!”雅心坐到我的床上,“老实说,我不喜欢他!你别笑我,我也不全是因为我哥。以前他不知道你和淼儿的关系和你纠缠不清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他既然已经打算娶淼儿,那还管你死活干什么?”她崛起嘴,“你不知道,昨晚你昏过去了,我要照顾你,他非得让我走,还叫了两个人站在病房门口守夜。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失笑,“医院里他还能对我怎么样!”
  “反正他绝对不是个君子!”
  那是自然,如果他是君子,我的计划又怎么可能进展到今天这步?但是他——真的守了我一夜?我的心有一角好像脱落了一小块,也许,也许他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对我无动于衷?也许我的赢面比我想象的要大?
  “哎呀,大小姐怎么这么不当心啊!”一个夸张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念头。
  “我就说了外面的小饭馆不能乱吃,啧啧!现在搞成这样,让你爸怎么和老爷子交代啊!”王怡挥动着她那涂得红红的十指,嗲声嗲气地说着,“大小姐还是回家里住吧,不然老爷子得说都是我们亏待了你!”
  我头痛。我瞪着这个五十几岁还打扮得象三十几岁的女人,有种一巴掌把她打出去的冲动。但是我现在只是一个病人,而且还是一个二十年来一直孝顺有加的乖乖女,我必须忍耐。
  “我让阿姨给你炖了一点补品!等会儿淼儿会带过来!”爸爸开口,一边打量着这间病房。“这是特级病房,雅心,谢谢你了!”
  我注意到雅心扁扁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于又收口。
  “我没事了,爸妈你们要是忙就早点回去吧,外公刚刚打电话来说等会儿也会来!”
  “咳咳——”爸爸咳了两声,“也是,你自己当心点儿,出院以后还是搬回来住吧!你妹妹很快就会出嫁,家里也会冷清的!”
  “是啊是啊!淼儿和阿哲估计一两个月就会结婚,大小姐还是回来住的好,到时候让阿哲帮你也介绍一个好对象,这样你爸就安心了!”王怡咯咯笑着,用手捂着嘴。然后挽住爸爸的胳膊,“我们先走吧,让大小姐好好休息!”说完向雅心风情万种地点点头,拉着爸爸出了门。
  我呼出一口气,她的声音和话语都让我忍不住的感到刺耳。是啊,安心,他们是安心了,一旦淼儿和展皓哲结婚,爸爸应该马上就会申请林氏的经营权吧!我暗暗地捏紧拳头,只要一想到为了经营权他们害死了我的母亲,我就无法克制自己要报复的念头。原本已有些动摇的念头又开始在我心头凝固。
  等他们走出去关上门,雅心站了起来,作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的样子,“说真的,我真是受不了你这个继母。我也不明白,她怎么生得出淼儿这种女儿?”她同情的看着我,“也真亏你忍了这么多年!”


第十三章(1)

  淼儿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刚刚睡醒,雅心不在,估计先回家去了,我正无聊地躺在床上数天花板上的波浪状花纹数。因此她一推门,我就察觉了。我转头看向门口,看见淼儿提着一个袋子走进来,后面不出所料的还跟着一个人——展皓哲。
  “小焱姐姐,你有没有好一点?”淼儿用她那一贯轻轻柔柔的嗓音问道。
  我点点头,“你从家里过来?”
  “嗯!是阿哲来接我的。”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展皓哲,脸微红了红,“他平时很忙,不过我说你病了,让他一起来看看你!”
  我看向展皓哲,向他礼节性的笑笑,“谢谢!”
  他看着我,眼眸里没有透露任何情绪,薄薄的嘴唇迸出几个字,“不客气!”随即把目光移向窗外,不再看我。
  他在淼儿面前对我的这种淡漠莫名的刺痛我。我转向淼儿,“你今天没课么?”
  “没有!你忘记我已经快毕业了么?”淼儿轻轻的笑了一下,拿起旁边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瓶,“这是我炖的鸡汤,不过我有叫阿姨帮忙调味,你喝一点吧?”
  “哦,好!”我点点头,估计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可以拒绝淼儿的好意。而且这是在展皓哲面前,我更得装着姐妹友好的样子。
  “淼儿,听说肠胃炎还没好的时候是不可以喝油腻的东西的!”展皓哲突然插嘴,让我们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是么?”淼儿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保温瓶,“那怎么办呀?我炖了三个小时呢!”她的声音有些委屈,还有些懊恼。
  淼儿从来不会煮东西的,她妈妈总是要她保养手。看来她是为了展皓哲已经开始学习洗手做羹汤了。于是我开口,“那我少喝一点好了!”
  “我来喝吧!”展皓哲截过保温瓶,“就当炖给我的好了,反正我还没有吃过你做的东西呢!”
  “真的?”淼儿的脸上瞬间绽开了一抹笑容,歪着头看向展皓哲,表情娇俏。
  我突然觉得这抹笑容非常碍眼。我转头不看他们,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可以让他们离开。
  “林大小姐,我们来啦!”雅心的声音传了进来,真是典型的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她一边推门进来,一边还在说着,“刚刚在楼下还正好碰到林爷爷!”

  哦,我庆幸可以不用独自面对淼儿和展皓哲了,不过我也真是不知道这会是怎么一种场面,甲乙丙丁全部上场了!
  外公拿着一跟竹杖走进来,却在看见淼儿和展皓哲时站住了,“你们也在?”
  淼儿诺诺的喊了一声“外公!”
  外公哼了一声。我立刻想起外公向来不喜欢淼儿,只好暗自祈祷他千万不要当着展皓哲的面给淼儿什么难堪,那于我们无益。
  这时展皓哲也开口道,“林董!”
  外公却上下扫视他,然后大声地回应,“我倒比较喜欢你喊我外公!”
  我生怕外公还会说什么,正好看见张世杰和斐仪清也走进来,连忙招呼他们,希望可以岔开外公的话题。
  他们两人和展皓哲握了握手,我注意到今天斐仪清对展皓哲的称呼是“展总”,但是我没放在心上。我拉住外公的手,让他坐在我边上,一边撒娇的对他说,“哎呀,我没什么大事,您还这么大老远来看我,万一累坏了怎么办?”
  “你怎么突然这么有孝心了?要是真怕我累坏,就应该搬回家住!”外公用竹杖敲着地板。“就应该听我的话!”
  我知道他在暗示我没能阻止展皓哲和淼儿订婚。我安抚他,冲他笑,“您放心,我答应您的事哪一次没做到过?”但是我心底却掠过一抹不安和不确定。
  “哼哼!”外公哼了两声。
  正当我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外公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象炸弹一样扔了出来,“不然的话,你就早点和张家的小子订婚好了!让我省心!”
  我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慌乱的看向张世杰,希望他说些什么。但是他竟然微笑着望着我,接口道,“只要小焱点头,我没问题!”
  我昏了头,他们都是怎么了?我那天才和张世杰说过,他都忘了?还有外公,为什么当着展皓哲说这些?
  我瞄向展皓哲,他的手依旧扶着淼儿的腰,眼睛望着窗外,紧抿着唇,似乎没有听见。我的心底涌起一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哀怨,似乎从前的事情又重演了,只要淼儿出现,我就不在别人的眼底。
  雅心注意到了我的尴尬,插了进来,“林爷爷啊,小焱和我一样,还年轻呢,我们都想多玩两年呢!”
  外公脸色不豫,但好在他一向对雅心还不错,便没再多说什么。
  这时候展皓哲低头看了一下手表,然后搂着淼儿走上来,“林董,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淼儿拍了拍我的手,“小焱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看得出她是很想离开外公在的地方。
  我点点头,目送他们出去。自始至终,展皓哲没有再看过我一眼。


第十三章(2)

  等他们消失,外公突然转向张世杰和斐仪清,“你们这两个小子先出去,我要和我孙女说两句话!”外公那种颐指气使的毛病真是已经成为习惯了,到哪里都这样。
  我颇感歉意的对他们两人笑了一下,不过他们俩估计也习惯了,倒也不以为意地就离开了,雅心也识相地跟着走了出去。
  其实不用外公开口,我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根据我对外公的了解,这种时候还是等他先说话比较好。
  果不其然,外公用竹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地面,“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有我林昌业的血液,居然连那个风一吹就倒的小丫头都斗不过,还病倒了!看样子,你和你妈一样没出息!”
  我无语,这场病出乎我的意料,但真的很难说不是和我的心境有关。
  见我无话,外公火气更大,“如果真的让那个小丫头嫁给姓展的,你以为她那个狐狸精一样的娘会让你好过么!倒不如趁张家的那个小子喜欢你的时候,嫁给他算了!”他顿了顿,突然脸胀得通红,大声的咳了起来。
  我连忙坐起来拍他的背,“您别生气,当心您的心脏!我——有分寸的!”
  好久外公止住咳,他瞪着我,气喘吁吁,“我知道你其实很恨我逼你。但是如果不是你母亲犯糊涂,把那么多股份给了你那个没良心的父亲,我们现在都不需要这样!”他的气息平顺了一些,但他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沙哑,“小焱!”
  我一惊,很少听见外公用这种声音称呼我,我看着他的双眼,里面竟然充满了萧索之意,一种不安和无力的感觉弥漫到全身。
  外公伸手摸我的头,“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没有能力保护你了!我能留给你的只有林氏的经营权,如果你父亲夺走经营权,很难说他不会在我走了以后,把你象交换品一样嫁给什么混蛋!所以,你干脆嫁给姓张的小子倒也算不错!”
  其实,以我对外公的了解,他绝对是把经营权看得比我的幸福重要的多。林家的子孙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堂兄堂弟两三个还是有的。只不过一来他不愿意除了直系血脉之外的人夺走经营权,二来他认为只要我抢到展皓哲那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但是,我的个性就是吃软不吃硬,外公今天的哀兵之计,倒也真是在我身上奏效了。

  我把手放在外公手上,低低的说,“我姓林,不是么?我们姓林的向来都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何况,我身上也流有姓殷的血,他们姓殷的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我笑了起来,目光坚定的望近外公的眼睛,“您放心,展皓哲,我志在必得!”
  外公看了我好一会儿,仿佛在确定我的决心。然后他扶着竹杖站起来,“我已经叫林管家晚上给你送点粥过来了,你多吃一点,最近瘦了很多,没有原来漂亮了!”
  “好!”我答应了。“这里空气不好,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这边有雅心和特护,没关系的!”
  “嗯!”外公点点头,走了。
  雅心他们估计就在外面,因为外公刚出去,他们就走了进来。
  “林爷爷最近看起来好像身体不是很好么?”张世杰走到我床边,看着我说道,“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摇头,但还是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
  “你想吃什么?我买给你。”他又说,一边坐了下来。
  “我现在还不能吃什么,而且淼儿和外公都有给我带东西过来。”我又摇头。
  他皱了皱眉,“你的气色还不是很好,要不我让雅心给你带个除湿器过来?”
  我叹了口气,“世杰,你其实真的不用对我这么好!”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我挪开目光不看他,他的那种眼神让我全身无力,我这才发现雅心和斐仪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去了。估计雅心那丫头是故意让我们单独相处的。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再也难以忍受这种平静,我开口道,“下周我会递辞呈。”
  “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一丝发抖,脸上的表情终于有种被敲碎的样子。
  “我答应外公回林氏帮忙!”我的回答很简明。我告诉自己,有时候心软也是一种残忍。
  他看了我好久,然后突然低头强吻我,我没有躲闪,任他的唇压在我的唇上,但也没有丝毫的回应。不知过了多久,他颓然地放开我,声音破碎,“就算他已经和你妹妹订婚,你也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我转过脸,“和他没有关系。只是我不想伤害你,我们一直是朋友不是么?”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一直没有听见他的回音。就在我忍不住要转头看他的时候,他低低的声音响起,“我不会放弃你!因为我不认为他可以带给你任何幸福。如果你希望我死心,除非你嫁给别人!”
  然后我就听到他离开和关门的声音。


第十三章(3)

  等到所有的人都走了,我总算松了口气。这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多到我几乎都应接不暇。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旁边的特护都开始打鼾了,我还只能瞪着窗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而且,今晚的月亮真是该死的圆,该死的亮!
  我开始想下午和外公的对话。尽管我对外公信誓旦旦,但实际上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如果今天早上我还对展皓哲保佑一丝幻想,那么下午他的举动也让我冷了大半条心。说到底,我并不了解他,他对我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我也只能步步为营。
  想到这里,我摇摇头。无论如何,我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不管是为了外公,还是为了报复,我都不可以去考虑展皓哲究竟在想什么。如果我开始在乎他的想法,开始患得患失,那么这场仗我就必输无疑,因为那样我势必会感情用事,而一个感情用事的女人是得不到男人的欢心的,尤其我无法以情而只能以色来勾引展皓哲!
  爱上展皓哲在我计划之外,也是一个最大的错误,可是,只要我能剔除我的感情,只要我能按原计划顺利实施,那么这个错误也就并非致命,不是么?反正他和淼儿还未结婚,我还有机会,既然我们可以有过第一次关系,那么作为男人他就一定拒绝不了第二次。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赢不能输,必要时玉石俱焚我也在所不惜。因为,我已经没有赌注,也没有什么丢不起的了,我就当这颗心已经不在了。
  既然做了决定,我感觉我反而塌实了。但是旁边特护的鼾声越来越重,我仍旧无法入睡。我叹了口气,反正也没办法睡,倒不如就爬起来到外面赏月。
  我静静的掀开毯子,绕过护工,悄悄打开门,外面走廊上的灯光射进来,有一刹那差点儿晃了我的眼。我定了定神,让自己的眼睛逐渐适应光线,然后打开门走出去,再反手悄悄关上门。
  但是门口坐着的一个男人让我吓了一跳。他睡着了,头一点一点地像个啄米的公鸡。硕大的身材让门口的三人长凳显得颇为局促。
  我忆起雅心说的话,说是展皓哲还派人守夜,不禁有丝纳闷,难道怕我跑了不成?正想着,这个男人突然惊醒了,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看清是我之后,他松了口气,“林小姐,这么晚了还没睡?”
  “哦,”我点点头,然后好奇的问他,“为什么展先生让你守在这儿?”
  “我们只是奉命办事,不会问老板的意图。”他面无表情的回答,然后就紧紧闭上嘴。那副表情让我知道这个人属于那种很难从他嘴里抠出什么话的人。

  不过算了,无所谓。我撇撇嘴。我转身往出口的方向走。但是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拦住了我。我扭头看他。
  “这么晚了,您最好不好出去。”他看似请求,但听起来象命令。
  我咬了一下唇,“这算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但是拦住我的手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我有丝怒意上扬,“我想你必须弄清楚一件事情。”我一字一句的说,“他是你的老板又不是我的,你们愿意呆在这儿是你们的事,但是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他依旧没有回应我的话,只是直接掏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然后对着手机说,“展先生,林小姐想要出去。”
  他听了一会儿,把手机递给我,我接过手机,放在耳朵边上。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冷漠的声音,“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简直有些啼笑皆非,我对着手机笑了几声,“如果我没有精神分裂的话,我好像只是住院而已,不是坐牢!请问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查探我的动向?”
  对面好久没有声音,我差点要挂断电话。他终于开口,“安定国,他说不会罢休!”
  我吐出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简直莫名其妙。“那好像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是你惹恼了他,为什么把我牵扯进去。如果要牵扯,你也应该派人守着淼儿不是么?”我顿了顿,没等到对方回应,继续说,“反正我不管那么多,他能把我怎么样,先奸后杀?这个社会还是有法制的好不好?”
  我突然住了口,因为想到我好像不应该用这种反应。我应该抓住一切机会破坏他和淼儿的不是么,那么我应该趁这个机会发嗲不是么?
  于是我拿着手机避开那个保镖几米远,换用一种甜甜的口气对手机说,“但是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关心我呢,我还是应该不要那么不识好歹感谢感谢你对吧?”
  手机那头仍旧沉寂着,我只好继续发嗲,“不过展总,我亲爱的妹夫,如果你真的那么关心我,好像应该亲自来陪我才对哦?”
  “你希望么?”他冷冷的说,声音穿透力强的仿佛就在身后。
  我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但还是一边搓着我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边“呵呵”笑道,“你希望我希望么?”
  “我该怎么说才好呢?”他依旧冷冷的。
  但是,我猛然觉得不对。我下意识的一回头,展皓哲赫然就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手机。


第十四章(1)

  上帝!我脸部肌肉僵硬,假笑还挂在唇边,我相信我的样子一定是假得连小孩都看得出。我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嘴角上扬勾着一抹冷笑的样子。尽管他在笑,但我不自禁得打了一个寒战,我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恐怖。
  “你,为什么在这儿?”我的声音不自主得发抖。
  “问得真好!”他笑笑,“林小姐,我亲爱的姐姐,我身为妹夫前来关心一下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有!我想我还是不出去了,我困了!”我扭头就走,潜意识得觉得不要招惹他为好。
  但是他一下子拉住了我,不由分说把我推按在后面的墙上吻我。我感觉到他的怒气,全身上下都蓬勃欲张的怒气。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发怒,他的力气很大,嘴唇用力的吮吸我的,我努力推他,但是他更加用力。直到我感觉到好像被什么亮光一闪,一时情急咬了他,他才猛地放开我,气喘吁吁的瞪着我,嘴唇渗出红色的血液,眼睛里带着的情绪冰冷而愤怒。
  “你把我当成什么?”如果不是他这种莫名的带着怒气的举动让我感到屈辱,我想我会高兴他又给了我一个接近他的机会,但是现在,我只感觉羞愤。
  他没有回答,伸手摸了一下嘴唇,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迹,然后捏住我的下巴,逼我抬头迎视他。他的力道几乎要捏碎我的下巴,我痛叫出声,但他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我瞪视他,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抹飞速掠过的残忍的神情,我愣住。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对我似乎非常的愤恨。
  于是我放弃挣扎,无奈的说,“你想怎样?我不是已经说了不出去了么?你愿意派多少人守在这里都是你的事情,我再也不发表意见了好不好?”
  他依旧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我只好继续说,“不管怎样,你先松手好吧?如果你恼恨我咬你,那我也让你咬回去好了!”我闭上眼,抿起嘴,等待疼痛的到来。

 许久,我感觉到下巴被松开了,但是却没有被咬。我张开双眼,吃惊的发现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但让我觉得浑身的不舒服。
  “我忽然发现我好像非常喜欢你,就算淼儿也不能阻止我想要你的念头!”他缓缓的开口,而我则因为无法消化他这种举动与话语明显心口不一的行为而张口结舌。
  我不是傻瓜!尽管他刚刚吻了我,尽管他嘴里说着喜欢我,但是我从他身上只能感觉到愤怒和恨意,却丝毫感觉不到爱意。尽管我一直强迫自己处于一种不确定的状态中,努力让自己去打这场甚至没有百分之三十胜算的仗已经是违背我自己的习惯了,但是,如果现在让我去跳进一个摆明了就是陷阱的深坑,却还是很难做到的!
  我定了定神,告诉自己在没有搞清楚他的意图之前,不能轻易作出任何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但是我发现我自己还没有喜欢你到背叛我妹妹的地步!”我盯视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他依旧维持着那抹邪邪的笑容,“我没说要你背叛淼儿,也没说我要背叛她,”看着我不明白的眼光,他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如果我说我还是会娶淼儿,但是我希望同时拥有你,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我感到全身的血液被迅速抽离。没有任何思考,我出手打了他一个耳光。然后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我知道他愣住是因为我看到他的笑容凝固,而我愣住则是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人,是一种很矛盾的动物。
  如果他早一点对我说这句话,我很可能会非常高兴的顺水推舟,因为这个结局虽然不十全十美,但至少也是我希望的一种可能性。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原来人都是贪心的。当你给了别人一样东西时,你会希望他回报你更多至少是相同的东西。我就是。因为我真的爱上他,所以我已经开始希望他会爱我,至少是尊重,而不是这样让自己感到毫无尊严。
  “你自己说过你想在一辈子跟定一个男人之前出轨一次的不是么?”他恶狠狠地说道,仿佛要吃了我,脸颊上红红的印子显现出我刚才那记力道不轻。
  我无语。胸口的旧伤疤又破了个洞,冷意不停的往里窜。我很想说,那时候不一样,那时候的我只想着如何勾引他,但是现在的我,不管我怎么提醒自己,却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想着要他爱我。可是,我不能说,一说就会满盘皆输。我哀伤地看着他,幽幽地开口,“那又如何?我也说过我那时候不知道你和淼儿的关系。”
  他突然嗤笑了一声,仿佛从牙齿缝里迸出两个字,“是么?”
  

第十四章(2)

  我不解他的语意,但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我不敢再说什么。我们对视了很久,然后他站直了身子,把地上我掉落的手机捡起来扔回给远远站着的保镖,那个人刚刚走开了,现在刚回来。
  “我不是君子!”他的目光没有放在我身上,而是看向窗外,“既然很不幸的我们已经有了不该有的牵扯,那么现在你只能照我的游戏规则!”他的口气逐渐变得缓和,他把手插入裤带,斜靠在墙边上,“何况我现在对你还是很有兴趣!”
  我深吸一口气,“那淼儿?”
  “没有人会去告诉她。”他很简洁的说。
  “你不怕我说出去?”我挑衅地扭头看他。
  他勾了勾嘴角,“套一句你说过的话,只要我告诉她我爱的是她,和你只不过是各取所需,你认为她会放弃我么?”
  我无力。他确实不是君子,而且甚至有些无赖。我很矛盾,一方面他这种做法很符合我的要求,但是另一方面,我很失望,我不希望我的纪皓哲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有一瞬间我宁可他从来不曾注意过我,那样至少他还会维持我心目中的那个擦皮鞋的小男孩的形象。不过,挺好的。我安慰自己,我似乎又可以狠心利用他了,真小人总比伪君子好对付多了。而且我庆幸不用另找方法来再次引诱他。
  还有一点,我想展皓哲错了,那就是淼儿不是我,不是他,也不是任何人,淼儿是个天使般的女孩,她绝对不会在发现我和展皓哲的关系之后还能无动于衷。那个时候我不认为她还会要展皓哲,她二十多年的完美世界绝对容纳不下这么一个不完美的男人。展皓哲太不了解淼儿了。
  可能是我的沉默让他认为我还在犹豫,他又说道,“你可以考虑,不过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他和保镖做了个手势,对我丢下一句话,“后天我会叫人来接你出院!”随即大步离开了医院。
  我走回病房,爬上床,夜更深了,我却更加清醒。我逐渐意识到一件事情,展皓哲可能已经发现我是有意接近他的,至少他一定知道我一直知道他和淼儿的关系。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的,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还是要和我在一起,但是如果我想成功,那么我必须加速实施我的最终计划。
  
  住院的第三天整整一天,除了雅心和斐仪清来看过我,张世杰打了个电话给我以外,其他的人没有一个人给过只言片语的慰问。我再一次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悲哀。对于那个给了我生命的父亲,和给了我姓氏的外公来说,我究竟算什么而存在着呢?不讨人喜欢的绊脚石?还是唯一可以继承遗产的血脉?但不管是那一种,我想我都不是那个感情的羁绊。
  而这,才是我想要的。
  我不算是一个还怕孤独和寂寞的人,因为这么多年,我都告诉自己,要想生存,就必须习惯孤独,而不要去指望那些不值钱又无用的感情。可是,可能是身体不好的时候感情也会变得脆弱,住在医院里的这一天,我确实如此的渴望感情。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不过,对于你从来不曾奢望的人,自然就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对于你已经放注了感情的人,自然就会格外的苛求。
  也所以,我突然憎恨起展皓哲。
  说实在的,从我下决心勾引他的那刻起,我对他多少是有一点歉疚的,而当我发现自己爱上他开始,我则开始患得患失。但是现在,当我确定我不可能得到他的爱情时,我开始憎恨他。
  我说过,我不是天使。所有电视和小说里的坏人,都是永远只会责怪别人对自己的不公平,而从不会责怪自己。我也是。我不会去想、也不愿去考虑我曾经接近他的目的,我只会去想,既然我爱他,我却得不到他,那么我只能恨他。
  想到他说明天会叫人来接我出院,我决定不听话。因为我的目的已经非常清晰,那就是破坏淼儿和他的好事,从现在开始,掌控全盘的人必须是我,而不是他,更不会是任何人!


第十四章(3)

  凌晨4点半,我已经醒来。我耐性的等到护工每天早上大约半小时例行的洗簌和打早饭的时间,悄悄起床,快速换好衣服,带上昨天夜里整理好的衣物,悄悄打开房门。
  不出我所料,那个保镖也不在。我昨天注意到,他会趁早上护士们都开始查房的这个时候去洗手间,所以我不会遇到任何阻拦。但是我只有两分钟的时间,因为马上护士会查房到这里。就算她们会认为我在洗手间,但也最多拖延5分钟。不过,足够了。
  清晨电梯里根本就没有人,我很快的下了楼,快速走到外面。医院门口总是停着一排出租车,我上了最近的一辆,示意司机立刻离开。但是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我一跳。
  不是熟悉的《彩虹的微笑》,而是陌生的来电。我疑惑的推开手机滑盖,“喂?”
  “林大小姐,”一个陌生却又似乎在哪里听过的声音传过来。
  “哪位?”我奇怪的发问。
  “呵呵呵——”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声响起来,“林大小姐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
  “我不喜欢猜谜,有事请直说!”我有点不耐烦,这种人只在上大学的时候碰到过,一般都是无聊的追求者,总是不自报家门,让人感觉象变态。
  对方沉默了一下,很快说道,“你还送了一首歌给我呢,忘记了?”
  我一愣,但很快反映过来,一张长相英俊但邪气的脸孔从脑海里闪过,“安——定国?”说话的同时,我忽然忆起展皓哲说过他不会罢休,难道是真的?
  “哈,林大小姐总算想起来了。”他笑了一声,“为了报答你送我的歌,我也送了一样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我立刻反问,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已经寄到你住的地方,很快你就能看到了!”
  “你想要什么?”我想他绝对不会这么好心送我东西,必定想要达到某种目的。
  听到我的问话,他笑了起来,“我真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聪明的女人。”
  我咬咬唇,说道,“我却不喜欢和不爽快的人打交道!”
  “很好,我想我们会很投机。”安定国终于不再笑下去,清晰而低沉的话音传过来,“希望你看到我送的东西之后,可以给我电话。我非常期待!”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我关上滑盖,有些气闷。还有那么多事情没解决,现在偏偏又冒出一个安定国。
  回到公寓,意外的雅心不在。我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客厅里的钟,才6点,她居然不在家。我好笑的摇摇头,这丫头还说斐仪清配不上她,我看就快结婚了才是真的。
  好好的泡了一个热水澡,给自己弄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医院里的味道和食物已经让我倒足了胃口。期间响起了无数声电话,我都置之不理,并且索性把固定电话线拔掉。手机响起的时候,我瞄了眼号码,是展皓哲。我干脆把电池板也卸了下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有种非常快意的感觉!
  谁也别想掌控我!
  
  8点,快递送到。我找了一把剪刀,小心的剪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非常令我吃惊的是,竟然是几张照片。而照片里的人,赫然是我和展皓哲!
  我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照片。我隐约想起那天夜里,展皓哲强吻我的时候我眼角闪过的亮光,那么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拍下来的。客观的说,角度拍的非常好。我被抓着手腕压在墙上,一个男人低头吻我。可以清楚的看清我的面孔和我吃惊的表情,却没有男人的正面,但是只要是熟悉的人,都可以从发型和侧面看出是展皓哲!
  一共五张照片,角度略有差异,却把一连串的动作清楚的记录下来,展皓哲把我按在墙上强吻我。
  我失笑,安定国,有你的!
  不管安定国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很清楚这些照片流出去的后果。展皓哲在订婚后几天就强吻未婚妻的姐姐,这绝对会是前所未有的丑闻!而且虽然是强吻,也不会有人相信我是清白的,半夜三更我和他在外面见面就足够外界猜测和八卦媒体讨论一两个月的了。
  但是,安定国却也无疑在某种程度上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微笑起来,呵呵,有了这些照片,我可以随时让殷启泰颜面尽失,当然这是最后玉石俱焚的做法,因为这样作势必会把林家也搭进去。
  那么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暂时阻止安定国的计划,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十五章(1)

  我重新给手机装回电池板,按照之前安定国的来电号码回拨过去。
  电话铃没有响太久,对方就接了起来,“林大小姐,你终于回电话了!”
  “你想要什么?”我开门见山地问他。
  “你可真是直接!”他嘀咕了一声,然后说,“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要追求你。”
  “这种追求方式倒也算新颖!”我讥讽地说道。
  他没有理会我的嘲讽,“但是你的妹夫,”他停顿了一下,但很快继续说道,“他太不给我面子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现在我为了扳回面子,必须让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是笑着说的,但我知道不会这么简单。深呼吸了一下,我问他,“但是我想您要的不会只是一个机会吧?”
  “我还不至于会霸王硬上工的,林大小姐!”他又开始笑,“你以为凭我安定国,需要这么下流的手段么?”
  那很难说!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但是我也只能外交式地笑笑,“我只是没想到我的行情会这么好!”说真的,我从不知道我也会惹到这些麻烦,我一直以为只有淼儿才会碰到这些问题。
  “如何?成交么?”他问道。
  我想了一下,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犹豫,“你不介意让我考虑几天吧?”
  “当然不介意!”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胜券在握,“不过我希望不要太长!毕竟我可是很喜欢你的呢!”
  “一个礼拜?”我提出一个试探性的建议。
  “就一个礼拜!”他很果断。“下周三,LFS广场三楼咖啡厅,我恭候您!”
  “好!”我想一周应该足够了,计划已经在我脑海里成形。
  
  我换了套衣服,开车去公司。既然决定了,就要把所有相关事宜处理好。
  走进办公室时,我的助理吃惊的起身慰问我,“您身体好了?”
  我微笑以对,顺便注意到张世杰的办公室里有人。也就是说在他进来打扰我之前,我有充裕的时间扫尾。
  打好辞职信,我把所有东西整理收拾起来。几乎刚收拾好,张世杰就推门进来,“我听eda说你来了!你已经好了?”
  “不过就是肠胃炎,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继续收拾一些零碎东西。
  他注意到我的动作,声音变得僵硬,“你这是——”
  “辞职!”我很快的接口,故意不去看他。
  “我不同意!”他嘶哑的说。
  “随你,但我不会留下来!”我把辞职信递给他,他不接。于是我走出办公室,把辞职信放到eda桌上,“等会儿替我给总经理!”
  eda目瞪口呆,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又走回办公室,抱起装着我的东西的箱子,准备离开。
  “小焱!你这算什么?”他拉住我,“没有交接?”
  我转过脸,不让自己心软,“我一个月前已经开始把我的工作教给eda了!你知道我外公一直想我回家帮他,别为难我!”
  “我为难你?”他的嘴唇抖了抖,“原来我,对你那么没有价值么?”
  “你一直是我的朋友!”我有些不忍地轻声说道。
  他盯着我好久,终于颓然的放开我。
  我咬咬唇,“对不起!”慢慢走出去。
  门在我身后关上,我想我唯一可以自我救赎的机会也被我关上了。
  
  走出公司的大楼,我还有些茫然。直到感觉到有大滴大滴的水珠打在我的脸上,我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急速的奔跑,我抬头望向天空,看见如箭一般的水滴从天而降,我才意识到,下雨了!
  原来,连老天都在帮我。我告诉自己,真是个适合苦肉计的天气。


第十五章(2)

  雨下的很大,我浑身淋得湿透。站在公共电话亭里,我拨通了展皓哲的手机。
  “喂?”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十分不悦,感觉好像刚刚发过火似的。
  “是我!”我不用刻意伪装,便已经冷到声音都在发抖。
  “该死的,你究竟在哪里?”展皓哲在电话那头大吼,“为什么电话一直不能接通?”
  我吸了一口气,他这算是为我着急么?我搓了搓因为衣服湿透而发冷的胳膊,“我在jg路中环高架下面,我没有伞!”
  “找个地方躲一躲,我立刻过来!”他挂断了电话。
  我挂断电话,留在电话亭里躲雨。所幸雨下的很大,没有什么人试图用电话。我一边搓着胳膊取暖,一边思忖着展皓哲焦急的语气,他一定因为找不到我而大为光火。象他这种人,一定很不习惯别人不听他的话。而我,非但没有乖乖的留在医院等他,而且甚至不知所踪。看来,我在实施计划之前,还得好好想想怎么解释我的“失踪”呢!
  当他的凯迪拉克停在电话亭边上的时候,我有些错愕的看着车子激起的一大片水花。从水花溅起的高度来看,他的车速绝对是惊人的。所以当他走下车子,以无比大的力气打开电话亭的门的时候,我只能以一种冷的已经几乎不能说话的样子来面对他,以逃避他可能的立即的责难。我相信此刻我浑身湿透的衣服和因为寒冷而苍白的脸孔一定是显得非常的楚楚可怜。
  不出我所料,他看见我的样子,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迅速脱下身上的外衣裹住我,然后护着我小跑着进入车子。关上车门后,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打开了车内的暖气,从后座拿出一块大毛巾扔给我,很简洁的说了一句,“擦干你的头发!”接着发动了车子,此后一路无语。
  车子停在了他住的酒店式公寓门前,我没有笨到去问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毕竟如果想要质问一个人,当然还是在不会受人打扰的地方才安全。

  打开门,他径直走进他的卧室,我则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这虽然是我第二次来,但是上次的夺门而逃我并没有多少时间注意他的房子。这次倒是给了我机会欣赏了一下。平心而论,房子的装饰没有多大创意,和他的卧室差不多,就是一概的黑和白,一定要说风格,那就只有两个字,“简洁”!
  只要看过他的房子,我想大多数的人都会在心里勾勒出主人的性格,多少有些“偏执”!我在心里微笑了一下,此人和我在性格上还真是有些相象呢!
  “先去洗个澡!”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团黑影抛了过来。
  我出于本能的接住了展皓哲抛过来的东西,是一套男式睡衣。
  “我没有女用的东西!”他冷冷的开口,可能是为了解答我脸上露出来的困惑。
  我没有说什么,直接走进浴室,脱下湿透的衣服,然后打开热水器,让热水冲刷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感觉到冰冷的身体终于回暖。我这才解开我的头发,让热水冲洗。
  不知道是热水过于舒服让我不想停止,还是因为心底潜藏的不确定让我又开始犹豫和害怕,我想我一定是陷入了一阵无意识地状态。直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和展皓哲惯有的一种不耐烦的冷漠声音,“你不会睡着了吧?”
  “没有,我快好了!”我扬声回应了一句,并且反手关上了龙头。
  擦干身子,换上那套明显过大的男式睡衣,我对着浴室里的镜子擦拭头发。我注意到镜子里的我脸色已经恢复红润,眼睛则因为即将要开始进行的计划而闪现出不确定的神情。我定了定神,深吸几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轻声对自己说,“别怕,林焱!”然后,我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从今夜开始,我将把灵魂都卖给魔鬼!


第十五章(3)

  我把整个身体陷在沙发里,展皓哲已经放了一杯热牛奶在茶几上,我拿起来慢慢地喝下肚子。然后我放下杯子,看向坐在对面的展皓哲。
  他靠在沙发后背上,翘着二郎腿,双手交握放在大腿上。他的眼睛盯着我,我知道他有很多话等着问我,但是我也知道他在等我开口。
  我吸了口气,咬了咬下唇。这些小动作是我精心设计过的,因为这样会很容易让我的鼻子发酸,继而流泪。大学的时候曾在学校的迎新晚会上演过两出戏,那时候我就学会了如何让自己流泪的最好办法。
  伴着从眼眶里成串滚落的眼泪,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哽咽,“对不起!”
  果然,他皱起了眉,应该既是因为我突如其来的眼泪,又是因为我突如其来的道歉。“林大小姐会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的?”尽管他的语调依旧冰冷,但是我听出了里面带了丝困惑和焦急。
  “今天,安定国来找我!”我故意让自己说得很缓慢,同时注意他的表情,在我提到安定国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了一丝波动。
  他沉默了,由于灯光的缘故,我不太敢肯定是否看到他的手背似乎因为用劲而泛白。好久他终于再度开口,“他——伤害了你?”声音竟然出乎我意料的粗嘎,而他的反应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他会问我是为了什么事情。我恍然有些意识到他对我的担心似乎超过我的想象,而因为这一认知我竟然忘记了我下面要说些什么。

  因为我的沉默他的表情又开始变得有些紧张,再度开口时声音更为低哑,“该死的,他对你做了什么?”这次我可以确信我看到他原本交握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捏成了拳头状,并且手背泛白。
  我这才明了我的眼泪和我的话已经误导了他。尽管这种效果似乎比我原先预想的更好,但是却也误导了我们谈话的方向。我连忙摇头,“没有!他没有伤害我!”
  “那么你该死的究竟为什么哭?”他腾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原先低哑的嗓音瞬间变得高扬,身子同时欺进我,坐在了茶几上。
  我下意识地身体往后,抬头看他,他高大的身子对我形成了极大的压迫感。而因为背光,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身体上散发出的一种因为紧张释放而转变成的怒气竟然让我有些害怕。我强抑住心底的颤抖,逼自己继续原先就准备好的说辞。
  “他威胁我。”
  “威胁?”展皓哲坐直了身子,面容重新显现在灯光之下,我注意到他挑着眉,对我的话感到疑惑。“他还能威胁你什么?”
  我拿起进屋时扔在沙发上的皮包,从里面翻出安定国快递过来的信封,递给他。他颇为戒备的看了看我手上的信封,然后接过它,抽出里面的照片。里面有四张照片,我自己留下了一张,以备他用,反正他不会知道一共有几张照片。
  不出我所料,随着他一张一张翻看照片的动作,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很快的他丢开了它,抬眼看我。令我吃惊的是,只是这么一瞬,他脸上的表情已然恢复至波澜不惊,我已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他的眼眸竟然是漆黑漆黑的。和他数次交手,我已多少有些了解他,每次他的眼眸呈现黑色时,我知道他的怒气已经上扬。
  我继续装作泫然欲滴的样子,尽管眼泪已经止住了,但睫毛上仍然挂着泪珠,我故意没有擦拭它们。“他说,如果我不接受他的追求,他就会把它们公布于众。”
  “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低幽,没有了先前的焦急,却隐隐传出阴冷,没来由地让我心惊。
  “你希望我说什么?”我扯出一丝苦笑,也低低地反问他,却不快的感觉到心底掠过一丝希冀,我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奢望什么?

  他没有立刻接口,只是目光清冷地盯着我。
  为着这个目光,我突然觉得发冷,心底扬起一抹酸涩。是啊,他希望我说什么?或者说我希望他希望我说什么?此时此刻我原先的计划竟然变成了一种幼稚可笑的试探。难道说他会希望我不接受威胁,任凭照片散发全世界?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我只是再一次印证我永远不如淼儿而已。
  眼泪在一刹那间毫无防备的自由坠落,这次不受我的控制。我却恼恨这种软弱,从淼儿和王怡嫁进殷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发过誓绝对不会毫无目的的在人前落泪。而面对展皓哲,我破戒了!
  我抬手恶狠狠地擦掉那该死的眼泪,力度之大甚至让我觉得脸皮刺痛。“我当然只能答应他!我总不能看着林家为了你莫名其妙的举动受辱!”我不停的擦着脸孔,我不知道这该死的眼泪为什么会一直擦不干净?
  “那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终于再次开口。
  我愣了一下,停下了擦眼泪的动作,一下子没能明白他的问话,只能呆呆的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抚上我的脸,代替我擦着我的眼泪。
  “什么?”我抽泣着问他。
  “刚刚为什么说对不起?”他的声音平静,抚过我脸的手轻柔而冰冷。
  我的眼泪止住了,醒起了我说过的话。原来,他的思路一直很清晰,没能被我的眼泪左右。于是我垂下眼帘,重新戴上面具,“因为后来我改变主意了!”


第十六章(1)

  他原本轻抚我脸颊的手停住了。
  我没看他,轻轻地离开他的手碰触的范围,把自己的身子慢慢地蜷成一团缩在沙发上,用一种非常低近乎呓语地声音说,“我今天递了辞呈,离开了世盛!就在我打电话给你之前。”
  “为什么?”他的声音依然平静。
  于是我笑了起来,以一种神经质的笑法,笑得眼泪再次肆无忌惮地爬满了我的脸。然后在他伸手想要抓住我的时候,我止住了笑,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他,嗓音嘶哑的说,“你觉得为什么呢?我也一直问我自己,最后我想,”我停了下来,因为发现自己竟然哽咽地说不下去,我把脸埋进双手,感觉眼泪从指缝中滑落,“我大概是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自己被抱住了,耳边传来“砰砰砰砰”的声音,我有好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的心跳还是我的心跳,但是就是这个怀抱和这个心跳让我差一点又迷失了自己。我想我真的是疯了!但只是一瞬间,耳边传来的展皓哲依旧冷静平淡的声音让我又清醒了过来。
  “为什么这么说?”
  我告诉自己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怕我的改变主意会伤害到淼儿而已。我靠在他胸前一动不动,幽幽地说,“你不是说叫我考虑一下你的提议么?”
  他没有回答。我们就维持着这么一个亲密的姿势,但是两个身躯和两颗心却这么的僵硬和疏离。

  带着心底的一丝冷笑,我继续说,“如果我告诉你我疯了,我突然想要公布我们的‘奸情’,想要破坏你和淼儿的好事,你会不会后悔你的那个提议?”
  他慢慢地松开我,动作之缓慢让我忍不住猜测他此刻的脑海里是不是在急速寻找应对之法。我故意不再说什么,给他时间考虑。他握住我的肩膀,把我安定在他的一臂距离处,双眼逡巡着我的双眼,原本紧抿的薄唇慢慢张开,“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这两个字,而你,和我是一类人,从不后悔,也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不是么?”
  我笑了起来,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书上说过,薄唇男子多无情!
  “哦?”我斜睨他,“那又如何?”
  “所以,”他紧紧盯着我,仿佛一头豹子盯着猎物,眼眸幽黑,“我不会收回我的提议,而你,当然也不会反悔答应安定国的事情!”
  胸口一阵剧痛,他在显示他不介意和别人分享一个女人的大度么,还是明确我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满足情欲的女人?终于,我再次意识到自己和淼儿不可能在一个天平上。
  我咬住下唇,恨意让我完全清醒,嘴角勾起一抹苦楚的笑意,“但是,你不会了解会让女人失去理智的原因只有两样!”
  “哪两样?”
  “爱和恨。”这回换我紧紧盯着他,“我自己也很意外,我也不想,但是没有办法,我爱上你了!”
  他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呆滞,可是我不给他仔细思考的机会,直接扔出一串话,“我一直挣扎着告诉自己,你是我的准妹夫,我不可以爱上你,而你也不可能爱上我。所以你的提议让我很愤怒,因为我觉得你在侮辱我。可是,安定国的威胁突然让我意识到,如果这是一个可以得到你的方法,我为什么不试一试?”
  这些话半真半假,因此我说得极为顺口,有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

  他仍然没有说话,也许是极度错愕,也许是在想什么办法,但是他的眼眸依旧漆黑,所以我知道我的表白并没有打动他,只是诧异而已。
  我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不过,你放心,在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还是放弃了。你说的对,我姓林,姓林的人从不作没有好处的事。”
  “那么,就像你说的,”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开了口,“如果这是一个可以得到我的方法,为什么不算有好处呢?”
  “你不会爱我,我得到你又有何用?”这是真话。因为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我从来不和淼儿争夺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母亲的死亡真相震动了我,如果不是为了报复,我一辈子也不会去想得到这个不爱我的男人。“你觉得,一个已经习惯所有的人都爱天使的人,为什么要那么费力地去得到一份不可能的爱?”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作这种伤心的事情!”
  他黑黝黝的眸子继续盯着我,感觉仿佛要透过我的眼睛看进我的心。我没有闪避,因为此时此刻这是我的真心话。然后,他用一只手背拭去了我的泪,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看见他的嘴角掠过一抹笑意,因为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而且为了这个在他来说可能只是条件反射,但在我来说却让我心软的动作,我几乎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因啜泣而发抖。
  “所以,你答应我的提议了。”这句是肯定,不是疑问。
  这次我确定他是在微笑,我突然有种感觉,似乎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我都会答应他的“提议”。也许他一直知道我的目的,说不定也包括我的动机之一——为了Essorer拥有的林氏股份得到他!

[ 本帖最后由 木木燃 于 2008-4-6 11:5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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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是天使》完整版2 作者:阳羽
第十六章(2)

  不过无妨!只要他不知道我的另一个动机,也是真正的动机,他就永远不会想到我也许会选择玉石俱焚的做法!
  我迷蒙的透过泪眼看着他,“所以,”我学着他之前的口气,“给我三天,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三天?”我相信我的口气相当的凄苦。
  他挑了挑眉,“三天?我们两个?”
  我闭了闭眼,“我们离开这里,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我睁开眼,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三天,我就满意了,足够让我把你还给淼儿了!”
  这次我相信就算是铁人也会被我绝对凄楚而真实的样子打动。展皓哲也不例外,他明显因为我的这番话怔住了,随即眼眸渐渐浮上熟悉的琥珀色。他俯头,嘴唇轻柔的摩擦我的脸颊,移向我的耳边,“为什么不问我三天够不够?我没说过提议的有效期只有三天。”
  “我是指这三天你只属于我。”我闭着眼微笑,“因为三天后,不管事实上我俩关系如何,但你将回到贴有殷淼专用标签的世界,而我,将会贴上安定国专用的标签。”
  当他狠狠地咬住我的耳垂时,伴随着痛感的是我心底闪过的一阵快意,他终于被我激怒了,我有一股报复的平衡感。我就是要让他认知,我不会只有他一个男人,即使我真的爱他,也不会!我说过,林家的人决不会以德报怨。
  “我有没有说过,我真是喜欢你!”他在我耳边说道,口气里的咬牙切齿让我非常舒服。这就是男人,就算我答应安定国的追求是他希望的结果,他也希望我心底只有他一个人。
  “有多喜欢?”我轻笑。
  “这个世界上会放弃天使而选择巫婆的人大概只有我了,你说我有多喜欢你?”他的牙齿开始从我的耳朵转移阵地至我的脖子。
  “放弃?充其量也只是在得不到纯洁天使之前暂时迷恋巫婆的身体罢了。”我娇嗔地抱住他的头,手指插入他的头发中,被他的吮吸啃噬弄得开始有些气息不稳,“你不需要对我说甜言蜜语,我也不需要你的承诺,只要完全属于我的三天就够了!啊!”
  他低头隔着我的睡衣咬了一下我的乳尖,我痛得尖叫。他抬头看我,“你上辈子就算不是个巫婆,至少也是个妖精!”他的声音沙哑地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但是他抵住我下半身的热量让我明显的感到他强烈的欲望。
  我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任凭他把我压倒在沙发上,缠绕纠结……
  
  窗外的雨下了一夜,而我听着雨声几乎一夜无眠,只是慢慢地呼吸着身边的人的呼吸,闭着眼睛躺着。从母亲死后,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等待天亮,不很舒服也不习惯。我记得泰戈尔有首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地球的两端,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我想,这就是我和展皓哲的印证。而且,我比那首诗里的人还惨,因为即使我说了我爱他,他也不相信,也不会爱我。
  展皓哲睡得很沉,他的一只手枕在我的脖子下面,另一只手则搭在我的腰上。因为害怕惊醒他,我不敢翻身,手臂朝下几乎已经麻木。随着天色渐亮,我睁开眼,已经可以看清他的睡脸。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一个男人的脸,他真的长得很象西方人,要不是一头浓密的黑发和黄皮肤,他的五官绝对会让人认为是欧洲人。
  上一次和展皓哲亲密的时候,因为疼痛和害怕,我没有好好注视过他,事后他走的又匆忙,我唯一记得的就是他额头上的那条疤。想到这儿,我胸口又开始隐隐的痛。曾几何时,我和他的心非常的贴近,但是现在,即便他拥着我,我却只觉的陌生和遥远。我把目光从他的五官移到他的额头,因为之前的亲密行为而被汗水浸湿的刘海搭在他的前额遮住了那条疤痕,我伸出还能活动的一只手很轻的拂开他的刘海,然后忍不住轻轻地抚摸那条疤痕。在我的心里,只有这条疤痕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小男孩拥有的,所以我珍惜它。
  我着魔似的摸着那条疤,以至连展皓哲被我弄醒我都不知道,直到感觉到腰上的胳膊突然收紧,我才猛然清醒过来,然后因为对上他琥珀色的双眼而吓了一跳。
  “啊!”我一惊,缩回手,“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为什么摸我的额头?”他的声音因为刚醒而显得异常低沉。
  我掩饰的笑笑,状似不经意的问,“为什么你这里会有一道疤?”


第十六章(3)

  他“嗯”了一声,然后极其慵懒地环紧我,四肢和我交缠在一起,整个头埋进我的肩窝,嘴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我的颈项,“基本上每个人身上都会有疤的,为什么想要问这个?”
  我被他弄得痒痒的,一边推拒着他,一边岔开话题,“没什么!随便问问。”既然他不说,说明他要么忘记了,要么觉得无关紧要,那我何必非得让他说,徒增烦恼而已。“你不用上班么?”
  “你忘了你自己说要三天的?”他继续缠绕上来,嘴唇追寻着我的嘴唇。
  “可是,你不用请假么?”我被他弄得全然无法思考,思绪和话语都开始破碎。“而且,又不是说在这里——”
  “嘘——我会处理!”他灼热的嘴唇紧紧覆盖住我的,我再也无法思考……
  
  这次我终于累得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展皓哲已经不在旁边。我坐起来,发现干净的衣服已经被放在旁边的窗台上。
  着装洗簌完毕后,我走出房门,却仍然没有发现展皓哲的踪迹。但是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着牛奶和面包,还有一张字条,“我去公司处理些事情,中午回来接你。”
  我这才发现肚子确实已经很饿了,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客厅里的钟,竟然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外面也确实是艳阳高照,看来雨已经彻底停了。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解决民生问题再说。但是刚坐下来,我就听到开门声和说话声。
  “我要出差三天……嗯,对,到厦门……我会想你,乖!”
  展皓哲关上门,挂断电话的同时看到了我,我假装没听见他刚刚打电话,朝他笑笑,“不好意思,我刚醒!”一边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面包。
  “很正常,想必你很累!”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语气略带揶揄。
  我感觉一股热浪从头烧到脚,这个男人,还真是——有左拥右抱的天赋!我白了他一眼,低头恶狠狠的啃我的面包,不想和他讨论这种有色话题。

  他走过来,从背后用胳膊环住我,咬了一口我的面包,然后毫无预警地掰过我的头吻住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塞入了一口面包。我下意识的推拒他,他却丝毫不让,舌头硬是顶进来和我的纠缠,直到我憋不住气不得已把面包咽下为止。
  我看着他半尺以外得意的笑脸,简直是又惊又气又怒又好笑,拿起牛奶灌了两口,低叫道,“我真是不知道你会这么恶心!”
  “恶心?”他状似发怒地再度捉住我,恶狠狠的吻住我,直到我再次差点窒息,“我可不介意你的口水!”
  这次我不敢再发表意见,只得三下五除二赶快解决我的早餐兼午餐。他则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解着领带走进卧室。
  望着他的背影,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这曾经是我幻想过的和爱人一起的画面。但是,在我和展皓哲之间,却有着那么多的虚假和不切实际。我提醒自己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你想要去哪里?”从卧室里传出他的声音,我第一次听到他如此高扬的声音。在我的印象里,除了偶发的怒气,他一直是冷淡的。事实上,今天早上到现在有些孩子气的他都是让我有些陌生的。
  “哦,随便!”我应了一句。
  “你们国内不是有句话,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随便?”他走出来,已经换了一套休闲服,笑笑地说。
  “啊?”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那是官场酒桌上的荤段子,你也学会了?”
  “嗯哼!”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突然莫名地有丝不高兴。
  我还是不能掌握他的情绪,他有时候情绪实在是转变的非常快。我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说,“青岛?大连?我喜欢海边!”我故意挑了北方,既然他刚刚对淼儿说南方,那我就偏选北方。其实不是什么关键问题,但我就是莫名想要试探一下。
  “好,没问题!”他出乎意料地爽快反倒让我有些气闷。他还真是对我们的关系不会曝光深具信心啊!
  “不过我想了一下,还是厦门或者深圳好了!”我假装改了主意,“我没去过南方!”我冲他笑笑,他扬了扬好看的眉毛,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脸。
  “无所谓,都可以!”他的简洁再度让我气闷。
  
  当走下飞机,一阵凉风吹过我的脸,吹起我的外套下摆的时候,展皓哲伸手搂住了我。我一边贴近他,一边则想起刚才上飞机之前发给淼儿的短信,“我到厦门出差,想让我带什么东西给你?”


第十七章(1)

  我完全没有预料到展皓哲竟然没有带我住市中心酒店,而是到了郊区靠近海边渔村的一个小镇。但是,我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带着隐约咸腥味的空气,嘴角上总是挂着憨厚微笑的村民,还有随处可以听见的吆喝声,在在让我想起小时候住过的小镇。最重要的,没人认识我们。
  起初的两天,我几乎快要忘记一切又一切的恩怨了,我和我爱的人在一个我爱的地方,一切都美妙的象天堂。虽然没有热闹的街市,没有华丽的服装店和昂贵的饭店,没有好玩的游乐场,两个人只是在海边散散步,烤烤鱼,夜晚相拥而眠,但是已经让我很满足。说真的,我很庆幸展皓哲带我来了这里,让我们可以真正的两个人在一起。同时,让我对他也竟然有了些刮目相看,他所做的一切让我迷惑、甚至有些依恋。
  但随着时间的飞逝,随着展皓哲逐渐增多的电话,有公司的,还有淼儿的,我逐渐清醒我所作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就要和我的妹妹结婚,他不爱我。这几乎完美的一切更加刺激了我报复的决心!
  因此今天早上,我趁他还在睡觉的时候,留了张字条说是去买早点。实际上我跑到了邮局,以展皓哲的名义发了一个加急电报给展皓哲的秘书,叫她告诉淼儿,说展皓哲要延迟一天回去,因为我知道展皓哲昨晚和淼儿通电话时说过明天一早回去。同时我又发了一条短信给淼儿,告诉她我也要后天才能回去,还告诉她我住的地址——当然是和展皓哲同样的地方。然后我买了早点回到住的地方,以最后一天的名义粘着展皓哲把手机关了。
  我相信淼儿如果找不到展皓哲,很有可能会飞来这里,因为我告诉她的地址和展皓哲的一模一样。如果她疑心,她只要打电话到旅店前台查询,立刻可以知道我们两个人登记的是同一间房间。当然,如果她真的纯洁得比我想的还要天使,她也有可能不会疑心。我在赌,赌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女人,一样会猜忌嫉妒。
  幽长的叹息从我的嘴里溢出来。我知道自己越是看着展皓哲,我想要得到他的心思就越重,但是我很清楚,得到他之后如果他还是不能爱我,我会比得不到他更痛苦。所以我宁可得不到。长久以来,我一直是这么做的,所以这次我也一定做得到。
  
  “我的小女巫又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看见展皓哲正拉着一根鱼杆看着我。他头上歪歪地带了一顶遮阳帽,眼神颇为戏谑,嘴里更是滑稽的叼着一根芦苇杆。我笑了起来,他现在的样子简直是越来越不像我原先知道的那个“展总”了。
  “我在想,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的你!”我小心地移到他边上,因为我们目前正坐在一条很小的小船上,而我很不凑巧不会游泳。我伸手拿走他嘴里的芦苇杆,放到自己嘴里,但是很快的就又吐出来,附带几口口水,因为味道很怪。我扮了个鬼脸,“我更喜欢这里,宁静,质朴,就像天堂!”我咽下了一句话,因为在这里的他让我感觉只属于我。
  他凝视我,“我以为女巫不会喜欢天堂的!”他说着笑了起来,眼睛里也充满了笑意。
  “那你还带我来这里?”我有些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顺手撩了一泼水往他身上。没想到却引来船身的摇晃。我吓得连忙抓住他,再也不敢乱动。
  他大笑,鱼杆都跟着他抖动,“我就是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才带你来。”
  我气的掐了他一把,却因为他接下来的话心跳漏了一拍,
  “因为我喜欢看你失控的样子。”
  他的头俯下来,嘴唇盖住了我的,我闭上眼睛,感受他只有在这里才流露出来的温柔。这一瞬间我甚至祈祷时光永远停滞。
  好久,他的嘴唇从我嘴上挪开,我睁开眼,注意到他眼眸里覆盖了一层氤氲。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连忙推开他,“你别吓我!这里可不行!”
  “不行什么?”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头恶作剧的故意往我脖子上蹭。
  我急忙躲开他,“别闹了,光天化日地你可不能调戏良家妇女!”
  “你算良家妇女么?”他笑着说,但他嘴角的笑很快冻结了,因为我们同时意识到这句话背后可能有的含意。
  我假装没在意,但是心里却冒出一股说不出的凄凉。尽管知道他无意,但是有时候人就是会在意一些话。我转过头,拿起船尾的我先前脱掉的遮阳帽戴在头上,趁转头的一瞬闭闭眼睛眨掉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然后再重新转向他,露出十分灿烂的一笑,“我们回去吧?我可没淼儿那么好的皮肤,我快要晒成黑人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我继续笑,“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么?”
  他凑过脸,轻轻的在我脸上啄了一下,“看你现在像个天使!”
  我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有种酸意直冲上来,“不是每个人都做得成天使的!更何况,我们家里有一个天使已经足够了!”我猛地站了起来,却没注意到勾到了船舷边的鱼杆,引起了船身突如其来的晃动,我尖叫了一声,身子失去了平衡,往后直直地摔入了水里。


第十七章(2)

  我毫无预警的灌进了好几口水,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竟然完全没有挣扎的欲望,然后很快的就丧失了意识,脑海里唯一浮现的念头只是很可惜没能好好爱过一个人,但是终于不用活得这么辛苦了。
  之后我迷迷糊糊地好像被人捞了起来,有人拍我的脸,喊我的名字,压着我的胸腔,我“哇”地吐出好几口水,醒了过来。我看见展皓哲湿漉漉的脸,焦急的望着我。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叫道。
  我头晕晕的,但是还很有幽默感,“为了当天使啊!你不是喜欢天使么?”
  “闭嘴!”他怒吼,然后恶狠狠的吻住我,阻止我任何的话语。
  一滴泪从我眼角滑落,只是这么一刻,我幻想他是爱我的。
  
  我们回到住的旅店换衣服准备出去吃晚饭。但是因为已经将近傍晚,我估计如果淼儿会来,那么应该要到了。之前我查过航班,飞到厦门的末班飞机应该在半小时之前到达,那么如果飞机不误点,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淼儿就会到这里。按照我原先的计划,我现在应该要做的就是让展皓哲和我一起滞留在床上直到淼儿到达。
  但是白天突如其来的落水,却让我莫名地有些迟疑。我想到说不定有一天我会突然的死去,那我也许会后悔我没有真心对待过展皓哲,却为了报复死不瞑目。所以我坚持出去吃饭,我有了改变计划的想法。
  但是展皓哲却明显不想让我安宁。原本只是简单的换衣服,到了后来却仍然演变成了激情大战。尽管我极力抵抗,但是以展皓哲的热情,我根本阻止不了。虽然我没有办法比较,但是客观地说,展皓哲的床上技术应该是一流的,至少每次当他企图引诱我的时候,我多数是立刻就弃械投降并且沉溺其中的。想来他在男女关系上应该是非常有经验的。
  也因此,当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几乎惊呆了,我完全忘记了淼儿可能会出现。
  “该死的,什么人——”展皓哲因为欲望不能完全抒解而紧绷的嗓音在望见站在门口的一个纤细的身影时嘎然而止,身躯在下一秒迅速变得僵硬。
  我可以相象淼儿会有多么震惊,尽管我和展皓哲还不至于完全裸埕相对,但是几近全裸的躯体和暧昧火爆的姿势足以让白痴看出我们俩在干什么,更不用说展皓哲几乎整个头埋在我的胸前。
  但是展皓哲的反应相当的快,我还没来得及欣赏他的不知所措和淼儿不可置信的惨白神情,他立刻就用床单裹住了我,然后自己抓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开始穿上,并且不看淼儿地立即说道,“你先出去,我等会儿和你解释!”
  “你们在干什么?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淼儿喃喃地说,脸色煞白地拼命摇头,一边浑身发抖地往后退,我以为她快要倒下去了。
  我坐起来。事已至此,既然淼儿终究还是发现了,那么计划还是要走下去。“我想还是我先离开比较好!”我故作惊慌地拿起睡衣穿上,“你好好和她说,只是意外而已!”
  “你给我待在这儿!”展皓哲突然怒吼,冷冷的瞥了我一眼,只一眼却足以让我从头冷到脚,“我会回来找你!”
  “我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听!”淼儿哭叫着,声音逐渐微弱,然后软软的像个布娃娃一样倒在了地上。

  我其实应该猜想到以淼儿的个性不会有想象中的激烈争吵,按照心理学理论,有的时候适时的晕倒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说不定她醒来的时候什么都忘记了。但是看着她倒在地上,不知为什么,我的心脏在一刹那间停止了跳动。没有预期的喜悦、兴奋和得意,却是奇怪的哀伤、失落和内疚。我拼命吸气,企图甩脱这种情绪,一边穿上我的衣服,一边看着展皓哲手忙脚乱的抱起淼儿放到沙发上试图弄醒她。
  “她心脏不是很好!”我走过去,从淼儿的外套里层口袋拿出一瓶药递给展皓哲,“这是她的药,给她吃一粒就好了。”
  他接过药,给淼儿服下,“她从小就这样?”
  “对!”我换好所有的衣服,“不过不严重,只是心律不齐之类的而已,受了刺激就容易晕倒!”
  展皓哲站起来,突然对我说,“你好像不是很担忧?”
  “我?”我吃了一惊,然后摇头,“担忧的应该是你吧?我建议我现在就离开,然后等她醒来的时候你告诉她她刚刚做了一个恶梦。”
  展皓哲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我,我耸耸肩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买通旅店的人说从来没有见过我。”
  他的下巴抽动了两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然后他低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好主意!”
  我强迫自己笑笑,然后开始收拾我的行李。但是他走过来制止我,“你在干什么?”
  “你不是说好主意?”我讶异道。
  他盯着我好久,眼神慢慢变得冰冷,眼眸也从琥珀色逐渐变黑变深,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充满嘲弄,“看来你是准备相当充分,似乎对应付这种场面颇有心得?”
  我停下动作,呼出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林焱,不喜欢和别人争吵打闹,但是我绝对据理力争。而现在,我似乎恰恰是那个最没有道理的人。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家,如果让淼儿她妈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来找我麻烦,我不是怕她,但是我不想丢脸。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
  “你以为淼儿是傻瓜么?”他冷笑。
  “若她真爱你,她就绝对愿意当傻瓜!”我扔下这句话,拎起包走出门。但是我了解淼儿,她不会是傻瓜,所以我赌,赌她离开展皓哲。
  “或者你以为我是傻瓜?”他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我停住了脚步。但是我没有转身,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是你让淼儿来的,不是么?”


第十七章(3)

  我呆住了,感到浑身的血液开始逆流。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停住了。
  展皓哲走上来,站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仿佛冰块一样划过我的心,“这就是你执意和我两个人在一起的目的不是么?你想要淼儿发现我们俩的关系,然后破坏我们不是么?这也是你和你外公的目的不是么?但是你以为我这样就会选择你么?”
  我仰起头,假装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看着他,“你真可笑!既然你自己都说不会选择我,那我何必这么做?”
  “所以我也很好奇,你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他俯下身子,嘴角划过一抹残忍的微笑。
  我突然打了一个冷战,我意识到他从一开始就明白我的目的,也就是说这些天他也只是在演戏,和我一样!我很想笑,多么可笑而荒谬的事情,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明明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心里却隔着一个太平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低头,避开他的贴近。
  “在你住院的时候。”他迅速的说。
  我一愣,然后旋即领悟他那夜怪异的举动,但是紧接着一阵寒意袭上心头,“你偷听我和外公说话?”
  “我本来只是担心安定国,所以安装了jian 听器,但没想到我听到了我们的林大小姐和林董的天大秘密。”他笑笑,“我说嘛,林大小姐何必要不择手段的亲近我,我可看不出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爱慕。”

我瞪着他,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就像一个猎豹,把猎物放在可控范围内玩弄,却又随时可能扑上来将它撕碎。天知道我真想扑上去咬他,他简直是在把我当猴耍,看着我费尽心机表演、讨好他,他一定肚子里暗笑到了极点。那我这些天究竟为了什么?我的计划岂非前功尽弃。
  “你真卑鄙!”我咬牙切齿地说,我认输,反正还有照片作为退路,再说我就不相信淼儿还能接受他。
  “彼此彼此!林大小姐!”他仿佛无心的往门框上一靠,却拦住了我的去路,“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只是不让我和淼儿结婚?为了Essorer手里的林氏股份?可是如果我不和你结婚,你们照样得不到那些股份。”他盯着我,不肯放过我脸上的任何表情。
  我笑笑,回他一个妩媚至极的微笑,“我得不到的,别人一样也得不到,这是林氏祖训!”我绝对,永远,至死也不会让他知道我的秘密,以及我爱他。
  “那么,我告诉你展氏祖训,”他笑笑,低低地说,阴恻恻的声音让我一阵发麻,“我看上的东西,永远不会放弃。”他侧身,让开了一条路,还弯腰鞠了一弓,右手在半空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在我挺直背走出去的时候他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你记住,我也是有仇必报,你欠我的,总有一天要还给我。”
  我没有回应,笔直的走了出去。
  
  回到公寓,我闷头大睡了整整两天两夜。从下决心开始报复起,我还没有睡过这么久。但是梦魇不断,我数度无法分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的。淼儿无数次入梦,她泪流满面、面色惨白、楚楚可怜地不停的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然后就是展皓哲,他冰冷无情地瞪着我,“你欠我的,总有一天要还给我。”
  我在梦里被压的几乎不能喘息,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等我完全清醒,是被雅心重重砸门的声音吵醒的。
  “小焱,你在里面么?你怎么了,快开门?”雅心大叫着,伴随着猛力敲门地声音。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试图说话回应她,但是喉咙干涩的几乎发不出声音。我跌跌撞撞走到门前拉开门,雅心大概因为收势不及,几乎摔了进来。
  她吃惊地盯着我,用手扶着我,“我的天,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睡了这么久,眼圈还黑成这样?怎么回事,做恶梦么?我听见你在大叫,可是我开不了门。”
  我摇摇头,发现浑身无力,旁边突然有人递过来一杯水。我吃了一惊,顺着手臂往上去,竟然是斐仪清。他颇为关怀的看着我,“先喝点水吧!”
  我感激的接过水,一饮而尽,然后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谢谢你!”
  雅心扶我坐回床边,然后挥手让斐仪清出去,“替我们买点早点回来吧!”
  等斐仪清离开,她问道,“你究竟怎么了?我听说你从我们家公司辞职了,然后失踪了几天,回来就拼命做恶梦?”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沉默,她叹了口气,“是不是和展皓哲有关?”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她还准备问我些什么,门铃响了起来。
  雅心嘀咕了一声,“怎么不记得带钥匙?”说着站起来去开门。
  我松了口气。说真的,我还没有从恶梦中回过神来,我没想到我会做这种梦,我一直以为我根本不会对淼儿感到任何歉疚,但是看来不管怎样的人,做了坏事总是会心有不安的。
  “小焱,是淼儿!”雅心叫了一声。
  我愣住了。


第十八章(1)

  我没想到淼儿会来找我,至少不会这么快。我深呼吸了几下,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雅心已经让淼儿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自己跑到厨房去倒水。
  我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镇定地看着淼儿。但是令我吃惊的是,淼儿看起来远比前天要镇静的多,只是脸色依然不太好,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而让我感到有些刺目的是她那张原本不大的脸上,现在一双大眼睛更加显得明显,显得楚楚可怜。
  “我以为你永远不想看见我了呢?”我努力让自己嘴角带笑,让自己看起来不太当回事。
  淼儿对递给她水的雅心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雅心姐,您可以回避一下么?”
  雅心吃了一惊,但是很识相地没有问什么,就直接回到自己房里。随着关门声音的响起,淼儿把目光转向我。
  “我想要知道是为了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也一样镇静,但是握着杯子的发抖的手还是泄漏了她的不安。
  “你觉得是为了什么?”我仍然微笑着,不正面回答她。
  她闭了闭眼睛,似乎想要咽下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但是明显不成功,一滴斗大的泪珠掉在了杯子里,一圈晕轮扩散开来。“我不知道,”她哽咽着,轻轻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会比较好!”也许是因为恶梦的关系,我突然不想告诉她真相,尽管那是我原先的计划——在淼儿发现我和展皓哲的“奸情”之后告诉她我报复的真正原因,就是她是我的亲妹妹——我相信这一事实更加可以让她痛不欲生。
  她咬着下唇努力克制情绪,捧着杯子的双手抖的更厉害,“这两天我想了很久,但还是想不明白,我究竟作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
  我没吭声,她没有冲动的骂我、打我,尽管这才是她应有的反应,但是这种隐忍的态度反而更进一步地让我的胸口说不出的闷气。我努力吐出一口气,然后把目光转向她身后墙上的一幅画,淡淡的问,“你没有问他么?”
  她抖了一下,声音抬高了一些,“他没有解释,只说就是我看到的而已。”她顿住,然后重新开口,“他说我可以做任何选择,但就是不告诉我理由。”

  我默然,这不是我原先设想的展皓哲的反应。但是这又似乎确实是展皓哲的作风,他确实不太象是那种会去寻求别人原谅的人,而只是让别人决定原谅还是不原谅。但是,他也真是对自己有信心,他就这么笃定淼儿会原谅他。而我,目睹淼儿的态度,我却对自己起初笃定淼儿不会原谅他的念头开始动摇。她执意要知道原因,就代表她对展皓哲用情很深,否则如果换了我,我绝对不会去问为什么,直接走人就行了。
  “那么你就照他说的去做就可以了。”我低低地说,不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要狠狠地给她“一刀”。
  淼儿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问道,“你——爱他么?”
  我一愣,因为完全没想到淼儿会这么问。我笑笑,掩饰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这很重要么?”
  “当然重要!”她直直地盯着我,眼睛里闪耀着一抹急速跳跃的亮光,“我以为你爱他,所以不惜伤害我。”
  我注意到她的措辞,是因为她认为是我爱展皓哲,而不是展皓哲爱我。现在我确定了,展皓哲的魅力确实无与伦比,他已经成功地取得了我这个近乎完美的天使妹妹的谅解,而他甚至连解释都不必。我继续微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她咬住下唇,急速的吐出几口气,然后说,“是的话我会原谅你,不是的话我——”她没有说下去。
  我呆了几秒,但很快我就笑了起来,真是天使啊,我的小妹妹!在她的世界里,似乎男女在一起只要以爱的名义那就什么都可以谅解。我突然想知道,是不是如果她觉得自己是父母爱情的结晶,那么他父母犯下的罪过也都是值得原谅的,而我,这个非爱情的产物才是罪过的?


第十八章(2)

  “我收回我的话,不管是不是,我都原谅你。”我笑得更厉害,淼儿因为我的笑有些惊吓,连忙说道。然后她很快地放下杯子,身子灵巧的挪到我旁边,半跪在我的腿边,乞求的望着我。
  “其实我今天来,不是想要和你吵架,也不是想要骂你。只是想要你知道,不管怎样,我都爱你,因为你是我的亲人,你对我一直都那么好!”她急促的说着,声音低哑却激烈,双手紧抓着我的双手。“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家里多余的那一个人,可是我却抢走了爸爸的关怀和爱护,还有妈妈。但是小焱姐姐,如果可以你不要和我抢他好不好?我真的很爱很爱他。”
  我半身似乎麻木了,因着她的这番话。她连珠炮似的一番话仿佛一下子打散了我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积聚了这么长时间的怨恨,我一霎那间浑身无力。她双眼充满恳求的目光,“我也知道妈妈对你不好,可是,可是我一直都很爱你啊!我不怨你,真的不怨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他,他是那么那么那么——容易让人心动啊!”她一连用了好几个助词,自己仿佛也觉得不好意思般地红了脸。
  “你不知道,小焱姐姐,我第一次看见他,我就知道我完了。那天在费叔叔家里,他的样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只要他看着我,只要他对我笑,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只会像个木头人一样只会听只会看,完全没有思想,完全没有呼吸。只要他爱我,就算天塌下来,我也可以毫不在乎。”她说着,把一只手放在了胸口上,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所以,所以那天我看见你们——我想我是太吃惊了,才晕了过去。但是醒来以后看见他坐在我身边,看见他歉疚的脸,我一下子就原谅他了,甚至不必他说什么,我就原谅他了。”
  “所以后来我想,你们一定是因为一起出差,也许喝多了酒,才会——”她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我,那种表情,混合着哀求和渴望的表情,仿佛笼罩了一层光圈似的,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的心奇异得软了下来,就为了她那种乞求的语气和象怕被人抛弃的凄哀之色,似乎突然之间,我发现我的恨意在淼儿身上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也许,我安慰自己,也许是我对昨晚做的梦心有余悸。
  我刚想张口说什么,门铃再度疯狂的响起来。

  我拿开淼儿的手,起身去开门,因为以为是买早点回来的斐仪清,所以我只是开了门,没去看门外的人。结果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我打的几乎倒在地上。
  “妈!”
  “你这个小贱人,死丫头——”
  淼儿的惊叫和王怡的尖叫同时响起来,然后就伴随着凶狠的撕扯向我袭来。
  我没有防备,所以一时之间完全丧失了抵抗力,只能任由王怡对我抓、掐、拧,直到淼儿和闻声跑出来的雅心拉开王怡,我才终于可以站起来。
  王怡被淼儿和雅心拉着,嘴里拼命喘着气,但是自由的两只脚还在拼命试图踢我。我避开她,努力拉拢自己几乎已经被撕裂的丝织睡衣。
  “阿姨,有什么话好好说啊!”雅心试图安抚王怡。
  “呸,什么有话好好说,我和这个小贱人哪有什么话好说!”王怡恶狠狠的瞪着我,“我早就看出这个小贱人恨我恨得牙痒痒得,她老早就想咬我一口,还整天装得像个乖巧样地骗人!”
  “妈!你在说什么呀!”淼儿拉住她母亲,“我们有话回去说。姐姐身体不太舒服。”
  “舒服,她还想舒服呢?弄得我们家天翻地覆她还想舒服呢?”王怡声嘶力竭地吼着,一边转向淼儿叫,“你这个傻瓜,这两天回家来就知道哭,也不说为什么,还偷偷摸摸跑到这里来求她么?你以为瞒得住么,现在报纸上都登出来了,流言满天飞,我们殷家的脸都被丢光了!”
  我愣了一下,报纸?什么报纸?我和淼儿、雅心都诧异地对看一眼。正巧这时候斐仪清拎着早点进来了,他看见屋里的人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说了句,“呵呵,好热闹啊!”
  雅心瞪了他一眼,抽出他夹在腋窝下的报纸,翻开来。
  我瞄了一眼报纸,然后头上仿佛被打了一记闷棍,报纸上登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展皓哲和淼儿的订婚晚宴上的照片,还有一张则赫然是我和展皓哲的照片,但是不是医院里的接吻照,而是在厦门小镇上我们俩个挽着手的照片,展皓哲正微笑得看着我,一只手帮我压住快被风吹走的帽子。照片下面一个标题是——
  “Essorer总裁和女继承人厦门亲密同游,
  林氏姐妹欲仿娥皇女英抑或同室操戈?”


第十八章(3)

  我昏头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安定国跟踪我到厦门,但是没必要啊?何况医院里的照片远比这个更会有轰动效应,那么是谁,还会有谁?我突然很想知道展皓哲看到这个会做何感想,暴跳如雷抑或不动声色,说不定他还会认为是我干的。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我不必受安定国威胁了,可是相应的,我手上的最后筹码也没有了。
  淼儿也看到了,脸色变得煞白。雅心则震惊的看向我,眼里满是不赞同。我苦笑了一下,却冷不防的被已经挣脱过于震惊而松手了的淼儿和雅心的王怡冲过来扑倒在地上。
  我极力闪避,却抵抗不了她劈头盖脸仿若发疯似的撕打法。她嘴里还咒骂着,“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丫头是故意的,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么,你要抢妹妹的未婚夫?”
  这次斐仪清拽起了她,但是她的指甲划过我的脖子,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得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一抹鲜红的颜色映入眼帘。因为有些晕血,我有些犯恶心,但是这抹红色却也仿若一个导火索一样引爆了我心中本已几乎被淼儿熄灭的报复的火药。
  我站起来,咬紧腮帮,直直地瞪着她,一字一句地从牙齿缝里迸出我的话,“妹妹?我抢的是妹妹的未婚夫么?我怎么不知道?我姓林,她姓殷,她算是我的妹妹么?”
  王怡明显的语塞,但很快就回道,“不管怎样,我嫁进殷家这么多年,淼儿也算是殷家的女儿了。”
  “是么?”我冷笑,逼近她,“你为什么不说她确实是我的妹妹呢?”
  她愣住,“你——你在说什么?”她的气焰一下子明显低落了下去。
  “我在说什么?你不是更清楚么?”我站定,嘴角的笑意更浓,“淼儿是殷启泰的女儿不是么,或者更明确一点,她是殷启泰和你在我母亲没死之前就生下的私生女不是么?”
  “你胡说——”
  “你胡说——”
  两声尖叫响起来。
  淼儿的声音发颤,“你在骗人,小焱姐姐!”
  王怡又要扑向我,但被斐仪清制止,她脸上的表情凶恶地仿佛要吃了我。
  “我没有骗人!”我没有看淼儿,只是直直地盯住王怡。“你刚刚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收住笑容,冷冷地说道,“因为我要报复,报复这个女人害死了我的母亲,报复这个女人抢走了我的父亲。”
  王怡不再挣扎,淼儿走到她面前,眼眸漆黑,脸色雪白,嘴唇抖得几乎不能成言,“这是真的?妈?”她后面一句轻的仿佛只是一个感叹词。
  王怡没有回答,然后突然象疯了一样又要扑向我,“你这个恶毒的丫头,小贱人,你要报复就冲我来呀,干嘛找我的女儿,你这个卑鄙下流的小贱人!”
  我瞪着她,“你现在痛苦了?你不再得意了?伤害到你的心肝宝贝是不是让你感到痛不欲生了?”
  “你这个死丫头!”她尖叫。

  我轻轻笑起来,“注意你的措辞啊!以前那个‘徐娘半老丰韵尤存’的王怡到哪里去了呢?当心这个样子被我那个薄情寡意的父亲看到了会移情别恋哦?”语毕我笑容一敛,用手指向门口,“现在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小焱姐姐!”淼儿转向我,叫了一声,这次她看起来比上次坚强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刺激受多了有免疫力了。但是令我吃惊的是,她望着我的眼神,竟然充满了同情和悲哀,“我以为,你是爱他的。”
  我一怔,还没来得及回应,王怡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懂什么叫爱?千金大小姐,和她妈妈一样只知道用钱收买男人,可是又怎样?没有男人会爱她!哈哈哈——”她狂笑了起来,那笑声刺得我的耳朵生痛,她的话也刺得我的心千疮百孔。
  我怒极,脑海里充满了一个念头,就是打倒她,不让她再有机会伤害我。于是我不再和王怡说话,却看向淼儿,开始尽可能地攻击她,因为我知道攻击淼儿比攻击王怡更有效,就像她很清楚攻击我母亲比攻击我更有效一样。“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别把自己当成天使一样来蛊惑每个人。我受够了你的那幅清纯可怜的样子!我告诉你,我恨你,恨你妈,恨你爸,恨每个爱你的人,恨每个你爱的人!除非你不爱展皓哲,否则我发誓一定会把他从你身边抢过来!”
  “小焱,别说了!”雅心突然拉我,制止我说下去。
  我不理她,焚烧的怒意让我停不下来,并且口不择言,“你以为男人和女人只有爱情才会上床么?别天真了!我根本不需要爱他,我只要勾勾小指头、抛个媚眼,他就会爬上我的床。你以为男人都是君子还是圣人?你以为你那副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清纯模样就会让男人发狂了么?我告诉你,就算你真是个天使,我也会和魔鬼交换灵魂来勾引他!”
  “真是精彩的理论啊!”
  一个讥诮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掌声从门口响起来。
  我猛一转身,展皓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眼眸黝黑冰冷的让人发颤!


第十九章(1)

  房间里惊人的沉寂。可能被展皓哲的表情恐吓住,所有的人都说不出话来。
  我的喉咙异样地干涩,完全不能成言。胸口弥漫过一阵恐慌的感觉。展皓哲的样子让我非常害怕。而就算是前天他告诉我他早就知道我故意勾引他时,我都没有现在来得恐惧。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如此震怒的表情,让我除了逃跑的念头就是逃跑!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时,我几乎像是从濒死状态中活过来一般,好容易才重新寻回我的呼吸。
  但是当他走向淼儿,并且伸手环住淼儿的腰,紧接着流露出一抹笑容,再次歪头望向我时,我的心再度揪紧。“我真是没想到像淼儿这么纯洁的女孩子竟然会有一个如此攻于心计的姐姐。原来从一开始假装拜金接近我,到后来假装爱慕而接近我,再到假装为了要得到股份而接近我,只不过是因为要掩盖你利用我报复的企图?又或者这也只是个幌子,只不过为了要证明你比淼儿更能得到男人欢心?
  他的嘴角笑意愈深,语气愈发残忍,“但是,你以为就算我和你上床又能证明什么?证明我更喜欢你?当然我承认,在床上我们配合的是不错,你也一度确实取悦了我。不过你也太天真了,你不觉得你甚至比淼儿更天真?至少她不会把我们之间的这种男女游戏当真,她百分之百信任我。”
  他扫了眼被他搂在怀里动弹不得却似乎极为尴尬的淼儿,然后用一种诱哄的口气说道,“是不是,淼儿?你一直相信我和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对不对?我怎么会伤害你呢?我这么爱你,是不是?”他又斜睨我,“我只不过不小心卷入了一桩家庭恩怨,完全被利用,其实却非常无辜。我想,假如你爱上的是别人,那她也会不择手段接近那个人,然后和他上床,那么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才会是那个倒霉鬼,而不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这种明目张胆的羞辱非但没有让我生气,反而让我想笑。我很清楚,如果不是他,我不会用这种方法,但是现在,我再次清楚的知道,我绝不可以让他知道,然后给他机会彻底伤害我,把我的自尊全部踩在脚下。我强力克制自己,告诉自己不可以因为他的话而受伤害。于是我开始笑,但是因为我的笑,所有的人都用一种非常恐慌的神情看着我,雅兴甚至拉住我,“小焱,你没事吧?”
  我抬头迎向他冰冷黑幽的目光,笑道,“看来我应该向您道歉了?不过在道歉之前,我想你要搞清楚,你跟本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因为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君子,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中了我的圈套,不是么?所以,不管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哪怕伤害到您的心肝宝贝,也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因为你也有份。但是话说回来,我想我还是应该道歉,很抱歉因为淼儿爱的是你,所以我选择了你。我为自己也许损害到了您的男性尊严,甚至还浪费了您的若干时间和精子而道歉。”我甚至还优雅的微微鞠了一个小躬。
  我的话引来淼儿一声强烈而清楚的抽气声。
  “你——”展皓哲瞪着我,仿佛想要掐死我。
  淼儿的嘴唇抖了一下,旋即拉着展皓哲轻轻说道,“我不怪姐姐,也不怪你。”她悄悄望我一眼,“你也不要怪姐姐了,她——其实很可怜。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
  但是展皓哲站着不动,她又转身拉住她母亲试图离开。但是王怡扭动了一下,对淼儿叫了一声,“你就这么放过这个小贱人?”
  “妈!”淼儿低叫,王怡住了嘴。
  我高昂着头,坚决不让自己有退缩的表现。我们两就这么互相瞪视,毫不退让。许久,他从喉咙里逼出一个字“贱!”


第十九章(2)

  怒气腾的一下从我的胸口燃烧到大脑。淼儿的那种目光和那句话已经让我非常不舒服,我从未想过要沦落到被人同情的地步,尤其还是被淼儿同情。这不是我要达到的目的,我要她痛苦,宁可她恨我,而不是被她同情谅解。而展皓哲的这个字则几乎让我要发疯。我的身子开始发抖,我用尽全声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尖叫。我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和语气,他伤害不了我,没有人可以伤害得了我。
  我继续维持我的笑容,非常轻柔的说道,“那么,不要让我这个贱女人的地方玷污了你们。”然后我伸出一只手指向门口,“现在,请你带着你的未婚妻和你的丈母娘离开这里!”
  展皓哲瞪了我好久,然后拉着淼儿大步走了出去。王怡“呸!”了一声,也跟了出去。
  伴随着大门被“崩”地撞击上,我终于控制不了的身子一软,滑倒在了沙发上。
  我的心痛得仿佛被什么紧紧揪住,无法呼吸,我必须张大了嘴才能吸进我所需要的氧气。我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吸着气,终于领悟到,我最大的错不在于选择了什么方式,而是在于选错了人。当我意识到自己爱上展皓哲时,就已经注定走下去的结果只会是兵败如山倒!但是因为那一丝贪念,因为那一丝欲望,想要得到他的欲望,让我义无反顾地一错再错!
  “无欲则刚”,但是我有了欲望,所以我便不再刀枪不入,而是只要他轻轻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足以让我坠入十八层地狱。我仿佛体会到了淼儿的心,她也曾这么痛过,但是也许因为她选择了原谅,所以她依然是最后的赢家。而我,赔上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尊严,我的爱情,最后却只是自取其辱!
  终究,淼儿是天使,而我只是小丑!

  朦朦胧胧地,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哭。然后感觉到雅兴拼命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慌乱的叫着,“小焱,吸气,用力吸气!别哭,别哭啊!吸气!”这时我才逐渐清醒的意识到原来是我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连呼吸都差点忘记。
  但是在愤怒清醒过后接踵而来的这种脆弱让我感到愈加的羞耻。这不应该是我,不应该是林焱,林焱不应该会哭,更不应该为了展皓哲而哭。我抱住雅兴,泣不成声,“雅兴,不是我,这不是我!过了今天,你就忘记,我再也不会为他哭,决不!”
  雅兴搂着我,轻轻的摩莎着我的背,不发一语。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哭声渐止,她扶我起来,“吃点早饭好不好?阿斐买回来的东西都冷了,我叫他帮你热一热!”
  我木然的点点头。
  斐仪清走过来,把早点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却没有说话。我抬头看他,他避开我的眼神,我突然领悟到什么。我凄然一笑,说道,“请你——不要告诉他!”
  他吃了一惊,目光终于挪到我脸上,我哀哀地望进他的眼里,“我以雅兴好朋友的身份请求你!”
  他迟疑了好久,终于点点头。
  我放下心,转向雅心,“我想进去睡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来吵我。”
  “哦,好!”雅心连忙点头。
  我走进房间,关上门,爬上床开始睡觉。这次,也许是哭得累了,也许是心里不再藏着秘密,我终于睡着了,不再做恶梦。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手机铃声吵醒。因为不是熟悉的铃声,所以我没有接。但是对方似乎非常有耐性,一遍又一遍的打,我在用被子捂住头也无效的情况下只好爬起来拿手机。
  我正准备直接按掉,却注意到是安定国的电话。我犹豫了几秒钟,终于还是没有接。现在对我来说,安定国已经不再是威胁,也不是可利用的对象,所以我不必再去敷衍他,也没有心情考虑会不会因此得罪他。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我关上手机,再度睡去。
  
  再度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我走出房间,客厅里暗幽幽的,雅兴的房间也黑着,看样子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打开灯,注意到餐桌上摆了几个菜,我惯用的杯子下面压了一张字条,我走过去拿起来,是雅兴留的,
  “小焱,这是晚饭,你热一下吃,我出去有点事,晚一点回来。对了,你外公打过电话来叫你回去一趟。雅兴”
  我苦笑一下,看样子,我受的责难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不过睡饱了的我,似乎精神好了许多,接下来就是填饱肚子,然后回外公那里等待下一场风暴。
  我自我解嘲地想,看样子我的复原能力超出我自己的想象,这可能还是得归功于林家和殷家的共同基因作用,没有什么人可以打倒我,除非我死了,我还是可以昂首挺胸的活下去。只是,由于我答应过外公不会这么容易让出经营权,可是我的计划目前看来已经完全失败,所以我和父亲势必面临彻底决裂,也等于要同时和Essorer对抗。也许,我得走我最讨厌走的路了——帮助外公拉拢其余股东,收购林氏余下的那百分之三十几的股份——这是唯一可以向外公交代的办法,也是唯一可以不让王怡得意的办法,更是唯一可以不被展皓哲彻底轻贱鄙视的办法!
  我,得第一次为着自己一直以来并不真的在意的东西而战,这就是失败的代价!


第十九章(3)

  到达外公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不过我了解外公的脾气,既然他说了今天晚上叫我回去,那么就算是半夜两点我也得去见他。
  开门的依然是林管家,他看见我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大小姐,老爷在楼上等你呢!”
  我微笑了一下,把外套递给他,“外公心情如何?”其实就算不问,从林管家那种表情我也看得出来。
  “老爷好像挺烦躁的,说真的,很少看见他这样!”
  我有些吃惊,我可以预想到外公心情不好,但最多也就是板着一张脸,弄得气压比较低,但是烦躁,我觉得这种形容词不应该出现在外公身上。而且,以老林对外公的忠心度而言,他很少会对我这么谈及外公。我点点头,往楼上走去。
  轻轻敲了一下门,我低叫了一声,“外公,我来了!”然后推门而入。
  外公站在窗户前面,双手拿着拐杖,微微的不停的在敲着地板。他本来在向窗外眺望,但是听见我的声音,他转过身来。因为灯光原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从他不停的用拐杖敲击地板的举动,我清楚林管家形容的不错,他确实很烦躁。
  我拿起床边的一件羊毛开衫,走到外公身边,轻轻的披在他身上,然后用一种乖巧的声音说道,“我有些感冒,所以下午睡了很久,不小心睡过了头。其实您应该先躺在床上休息一下的。”
  他看着我,现在距离近了,我看见了他的眼睛,充满了疲惫,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我又开口,这次声音更加娇嗲,“您别生我的气,我答应您,明天就回公司上班!”
  “唉——”外公低低地长叹一口气,突然抬手。
  我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几乎以为他要打我,但是他只是轻轻的把手落在我的头发上,然后摩莎了几下,沙哑的说道,“你现在的这个样子真是像你母亲。她每次做错了事情,也总是会在我责骂之前先跑来撒娇!”
  我愣住,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祥的感觉从心底浮起。动了动嘴唇,但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我听说展皓哲已经决定尽快和淼儿结婚,他们打算下周公布结婚日期。”外公看着我又说道。

  我强忍住心头的一阵刺痛,也没想去问外公是如何得知的,他肯定有他的渠道。我相信父亲也很容易会知道我们的一些动向。他们两个从来就不互相信任,会彼此安插一些眼线也是很正常的。也所以,外公找我商量事情一般都是在家里,只除了我生病住院那次,却也恰恰被展皓哲听到了我们的计划。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地方会是完全安全的。
  “对不起,我没能做到,但是我尽力了!”我低低地说,硬生生逼下喉头的哽咽。
  外公垂下手,又开始敲击地板,并且开始在房间里走动,“我看到报纸了!你怎么可以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就让人拍下这种照片,这对林氏的名誉损伤有多大你知道么?而且对你的声誉也会造成损害你不清楚么?”
  我没吭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究竟会是谁,也许只是无聊的八卦记者,但是这么巧也未免让人生疑。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会对什么人有好处。
  “按照殷启泰的个性,这次这么轻易就让我知道他们的结婚计划,说明他对取得经营权几乎已经十拿九稳。”外公急躁地说道,“我查过股权登记表,你二叔公他们几个人15%的股份竟然已经被一个叫JZ的公司以市面价格的三倍收购,而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我还没查出来。现在就只有你四叔公和大表姑手上还有13%的股份,其他都是零散股份在市面上,张家倒是可能还有个1%、2%,但是肯定不多。”
  我心底盘算了一下,也就是说有可能那个JZ公司和父亲是一伙的,或者他已经和四叔公大表姑达成了协议,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只要有一种可能存在,那我们的赢面就已经很小,更何况四叔公他们也是惟利是图之人——
  我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从林氏的丑闻中可以获利的就是那家JZ公司,如果林氏股价下跌,JZ在市场上收购的机会也就更大。而且既然下周淼儿和展皓哲的婚期将要公布这件事情我们也已经知道,那么四叔公他们也一定很快就会知道,那些很会见风使舵的人很有可能抵挡不了三倍市价的诱惑。看来JZ和父亲是一伙的非常有可能,至少也是对林氏虎视眈眈的人。
  如果我们现在还想赢得经营权,除非——
  “我到底是老了,这些人背着我做小动作我竟然现在才察觉,否则也不会这么被动。小焱,我现在只能指望你了!”外公站定,直直的看着我,“但是你只有两条路——”
  不用他说,我已经知道是哪两条路。而且我也很清楚的知道,我几乎只有后面一条路可以走。
  “要么找出JZ的幕后指示人,说服他不要帮助殷启泰;要么,嫁给张世杰!”


第二十章(1)

  但是,这后面一条路如果在一个月以前可能还行得通,现在却几乎已经不可能了。我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而且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展皓哲明明知道我是故意接近他,但他还是不戳穿我的真正意图,也许是因为他只是想要报复我羞辱我,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是他和父亲的阴谋,断了我的退路,让我无法回头找张世杰!
  我的背脊开始发凉,我强迫自己不要这么想,但是,现在的局面让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除了JZ公司,展皓哲也是那个最有可能公布照片的人,而且只有他知道我们在厦门!更有甚者,他就是JZ公司的幕后操纵者!我想到斐仪清,他是林氏的财务副总监,却和展皓哲那么亲近。说不定,说不定展皓哲真正的目标除了淼儿,还有林氏!
  我的腿发软,我完全说不出话来。我告诉自己,我没有证据,我只是臆测!我不能相信那个男孩,那个埋藏在我心里将近二十年的男孩,那个瘦瘦的倔强的会抱着我哭的男孩,会是这样的展皓哲!
  我提醒自己,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能因为我自己那多疑的基因而去怀疑他!我深吸几口气,好容易找回我的声音,
  “我不认为张世杰还愿意娶我。”
  外公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因为突然的笑又开始呛着咳嗽,腰都弯了下去。我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好容易他直起腰说道,“小焱,你终究还是个孩子!”他看着我不认同的表情,继续说道,“先不说张世杰有多喜欢你,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这个孩子绝对比展皓哲要简单。老实说,要不是一开始看中Essorer和展皓哲的能力,我一直觉得张世杰会是我孙女婿的最佳人选。而且,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利益联姻才是最稳固的婚姻。你母亲就是最佳的反面教材。现在对张庆凡来说,也是最好的向我施恩的好机会,等到将来你们有了孩子,林氏和张氏就等于合并了。只不过,”外公叹了口气,“现在我需要他的帮助,我就没有让张世杰入赘的理由了。”
  我咬住下唇,我想不出现在还能厚着脸皮等张世杰娶我的样子。但是,看着外公,我再次意识到,也许,这件事情自始至终也是外公摆的一个棋局。他了解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愿意嫁给张世杰,张家也不见得会那么情愿入赘,所以先让我去找展皓哲。如果能成功那也算皆大欢喜,但如果不成功也没关系,他只要等着我失败,再在心灰意冷之下心甘情愿地嫁给张世杰,当然在不会有照片见报的前提下,凭张世杰对我的感情他极有可能会愿意入赘。只不过,再怎么老谋深算,他也没有想到现在事态会失去控制,导致现在的局面。

  而我,不管怎样,不管我的最初动机是什么,我都成了一个棋子。也许,从一出生,我就注定了只能是一个棋子。我暗暗叹了口气,既然命中注定,我也无力抗争,可是,我不想拖张世杰下水。
  凭心而论,他在我心里,是有着一定意义的。在我这么多年的生命里,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淼儿而动摇过对我的感情的人,我感激他,甚至是喜欢他的,但也正因为如此,一直以来我不敢真正的碰触他,生怕一旦真的靠近了,他会发现我没有他想的那么美好,会发现我内心深处的阴暗面,然后不再爱我。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展皓哲的出现,如果没有报复的念头,我总有一天会爱他。
  然而现在,如果要我去嫁给他,我会觉得我玷污了他,除去我已非完壁之身不说,要我为了利用他而嫁给他,我于心不忍。
  我挣扎着开口,“但是,如果JZ公司和我爸爸是一伙的,那么嫁给张世杰也没什么用!”
  外公再度敲敲地板,老迈的手上青筋毕露,“我说过,利益联姻是最好的。如果你嫁给张世杰,我们等于有了一个强大的资金同盟,股价会重新回升,展皓哲和殷淼的联姻也不会显得那么强势。而你四叔公他们就不会立刻放出手里的股份,我们就可以赢得时间,至少可以弄清楚JZ的幕后主使人,甚至把你四叔公他们手里的股份抢先买下来。”
  我沉默了,外公说的其实我都知道,这确实是目前最好也最便捷的办法。我再也想不出任何理由反对。而且,也许这么做,对我也是最好的。我开始对自己做心里建设,只要,只要我可以放下内心的愧疚感,那么我可以重新寻回我的人生:我可以制止爸爸夺取经营权,破坏他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切,对外公也算对我的报复有了一个交代;我还可以彻底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不管是展皓哲还是纪皓哲,都不再有牵扯。所以,这么作是最好的。
  于是我重新抬起头,望进外公的眼睛,坚定地说道,“那么,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宣布婚事之前宣布我的婚事,越快越好!”
  “呵呵!”外公笑了起来,先前的烦躁之态一扫而光,“真不愧是我林昌业的孙女。想要继承林氏,要的就是果断!”他走到床边,按了一下通话键,“老林,帮我接通张庆凡的电话,告诉他我答应他的条件;然后帮我告诉老李,明天下午召开记者招待会。”
  听着外公的话,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想必在我来之前,外公已经把一切都计算好了,并且和张庆凡早已通过气。看来我果然只有做棋子的命!


第二十章(2)

  坐在诺大的会议室里,镁光灯闪得我的眼睛几乎发花,直到林氏发言人示意记者停止拍照,我的眼前还在一阵一阵的泛黑。以至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顾着适应眼前的光线,根本没能听清楚发言人都说了些什么。
  “小焱,微笑!”直到身旁的外公顶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隐约听到发言人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林焱小姐将正式接任林氏集团的副总经理┈┈”
  我努力微笑着,尽管眼睛根本没有焦距,我也不知道应该要望向哪里。这种发布会我不是没有参加过,只是从来没有作为主角之一参加过。我微微侧头望了一眼另一边的张世杰,他看起来倒是相当自在和习惯。我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今天早上的场景——
  昨夜从外公家回来时雅心已经睡了,我犹豫了好久要不要把她叫醒告诉她我将要和她大哥结婚。虽然她一直很期待这件事情的发生,但是在发生了这几天的事情之后,尤其在她亲眼目睹我被羞辱的场面之后,我不敢保证她还会期待我嫁给她大哥。所以最后我还是回房睡觉,准备今天一大早告诉她。
  但是当我起床走出房门时,我震惊的发现张世杰竟然坐在客厅里看报纸,旁边则坐着看电视的雅心。
  我很尴尬,我料定张世杰一定已经知道外公和他父亲的决定了,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亲自来见我。我还以为要直到记者招待会才能看到他。因此,我有些怀疑是否他反对我们的婚事。
  也所以当他的眼睛对上我的时,我极不自在的挪开我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呃——好久不见!”
  他站了起来,出乎我意料地脸上挂着微笑,“你起来了?昨晚上睡得好么?”
  我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好”或“不好”似乎都不太对。

  雅心则有些莫名的看着我们,眼光在我们两个人的脸孔间来回游移,然后跳起来叫道,“等一下,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么?”
  “我有话想说!”
  “我有话想说!”
  我们两个同时开口,然后我的脸开始发热,我觉得这种时候的自己简直就是恬不知耻,这种感觉简直比被昨天展皓哲拂袖而去之前骂“贱”的时候还要羞耻。
  “我,我先说!”我不敢看他,低垂着眼帘抢先说道,“不管怎样,我知道外公这种要求非常的不合理,如果你不愿意,我完全理解,我可以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愉悦。
  我猛然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带着种光芒,里面跳跃着一种我曾经在厦门的湖边看见展皓哲的眼睛里跳动着的东西。我有一刹那间的晕眩。
  “我不知道我父亲和你外公之间有什么样的交换条件,而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道歉。”他走近一步,伸手触碰我的肩,“但是不管怎样,我听说你已经答应了不是么?”
  我在他用力的捏紧我的肩膀的情况下呆呆的点了点头。
  “那么,不要反悔,千万不要反悔!”他低叫。
  我的头更晕,“你就是为了说这个才来找我?”
  “不是,”他摇摇头,然后猛地把我抱入怀里,在我耳边很轻很轻的说,“我是来看着你去记者招待会的,我怕我听到的事情只是在做梦!”

  有种酸痛一下子从我的心底直冲上我的鼻尖,我紧紧的闭眼不敢睁开,然后很低很低地说,“你不介意我——”
  “不要说!”他更用力的抱紧我,“我介意,我怎么可能不介意?我介意你爱过他,我介意你曾经在他怀里!但是小焱,只要从现在开始,你愿意只在我怀里,你愿意只爱我,我就都可以不介意!”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泪水无声无息的隐没在他的衬衣上,我告诉自己,我的决定是对的,这个男人,才是我该爱的。而那个小男孩,那个夕阳下的小男孩,从今往后,将永远埋藏在我的记忆里,不,是潜意识里,永远不要再浮出水面!
  当他揽着我出门时,雅心还在后面叫着“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但是被他一句话“想知道的话下午到林氏来!”给甩在了门背后。
  
  “我想请问林焱小姐一个问题!”
  一个记者突兀的提问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摆出微笑的脸对着他,“请说!”
  “我想请问,对于昨天某报刊登出的您和您的准妹夫在厦门的照片您有何解释?还有今天世盛的张总也出席是否预示着什么?”
  我脸上的微笑僵住了,我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外公应该事先已经对媒体做过清理的。我相信外公的脸色也很难看,因为他的拐杖又开始在地上轻轻的敲击。我定了定神,拿起话筒准备开口,但是张世杰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我的手,开口道,“这位先生,如果您有点耐心,那么马上就会听到关于您的问题的答案。”
  紧接着他笑着说,“我和林焱小姐已经决定于一个月后结婚,到时候欢迎各位来参加!”


第二十章(3)

  话音一落,会场里的各个角落都开始出现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镁光灯又再次闪起。张世杰高度配合,拉着我站起来,一只手搂着我非常大方的接受拍照,甚至还俯头在我的脸上印下一个很轻的吻。
  “可是您还没有回答那张照片呢?”那个记者依旧不依不饶。
  “那您不妨去问问拍照的人,为什么不拍我和小焱的亲密照呢,当时我也在厦门。”他继续微笑。
  我惊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他只是在替我遮掩。我的手紧紧的按了一下他的腰,以示谢意,他回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提问的记者终于很败兴地坐下了,我们也坐回位置上。
  很快的又有人开始发问,“那是不是意味着林氏将同时获得世盛和Essorer的支持?Essorer总裁和您妹妹的婚事是否也快了?”
  “我想这个得看我妹妹的意思了,我不可能替她作决定,您说是么?”我微笑着回答,不再慌乱,那只手,那只比我大了很多的手,给了我安定的力量。
  
  招待会结束后,外公先上楼回办公室。我则送张世杰到电梯口,在他进电梯之前,我终于把盘旋在肚子里好久的话说了出口,“谢谢你!”
  他微笑,伸手把垂落在我眼前的刘海替我捋回去,“相比这三个字我更期待另外三个字!”但在接触到我愧疚而歉意的目光时,他又说道,“不过我不急,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等待!”然后他跨步走入电梯。
  我站着,却在他抬手按纽时,叫住他,“世杰,无论如何,我都感谢你!”然后我迎向他,轻轻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再然后我退后,看着他惊讶的面孔慢慢消失在逐渐合拢的电梯里。
  
  在公司里略略收拾了一下外公给我准备的办公室,因为第一天上班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交代了一下我的秘书,让她准备好公司的所有财务报表和最近两年的大案子明天早上给我。然后提早下班回家。
  我站在公寓门口,深呼吸,准备等着承受雅心的愤怒。我掏出钥匙开门,却意外的发现公寓里一片漆黑。但就在我以为雅心不在家时,一阵“砰砰”声响起,然后灯光突然亮了起来。我一时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好不容易等眼睛适应,却看清雅心手里拿着一瓶香槟站在我面前,面带笑容。
  我愣愣的望着她,为着这个完全意料之外的欢迎式。
  “庆祝庆祝!”她笑叫,穿着一件吊带衫,脸上带着我小时候第一次看见她时的那种惊喜的表情,“恭喜你终于要成为我的大嫂!”
  我仍然呆愣,直到她摇着我,“发什么呆呢?”
  “你,不怪我?”我纳纳的说。
  “干嘛?”反而是她奇怪的翻个白眼给我,“这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啊!你想,我们是好朋友,现在又是姑嫂,多好阿!”
  “可是我,我和展皓哲的事——”我被她拉到餐桌前,一边说。
  “拜托,你以为我是什么中世纪的人么?结婚前谈过几次恋爱有什么奇怪!”她开始往桌子上的杯子里倒酒。
  “可是我——”
  “别可是了,只要你以后别对不起我大哥就ok!现在,庆祝庆祝——”她拿起一个杯子塞到我手里,又拿起另一个杯子和我碰了一下,“干杯!不过要罚你没有提前通知我哦!”然后逼着我灌了进去。
  这天夜里,我不知道喝了多少,直到两个人都醉的不知所以。
  
  我开始正式在林氏上班。尽管名义上我是副总,但是很多事情我不必经过总经理也就是我父亲,而是直接向董事长负责。
  目前林氏已经分化成两派,父亲和外公各自在推各自的势力和案子。自从展皓哲和淼儿订婚后,父亲那边的人脉和势力明显开始增强。我首先要做的就是至少先搞清楚究竟我和外公这边有多少人,父亲那边有多少人,但是表面上的都很容易分清楚,暗地里的就很难说了。比如斐仪清,按照他的职务,他应该是外公这边的人;但是暗地里我很清楚他和展皓哲交情匪浅,那么他应该是爸爸的人。可是几次高层开会,我又感觉他是中立的,他提意见相当中肯,基本上是不偏不倚。
  我用力在我手边的一份名单上的斐仪清的名字边上划了一个圈。这个人,看样子十分需要注意。
  再看下来,公司里的两派势力基本势均力敌,可能外公这边稍强一点。尤其是在我和张世杰的婚事宣布之后,公司里暗藏波涛汹涌,各个大股东都在观望。四叔公和大表姑暂时被外公稳住了,并且我正在积极说服他们把股票卖给外公。但是他们相当老奸巨猾,总是敷衍,只说不打算卖。看来找出JZ公司的真正负责人还是十分必要的。
  我用力按了一下太阳穴,把眼镜摘了下来。最近因为刚刚接手工作,要了解的事情实在太多,我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视力明显下降了许多。
  我向后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从高处往下看和从低处往上看的感觉确实很不一样。以前在世盛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觉。但是现在几乎位于这幢大楼的最高层,我常常会想,位于最高处的感觉除了“高处不胜寒”外,但毕竟还是会有一种整个世界都在脚下的感觉。难怪有那么多人想要往上爬,也难怪爸爸处心积虑要得到经营权。


第二十一章(1)

  “叮零零——”
  电话铃声响起,我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拿起电话,“我是林焱,您好!”
  “是我!”一个温暖而略带笑意的男声响起。
  我呼出一口气,下意识的翘起紧绷的嘴角,“世杰!”
  “快中午了,我正好到这边附近办事,等会儿一起吃午饭?”他问道,口气里带着一种隐含的请求。
  我的心紧缩了一下。这就是张世杰和展皓哲的最大不同之处,也许这也是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的最大区别。张世杰对我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我不高兴,而展皓哲永远是霸道的,好像永远不会有人拒绝他。
  “小焱?”对面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呼唤。
  我募的摇头,甩掉那些讨厌的念头,警告自己不许想不该想的事情。我用一种轻快的声音说道,“好的!不过你可能得等一下,我得把签好的报告交给外公,然后再和你去吃午饭。”我想了一下,又说,“要不你先到我办公室来坐一会儿,我会交代我的助理让你进来。”
  “好!等会儿见!”
  “等会儿见!”
  我挂断电话,又莫名的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拿起签好的报告站起来走出办公室。交代了一下助理之后,我走向外边的专用电梯,准备上楼。
  走廊另一头传过来一些人声,我自然而然的望过去。但在目光扫过那几个身影时,顿时全身僵住。是展皓哲、任洁和林氏的一个副总以及另外几个高层经理。这几个人恰恰都属于爸爸的派系,不过我注意到爸爸不在其中。这层楼有两间大会议室,他们似乎刚从其中一个出来,正在握手告别,看起来刚刚应该在开会。本来以展皓哲的身级别,如果开会那么爸爸应当也要出面,但是看来爸爸已经完全对他以女婿的身份看待了,所以大概派副总出面就可以了。
  我正想着,展皓哲和任洁已经和那些人告别,慢慢走了过来。我很快反应过来,用力按电梯的按钮,想要赶快离开。不管怎样,现在独自面对展皓哲对我来说还是很难,我害怕看他的脸色和眼神。
  但是天不从人愿,电梯上来的很慢。我只得努力调整呼吸,克制住自己夺路而逃的冲动,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弄得像个畏罪潜逃的罪犯。从他骂我的时候开始,我们就互不相欠了。我挺直背脊,不去看他,把目光集中在电梯上方移动的楼层显示光标上。
  “咦,是林小姐呢!”任洁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不得已转过身朝她微笑了一下,“真巧啊,在这边开会?”

  她略带惊异的上下扫视我,“你把头发剪了,我差点儿认不出来了!”
  我习惯性的伸手捋了一下发梢,尴尬的笑了笑。和雅心喝醉酒的第二天,我就拖着她陪我去美发厅把养了好多年的长发给剪了。也许是为了改变心情,也算是和过去告别的一个仪式,当我看着镜子里的长发飘落在地的时候,我的心情既轻松又有些哀伤。不过之后张世杰一直夸赞说很清爽漂亮。
  “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她拉住我的手,倒让我错愕了一下,今天她的口气和举动就好像和我是多年的好友一样。“你的婚期确定在那一天呢,一定要给我发喜帖啊!”
  她接下来的这句话总算让我明了了,女人的心理很奇妙。她之前和展皓哲有暧昧关系,所以对我一直有些防备,但既然我现在要结婚了,那自然就不会有隔阂了。只是,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我和展皓哲之间的那些纠葛?还有,以后呢?她会一直介入在淼儿和展皓哲之间么?
  想到这儿,我猛然意识到旁边还站着展皓哲。我不敢看他,只是暗暗吸气,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他的存在,只是对任洁笑笑,“一定,只要你赏脸!”然后我眼尖的发现电梯上来了,我连忙说道,“啊,我的电梯来了!不好意思先走!”
  话音刚落,门开了,却看见张世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见我们几个人站在电梯前,倒是显得有些惊奇。但是他很有风度的先走向展皓哲,伸出手,“展总,这么巧!”
  “不算太巧!”展皓哲也伸出手很随意的握了一下,淡淡的应了一句,但话意却有些不明所以。我飞快的扫了一眼他的脸就收回目光,注意到他表情十分淡漠。
  张世杰又和任洁寒暄了一下,接受了任洁的恭喜,随即转向我,“小焱,你见过外公了么?我们可以走了么?”
  “啊,还没!”我惊呼了一声,想起手里的文件,有些歉意的向他吐吐舌头,“我现在立刻去,你等我!”我又抱歉的向任洁说道,“我要上楼了,不送你们。”然后我匆忙走进电梯,按住关门键,却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发现展皓哲的目光清冷的盯着我。我的心跳在刹那间急速加剧,急忙挪开目光,等电梯门关紧,才条件反射的按住胸口如雷的心跳。
  上帝,林焱,冷静,他不能对你怎么样,也不会再和你有牵扯,停止你的任何念头,不要再想,不要再想!我闭上眼睛,再度告诉自己忘记他,努力让脑海里浮现张世杰那温暖而俊朗的笑脸。


第二十一章(2)

  除去自己仍然会时不时想到展皓哲之外,接下来的这顿午饭更是吃得我对张世杰愧疚感更重。
  首先是让他等了我好久,然后是当他特地为我点的大海虾上来的时候,我竟然莫名的感到一阵恶心,然后开始干呕。
  “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天天加班也不行啊!”张世杰伸手拍着我的背,然后递给我一杯水,“下午请假,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摇摇头,接过水,“有可能是累了,不用去医院,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我一向最喜欢吃虾,曾经可以一顿饭什么都不吃,光吃虾吃到饱,雅心还笑我总有一天会过敏发死。
  正说着,waiter又端上来一盆多宝鱼,这也是我很喜欢的一种海鱼,张世杰知道我喜欢吃海鲜,所以今天特地带我到这家海鲜馆。只是当我再次闻到鱼味,我完全控制不住的再次大呕。我连忙站起来,往洗手间跑去。还算运气不错,整个洗手间都是空的。我随便找了一间空的隔间就冲进去,对着马桶开始吐。
  刚刚吃下的东西几乎全部吐了出来,甚至连早饭都吐了出来,直到吐到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还在呕着酸水,难过得连眼泪都流了下来。期间我隐隐听到洗手间的门开合的声音,然后有人走进来停在我后面,用力拍着我的背。因为我吐得实在难过,所以也没去在意是谁。直到我吐得再无可吐,我才直起腰转过身。但只是这么一眼,就吓得我几乎呆掉。
  展皓哲没穿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衬衣,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还维持着按在我背上的姿势,双眼冷冷地看着我,眼眸漆黑。
  我惊喘着后退,背贴住卫生间的隔墙,几乎不能成言,只能断断续续的说,“这里是——女卫生间,你,怎么会——”
  “你多久没来例假了?”他粗鲁地打断我,声音有些尖锐。
  “你在说什么?”我先是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话涨红了脸,但紧接着就因为体会到他话语背后的含义而煞白了脸。我瞪着他,脑海里有好几秒钟的空白,然后根本顾不上他说的可能性,只是凭直觉飞速搜寻对自己有利的话,很快的反驳道,“这点不用你担心,我每次都有吃药!”
  他盯着我,似乎在考虑我说话的真实性。好久他吐出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最好你这次没有骗我!”
  我咬了一下嘴唇,站直身体,“我能骗得过你么?”
  他没有接口,只是盯着我。我硬着头皮继续说,“再说了,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不必你操心,我自己会解决!”
  他突然欺进我,伸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如果你再敢隐瞒我什么,你可以试试看有什么后果!我不敢保证会作出什么让大家都后悔的事情!”

  下巴传来的痛感以及胃部翻腾的不适让我的脾气开始上扬,他那种仿佛我和他有什么杀父之仇的态度让我非常恼火。就算我确实利用了他,欺骗过他,但是实际上我也根本没有占到什么上风,甚至还把最宝贵的东西都赔给了他,他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对我?再说了,我已经打算和他彻底不再来往,他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怒气冲上头之后,原先的恐惧似乎消失不见了。我直视他,“展先生,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你何必继续这么咄咄逼人?不管我今后有什么问题,都和你无关!”
  “是么?”他冷笑,目光暗示性的扫向我的小腹,“以你的心计,很难说不会利用孩子来威胁我!”
  一种极度的羞辱感拥上心头,我怒极,几乎要咬牙切齿,但与生俱来的骄傲让我此刻只想打击他,无所谓手段。于是我也冷笑,“这你大可放心,不用这么居功自傲!除了你,还会有其他人抢着为我的孩子认祖归宗的!”
  “你这个女人——”他果然变色,原本捏住我下巴的手募地下滑至我的脖子掐住我。
  脖子上突然的压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用力扯他,但是徒劳无功,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手上也逐渐没有力气,眼前他的面孔也渐渐模糊。在我以为他会掐死我的时候,他忽然猛地放开了我。但我刚刚可以自由呼吸,还来不及大口大口吸气的时候,他却又突然抬起我的下巴,紧接着嘴唇覆上了我的。
  我又惊又怒,差点晕厥,却感觉到一股空气缓缓灌入我的口中直至胸腔。我就像溺水的人一样,除了双手紧抓住他的衣服,不让自己滑下去之外,别无他法。
  然而我还没完全站稳,他又猛地放开我。面对我的惊魂未定和置疑的目光,他脸上飞速的闪过一丝狼狈,但速度快到我无法确认。以致于当我大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又是用一种冷漠至极的面孔对着我。要不是他嘴唇上残留着一抹唇膏的印记,我几乎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全是我的幻觉。
  我错愕的瞪着他,急促的呼吸着,右手不自主的握拳,想要打他一个耳光。他究竟以为我是什么人,可以任由他侮辱?
  “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手里!”
  在我的右手举起来准备扇过去的同时,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低沉地说道。我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他抬起另一只手再次捏住我的下巴,“你记住我说的,你欠我的,我一定会一样一样要回来!”
  说完他松开了手,大步走出卫生间,留下几乎快要虚脱的我。
  等到外面一切归于平静,我才终于拾起力气慢慢走出隔间。事实上,我的例假确实迟了差不多一个礼拜。但因为最近心情和生活紊乱,所以我以为是正常的,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了。


第二十一章(3)

  我走到洗手台前恍惚的洗手,在关上水龙头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照镜子。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平时不抹唇膏都红艳的嘴唇此时因为没有了唇膏的遮掩更加显得毫无血色。我瞪着自己,心里仿佛被大石头压住似的。
  我想哭,想大哭,因为那种不确定的焦虑。我看向镜子里自己的小腹,浑身发冷。我说吃药那是骗他的,在厦门的几天我确实有吃,但是第一次在公寓我根本没有做任何防备。而今天展皓哲的态度,更加让我恐惧。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折磨我,想躲都躲不过。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我还有什么是他想要得到的?
  “小焱,小焱,你在里面么?”
  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迅速打开水龙头,用水扑湿我的脸,拿纸擦了一下,然后走出去。
  张世杰站在外面,焦急的来回踱着步,直到看见我,才明显松了口气。他迎上来,扶住我,“没事吧?这么久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我摆出轻松的笑脸对着他,“没事,可能肠胃不好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吐过之后舒服多了。我们回去吧!”
  “真的不用去医院检查?”他不放心的打量我。
  我摇摇头,再度笑笑,“别这么紧张,我家里还有药,回去吃一点就好了!”
  他还是不太放心的看着我,我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外走,“真的没事。最多我答应你,如果我不舒服,一定第一个告诉你,让你带我去医院?”
  我好容易才哄他打消了带我去医院的想法,准备回家。他去停车场拿车,我则站在餐厅门口等他,却发现一辆熟悉的凯迪拉克停在马路对面。我浑身的汗毛似乎又竖了起来,瞪着远远看着我的男人。直到张世杰的车子开过来,我才收回目光,坐进车子,不再去看他。
  我一坐进车子,张世杰就探身过来,我惊得缩了一下。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帮我系好安全带。我为自己的举动非常懊恼而且不好意思,心底甚至慢慢涌起一抹愧疚,直到现在,我竟然还会在意让展皓哲看见我和别的男人的亲密。

  望着张世杰那张好看的脸,那双充满了宠溺的眼睛,我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他的脸竟然一下子红了。我的心底倏地涌起的一阵暖意一下子盖过了对展皓哲的那种说不清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忘记了展皓哲就在对面看着我们。我侧头冲张世杰俏皮的吐吐舌头,然后低头打开音响,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拂在我的面上,我倏地睁开眼,却被他的唇温柔的覆盖住。我微微的涌起反抗的意念,但是终于没有动,任凭他的吻落在我的唇上,希望可以填满我刚刚快要裂开一角的心。
  
  回到公寓,张世杰执意让我躺下休息,在把我的药和水放到床边之后,我告诉他可以回去上班了。他本想等我睡着再走,但是公司里打来的电话让他不得不赶回去。
  我等他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确定他不会再返回,就起了床出门。我快速的跑到公寓楼附近的药房买了一支验孕笔和一些维生素C、霍香正气丸。我心里侥幸的想着,如果不是怀孕,那么肠胃不好的话吃点正气丸会舒服一些。
  但是等到验孕笔的试纸上出现一深一浅两条线的时候,我浑身虚软几乎要栽倒。尽管事前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我还是控制不了心底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慌。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卧室的。在我的大脑能清楚的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象做贼一样把验孕笔包起来扔到大楼的垃圾筒里,然后生怕别人看见再快速跑回屋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进被子里,然后眼泪就汹涌而出。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停了下来。理智开始慢慢回到我的身体里。我望着天花板,告诉自己必须冷静,现在绝对不是哭的时候,也绝对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一开始的时候没能做好准备。但是我现在已经是个成人,我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而且也必须只能自己解决。这件事我不能指望外公,也根本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一定会心脏病突发;那么更不能让张世杰知道。
  我眼前只有两条路,把孩子生下来,或者打掉他。但是第一条路是完全不可行的,因为展皓哲已经警告我不要希望用孩子“威胁”他(看来他确实是老谋深算,好像每件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那我就决不能把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生下来让林家蒙羞。那么看来只有第二条路可行,可是杀掉一个无辜的小生命,这算是我企图伤害天使而未遂的报应么?

  一阵音乐声响起,我惊跳了起来。我盯着不停闪烁的手机,犹疑不定是否要接,但显然对方非常有耐性。我颤颤巍巍的拿起电话,“喂?
  “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点?”温暖的声音传过来,奇异的缓解了我的焦虑,但也点燃了我心中刚刚压下去的愧疚,是张世杰!我这才省起刚刚的音乐声是《暖暖》,我最近刚把张世杰的来电设为这个音乐。
  “嗯!”我说不出话,只能轻声应着。
  “吃药了么?”他的声音非常轻柔,仿佛怕弄痛我的耳膜。
  “嗯!”我的眼泪再次流下,愈发不敢出声,生怕他听出我的哽咽。
  “晚上想吃什么?我买过来?”他继续问,我听见他隐隐的和旁边的人说了一句“等一会儿”。
  我几乎泣不成声,但是他越是对我温柔,我心底的愧疚就越重。我用手捂住话筒,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的声音可以自然一些,然后放开话筒,对他说,“清淡一点的稀粥就好!”
  “好,那我下班就过来,你好好休息!我要开会去了!”他叮嘱了几句,终于挂断电话。
  我扔下手机,用手捂住脸。上帝啊,教教我该怎么做?就在我刚刚以为我可以重新开始我的人生的时候,这个生命的来临却彻底打乱了我的人生。我忍不住呻吟出声。
  张世杰!这个名字划过我的心。我不知道面对他该怎么试图掩饰我的心慌。果然谎言是不能说的,为了掩盖一个谎言,就必须撒无数个谎来遮掩这个谎言。我一开始为了报复欺骗展皓哲,然后结了一个苦果,现在难道要继续欺骗张世杰来掩盖这个苦果么?
  但是,当报复蒙蔽了我的心,欲望遮掩了我的眼睛的时候,我还可以若无其事的欺骗展皓哲,还可以告诉自己反正他也不是君子。但是现在,面对张世杰,这个对我这么温柔的男人,我怎么可以欺骗他?难道我可以偷偷去打掉这个孩子,然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嫁给他?

  可是,告诉他真相么,然后看着他伤心愤怒的眼神?我不敢,我不能,我也不愿意,我不可以把这个污点告诉任何人,我必须自己解决。
  我翻来覆去,无法决定改怎么处理张世杰的问题。直到门铃声响起,我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我已经辗转反侧了至少三个小时。
  我跑去开门,张世杰拎着两袋东西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望着我,“送外卖的来了!”
  我强颜欢笑,“啊,我都饿坏了!”
  他走进来,把东西放到桌上,然后脱下西装外套走进厨房。一边问我,“餐具都放在哪里?”
  我跟进去,“我来拿吧,你出去吧,别把衣服弄脏了。”我知道他晚上有一个晚宴,原本我也受邀参加的,但是以我目前肠胃不适的身体状况是不能参加了,他也清楚。
  “没关系!”他已经找到餐具,开始把它们拿出来。“得先热一下再吃,我可是特地跑到中环那家你和雅心喜欢吃的粥店去买的哦!”
  他把粥拿进厨房的微波炉去加热,还献宝地把剩下的袋子给我看,以此证明没有骗我。我看着他走来走去,心底想着,也许这辈子我再也遇不到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我不想放弃,不想┈┈
  当他出门的时候,我决定了,我告诉自己,我要抓住幸福,我不能让这个小意外毁了我的人生。只要可以,哪怕继续用欺骗,我也愿意,只要抓得住幸福。
  
  第二天,我又请了半天假,偷偷去了郊区的一家医院,做了产科检查,并约定一个礼拜之后做手术。然后继续回公司上班。
  快下班的时候,外公打电话叫我上楼,我出门时碰到了父亲。
  乍见他,我有一阵子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说实话,自从王怡来我公寓大闹之后,我和他没有碰面过,只除了我正式进入公司,外公把我介绍给公司各高层的大会上。
  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就不像正常的父女关系,现在就更加陌生了,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王怡的大闹,我的对质,等于彻底宣告了我和他的决裂。我们的关系甚至接近敌人。
  “爸!”我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先叫了他一声,毕竟他还是我的父亲,我也没有当面和他起冲突。
  “嗯!”他点点头,没说什么,直到我越过他准备进电梯的时候,他才又叫住我,“后天晚上在qp的别墅办晚宴,会宣布淼儿和皓哲的婚期,你和外公要来吧!”他这句话似疑问又似邀请。
  我迟疑了一下,很快点点头,“当然!”当然要去,否则岂不是显得我心虚?再说没必要把家门纷争摆给媒体看笑话。
  我走进电梯,按了关门键,他再度开口,“小焱,不管怎么说,你和淼儿都是我的女儿!”
  我愣了一下,但电梯门已关上。我呼出一口气,不知道他这是对我的示好还是对我的拉拢?但我想还是应该是作为父亲的示好多过拉拢。我们都清楚,既然他已经摆明要夺取经营权,我就绝对不会站在他那边,何况还有母亲的死亡梗在中间。就算我可以因为母亲的死确实是意外而不计较,我也绝对不可能原谅他处心积虑的谋夺家产和对我母亲不忠。
  而且,我也可以把他的示好看成是战争正式开始之前的预示。毕竟淼儿的婚姻将是我们你死我活的引爆线。

[ 本帖最后由 木木燃 于 2008-4-6 12: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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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2)
“这是后天晚宴的邀请函!”我见到外公的时候,他指着桌上的请柬对我说。
  我点点头示意我已经知道,“刚刚碰到爸爸的时候,他说了!”
  “你必须参加!”外公坐在椅子上,斩钉截铁地说。
  我笑笑,“我从来没想过不参加!”
  外公盯着我,然后也笑了,“很好,不愧是我的孙女!”
  “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我正准备离开,外公突然叫住我,“我听说你这两天不太舒服?”
  我一惊,旋即淡淡地打了一个马虎眼,“肠胃不太好而已。”
  “嗯!”外公点点头,“自己注意身体。愿意的话还是搬回家住好。”
  我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带上门。背靠在门上,我吐出一口气,总是撒谎真的很累。我现在颇有些内外交困的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压得我透不过气,全身还有一根绷得紧紧的神经,随时可能绷断。我只盼快点解决这些事情,重新开始我的生活。不再去想展皓哲、淼儿、爸爸或者林氏。
  
  晚上张世杰接我去吃晚饭。考虑到我的胃不好,他带我去了一家吃粥的店。说实话,如果可以努力压下心中的那种歉疚和负罪感,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很轻松。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用想,他都已经为我考虑到。
  只是,我暗自叹气,为什么我总是要一直撒谎。以前和展皓哲在一起是这样,现在和张世杰在一起还是这样。难道我真的不能摆脱这种命运么?
  “小焱,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还是没有胃口?”
  张世杰轻轻的问话唤回了我的神游。我连忙舀了一口粥吃下,并且报以一笑以掩盖我的心神不宁,“没有,只是你知道,肠胃不好的人吃不了太多。”
  “我看你今天还是精神不太好,要不吃好饭我们就回去?”他伸手抚了一下我的脸颊,颇感遗憾的说了句,“就是可惜了音乐会的票,我托人才买到两张。我想着可能听听音乐你会舒服些!”
  “是么?”我打起精神装作惊喜的说,不想扫了他的兴,毕竟他一直这么努力的想要讨好我,“是爵士乐团么?”
  “是!”他看着我,眼带笑意,“我可是贿赂了雅心一只手表才打听到你喜欢这个的!”
  我的胸口迅速浮起一种热热酸酸的感觉。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让我这么感动,却又这么自惭形秽?林焱,你何德何能可以让他爱你,又何德何能配得起他的宠惜。
  “世杰!”突如其来的冲动让我提高声量叫了起来,我想要告诉他我怀孕的真相,我不能欺骗他,不能!但面对他温暖的笑脸,已经冲到喉咙口的话又被咽了回去,只好低低地说道,“你不要对我太好了!”
  “为什么?”他凝视我。
  “我怕,”我深吸一口气,“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他嘴角上扬,没有回答却笑了起来,笑得我有些莫名,笑得我想要伸手打掉他脸上的笑。然后他拉起我的手,收起笑,很慢很轻却一字一句的告诉我,“我想,小焱,我很庆幸你一定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因为,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你绝对不会去计较他值不值得。爱情,是不可以用任何价值来衡量的。只是爱了,就会希望她快乐,希望她幸福,哪怕只是可以听到她说话,可以看到她微笑,知道她在你身边的某处幸福的生活着,就已经足够。”
  我震惊于他的这番话,好久说不出一个字,羞愧再次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但想要抓紧他不松手的念头也再次席卷了我。我再一次警告自己,林焱,如果这么好的人,你都会伤害到他,那么你就真的不可救药了!不,我不能告诉他,不能让他为我蒙羞,也不能错过可以被救赎的机会。
  “我想,我也很庆幸能被你喜欢,世杰!”我看着他,把压抑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真心爱过一个人,即使看不到,听不到,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活着,或者生活在地球的哪一端,但是我真心祈盼过他幸福快乐!”我看出他有些意料之外的吃惊,我笑笑,“但是,我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让你幸福!”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住我的手,很紧很紧。
  
  听完音乐会,他送我回公寓。但因为已经十点多,而且他明天一早要到浙江出差,所以我坚持让他不要送上楼,“电梯又要等很久,不要送了!”
  “那你自己当心,到家以后给我打个电话。”他终于不再坚持。
  “好!再见!”我推开车门下车。
  “等一等!”他叫住我,我讶异的回头看他,
  “怎么了?”
  他探头过来吻了一下我的脸颊,我措手不及,但旋即冲他微微一笑,“小心开车!”然后推开车门走下车,看着他发动车子,对他挥挥手,笑着目送他离去。
  直到他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之中,我才转身准备进公寓楼。但还没踏上台阶,一个从楼梯口转出来的身影让我吓了一跳,因为公寓大堂的光线不太亮,我看不清面目,但是熟悉的身影让我全身警铃大作。


第二十二章(3)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说实话我真的是一直努力的在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和他有关的任何事,但是他却总是天不从人愿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所以当我看见他的这一刻,我真的是很希望只是一个幻影,可是展皓哲那惯有的略带嘲讽的冰冷声音让我的希望再次破灭。
  “你还是很擅长于和男人卿卿我我么!还是张世杰真的爱你爱到可以完全不介意你的一切?”
  我告诉自己必须镇定。只有不再在意他的羞辱,我才可以真正从心理上摆脱他。毕竟我们不可能永不见面。于是,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我不觉得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不知道展总你这么空闲,闲到总是这么有时间关注我的生活。但是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到公司说吧!”说完我假装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走过。
  但是我很快就意识到无论是对展皓哲逞口舌之欲,还是假装漠视都绝对不是明智之举。他一向就是一个不容别人忽视而且霸道的人,何况还是我这个被他鄙视的人。
  他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他面前,恶狠狠的盯着我,“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别想对我耍任何花样。”
  我的心里一个咯噔,但没有浪费力气去甩开他。因为根据我的经验,他的力气相当大,除非他愿意,否则我根本摆脱不了他。于是只是很无辜地回视他,“请恕我愚钝,展总!不过我真的不知道您指什么?我也不觉的我还有什么必要要对您耍花样?”
  他瞪着我,口气里充满了一种威胁的意味,“不知道?你可以试试再说一遍!”
  “我真的不知道您的意思!”胳膊上的疼痛让我学得乖巧了一些,我讨好的笑笑,“不如您解释一下,也许我忘记了!”
  “哼!”他松开我,冷笑了一下,“也是!我忘了你非常会演戏!林大小姐!”
  我没有接口,也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今天的他侵略感十足,尽管他一向如此但今天尤其气势骇人,他浑身上下张扬着冰冷的愤怒,但这种愤怒中似乎又带着一些我不能了解的感情,是挫败又似乎是哀伤,也似乎还带着一些恨意。

  他一只手突然抬起把一个类似文件的东西塞到我眼前,咬牙切齿地逼问我,“这是什么?”
  我一愣。但映入眼帘的字让我的血色瞬间从头流回脚底,“××医院妇产科检查记录表”!
  我浑身冰冷,好久才能把目光从表上移回他脸上,而他脸上那种骇人的怒意更是让我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我力图找回自己的志气质问他,声音却破碎不堪,“你,跟,踪,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眼眸漆黑,声音低沉地仿佛死神。我倒退了几步,却被他一把抓回他胸前,“我说过如果你再隐瞒我什么事,我不敢保证会作出什么事情!”
  我猛地抬头看他,不敢猜测他话语背后的含义,只能再次试图从脑海中找出应对之策,“我也说过,这与你无关,我会自己处理!”
  “处理?怎么处理?”他手上的力道更重,我几乎感觉自己的胳膊要断掉。
  剧烈的疼痛让我的害怕逐渐消退,我叫起来,“这和你根本没有关系,这个孩子又不是你的!”
  他明显因为我的话愣了一下,但很快张狂的怒意覆盖了他全身。他脸色铁青,“你敢发誓?”
  我直勾勾的回视他,“敢!为什么不敢?”
  可怕的沉默席卷了我们两个人。我几乎以为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他放开我,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但眼神却仍是冰冷得仿若北极。他放开抓住我胳膊的手,阴冷地开口,那话语再度让我的心如坠入无底深渊,“很好!不过,我想张世杰一定不会知道吧!”
  “这关你什么事?”我极力克制自己因为他的语气而引发的颤抖。
  他的嘴角上扬了起来,“我想他不会知道你除了我还有别的男人吧?”
  我不敢接口,只能无措的看着他。
  “如果他知道你怀了一个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他还会娶你么?”他的表情邪恶地仿佛魔鬼撒旦,声音轻柔而低沉,却让我觉得仿佛来自地狱,“又或者如果这个消息公布出去,你觉得林氏的股票会不会狂跌?林氏的股东们会不会乐意让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女人得到经营权?”


第二十三章(1)

  我如坠冰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男人,真的,真的是处心积虑要得到林氏!我脑海渐渐一片茫然,我盯着他的眼睛,虚弱地问他,“所以,那个照片是你叫人拍的?”
  他扬扬眉,没有否认,“你确实很聪明!”
  我的心纠结一团,语调更趋破碎,“所以,你故意放任我接近你,却假装不知情,就是为了要毁坏我的声誉,然后得到林氏?”
  他下巴抽动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不是你对我也别有用心,说实话,这本来不在我的计划中。应该说,是你自己跳进来的,只不过不小心帮了我。”
  我闭上眼,强压下那抹尖锐而痛楚的感觉,然后再睁开眼开口,“所以,你想怎么样?”
  他紧盯我,语气强硬,“退婚,不要嫁给张世杰!”
  我无力而无措,却不甘心就此认输,“可是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差别?如果我一样保不住林氏?”
  “对,但是你至少还可以保有林氏和你外公的声誉。”他贴近我的脸,声音仿若诱哄,“你已经没得选择。而且,你得把孩子生下来!”
  这句话犹如一阵响雷在耳边炸开。我眼前一黑,腿一软,几乎要摔倒。他抱住我,我隐隐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更远的飘过来,“等我和淼儿婚期确定之后,我会安排你去法国,你在那边把孩子生下来。不管他是谁的,我都会承认他!”
  “所以,”我听见自己无力的笑,“无论如何,你都会得到林氏,还有林氏的下一个继承人!”
  我感觉自己渐渐失去意识,在完全倒下去之前我不真切地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说,“不管林氏,还是你,就算命中注定不能属于我,我也不会让你属于别人,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车子里,身上盖了一件西服,车内除我以外空无一人。我转头看向车外,才发现车子停在公寓附近的江边上,展皓哲站在不远处抽烟。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抽烟,我一直以为他是不抽烟的,因为他身上没有那种烟草的味道。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想起我失去意识之前展皓哲说的话,还有失去意识时他似乎说的那些我听不真切的话。我觉得,他似乎疯了,但是我也觉得,他似乎是真的不打算放过我。我正在陷入一个铺天盖地的大网中,越挣扎就被缠得越紧。
  正在念头百转千回的时候,展皓哲熄了烟转身走了回来。我来不及躺回去装睡,只好把头转向另一边假作没看见他。
  他坐进车内,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醒了?”
  我没吭声,不想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把车子开回我住的公寓楼下。车子刚停,我刚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他就掰过我的头,逼我面向他,“记住我的话!不要再试图耍什么花样!”
  他的口气和那种胜券在握的态度让我崩溃,我低吼,眼泪喷洒而出,“我还能耍什么花样?一直以来,真正耍花样的都是你而已!你让我以为是我在利用你,其实是你在算计我!你凭什么威胁我,凭什么对我咄咄逼人?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我声嘶力竭,多日以来压抑的矛盾和痛楚全部爆发。他伸手抱我,我挣不开他,就对着他的肩膀张口咬了下去。
  我无法控制我的情绪,也根本没有试图控制我的力气,等我终于发泄完我的情绪,我才意识到我咬他的力气有多大。我松口,抬起头,看向他的肩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浅色棉质的衬衣上一圈明显的牙印,而且渗出了斑斑的红色血迹,惨不忍睹。而他竟然没有吭一声,任凭我咬了那么久。我因为说不出的感觉和晕血,差点呕出来。我转过头想要下车,他却一把把我拉回来,像要吃了我一样的吻住我。
  我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按倒在本就放倒的座位上,恶狠狠的和我唇舌纠缠。到后来我分不清嘴里的咸涩究竟是我的血还是他的血,抑或是我的泪,我只能听见我奋力挣扎和他拼命要制住我的喘息声。直到我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他才渐渐逐渐放松了对我的钳制。然后只是轻轻的吻着我的嘴唇,和我的泪。
  “不要再让我看见张世杰吻你!”好久,他抬起头,声音粗嘎地开口,望着我的眼眸慢慢变成琥珀色。
  我瞪着他,原本因为咬伤他而有的一点歉意开始被恨意所冲退。我这辈子最恨被别人掌控!我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对他除了恨,我不会再有其他感情。我冷冷的对他说,“你可以控制我,控制林氏,但是你控制不了我的心,你也不可能永远控制得了林氏!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永远会想着如何打垮你!”
  他看了我一会儿,随即冷冷的回答我,“无所谓,这不重要!”然后他直起身子,并且把我拉起来,嘴角渐渐漾出一丝邪气的笑容,“重要的是,我要确保你不会嫁给张世杰!”
  我看着他的表情和望向车窗外的目光,背脊突然一阵发凉。我僵硬的转头,看向车窗外——张世杰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表情充满了震惊、不能置信和哀恸!


第二十三章(2)

  我猛地转头看向展皓哲,他的表情高深莫测,也正看着张世杰。我扬手向他扇去,却被他抬手抓住,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不要忘记你和我的约定!”
  我咬牙甩开他,然后迅速打开车门下车,慢慢走向张世杰,在他身前站定。我听到身后的车子开走。
  我哀伤的看向张世杰,无法成言。他默默的看着我,那种期待的眼神却让我只想去死。但是,我很清楚,也许让他误会这个场面会比日后我再解释更容易。也许很伤害他,但是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刀”,长痛倒是不如短痛了。
  我咬住下唇,硬逼着自己开口,“世杰,我——”
  “一直等不到你的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他打断我,异常平静的说。
  我闭闭眼,强忍住冲上鼻头的酸涩,“世杰,对不起!我想——”
  “不要说,小焱,不要说!”他再次打断我,声音有些抖。
  我简直无法忍受这种感觉。我觉得自己就像要被凌迟处死的犯人,又象是个刽子手。从来没有哪一刻,让我感觉这么的生不如死。不,我在心里尖叫,倒不如让我死了算了!与其让我伤害他,还不如让我去死!
  “太晚了,你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再说!”他突然转身,疾步离去。
  我甚至来不及叫住他,只能看着他孤单的身影消失。
  
  坐在办公桌后面,我完全陷入焦虑的状态。两天了,除了拖延时间我仍然想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办法。就算必须和张世杰退婚,我也绝对不能生下这个孩子。一旦孩子生下来,他只要一检验就会知道孩子是他的,那我就会永远陷入被展皓哲掌控的局面中。
  我飞快的思考着现在的局面。从展皓哲企图利用我怀孕的事逼我和张世杰退婚来看,说明JZ公司的幕后负责人不是他。否则不必逼我和张世杰退婚,他们也已经有了47%的股份,而我们就算加上四叔公他们的股份也只有42%左右。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有32%的股份,而如果我未婚怀孕的消息传出,那么我和外公就会立刻陷入非常不利的局面,四叔公他们绝对会倒戈相向。
  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我可以找出JZ公司的负责人,说服他。但是,这不容易,甚至非常困难。外公和我已经查了快半个月,却仍然查不出来。这个人简直就像是外太空来的,神秘至极。我们只能查到JZ公司的法律代表,但是他无论如何不肯松口泄漏出任何和他的雇主相关的消息。
  而另一种办法就是拖延时间至我的手术完成,这样起码展皓哲再没有可以要挟我一辈子的东西,我还可以找到机会重新夺回经营权。
  但是张世杰这两天甚至不愿意接我的电话。我一打过去他就让他的秘书以忙碌为由挡掉。我根本连他的面也见不到。
  “林总,二线Essorer的展总电话。”助理的声音从桌上的电话中传出来。
  我快疯了,我几乎想要砸掉电话。但是我很清楚我不能惹怒展皓哲,相反我必须假装顺从,拖延时间。我深呼吸两次,接起电话,“喂?”
  “为什么还不退婚?”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冷的让人发寒。
  “我见不到他,他根本不愿意听我说!”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即使我恨不得杀了他。
  “今天晚上的宴会上,你们一定会见面,你必须退婚!后天我就会安排你去法国!”他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不可能!”我失控的大叫。他根本不给我任何时间。“你让我怎么和外公说?”
  “就说你有了我的孩子,不能嫁给张世杰!”他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讨论今天的晚餐吃什么。
  “你不如直接让我去死!”我尖叫。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好久他的声音传过来,“最多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让你想理由。但是今天你必须和张世杰退婚!”
  “啪嗒”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伴随的就是“嘟嘟嘟嘟”的忙音。我握着话筒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瞪着它发呆。许久我才回过神,自我安慰得对自己说,至少我还有三天时间。可是,我实际需要的是四天。该死的,我忍不住咒骂。他既然可以跟踪我查到我的资料,那他也一定知道我哪天做手术。

  我想了一会儿,立刻致电医院,打算提前手术日期。但是却被告知时间已经排满,并且按照目前胎儿的大小原来定的时间已经是最早并且最合适的了。如果我一定要提前,可能会比较危险。
  我再也控制不住的拿起手边的文件就往地上扔去,只是,这么作也仍然消除不了我心头的挫败感。
  
  站在张灯结彩的花园里,就算人声鼎沸、衣香鬓影,却仍不能驱赶掉我心头的那种无力、无助和绝望。我是和外公一起来的,一路上强颜欢笑生怕他看出我的心事,又要遮掩他问我怎么没叫张世杰和我一起走的问题。直到外公去和熟人打招呼,我才借口去洗手间而逃开。
  我站在花园里布置成会场的一角,远远的避开人群。我看见爸爸在讲话,淼儿和展皓哲也讲了几句,外公也出面祝贺了一番,然后大家都在鼓掌,但是我躲得远远的。我从未比此刻更加深恶痛绝这种场合,每个人都衣冠华美,但是每个人都暗怀鬼胎。所有人都是带着自己的目的参加这种宴会,所谓的上流社会,其实肮脏不堪。


第二十三章(3)

  这个别墅是建在半山腰上的,一边背靠山,另一边下面就是湖,风景非常的好,爸爸当时花了不少钱才买了下来。但是因为这种地理位置,晚上会非常的冷。
  我微微的抖了一下,进门的时候把披风给了waiter,现在只穿了一件丝质的黑色晚礼服。然后胃部一阵难受不可遏制的出现,我克制不了的开始干呕。
  良久,我扶住旁边的树干闭目休息,以平复胃部的不适。肩上突然传来的一阵暖意让我吓了一跳。我回头一看,是张世杰。
  莫名的心安涌上心头,但紧随其后的就是紧张和不知所措。我想起展皓哲的期限。
  “我——”
  我还没张口就被他用手指堵住,“你不要说,我都知道!”
  “你都,都知道?”我愕然,结巴了起来。
  他把我圈入怀里,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背,声音里带着一种让我揪心的痛楚,“为什么不说,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么?”
  我无语,只能任由他拥着我,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
  “我说过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我爱你,只要你幸福,怎样我都愿意!”他低喊,“可是,你不应该这么委屈自己,就算你再怎么爱他,他也没有权利要求你为他牺牲这么多!”
  我的眼泪涌上来。这两个男人,都会让我流泪。只是却差别这么多,一个让我心碎,一个让我感动。我摇头,咬牙不让眼泪流出来,“你不明白,我爱的不是他,我只是,只是——”
  我挫败的闭眼,我还是说不出口,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污点,我没有办法当着任何人的面坦诚这一点。
  “我来告诉你好了,她怀孕了!不过很显然不是你的孩子!”展皓哲幽灵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浑身僵硬,刚想要转身却被张世杰按住,他紧搂着我,我感觉到他紧绷的身躯散发出的怒意。我看不见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面容,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和张世杰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张世杰开口道,“我早就知道了,不过这和你没关系!只要我和小焱结婚,她的孩子就是我的。”
  我愣住,不可思议的感觉蔓延过全身。我不敢相信张世杰会说出这种话。我挣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你喝醉了么?”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的。”他无比认真的望着我,黑黝黝的眼瞳里倒映出我的样子,我看见我自己的脸象火焰一样红。
  我听见我的心在欢呼,我感到我的心在融化,我也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感到幸福。我咬着嘴唇,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幸福终于要来临了。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见展皓哲在冷笑,“真是想不到张总还这么痴情!你确信你可以忍受身边躺着的女人怀着一个父不详的孩子?或者要不要我告诉你她什么时候最热情?再或者——”
  张世杰猛地推开我,然后一拳向展皓哲打了过去,“我不许你侮辱她!”
  展皓哲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被迫倒退了几步,但马上稳住,躲开了张世杰的第二拳,并开始反手回击。两个人打了起来,但我很快看出张世杰明显不是展皓哲的对手,展皓哲似乎很擅长于打架,而且下手一次比一次狠,我再也顾不了地冲上去护住了张世杰。我眼看着展皓哲的拳头就要打到我身上,却又硬生生地收住了。
  “你给我让开!”展皓哲拉起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这个疯子!”我甩开他,冲他大吼,“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权利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威胁我了!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不要!”我转身扶起张世杰,“我们走,不要理睬这种疯子!”
  展皓哲拦住我们,原本好看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块乌青。他瞪着我,下巴抽动了好几下,“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话。”
  我也瞪着他,我知道他在威胁曝光我怀孕的事情,但是现在我不怕了,我开始笑,“只要世杰承认,我最多也就是未婚先孕而已,这很奇怪么?”
  “是么?”他流血的嘴角扯了一下,“那么不如等孩子生下来作个DNA检测?看是他的还是我的?”
  “我说过不是你的!”我尖叫,无力感再次蔓延全身,他究竟想要怎么样,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突然,我被闪光灯闪了一下。我这才恐慌的发现周围聚集了很多人在看着我们。我几乎要昏倒。上帝,这下怎么办?我又瞄到人群里站着穿着一身白裙的淼儿,她的脸色和裙子一样白,在夜风中似乎要被吹倒;还有外公,他老迈的身躯几乎站不住,他手里的拐杖又在敲击地面;而在外公边上,甚至还站着张庆凡夫妇和雅心!
  我万念俱灰,无数的念头浮现脑海。
  我松开张世杰,慢慢走到展皓哲面前站定,“既然你不肯给我活路,那么,我们一起下地狱好了。”我看到展皓哲显现出不解的表情,于是冲他微笑,“我死也不会让你用这个孩子来威胁我,死也不会让你得到林氏!”
  说完,我慢慢向另外一边有湖的方向后退,我看着张世杰惊异的目光和展皓哲的表情从不解到恐惧,我微笑着向后倒去,倒向平静而漆黑的小山谷,耳边传来惊呼和撕心裂肺的吼声,“不要——”
  我看到展皓哲和张世杰都飞身扑过来试图抓住我,我看到张世杰因为惊恐而惨白的脸,我看到展皓哲因为惊惧而接近扭曲的面孔,我渐渐再也看不到,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当冰冷的湖水撞击到我的头,我失去了意识。
  
  第一部爱恨之间完


【都市言情类】我不是天使2之恩怨情仇 作者:阳羽 (完结A+B结局) 很不错的虐心文

【文案】
这是《我不是天使》第一部的连续,注意,这不是续写,而是完整故事的第二部——
当我从鬼门关游荡了一圈回来之后,我决定,这一次我一定要掌控自己的命运,绝不向任何人低头。
但是,如果命运在20年前就已经注定的话,那么你再怎么企图改变也都是于事无补。比如我永远改变不了我身上有着林家人的血的事实,比如我永远改变不了我和展皓哲的相遇,比如我永远改变不了我不是天使的本性。
我终于渐渐发现,很多事情不管你谋划的再天衣无缝,却抵不过老天爷偶尔的一个小玩笑。爱与恨,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却足让所有人灰飞烟灭——


第一章(1) 文 / 阳羽
我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漫长很漫长的一觉,但是我一点儿也不想醒来。朦朦胧胧中,我睁开眼,周围依旧漆黑一片,似乎有过一丝光线闪过,但转瞬即逝。我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只是听见好像有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和各种各样的说话声。
  我好像看见我的妈妈,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温柔的望着我,轻轻的对我说,“喵喵,学会爱,你会发现爱比恨幸福!”又好像听见外公颤颤巍巍的声音,“小焱,你和你妈一样的傻!但是,我不能让我苦心经营了四十几年的林氏落到你爸爸手里!”还有张世杰的声音,“小焱,我爱你,我会保护你!”然后还有王怡歇斯底里的叫,“她疯了,她就是想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她是她妈妈叫来毁掉我们所有人的!”
  我开始呻吟,我想要摆脱这些声音,我不想再听见也不想再看见,我只想睡觉,再也不想醒来。但是仍然不断的有这些声音在折磨我,然后我发现自己在一条很狭长的长廊里徘徊,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突然,我眼前出现了两条岔路,我开始呼吸急促,我不知道要怎么走,我猛然回头想要找回去的路,却发现后面是悬崖,已经没有了退路。
  我想要尖叫,却只能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个冰凉却舒适的东西轻柔的扫过我的脸,我奇异的缓解了情绪,所有的声音和岔路、悬崖一下子消失了。我试图睁开眼看一下,但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我告诉自己还是在做梦,重新又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沉溺在那种舒适的感觉里。
  我听见耳边有一个熟悉却又温柔到陌生的声音在叹息,“喵喵,我的喵喵!”
  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是梦,就是梦,是纪皓哲,我的纪皓哲!原来,我还是忘不了他,他还是会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的潜意识中。我知道,我有多恨展皓哲,我就有多爱那个消失了的小男孩!如果可以一直拥有那个小男孩,我情愿长眠不醒。
  我梦到他绵长的吻落在我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巴,他轻轻唤着我的小名,声音里带着一种让我心拧成一团的痛楚,“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感觉心里某一个部分莫名开始融化,泪水涌入我的眼睛。我做了一个再美妙不过的梦,可即使只是一个梦,也让我欣喜而心安,我再度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大夫,为什么她还是没有醒过来?已经一天两夜了!你不是说她只是呛到水,头部轻微受到撞击而已么?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

  我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急促而轻微地在说话,是张世杰。我试图睁开眼,但是看见的却仍然是黑蒙蒙的一片。我挣扎着动了一下,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为什么不开灯?好黑啊!”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空气中,久到我的心底开始浮现一种不祥的念头,然后我又听到一个熟悉而轻柔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颤抖地说道,“小焱,你——看得见我么?”
  是雅兴!
  尽管我听到她的声音就近在咫尺,但是我仍然只看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却看不见她!
  一个恐怖的念头牢牢地攫住我,我感到无法呼吸,我不能思考,无法思考,也不敢思考!我狂乱的伸手向四处抓,然后抓到了一只手,“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为什么?雅心!为什么我看不见!”我茫然的把头转向四处,但除了漆黑就是漆黑!“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大口大口的吸气,却控制不了汹涌而出的眼泪,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
  “小焱,别这样!”雅心抱住我,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不会?”我心慌地紧紧抱住雅心,从妈妈死后,我从未如此无助过,“可是我看不见,我真的看不见!我瞎了,我瞎了!”我开始大哭,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难道是报应?因为我要伤害淼儿?因为我欺骗了展皓哲?还是因为我还试图玷污张世杰?但是,难道只有我的错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不会是我,不应该是我!”
  “病人情绪很激动,你们先出去吧!”一个凉凉的东西扎进了我的胳膊,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你只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淤血压住了视神经,会慢慢好起来的!所幸孩子保住了!”
  我觉得昏昏欲睡,眼皮渐渐耷拉了下来┈┈


第一章(2) 文 / 阳羽
我知道自己醒了,可是我一点也不想醒来,反正现在,醒不醒对我都是一样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我听见房门开开合合,不断有人进出我的病房,但是我不知道是谁,也不想知道。偶然会有人摸一摸我的额头,我都会假装睡着了一动不动。
  我不想和人说话,也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这个样子,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或者可怜。我感到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滑落,我把被子一直拉到头顶盖住自己的脸,但泪水已经把被子的里子都浸湿了,弄得我的脸冰凉冰凉的。
  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步速不快,而且轻盈,应该是个女孩子,我猜想是护士。我记得谁说过,上帝关上门的时候一定留了一扇窗。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泪水渐渐止住,也许我的窗就是我的听力好了许多。尽管现在我还听不出哪个脚步声是谁的,但是我想很快我就可以分辨清楚了。
  瞧,这就是林氏的基因,不论何时不论什么情况,我似乎都可以很快接受自己的处境,并且着手考虑自己的退路和未来。也许,母亲的早逝、外公的冷酷和父亲的寡情也并不完全是一种悲惨,反而也是一种幸运,它们一起造就了我强韧的生命力,我不会那么轻易被击垮。
  我突然想到展皓哲,想到我纵身一跃的情景,不知道外面的媒体已经把这个牵涉到三大集团的丑闻炒作到何种地步?没有人告诉我,大概是怕我难堪,不过我也不想去打听。反正我已经瞎了,自怨自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力气去收这个烂摊子?但是外公,我想到外公!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这两天我没有发现他来看我,也许为了处理后续可能的纷扰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其实我很清楚我不会死,我说过我很强韧,不会有什么东西可以那么容易就击跨我,更何况是自杀?只是在那种我的名誉已经几乎全毁,第二天几乎所有的八卦媒体都会刊登我未婚先孕,而未婚夫和准妹夫大打出手的情况下,除了拖展皓哲下水,我一时间完全想不出其他办法而采取的下下策。至少这样我有可能反而会变成一个“一死以求清白的被害人”,而舆论则说不定会完全倒向我这一边——我很明白媒体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领,以及唯恐天下不乱的天性。

  并且有那么多人在场,一定会有人来救我,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弄掉我肚子里那个不受欢迎的小生命。当然,也有可能运气不好我会因此丧命,但是如果我不想死,那么我坚信我就一定不会死!可是,唯一没有算到的却是我的运气不算好也不算坏,我确实没有死,但是孩子还在,眼睛却瞎了。看来遗传基因确实重要,我说过我们林家的人眼睛都不好。
  “小焱姐姐!”一个轻柔的嗓音在背后缓缓响起。我全身的汗毛刹那间竖立了起来,是淼儿!
  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淼儿!这两天陪着我的基本是雅心,还有林管家间或来送点东西。出于愧疚,连张世杰我都不愿意见。而殷家的人则是一个都没有。想必他们应该都恨死我了,这次我算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与他们决裂了。所以淼儿会来看我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种时候她应该呆在家里伤心流泪,或者站在展皓哲身边力挺他的清白,不是么?
  我没有动,继续假装熟睡着。然后我听见淼儿幽幽长长的叹息声,并且感觉到她慢慢坐在我边上,轻轻抚摸我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好半晌,她就只是这么的摸着我的手,没有其他的举动。我知道她在看我,但是我仍然没有动,老实说,我不知道我要怎么面对她,也不想让她发现我失明的事实。我说过,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尤其是淼儿的!
  “小焱姐姐,我知道你听得到,不过就算你听不到,也没关系!”她缓缓开了口,声音轻柔而绵软。“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并不怪你,真的!”她顿了顿,好像顺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妈妈一直骂你,爸爸也很怨你,一开始其实我也有些气你,因为我觉得既然你存心要和我争夺他,为什么不干脆一些,为什么要让我像是吊在悬崖上一样那么忧心忡忡,患得患失?但是后来我想通了,不管你怎么作,我都是最没有权利怨恨你的人。因为,自始至终我才是那个一直抢夺你的幸福的人,不是么?不管你做了多少让我痛苦的事情,那也只是因为你很痛苦,而且你的痛苦没有地方可以发泄,那么,作为你唯一的妹妹,还是一个抢夺了你应有一切的妹妹,我都是那个唯一应该承受的人!”
  我的心若有似无的开始绞痛,我最受不了淼儿这种语气和心态,她可以把全世界的人都变成心怀愧疚的罪人,她简直可以去当耶稣!我暗暗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颤抖。
 


第一章(3) 文 / 阳羽
“所以,你不要责怪妈妈,她也很可怜,我知道她总是害怕你和——林爷爷,”她又顿了一下,显然她也还是忌惮外公的,“她总是觉得,你们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主人,而她随时都面临着被扫地出门的威胁。还有爸爸,”她叹了口气,“其实刚开始我知道他是我的亲生爸爸的时候,我也很恨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想和他说话,但是,我觉得他也很可怜,因为他这么多年不敢认我。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觉得他很可悲。真的!”
  我心里隐隐一动。我想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淼儿会觉得爸爸可悲可怜!她那种天使般的脑袋里,估计再大的恶人她都会找出其可怜之处。所谓“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就是如此!但是,不可否认的,她的话也确实多少让我从另一个角度看待爸爸,不管怎样,只是为了林氏的掌控权,可以二十年不认就在身边的亲生女儿也确实够可悲可怜的!
  “所以你看,小焱姐姐,这些可怜的人,我们不要去计较好不好?”她轻轻笑了一下,忽然又道,“我真好笑是不是?”
  我心头一振,听出她语气里的酸楚。
  “我只不过爸爸二十年不认我,可是你,因为我和妈妈,二十年没有妈妈!我却还叫你不要计较!我真的很好笑!”她语气开始哽咽,“但是,小焱姐姐,我们是姐妹,毕竟我们还是姐妹呀!我们和解了好不好?我可以,可以不要阿哲——”她的话语开始有些破碎,“不不,不是我不要,是——我们不要再为了他伤感情——我知道,其实我一直知道,你爱他,但是我存了私心,我以为他会爱我超过你,所以——”她没有再说下去,眼泪滴在我的手上,冰凉如水。
  暗叹一口气,我动了动,我不想再装下去,我想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对淼儿狠心,也许,就像她说的,我们毕竟是姐妹,也或许,我只是不想再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因为其实我很清楚,她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可能我的失明也是上帝对我伤害天使的一种报复!
  我摸索着坐起来,然后把头转向淼儿,努力让自己微笑,“不要说了,淼儿!”
  “小焱姐姐!”淼儿低叫,“我——我是说真的,我是来告诉你,我和阿哲已经取消婚约!”
  “你不必告诉我这个,和我没有关系!”我淡淡地说,我可以想象不管是出于忍受不了外界的猜测和展皓哲的举动,还是对我的愧疚,都足以让淼儿难以忍受继续和展皓哲结婚。
  “怎么会没有关系?尽管媒体被压住了那晚的报导,但是那天到场的宾客都在传你怀了他的孩子!”淼儿低而急促的说道,“小焱姐姐,不然你以为妈妈为什么那么生气?她说你是故意的。而且张家也很生气,连林爷爷都病倒了——”
  “外公病了?”我急切地问。
  “你不知道么?”她的语气有些惊讶,“那天你坠湖之后,林爷爷就晕倒了!”

  难怪,外公没有来看过我,我咬住下唇,我应该想到外公的心脏受不了这种刺激,但是,那种情形下,就算我不坠湖,估计外公也受不了!看来雅心不说是故意瞒住我,怕我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
  “那外公现在呢?”我控制住呼吸,强迫自己平静,告诉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林管家在照顾,还有——”淼儿很明显是想了一会儿才决定说出来,“还有阿哲!”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想干什么?这不能怪我,对于展皓哲,现在我已经完全不能信任他,他的一举一动我都会怀疑背后的目的性,他自己也说过,姓展的人和姓林的人一样,绝对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
  我的沉默引起了淼儿的误解,她又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们取消婚约是因为你怀孕了。其实——他爱的是你!”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下,这就是淼儿,什么都只会往好的地方想。
  “真的,我看得出,他看你的那种眼神不一样!”淼儿快速地说道,“你们两个人很像,就像我看得出你也爱他一样!”
  我一震,“你凭什么说我爱他?”
  “就像其实你也爱我,但是你不会说出来,甚至你会用讨厌我和恨我来表现!”淼儿轻轻地说道。
  我默然,也许这点淼儿说对了,但是,淼儿不知道的是,展皓哲不一样,他不爱我,他要的是我身后的林氏。也许他也不爱淼儿,所以他会放弃婚约,但是凭我对他的了解,我敢发誓,他既然这么容易就解除婚约,他一定是想到了更好的方法得到林氏!
  我的背脊有些发寒,展皓哲太厉害了,他甚至还可以让淼儿仍然爱他,以致于为他说好话。而我,竟然会爱上这么样的一个男人!时间,二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对不起,会客时间到了,病人要吃药了!”病房的门开了,我听到一个清亮的嗓音响起,应该是我的特护,这几天总是听到她的声音,我也熟悉了。
  “那我先回去了,小焱姐姐,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淼儿站起来,离开了。
 

第二章(1) 文 / 阳羽
我很庆幸淼儿竟然没有发现我的眼睛看不见,这样至少我不用承接她更多的同情。我知道,尽管她不说,但是我怀了展皓哲的孩子估计才是她决心退婚的真正原因。不过我没有告诉她展皓哲和我纠缠不清的真正原因,倒不是因为我还想抢夺展皓哲,而是我觉得象淼儿这种天使般的女孩,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人性的丑恶面,以免玷污了她的纯洁,变得像我一样多疑;另一方面,离展皓哲那种心机深沉的人远一点儿好,她斗不过他,否则说不定有一天会落得和我母亲一样的下场。
  我必须承认,展皓哲的城府之深决不下于爸爸和外公。我怀疑,他有没有真正爱过什么人,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也许在他们这种人眼里,只有权势和金钱才是一切!
  也所以,我突然想到淼儿提到他在照顾外公,我提醒自己必须小心,说不定他还会出现在我面前,那我必须先做提防,以免再次措手不及。不过我有些疑惑,现在的我,对他来说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价值了。如果他想要得到林氏,那么淼儿和他退婚之后最大的敌人反而就变成了爸爸。除非他可以抢先一步得到四叔公他们的股份。是了,他一定是在演戏给那些小股东看,让他们以为他准备和外公联手了。看来,现在集团里一定已经达到白热化的地步!还有那个隐形的JZ公司负责人,不知道会不会现身呢?
  因此,我这一步险棋虽然不是上上策,但终究改变了原有的格局。只要分裂了他们,那么拥有31%股份的外公还是有机会取得上位的,只要外公尽快好起来。所以我必须再次振作,我要去看看外公,我们必须再好好策划下一步。这一次,从鬼门关游荡回来一趟的我,林焱,我发誓,决不会让林氏落入任何外人手里!否则,我牺牲了我的眼睛,牺牲了我的名誉,牺牲了张世杰和唾手可得的幸福,就都不值得了!
  特护一口一口地喂我吃饭。我静静地坐着,配合地张口,等待饭被送入口中。没有了光明,从今以后我不知道我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这一辈子我都将生活在黑暗中,然后就这么等着别人服侍我。
  我的手忍不住的抓紧床单,我极力压制自己的恐慌。尽管我一再的告诉自己我决不能再让别人控制我的人生,但是,想象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连吃饭、走路都要别人搀扶的我,还是一个孕妇,能怎么掌控我自己的人生?
  “我要出院!”我强忍住想要把面前的饭碗挥开的冲动,开口对特护说道。
  “林小姐,你还需要观察两天,医生要确保你没有其他方面的损伤!”特护清亮的嗓音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异常的刺耳。
  “我确定除了瞎了我没有其他损伤!”我尖锐地说道。不是么,连那个不受欢迎的小生命都存活了下来,看来林家的种确实强悍,强悍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出院以后呢,回你外公那里么?”一个低沉而温文的声音响起。
  我呆住,是张世杰,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下意识的把头别过去,不想让他看我。
  “林爷爷病倒,林家已经乱成一团,你还是住在这里方便些!”他在我旁边站定,声音近在咫尺。
  我微微有些颤抖,咬了咬唇,对特护说道,“我说过不想见任何人!”
  “小焱,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有些急切,我感觉到他伸手握住我的肩膀,我轻轻挣脱没有成功。
  我深吸一口气,对他说,“你不应该再来这里了,你还嫌我给你惹得麻烦不够多么?”
  “我说过,我不在乎!”他握住我肩膀的手加了点力,把我揽入他怀里。
  我感觉一股酸意直冲鼻子,但终于控制住那种忍不住又要流泪的感觉,慢慢推开他,“可是我在乎!我在乎别人的看法,在乎你父母的看法!”
  他似乎愣住了,然后很快说道,“雅心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我摇头,“她怎么会说什么,她几乎和淼儿一样,那么善良!事实上,你们兄妹都那么善良,善良到让人无地自容!”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的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小焱!为什么那么苛责自己?我从来不介意别人怎么说,我介意的只是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在乎我?”
  我无语。我怎么会不在乎他?如果我不在乎他,我不会这么抗拒他,因为我不想再连累他。我不想他娶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瞎子,我不想他会因为我而难堪,最重要的我不想他会因为我而痛苦。他是一个这么好的人,他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改变,不但是生理上的改变,还有心态的改变。我不再是原来那个林焱了,原来的林焱可能因为自小丧母又得不到疼爱而有些愤世嫉俗,但是现在的林焱却已经因为遭到接二连三的打击而变得阴暗。我不想玷污他,不想害他为我伤心!
  半晌,我开口,“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然重要!只要你愿意,我们马上结婚!”他的坚定再次突如其来的震撼了我。我的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男人,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个男人?
  我张口,“我——”
  “她不可能嫁给你!”一个同样低沉有力的男声突然响起,是展皓哲!
  我一刹那间浑身僵硬,我知道他会出现,但没想到会是现在,我措手不及!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几乎把我直接打入地狱,“因为我会娶她!”
  
 
第二章(2) 文 / 阳羽
“我决不会嫁给你!”
  突如其来的羞辱感席卷了我的大脑,我冲口而出地叫道。“决不!”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起最靠近身边的一样东西就朝着展皓哲声音传来的方向扔去,“你滚!滚!”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被砸到,耳边很快又传来他冰冷的声音,“这由不得你!婚期就在刚才已经发布了!”
  “不可能!”我再度尖叫,“我不答应,外公也绝对不会允许——”
  “那么我很遗憾的告诉你,这是林董同意的!”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平淡地就像是在谈论一桩生意。
  我浑身不可遏制的发抖,大脑一片空白,除了全身都在叫嚣着想要杀了他。但是,我此刻再次深深地意识到我办不到,我根本什么也办不到,因为我看不见,我甚至连他的具体方位都弄不清楚,耳边只是回荡着那句他会娶我的话!
  我猜想过无数种他接下来可能会采用的手段,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和我结婚!而且,外公竟然会允许,允许这么一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男人和我结婚!
  我伸出手,试图抓住刚刚站在旁边的张世杰,“世杰!带我出院,我要回家,我要见外公!”我控制不住自己语气中的无助和哽咽,我几乎就要哭出来。我的手在空中乱挥,直到被一只大手握住。
  我就象一个溺水的人好容易抓到了一片浮木一般,再也不肯放手。我紧紧抓住那只手,慌乱而急促地哀求道,“世杰,带我回家,我要回家!”
  “别怕,小焱,我在这里!”张世杰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低声说道。
  “我实在是不想再在这里动武,但是我认为有必要重申我的权利,张总!您抱着的人不巧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展皓哲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紧接着我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用力从张世杰身边拉开。
  “你——”张世杰的声音隐忍着愤怒,但是很快被房间里另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打断了。
  “张少爷,不麻烦的话请您回避一下,我和方律师有些话要和大小姐说!”

  我因着这个声音愣了一下,以致于忽略了自己从张世杰身边被拉开后又被强硬的揽入了另一个人怀里。
  是林管家!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不知道,但看来很有可能是和展皓哲同时进来的,而且听他的口气方律师也在。我隐隐感到有些不妙,这些人的出现让我有些明了展皓哲之前强硬口气的缘由。
  我深吸一口气,理智逐渐回到我体内,看来展皓哲没有撒谎,外公确实同意我和他的婚事。因为以林管家对外公的忠诚,他绝对不会骗我。只是我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外公会同意?
  “小焱?”张世杰轻唤了我一声。
  我这才醒悟到他还在身边,我咬了咬下唇,出于从小和外公谈话时习惯性的隐私感,我点了点头,松开了还捏着他衣角的手,抱歉的说道,“我没关系,你先回去吧!”
  他明显地呼出一口重气,然后说了一句,“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我点点头,然后听到他离开关门的声音。我把头转向林管家发出声音的地方,开口问道,“外公说了什么?他不是病倒了么?”
  “是的,大小姐!”林管家的声音很低,口气不若先前那么冷静,“您那天坠湖之后,老爷心脏病突发,所幸抢救及时,但是——现在还不能下床。因为怕您担心,所以之前没有告诉您!”
  “没告诉我?那么现在准备告诉我什么?”我克制不住语气里的讥讽。虽然我还不知道外公和展皓哲是用什么达成协议的,但是我猜想,必定是一致的利益驱动。我真是没有想到,我的自杀竟然会带来这种“副作用”!
  “不如我来告诉你们大小姐好了!”展皓哲突然开口。
  过于贴近的声音让我猛然意识到他就坐在我旁边,而我正被动的靠在他身上,他的手甚至放肆的放在我的腰上。
  我猛然直起腰,避开他的碰触,力图用最冰冷的语气说道,“林管家,我希望和你、方律师单独交谈,我不想有外人在场!”
  “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吧?我们的婚期已经宣布——”展皓哲的声音里有丝怒气,我感觉到他放在我腰上的手开始用力。
  “在我没有同意之前,所有的决定都毫无意义。”我清楚而坚定地表达我的态度,努力让自己忽略腰上的痛楚。
  在几秒钟的静默之后,我感到腰上的力道消失了。然后耳边传来展皓哲清楚而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如你所愿!”
  随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好半晌,在我确认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之后,我深吸一口气,开了口,“现在,方叔叔,您有什么话是外公需要您传达我的?”


第二章(3) 文 / 阳羽
如果说林管家是外公最信任的人,那么方律师也就是外公最倚重的人。这么多年来,基本上也就是这两个人是跟随外公年数最多的人,也是最了解外公性格和隐私的人,甚至超过我。所以,如果连这两个人我都不能相信的话,那么我也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因此,这两个人说的话,我只能选择相信,并且依靠他们的判断,尤其在现在这种状况下。
  可以说,其实他们即使不开口,我也已经几乎只能默认这桩婚姻是外公允许的了。而坚持让展皓哲离开的原因只是我希望知道外公的真实想法,以及保留我最后的尊严。
  “小焱!”方律师的声音响了起来,带了种说不出的哀怜。“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他一向沉稳的语气里头一次隐含着一种让我听来无奈的情绪,“但是你外公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没关系,方叔叔,您可以直接说重点!”我微笑着说。说实话,我自己也很吃惊我竟然笑得出来。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约莫是在掩饰他的尴尬,然后再次开口,“林董同意Essorer总裁展皓哲先生和您的婚事,并且约定他们二人将于你们婚后各自拿出5%的股份记入你的名下,但于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将转入孩子名下。如若他们二人不幸身故,那么他们余下的股份都将转入您和展总的孩子名下。”
  我愣住了,我不相信外公竟然会答应这种条件,这种明显一边倒的条件。事实上,转入孩子名下其实就是转入孩子的实际监护人名下。而我是个瞎子,我根本无法和展皓哲抗争,而且如果有一天我不幸死在展皓哲的前面,那么林氏根本就是展皓哲的了。何况,外公拥有林氏30%的股份,而Essorer只有12%,还不能说完全是展皓哲的。
  “我不相信外公会答应这种条件。”我失声叫道。
  “事实上我也很吃惊!”方律师说道,口气中也带着不认同,“而且合约最后一条是,如果你不答应这个婚事或者孩子没保住,那么林董必须出让总共10%的股份给展总——但是我确定这份合约是在林董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签署的。”

  我完全愣住。我实在不能了解外公究竟在想什么?他根本就是逼着我嫁给展皓哲,以林氏为赌注。这实在不符合外公的性格和脾气,我简直无法相信这种不利己的事情会是外公作出来的。但是,除非方律师和林管家合起来骗我。然而我也说过,我不能怀疑他们。
  “那么,也就是说,”我顿了一下,艰难的开口,“除非我直接把林氏拱手相让,否则我没得选择!”
  “大小姐,老爷现在已经站不起来了,而且说话很困难!”林管家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并且带着哽咽与哀求,“你忍心让老爷一生的心血被那些个狼子野心的家伙拿走么?你忍心让老爷为了芷芬大小姐的一时心软毁了林氏么?”
  我说不出一句话,他抬出了我的母亲。他点中了我的命门。是的,与其让我父亲得到林氏,我宁愿让展皓哲得到林氏。无关乎我是否对展皓哲还有无感情,事实上我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欺骗和折磨之后我对他只有恨,但是,我更加不能原谅的是父亲,我永远无法对母亲的死亡释怀。
  我可以爱淼儿,因为她是我天使一样的妹妹;我可以不和王怡计较,因为她只不过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女人;我可以暂时忽略展皓哲的野心,因为他是一个商人,而且我对他也曾有过不良的企图;但是,我实在无法忍受林氏到父亲手里,因为我觉得那是无法向母亲交代的,我想那也是母亲地下有知不会愿意看见的。而且,外公已经不良于行。
  我的心纠结一团,思绪混乱如麻。我只能想象也许外公考虑到自己的处境和我的处境,一个瘫痪于床,一个失明,那么确实现在林氏的经营权已经非常危险,那么外公也许和我是同样的想法,宁可把经营权给Essorer,也不愿意给父亲。加上无论如何,也许外公还可以恢复,而我也许还能复明,毕竟这还是一条可以转圜的路。
  只是,我必须忍耐,我必须忍受这桩虚伪的婚姻,忍受着我最不能忍受的那种被利用的关系。当然,我自我安慰的想着,如果想要好过些,我也可以想象我也在利用展皓哲帮我暂时的保住林氏。
  想了好久,久到林管家再次抖着声音开口,“大小姐——”
  我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话,“林伯,我想知道外公的情况究竟到什么地步?如果他不能够说话,那你们如何确定那是他的意思?”
  “老爷虽然说话困难,下不了床,但是上半身还可以轻微的活动,表达他的意见。我不清楚展先生和老爷谈了什么,反正展先生把你从湖里救上来送到医院之后,第二天就找老爷谈过。之后,老爷就叫我找来方律师,合约是展总拟的,老爷同意之后自己按了手印。”
  我有些吃惊把我从湖里救上来的是展皓哲而不是张世杰,但是没有时间多想。我咬了咬唇,心里下了决定,“你先让他进来吧!”


第三章(1) 文 / 阳羽
我听见门打开,然后是脚步声,再然后展皓哲淡漠而略带嘲弄的声音响起,“林大小姐考虑清楚了?”
  我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他的讥讽,也不要去想日后可能会发生的任何事情,只要能够保住林氏,我什么都可以忍耐。既然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利益婚姻,那么我也可以,外公不是说过么,最稳定的婚姻就是利益联姻。而且,只要我不再爱展皓哲,那么什么东西都伤害不了我。并且我对自己发誓,只要我能复明,只要我不会死,我会不择手段打垮展皓哲,夺回林氏!
  微微抬起下巴,我说道,“我想,我们的目标现在是一致的。既然外公已经和你达成协议,那么我会如你所愿的结婚并且生下这个孩子。”
  “我很高兴你能够理智地看待问题。”展皓哲的声音很平静,仿佛他早就预料到我一定,也只能答应这桩可笑可悲的婚姻。
  我笑了一下,略带娇嗔地开口,“你不是说过,最喜欢我这种性格么?既然展总都不介意娶我这种攻于心计、私生活又不检点的女人,我当然是求之不得。毕竟想做展家少奶奶的女人可以从太平洋西岸排到东岸,我这个瞎子竟然办到了,而且还打败了我那个天使一样的妹妹,不是么?”
  空气中有一种奇异的静默,好久,展皓哲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我依然非常欣赏你的这种性格!”他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脸上。
  我猛然往后仰,试图躲开他的气息,并且口气一转,冷冷地说道,“但是,你别指望我会做一个顺从你心意的展太太,我希望你有一天不会后悔坚持这桩婚姻。”
  “我也说过,我的字典里没有后悔这两个字!”他冷冰冰地说道。
  话音刚落,我毫无防备的被他突然牢牢地攫住,然后唇就被他强硬的堵住,他的气息迫人的逼进我的口腔乃至胸肺,我毫无还击之力。直到我猛然醒悟,随即报复地咬住他强行滑入我口中的舌,他才放开我。我狼狈的喘着气,恼怒地指责他,“我不是说了你别指望我会做一个顺从你心意的女人!”
  “我从没指望你会顺从我的心意,我只不过索取一下我做为你未婚夫的权利而已。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会保留做丈夫的权利吧?”他仿佛一点也不介意被我咬,甚至恶劣的低笑了两声,“何况我们俩在这方面一向是很合拍的不是么?”

  我又气又羞又怒,当着林管家和方律师的面他竟然如此羞辱我!我脑门一热,抬手就朝他的方向挥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带着让人说不清的威胁,“如果不是你在那天晚宴上精彩的演出,成功得让每个人都认为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们根本不必陷入这桩莫名其妙的婚姻!我只不过要挽回我们三家人的声誉,你别指望我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记住,后天,我会办好出院手续,一周后直接公证结婚,酒店也已经订好,你还是放弃和我耍花招的心思!”
  “呵呵呵——”我冷笑,甩开他的手,“声誉?展总也会计较声誉么,你为什么不直说是为了林氏呢?只不过淼儿坚持退婚,你才会选择这一步。不过,你放心,我很清楚我们彼此的关系,你利用我肚子里的孩子得到林氏,我也不过是利用你暂时替我保住林氏,除非你有本事一辈子困住我,或者杀了我,否则鹿死谁手还很难知道。所以,”我故意非常轻松的笑笑,“我绝对不会耍任何花招!”
  “这样最好!”
  他似乎被我激怒,脚步很重的走开,随后传来房门被狠狠摔上的声音。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身子一软,倒在枕头上。我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被抽光,我可以想象往后的日子,继续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随时的戒备、怀疑,以及在人前虚伪的敷衍,这些比死亡更恐怖。我甚至开始诅咒我的“坏运气”,为什么坠湖时孩子还留了下来,为什么我没有死掉算了。
  我从没有比此刻这么地憎恨过展皓哲,他可以看穿我的跳湖只不过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可以抢在我清醒之前找外公谈条件,他甚至可以不在乎任何感情地进入一桩充满了虚伪和欺骗的婚姻。我想他之所以救我,也是因为我死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将失去得到林氏的最大筹码。他根本不是一个人,至少算不上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如果可能,我希望可以扒开他的心看看究竟是什么做的?如果连天使一样的淼儿他都可以毫不吝惜地放弃,我不能想象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人可以打动他,或者可以利用什么人来威胁他?
  我疲累的开口,“林伯,外公还有没有说过什么?关于展皓哲?”我不相信外公会什么后手都不留,以外公的性格绝对是不可能这么斩断自己退路的。
  “老爷说——”林管家的声音明显地带着一点迟疑。
  我眉头一皱,“直说无妨!”


第三章(2) 文 / 阳羽
“是的,大小姐!老爷没有办法说的很清楚,但是他的意思似乎是让你不要和展先生硬碰硬,只要牵制住他,他还提到JZ,但是我不理解老爷的意思。”林管家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沉默,我不太了解外公让我“牵制”展皓哲的用意,他应该清楚以我现在的情况我根本无法牵制展皓哲,一旦孩子生下来,我就更加没有筹码。因为我很清楚这个孩子的确是展皓哲的。但是既然说到JZ,那么外公的意思可能是说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孩子生下来之前,我可以找出JZ公司负责人并说服他。可是,现在我瞎了,身边又没有可以信任的得力干将,林管家和方律师虽然可信,但他们从不插手公司事务。
  我无力又无助,头开始胀痛。用手扶住额头,我虚弱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和方叔叔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我听到门被轻轻的带上,脚步声渐渐远去。我闭上眼睛,任自己的脑海空白,不去想任何事、任何人┈┈我被脸上一阵轻柔的触摸惊醒,我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基本上我是很不喜欢别人触碰我的。“是谁?”
  对方很细微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口,“是我,小焱,弄醒你了?”
  我松了口气,是张世杰。但紧接着一阵不知所措的情绪浮现,因为我猛然想起我刚才已经答应了和展皓哲结婚,那么张世杰——我终究还是负了他——不管是不是出自我的自愿。
  我吸了一下鼻子,把头微微偏向另一侧,很低很低地说道,“对不起!”
  他很安静,没有说话,好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不在旁边了。耳边再次响起一阵悠长的叹息,然后一个很轻柔很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唇上。我没有动,因为我能给他也是最后给他的只有这个了,尽管这依然不能减轻我心底对他的那种愧疚和象被某种细线拉过的疼痛。
  又过了很久,他把唇从我唇上离开移到我的耳边,用一种几乎呓语的声音说道,“不要折磨自己,永远不要!有一天,如果你累了,可以放下了,就来找我,我会一直等着你!”
  我的心再次被一种酸楚的感觉填满,眼泪汹涌而出,我摇头,用力的摇头,“不要等我,永远不要等我!”
  但是这次我没有再听到他的回答,他再次吻了我的唇,然后离开了。

  我直挺挺地站着,神思却非常恍惚,以致于尽管知道周围有很多人,面前也有一个人在对我说话,我却听不清楚。我的思绪还沉浸在前天和外公的“对话”中。
  其实,之所以说是“对话”,是因为我看不见,而之所以打了个引号,则是因为外公基本上说不出话。我们之间的互动几乎完全是凭着我的触摸和林管家的帮助进行的。我所听到的外公全部的声音,只是模模糊糊并不清楚的“JZ”和“展皓哲”。正如林管家说的,我无法理解外公的含义,除了提到展皓哲的时候外公捏住我手用劲的特别程度,并且伴随轻轻的摇晃。
  我仍然不能明白,因为我看不见,我不知道外公的表情如何。但是我知道外公很吃力,我听到他每次动作都带着粗重的喘气声。所以最后为了不打扰他的休息,我只能放弃。但是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外公拉住了我的衣角,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我想这是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来的,“殷——启,启泰!决不——”
  我立住,好久才从喉咙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艰涩地开口,“我知道!”我想,这辈子,我和父亲是不可能合好的了,不管是从感情还是理智上。而且,从我决定进入那个貌合神离的婚姻开始,就注定了我和父亲的敌对关系,除非他放弃争夺林氏,否则我就不能罢手。即使,搭上我一生的幸福!
  “林焱小姐,你愿意嫁给展皓哲先生么?”
  ┈┈“林焱小姐,你愿意嫁给展皓哲先生么?”
  我完全没有听见面前的人在对我说什么,直到周围突然异样的安静,我才有些回神。然后腰上突然的收紧,我才完全回魂,终于意识到我现在所处的环境——我自己的婚礼。
  一大早,我就被展皓哲从床上挖起来,然后被动地任由他带来的一票化妆师在我脸上涂来抹去,换上礼服,开车送到公证处签字,最后来到他预定好的酒店举行仪式。
  其实,我觉得很好笑。别的新娘子可能会在这个日子兴奋、忙乱、感动,而对我来说,对我这个瞎子来说,我完全没有真实感,更不要提兴奋、感动之类的情绪了。我甚至觉得展皓哲做的事情很多余,只不过是为那些八卦媒体又提供了一个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罢了。想想吧,标题可以非常耸动,“Essorer继承人婚礼举行,林氏姐妹纷争尘埃落定”!
  而我们,甚至连演戏都算不上,因为彼此都没有必要,也不打算掩饰彼此的恶感。早上临被塞进车里的时候,他甚至还冷冰冰地提醒我,“今天注意扮演好你的角色,不要引来一些可能非议的话题!”
  所以,现在,我站在这里,宛如木偶一般,接受命运对我的最大玩笑。
  

第三章(3) 文 / 阳羽
“林焱小姐,你愿意——”司仪的声音里面已经带了些无措,而我腰上的力量更进一步加大,我的胸肺几乎被挤压的喘不过气。
  我用尽力气掰开展皓哲的手,让自己可以正常说话,但出于对他的不满,我嘲弄的说道,“我可以说不愿意么?”
  我的话引来全场的吸气声,也引来展皓哲惩罚性的更用劲的攫紧我的腰。
  “林焱小姐?”司仪的口气里这次带着惊惶失措。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我当然愿意!”我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并且把头扭向展皓哲向他展示我顺从的意愿。
  “呼——”我好笑地听到司仪轻微而压抑的吐气声,“那么,新郎可以吻——”
  司仪的话还没说完,我的身体已经被展皓哲扭向他。我感到他冰冷的唇覆住了我的,而且用力的咬了我一下,我还没来得及痛呼,他就横空抱起我大步走开,并且扔下一句话,“不好意思,我的新娘子好像有些不舒服,我得先送她回房间!不过各位不必在意,我很快会回来,请慢用!”
  我很痛恨自己的状况。就像现在,除了像个无尾熊一样地紧紧攀住他脖子边上的衣领,不让自己在他走动的时候无助的滑落以外,我根本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更不用说维护自己的尊严了。我努力不让自己紧贴着他,努力让自己背脊挺直,但这几乎只是徒劳,只不过让自己的呼吸更加急促而已。
  我感觉到他突然站定,然后似乎对人说了一句,“68楼,谢谢!”然后转了个身又站定。凭着猜测,我估计我们在电梯里。
  我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但我除了自己和他的心跳之外听不见任何声音。渐渐的,我几乎还能听到我和他的呼吸声。我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可能突然间意识到要去房间,而且之后我便再没有什么理由避开他,尽管我已不再爱他,但是今后必须要和他朝夕相对的事实仍然让我有些无措。

  在失明之后最初几天对他的恨意逐渐压抑到内心深处之后,在知晓外公让我牵制他以保住林氏的用意之后,我不可能一直用那种明显的敌对情绪面对他。我想,外公明显高估了我对展皓哲的意义,但是,完全的敌对也的确不理智。至少,在目前,父亲才是最大的敌人,而展皓哲是我应当联合的同盟,否则我放弃张世杰、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就更是毫无意义的一件事情。
  现在想来外公应当是这个意思,至少目前的情况是吻合外公最初的计划的,只不过老谋深算如外公当初也不曾想到展皓哲对林氏的兴趣着实不亚于父亲。而我,会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也是个未知数,虽然我不会象母亲那么软弱和糊涂,但是外公和展皓哲签订的协议却比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也许我没有猜透外公的真实用意。
  而且,面对展皓哲,即使是用我最善长的顺从来掩盖恨意也并不容易,因为他非常清楚我的虚伪面,而天杀的他又总是很容易挑起我们彼此之间的敌对情绪。也许,这点我们俩很相像,我也很容易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想要刺伤他。因此,要找到一个平衡点,把握一个“度”,既不至于顺从到让他起疑心,又不至于敌对到让他加快侵吞林氏的地步,实在是很难。但是,现在才意识到这点也太迟了。
  我迅速翻滚着各种念头,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手心里开始冒汗,已经快要抓不住他的衣领。而这几十层的楼又显得异样的漫长。我的背脊甚至因为努力维持挺直而开始发抖。不知道是不是这种颤抖传到了他身上,他把我往上托了托,及时的阻止住了我滑下去的势头,并且突然开口,口气中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似嘲讽又似命令,“就算你再怎么恨到想要杀死我,也请换种方式——你快要勒死我了!”
  我这才发现我为了不滑下去拼命的拽着他的衣领!我有些难堪的重新用手拢住他的脖子,这次我不敢再逞强仅仅抓着他的衣领了。而那种有羞又恼的感觉也让我感到脸孔烧得厉害,下意识的我别开脸,把脸朝向他看不见的另一边。
  所幸电梯“当”的一声开了。他抱着我走了出去。
  走廊里非常的安静,静悄悄地让我觉得有些鸡皮疙瘩耸立。我偏了偏头,仔细听了一下,然后问他,“这里好像很安静?”我想我有点没话找话说的意味,为了缓和一下我的紧张。
  “我包下了这一层!”他随意的应了一句,然后停了下来,似乎把我靠在了墙壁中间,在抽手拿什么东西。
  我猜测他是在拿门卡,于是试图自己落地站起来,但是这一举动好像惹恼了他,他低吼了一声,“别动!”再度两手抱住我,用脚踢开了门,走进房间。
  他又走了一会儿,然后我被用力的扔了下去。我还没来得及尖叫,一个软绵绵的垫子撑住了我。我及时收口,才不至于让自己出洋相的惊呼出声。


第四章(1) 文 / 阳羽
我努力用双肘撑起身子,很勉强的笑笑,掩饰自己刚刚因为突然失去支撑物而猛然加速的心跳,“呵呵,这床挺软的!其实你不必包下这一整层楼,反正我也看不——”
  下一秒,我的话就被全数堵在了口中。他吻住了我,和从前一样,总是毫无预警,也和从前一样,几乎总是充满了恶狠狠的惩罚意味。但只是一瞬,他便放开了我,可是由于之前我没有防备,整个人一下子往后倒在床上,结果他整个人压在了我身上。
  我明显地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非常尴尬并且不喜欢这种亲密的姿势。我开始挣扎着试图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箍住,“你不弄出点惊人的动静来就是不甘心是吧?”
  我起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指我在婚礼仪式上说的话。我“呵呵”傻笑了几下以掩饰自己的心虚,说实话我是有点故意的,因为想要报复他对我的强迫,同时我继续推他并顾左右而言他,“你压痛我了!”
  “你再动我就不客气了!”但是他仍然箍紧我,声音粗嘎地威胁道,而且似乎蕴涵着一种说不清的暧昧。
  我停住了动作,这才发现他全身肌肉紧绷,而紧贴着我的下半身异样的坚挺和灼热。我感觉血液急速上冲至大脑,从没有一刻如此庆幸自己是个瞎子,不用看到他的脸。尽管已经和他有过数次亲密,但是以前出于刻意勾引他的意图,所以强迫自己放弃矜持,然而现在却说不出的别扭。
  我把头偏向一边以避开他的呼吸,但却被他强迫性的扶正面对他。我艰难的开口,嗓音却令我吃惊的沙哑和干涩,“你好像应该下去招待宾客了?”
  “我好像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他的声音淡漠,明明说出来的话很硬很伤人,但是他的呼吸若有似无的在我露肩礼服的裸露之处拂过,却仍然让我克制不住的一阵战栗。
  我痛恨自己对他的这种反应。每次他一逼近我,身体就全然不受意志的控制。不论我告诉自己我有多恨他,可是事实上我很清楚,只要他的气息渗透入我的肌肤,每深入一寸,我就虚软一寸。不管怎么努力积累理智,但是身体仍然忍不住投降。不知道是我天生放荡,还是他的手段实在高杆,总之,除去理智的交战,只要我稍微放松自己不去和他做有心的对抗,只要他有意诱惑我,在身体的交战上,我始终是一败涂地的那一方。

  象现在,事实上他甚至没有做什么动作,仅仅只是靠近我的颈项游移,我的呼吸就已经渐渐急促。我拼命努力维持理智,嘴里说出来的略显零落的话却已泄漏了我的无助,“我想,我,确实有些——不舒服!”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笑,更加让我羞愤到极点,因为我猛然意识到我的话有多暧昧。我在脑海里拼命搜寻可以说的话题,“其实,你不必包下这一层,反正只住一个晚上不是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意更浓,我都能够感觉到他因为低笑而震动的胸腔。我再次扭头避开他若有若无的呼吸,“你笑什么?”
  “我在笑,我包下这一层的原因,是因为——”他终于开口,“你不知道你在床上的时候声音很大么?”
  这句话让我的大脑轰的炸开,“你胡说——”我羞极尖叫。
  他迅速覆上我的嘴,将我的尾音吞没,然后低喃,“我都说了你的声音很大了!你还不承认?”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我就象陷入了一场虚幻的梦境,因为看不见,所以触觉和听觉显得更加异常的敏感。我仿佛陷入了一场战斗,我分不清他是用唇还是用手,总之是用他身体的某个部位不停的抚摸过我身体的每一寸,我努力挣扎却无法逃脱。礼服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全数褪去,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不可抑制的被他一寸寸点燃,直到我觉得全身都在燃烧。无论我如何奋力抵抗,都被他强硬的双手和轻柔的吻一一挑逗、瓦解。他一点一点折磨着我的神经,直到我终于克制不了地从喉咙深处发出呻吟,身体不由自主的迎向他,渴求他更深的碰触。
  但是当他突然离开我的身体,一阵冷空气袭上我没有遮掩的肌肤时,我的神智猛地清醒过来,老天,我究竟在做什么?我怎么会如此毫无抵抗、毫无尊严地被他轻易降服?
  当他滚烫的身体再次覆上我的身体时,我一把推开了他,“住手!”
  “你这个女人——”他错愕的低吼,声音里不容忽视的含着隐忍的挫败和欲求不满的愤怒。
  “我怀孕了!”我用一种非常平静的声音说道,但是内心里却有些变态的掠过一阵快感,因为这一刹那掌控了局势的快感。
  “——”
  “×××××——”
  在他明显的因为愣住而静默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急速的吐出一连串法语单词,虽然声音不大,但很明显是咒骂。
  我强忍住笑,咬住下唇,然后很慢很慢的带着报复的快感对他说,“我很抱歉,不过既然你都不介意这个孩子的出身,那么想必也不会介意为了他忍耐十个月吧!”


第四章(2) 文 / 阳羽
空气中传来很重很重的呼吸声,随后我听到他整理衣服的声音,以及划破空气传来的他再度变得冰冷的声音,“收起你那套试图激怒我的小把戏!你以为如果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会和你外公签下那个合约么?但是,”他突然停住。
  我警觉的抓起身边的随便一样东西挡住我赤裸的前胸,但耳边依然传来一个低沉而危险的声音,“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挡住我,如果我想要,我至少可以有30种方法得到你,但如果孩子没有了,我想最伤心的应该是你外公吧?所以下一次,你最好配合一些!”再接着就是巨大的一声“砰”的关门声。
  屋里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好久,我呼出一口气——他这算是在威胁要强暴我么?可是上帝,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但没有害怕的感觉,心里却反而涌上一股相反的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他的威胁第一次让我觉得其实也并不那么令我厌恶,不,严格说来,也不是第一次,上次我肠胃炎发作的时候,我也隐隐有过这种感觉。
  我摇摇头,拒绝自己再想下去,不管怎样,他意图吞并林氏的企图总是不可否认的。我绝不能,被他的也许是故意流露出来的任何情绪所软化。我不能,也不可以步上母亲的后尘。
  我慢慢坐起来,挪下床,开始用手摸索搜寻刚刚被他褪去的礼服,却震惊地发现刚才那十几分钟的“战斗”有多激烈!我的三层礼服竟然被扯坏了,地毯上散落着几粒扣子,而蕾丝沙边几乎被全数撕掉缠绕一团,根本不可能再穿。我忍不住又再次觉得脸庞火烧火燎,暗自庆幸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否则随便谁看见都会臆测刚才我们干了什么好事,而且程度之激烈!
  我忍不住咒骂了一下展皓哲,他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没有衣服也就算了,可吃的也没有就实在太过分了。从早上到现在,我只喝过几口水,吃过两口蛋糕。他倒好,跑去宴客,我一个瞎子怎么办?
  我抽出床单裹住自己,然后摸索着移到床头,拿起电话。所幸酒店的床头一般都有电话。我又摸索着按着电话键,试图拨通展皓哲的电话,希望他可以帮我送套衣服和吃的东西来,但是在努力了数次却总是拨错之后我放弃了。于是我直接拨总台“0”,请总台给我送套新的衣物和吃的东西来。

  挂掉电话,我再次用床单把自己裹紧,希望不会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然后慢慢绕过床往前方挪。我知道在火场里逃生时,应该先直走找到墙壁再沿墙找门,现在也适用。我一点一点往前移,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才好容易摸到门框。正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吓了我一跳。门外传来一个男服务生的声音,“客房服务!”
  我摸到门把,把门打开一点,准备伸手去拿。但是服务生说了一句,“对不起,请把门打开一些,东西比较多,我帮您把食物推进来好么?”
  我只好开门侧身让服务生送食物进来,但是可能是床单被门挂住,我一下子整个人往旁边倾倒下去。还好服务生算是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我,否则我估计就得和地面接吻了。
  我惊魂未定,好容易才站住,非常不好意思的推开对方。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摔着吧?”对方连声道歉,倒弄得我更加不好意思。
  “没事!你把东西放在这儿就好了!”我连忙回应,急于想要对方离开,因为一想到我只裹着一条床单就觉得难堪。
  “好的!”服务生应道。
  但是简直是一场灾难,对方可能是转身推车,却不想再次踩到我的床单,于是这次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而也许为了护住我,他当了我的肉垫。我想我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倒霉过,但是,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是说得我种状况了,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身后已经传来了一个似乎从地狱里发出的森冷声音,“有谁可以向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展先生!”
  我可以想象得到服务生的慌张表情,因为我又听到两声“砰砰”摔倒的声音。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总算站稳了,用一种抖到几乎象地震一样的声音说道,“我只是——给,给展太太——送,送衣服,还,还有——”
  “够了!你出去!”展皓哲打断他的时候,我几乎是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如果服务生再说下去,我怕他会昏倒抽筋。
  “是!”服务生几乎是逃命似的飞奔出去,我都能听到走廊上快速而沉重的脚步声。
  我因为想象着他的恐慌样子而忍不住笑了起来,直到展皓哲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不是每次只要我一转身,你就有本事找来一个男人?”  
  

第四章(3) 文 / 阳羽
我的大脑空白了一下,然后心脏仿佛被重重锤了一下,生痛生痛的。我没有吭声,只是抓住床单的每一个角,小心翼翼的爬起来,以免再次摔倒。
  “我在问你话!”
  我猛地被他抓起,我痛得低叫了一声,条件反射的伸手拉开他,但是床单一下子松开了,我再次身无寸缕。我呆住了,愣了有几秒种才想起要立刻捡起床单。但是却被展皓哲一下子逼到墙边,背后传来的凉意让我打了一个哆嗦。
  “你这算是对我的宣战么?光溜溜地招待任何一个上门的男人?哪怕不是张世杰,不是苏逸伟,只是一个服务生?”
  我咬住唇,他对我这种全然没有任何证据的指控简直让我想要宰了他。服务生带来的食物和衣服应该很明显的可以说明问题,所以我没必要对这么一个没有理智的人解释什么,而且他也许根本只是故意找茬。于是我强忍着告诉自己冷静,他只是想要激怒我。
  我直面他,想象着他的表情,甜甜地一笑,“你非要这么想,那我否认也没什么意思!但是如果你这么不放心,干脆每天栓条链子把我带在身边好了!”我脑海里突然想到之前思考的问题,于是我故意停顿一下,然后抛出一句问话,“还是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吃醋?”
  房间里的空气几乎在瞬间被抽空,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包括我们两的呼吸声。良久,空气中传来他低低的笑声,但只是两秒,笑声嘎然而止。他的呼吸再次贴近我,声音恢复了很久以前的那种慵懒而平淡,“看来是有这种可能性,我在为了你这个小妖精吃醋!”
  但是他的这种反应反而让我再次陷入混乱,我摸不清他的思绪。他很擅长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一些似是而非、口是心非的话。往往是发怒的时候才更能显示他的真实情绪。
  他温热的呼吸轻拂过我的脸颊,让我有些发痒,我略略侧头想要躲开,但是他直接用嘴唇含住了我的耳垂,我几乎把嘴唇咬破才制止住我将要溢出喉咙的呻吟。

  接下来他完全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舌尖径直钻入我的耳朵。他对我的敏感点一击即中!我拼死想要躲开,却被他用身体牢牢困住,双手紧紧固定住我的头。我无助地只能被迫感受他的舌尖进出我的耳朵,舔舐我的耳圈,我浑身战栗,一阵阵酥痒仿若电波一样遍及全身,我被制伏在双腿两侧的双手握拳再张开再握拳,却全然没有办法动弹脱身。十几秒钟的时间仿佛有几十分钟那么漫长,我终于尖叫出声,彻底投降。
  他倏地放开我,我大口大口喘气,仿佛濒死的人,全身虚软地就要沿着墙角滑下。他托住我的腋下,然后一把横抱起我,“这是对你无视我的警告的小惩罚!”
  我吓坏了,以为他要兑现他之前对我的威胁,无力的低叫道,“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你这种声音会让男人以为你在邀请他!”出乎意料的,他的口气似乎有丝笑意,只是把我放在床上,然后扔过来几块柔软的布状的东西。不等我反应,他又开始动手把那些东西往我身上套。我这才知道他扔过来的是衣服。
  “我自己来!”回过神之后,我夺过他手里的东西自己穿戴,以借此掩盖我的羞赧。
  “如果你坚持!”他似嘲讽的说道,并且松开拿着衣物的手。但是下一秒我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空闲的双手立刻钻入他刚刚帮我穿好的套头衫里。我倒吸一口气,惊呼出声,连忙退后,却再次被他用身体困住。
  我紧张的一动不敢动,说实话,我确实很怕他真的对我用“强”。倒不是不愿意,只是每次在他强迫之下屈服之后,我总是非常恼怒自己的那种控制不了的身体反应,那让我感到自己的无能和一种发自潜意识的恐惧。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只是害怕而已。
  “如果再有一次,让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该有的动作,我发誓,我会遵照你的建议,把你栓上链子!”他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但是却比发怒时更让我害怕,不知怎地,我觉得他是说真的,于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刚才的事情。毕竟,不管怎样,现在真的惹毛他不是什么好办法。
  我咬住牙,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开口,“如果不是你扯坏了我的礼服,如果不是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连吃的都不给我留一点,我根本没有必要找服务生。我只是一个瞎子,我连打你的电话都会打错,除了找总台,我想不出第二个办法。或者,你可以教我一个更好的办法?”
  我感觉到他的压迫突然消失了,他站了起来,离开了一会儿。不久,他走回来把一样东西塞到我手里,我摸了一下,应该是个手机。
  “把它挂在你的脖子上,长摁这个键就可以找到我!”他拉着我的手触摸到手机上一排凹进去的键的第一个。
  我的心莫名的动了一下。然后我把手机挂在脖子上,顺便嘀咕了一句,“还不就等于栓了个链子?”
  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反正他又帮我穿上其余的衣服,最后套上一条裙子,然后再抱起我,放到一张椅子上,“吃饭吧!”
  我再度愣住,听到他拖来另一张椅子在我对面,听到他坐下,听到他丁丁光光拿东西的声音,听到他说,“张嘴!”  


第五章(1) 文 / 阳羽
躺在飞机上,我还有些迷迷糊糊。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仿佛已经经历了一辈子。但再怎么吃惊,也抵不过展皓哲喂我吃饭的时候让我惊讶。不是惊讶他会喂我,而是惊讶于他的耐心和熟练,没有一次过快或过慢,也没有一次菜过凉或过热,还总是适时的擦去我嘴边的残留物。他是如此驾轻就熟,仿佛这种事他做的非常习惯似的。
  我记得我问了他一句,“你常常喂别人么?”
  而他异常地沉默了很久,然后回了一句,“曾经!”
  我没有再问,因为他的声音明显的带着抗拒,而且之后他心情明显再度转变。
  谁说过,瞎子往往比视力良好的人更能看清楚人的内心?我突然发现,展皓哲对我的态度常常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180度大转变。前一分钟他还可以温柔以对,后一秒钟他就可以象对杀父仇人似的几乎要吃了我。面对之前他的步步进逼,我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他对我的态度的不合理处。直到和他结婚,我才开始有机会体会他对我的态度的不正常之处。
  第一次,我意识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我其实非常的不了解这个男人,这也是我之前与之交手惨败的最大原因之一。我完全不了解他,就连对他的感情都是突如其来,超出我一向的掌控范围。仅仅因为他和纪皓哲相似的名字,相似的眼睛以及相似的一道疤,加上为了报复而接近他,我就毫无办法毫无防备的跌进去。直到我发现他对林氏的企图,对我的绝情,以及不择手段的方式,我又毫无办法的只能恨他。我完全凭着感情来办事情,相比之下,他却完全凭着理智办事情,他对我了如指掌,包括性格,包括家庭,包括弱点。
  也许,我应该先弄清楚他,至少,先弄清楚他和纪皓哲的关系。

  婚礼之后,我才弄清楚他包下酒店一整层的真正原因,因为他打算直接带我去法国,所以没必要再让我搬来搬去。事实上,婚礼之后第三天,也就是今天,他就带我坐飞机直接飞往巴黎。尽管我抗议过,我不愿意去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何况我连“举目”的本事都没有。但是他说要让他父亲见见我,我才不得不同意。
  然而,最让我不是很乐意的地方,是他带着任洁一起同行。我说过,任洁对我有心结,而我,对她也有。就算我和展皓哲之间的关系很难说是正常的,但是有一个觊觎我丈夫,并且一度有过暧昧关系的女人在旁边总是不令人舒服的。只是,这也由不得我作主,展皓哲说过不需要我教他怎么作,所以我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但是任洁的一言一行却更进一步让我不舒服,她一再的暗示我她在展皓哲身边的特殊地位。而也是这样,我才知道她呆在展皓哲身边已经超过十年。
  我回想着她来酒店里接我们时的场景。

  说实话当时我很吃惊她没有敲门,直接用门卡开门进入。当然我没有问她哪来的门卡,估计是问前台要的,因为她进入时,正巧展皓哲在帮我着装。尽管没有什么不适宜的动作,但是听到声音我还是吓了一跳。而展皓哲看到是任洁,她又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习惯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先在外间等一下,继续帮我穿好衣服。想来,任洁进入他住的地方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并且前台都了解也知道。
  于是我也没有说什么。直到展皓哲帮我系好裤带,他很平淡的说了句,就好像只是附带想起来似的,“任洁和我们一起走。”
  “哦!”尽管心里一个咯噔,但是我还是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倒是走出房间时,任洁开了口,用她那种一贯带有磁性的沙哑低音笑笑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啊!不过,我和Jason一向是行动一致的,因为十几年都是这样,林小姐得包涵一下了。”
  我笑笑,没说什么。我很清楚,我实际是没有什么立场质疑展皓哲的任何行为的。这几天,我想的很明白,婚礼之后,我其实就已经受制于展皓哲,因为我和外公目前都没有能力保有和经营林氏,唯一可以也只能指靠的人就是展皓哲。无论他是出于何种目的帮助我们,我们都只能这样。虽然现在我名下也有10%的股份,但这也只是名义上的。于公于私,他对我都可以完全制约,我却对他没有任何约束力。婚礼那天在酒店他就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所以这两天,我们之间还算相安无事。而他除了白天去公司,晚上还要为了处理这边公司的事情到很晚,也所以我可以安稳的睡觉不用担心可能会有的事情发生。事实上,婚礼那天之后,他几乎不再碰我,我想也许是我的“臣服”让他放心,或者也让他反而对我的控制欲下降了。象他这种男人,或许越是反抗的女人他越是有兴趣?
  

第五章(2) 文 / 阳羽
在去飞机场的路上,我因为妊娠反应而有些晕车,幸亏之前没吃什么东西,否则很有可能会全部吐出来。我昏昏沉沉的靠在展皓哲身上,听见任洁不断的在对面说着些巴黎和这里的区别,还不时笑笑地说些什么,而我除了抵抗胸口泛起的那种恶心,就全然无法回应,只听见展皓哲时不时的回应几句。
  下了车之后,吹了一些凉风,其实头晕的感觉好多了,但是因为不想被迫和任洁说话,所以一上飞机,我就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借口很累,躺下了。旁边的展皓哲好像在看书,我听见翻书页的声音,然后听到任洁低声问他,“Fred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么?”
  “我只告诉父亲,如果父亲告诉他他自然会知道!”展皓哲低低地说道。
  “你想好和paul怎么解释了?”任洁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带着点担忧。
  展皓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感觉到身上的毯子被轻轻的压了一下,听见他似乎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我猜Fred一定会来接机!”
  任洁笑了起来,然后说道,“看你的妻子?”
  这次展皓哲没有回音,然后任洁的声音也不再响起。
  我默默地躺着,听着飞机飞行时的那种暗沉的隆隆声。心里想着,也许任洁是我可以利用的人,利用她对展皓哲的了解和感情,也许我可以从她那里了解到我不知道的展皓哲。毕竟他们在一起十几年了不是么?不过,我心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十几年的时间,以任洁的美貌和她对展皓哲毫不掩饰的感情,加上他们这么多年行动一致的默契,怎么会他们两个人没有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女人都很能睡,反正飞机上十几个小时我是一路睡过去的。直到空姐在播报飞机即将在半小时后着陆,才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正巧梦到我坠湖的场景,惊出一身冷汗。有那么一会儿,我都没能反应出自己在哪里,只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躺着。然后隐约听到旁边有人在对话。
  “等一会儿我会叫醒她!”
  是展皓哲的声音,似乎在和空姐说话,声音很低略带压抑。
  我摸索着坐起来,感觉到额头上都是汗。
  “醒了?”展皓哲的声音近在咫尺,同时他的手覆上我的额头,突然而来的温热触感让我瑟缩了一下,至此我才算是彻底清醒了。
  “不好意思!”我为自己睡过去整个旅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什么时候了?”
  “巴黎时间晚上17:35!”他收回手,“你不舒服么?睡了这么久?”
  我摇摇头,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涩,“孕妇很容易昏睡的,我不算睡得多的!对不起,我想要点水!”婚礼之后两天的相处我几乎养成了支使他端茶送水的习惯,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们和平相处的起点,但至少也算是表面上相敬如宾的开始吧?只是,每次这么作的时候,我又同时不可遏制的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不堪,我简直和一个废人没有什么区别。
  “小姐?”他扬声喊了一声,又问了一句,“你要不要?”
  我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应该是在问另一边的任洁。不过任洁拒绝了。
  过了一会儿,他示意,“张嘴!”
  我伸手很小心地捧住他已经递到我面前的水,喝了几口。
  “我看,到家后得赶快帮林大小姐找个看护!”任洁的声音突然响起,尽管她的口气是友善的,但听在我的耳朵里却说不出的刺耳。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会觉得她是看不惯展皓哲这么“伺候”我。
 
 我没有理睬她,只是把水杯推开,示意我不再需要,“谢谢!”然后摸索着椅子右边扶手上的按钮,试图把椅子的靠背收回来。但是旁边展皓哲已经伸过来一只手越过我帮我弄好,并且替我把安全带扣好。
  我心头突然莫名其妙地闪过一丝气闷,他有必要这么殷勤么?这算是对我失明的同情还是弥补?我宁可他对我冷冷淡淡不闻不问,而不是一再提醒我的无能,这样也不会慢慢渗透入我的生活,让我习惯成自然,然后最后说不定就变成一个除了依赖他人就无法生活的废人。
  但是还没等我理清自己的情绪,任洁又开口道,“让空姐来弄好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就已经转头朝展皓哲很甜地一笑,然后把身体轻轻靠向他,并且用我有生以来最嗲的声音对他说,“皓哲,我的内衣搭勾好像扭了,你帮我看一下好不好?”
  话一出口,不用去想任洁的脸色,我自己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然后一团火焰就蹭地从头烧到脚,我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我完全想不出为什么任洁会激发出我这种反应。从没有一刻我这么庆幸过自己看不见,所以展皓哲的表情我也看不见,我无法想象他会是什么表情。


第五章(3) 文 / 阳羽
“基本上,这种事情我是乐意之至!”展皓哲的声音猛然在耳边响起,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的,弄得我的耳朵又麻又痒。然后我就感到毛衣下摆被他掀起,他的双手圈住我,游移到我背后摆弄我的内衣搭勾。
  我很清楚内衣搭勾是好的,愈发窘迫和尴尬。但他没有揭穿我,只是把手掌印在我背后,停留了好一会儿。我感觉到背后火热火热的发烫,却没理由推开他,暗自恼火自己傻气的借口。好久,直到似乎有人走进舱内,他才松开我。
  我脸上的热度直到展皓哲抱着我走下飞机,才被机外的冷风渐渐吹散。
  晚上的温度还是很低的,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展皓哲把我抱紧了一点,然后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Jason!Jessica!”
  前方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个男性的叫唤。我听见任洁对展皓哲说了一句,“你猜对了!”
  那么,我想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他们之前在飞机上提到的Fred。
  展皓哲停住脚步,突然把我放下,我只得扶着他站住。等待对方上前。
  “叔叔让我来接你们!”对方的态度很热情,就像许久没看见的老朋友似的,但是又似乎有种异样的感觉。声音略带鼻音,很有点象配音演员童自荣。而且从声音判断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几岁。
  “谢谢!”展皓哲的声音很淡漠,和对方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对方丝毫不受影响,又继续说道,“不给我介绍一下么?你好,我是Fred,中文名字是余放亭!”
  我知道他在和我说话,于是我努力辨认他的方位,朝他微笑,“你好,我是林焱!”
  “你本人比报纸上漂亮!”Fred笑了几声。
  我客气的再次笑笑,“谢谢!”
  “我想我们可以走了!”展皓哲突然搂紧我的腰,扶着我往前走。
  我清楚听见后方传来一声惊异的声音,“你眼睛看不见?”
  “我们一定要站在这里说话么?”展皓哲停了一下,声音里明显带了一丝不悦,然后几乎是拖着我再次往前走。
  我心里浮起一抹讶异,这是结婚之后,展皓哲第一次没有抱着我走路。
  一路上,展皓哲几乎都没有开过口,而我因为刚坐完十几小时的飞机,又坐上车子,我的妊娠反应又开始严重,因此只能再次靠着展皓哲假寐以减轻不适感。车子很宽敞,我半躺在椅子上也不显局促。但车厢里除了对面的任洁和余放亭偶然交谈几句之外,就是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我几乎又要昏昏沉沉睡去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展皓哲拍了拍我,“到了!”
  我坐直身子,在他帮助下下车,然后跟着他往前走。我感觉自己走上十数级台阶,然后不断有人用法语或中文对我们说,“少爷,您回来了!老爷在书房等你。”最后,展皓哲停了下来,而我则因刹步不及,一个趔趄,但被他及时扶住。
  我刚刚站稳,就听见展皓哲敲了敲一扇门,然后拉着我推门而入,站定之后,他开口,“父亲!”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已经面对我的公公——展鹏。展皓哲的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异常尊敬,尊敬到丝毫不像儿子对父亲,就算是我和爸爸之间那么不正常的关系,我也从不对他这么说话。是了,他的态度倒像是我爸爸对外公说话的语气,当然感觉上更发自真心一些。
  “她就是林焱?”
  一个低沉略显年纪但异常好听的男声在我正前方响起。他的声音似乎带有一种说不出的磁性,很想让人情不自禁看一下他长什么样。但是很可惜,我看不见。
  “是的!”展皓哲应了一声。与此同时,我感到腰上的力道紧了一紧。
  “长得没有她妹妹漂亮!”
  展鹏突然下了一句评语。我很吃惊,这已经是今天晚上第二次听到别人对我外貌的评论,而且结论相反。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对我的外貌这么在意?
  起初展皓哲没有回应,但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吭声的时候他突然又开口,“我不是因为她长得如何才娶她的,而是她怀了我的孩子!”
  虽然这是实情,但还是令我非常的不舒服,我再次清醒认识到我的利用价值其实到生下孩子就没有了,我甚至得祈祷外公长生不老。

  房间里也有一阵奇异的静默,然后这种静默被展鹏几声大笑打破,“做得好,非常好!”但是转瞬之间他的口气就变得非常森严,“Jessica,带她上楼!”
  我不明白展鹏的变化,但是心底突兀的升起一种不安全感,可是我不知道要向谁求助。我觉得我就象是羊入虎口,周围没有一个可以求救的人,而唯一一个相对亲近的人,展皓哲,现在也只是沉默不语,他的手从我腰上离开,任凭任洁将我拉离他。
  刚开始我的腿有些虚软,但与生俱来的那种骄傲和自小养成的那种虚伪让我很快伪装的若无其事。我扶住任洁的手,慢慢地随着她走出房间,并走上楼梯。
  等到走了好一会儿之后,任洁停了下来,然后似乎推开一扇门,对我说,“到了,你自己进去吧,直走就是床!”
  我没有动,直觉地问她,“你呢?”
  她起初并没有回答我,我以为她不想理我,但紧接着我感觉到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我的胳膊,用力之大以至手指甲几乎陷入我的皮肤,刺的我非常痛。但我还没来得及甩开她,我听到楼下传来一声非常清脆而响亮的“啪”!
  我愣住了,是巴掌声!而且力道绝对不可思议的大,以致于我们楼上都可以清清楚楚听得到。
  

[ 本帖最后由 木木燃 于 2008-4-6 12: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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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是天使》完整版3 作者:阳羽
第六章(1) 文 / 阳羽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接下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听不到任何声音,空气中回荡着一股死一般的寂静。只是因为我看不到,所以那种压抑的感觉更加深刻。加上胳膊上那种尖锐的疼痛让我只能顾着甩开任洁的手。
  但是任洁不肯放手,她很愤怒,我不知道为什么,却感觉得到她非常愤怒,她故意在折磨我。我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你弄痛我了,请你放手!”
  “你怎么好意思喊痛?”她质问我,音量不大,但是很尖利,“都是因为你——”
  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让她倏地住了口,并且松开了我的胳膊。我听见她快步迎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然后是她的问话,“Jason,你的脸——”
  展皓哲的声音打断了她,“父亲叫你过去!”
  “但是——”任洁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哽咽。
  “没关系的!”展皓哲快速而平淡的说道。
  “我让张嫂拿些冰块来!”任洁继续说着。
  “我说了没关系!”这一次展皓哲的声音里带了些不耐烦,并且提高了音量。但是很快他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口气,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你还是先去书房吧!”
  任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低的说了一句什么,我听不太清楚,只隐约断断续续地听到,“要不是——Paul从不会——”然后就是她下楼的声音。
  我还在揣测究竟任洁说了什么,直到展皓哲的脚步声几乎停在我身边,我才猛然意识到我一直站着没动过,而我这种行径就像是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是已经来不及躲避,展皓哲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几天来我第一次听见他再次用这种冰冷的语气和我说话。
  “为什么不进去?”
  换作以前,我会毫不客气的顶回他的话,因为我是那种绝对不会用热脸去碰别人冷屁股的人。但是这次,我迟疑了,也许是因为之前任洁的话和那声巴掌声。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许这只是人家的家务事,而我和他完全还没有好到可以过问他的私事的地步。可是,我又觉得这和我有关系。
  就在我踌躇之间,他已经搂住我的腰,然后毫不温柔的把我几乎是拖进了房间。还没等我回过神,我就已经坐在了一个很柔软的地方,我想是张床。
  “等会儿我会叫张嫂来伺候你洗澡和更衣。如果你要吃饭可以告诉她,或者直接睡觉也可以!”他很快的说道,然后我听见他转身。

  来不及多想,我叫住了他,“那你呢?”
  好一会儿他没有回应,然后我发现这是我第一次过问他要做什么。在这之前,我从来不开口问他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包括他是否要吃饭、洗澡或者上班,何时回家。并非我不想知道,而是我一直告诉自己无权约束他,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然而今天,也许是因为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孤独和无助,也许是因为他刚刚似乎被他父亲“责罚”了,反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我咬了一下唇,然后嗫嚅了一句,“当我没问!”
  接着我听见他开口,“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你自己?”
  他突然吐出的这么一句话几乎又要莫名地让我的心头燃起一把无名火,但是他紧接着又说,“也当我没问!”
  我心头那把无名火又莫名熄灭了,我哑口无言。说实话,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伴随着“砰”的关门声。我只能愣愣的坐在床上。
  直到有人再次进来帮助我沐浴、更衣,直到我躺到床上,我还没能理清自己的思绪。事实上,我很吃惊,从飞机降落开始,我就感觉展皓哲对我态度的再次转变。之前,尽管我们谈不上正常夫妻的亲密但起码也算是相敬如宾,然而从遇到那个Fred开始,展皓哲就对我重新变得冷冷淡淡。
  我隐隐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和我之前预期的有些不同——展皓哲娶我之事似乎之前展鹏是不知情的,至少并不是展鹏授意的,听他们的口气,展皓哲娶淼儿才是展鹏乐意的。而我,就算娶我是得到林氏最便捷快速的方式,但也不是展鹏的首选。
  我吐出一口气,想起展鹏那句“做得好,非常好”,现在想来更像是反话。听起来,我的怀孕是他们都意料不到的“败笔”,好像娶我而得到林氏是件很可耻的事情似的,娶淼儿才算是“正途”?可是,这对于惟利是图的商人本性来说,这种想法正常么?再说,不管怎么说,在外界看来,我都是林氏的正统继承人,而淼儿只不过是一个过继的“拖油瓶”而已!
  我越想越想不明白。我摇摇头,不愿再想,也许这些都只是我瞎猜测,也许展皓哲做了其他令展鹏不快的事情。反正对我来说,目前只要做好我的份内事——哄展皓哲开心点帮我早点治好我的眼睛,可以尽快回到林氏——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目前还不在我担心的范围内。做什么事情,分清楚轻重缓急最重要,以我现在的状况,自保尚且力不从心,哪里还能管得了他们之间可能有的纷争?更别提“兴风作浪”了(虽然我是很想这么作的)!当然,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做的,实际上是学会自立,学会如果我无法复明将如何生存下去,在这个“狼群”里生存下去!
  一旦确定了目标,睡意逐渐席卷而来,我朦朦胧胧地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我隐约感觉到身边的床榻沉了一沉,然后一个温暖的身子贴近了我,我条件反射的绷紧了身子,但一股熟悉的味道让我放松,重新陷入了睡梦之中┈┈
 

第六章(2) 文 / 阳羽
世事难料,大概主要是说的我这种固执而且倔强的人。尽管我告诉自己做好份内事,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到达巴黎的第二天,在早餐桌上,我就引发了一个小“冲突”。
  “Paul,我建议给林焱请一个全职护理!”本来非常安静的餐桌上,任洁的突然开口打破了这种平静。
  “咳——”我正张口喝下展皓哲递过来的牛奶,因为任洁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呛到了,拼命的咳了起来。等我好容易平静下来,突然感到周围异常的安静,我可以想象任洁的偷笑和展鹏的严肃表情。我想,作为第一天,我这种仿若惊弓之鸟的表现非常之糟,就算是个瞎子,也是一样。
  “对不起!”我定了定神,坐直身子,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像个千金小姐,不能因为身在“狼群”就丢了外公的脸。
  没有人对我的道歉有回应。我咬了一下嘴唇,想要继续开口发表我对请特护的看法,但是展鹏已经开了口,“你去处理好了!我想Jason也没时间一直照顾他的妻子!”
  不知道为什么,展鹏那原本好听的声音现在在我听来却是不怎么悦耳了,总觉得他话里带刺。
  “好!”
  “我想不必了!”我觉得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回到了若干年前我对爸爸说我要搬出去和雅心住的那个时候,明知道会引起反弹却义无反顾。
  又是一阵静默。我的胃隐隐开始抽痛,从昨晚到现在,寂静好像是这个房子里经常有的氛围。然后展皓哲开了口,他的声音虽然很平淡,内容虽然不令我满意,但此刻听来仍然仿若天籁一般,至少打破了这种几乎令我窒息的平静。“你不必和父亲客气!”
  “我不是客气!”我强自镇定,“我是说真的,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你不知道你浪费了Jason多少时间么?”任洁尖刻的声音响起。
  “呵呵!Jessica,你觉得是浪费,”余放亭突然笑笑得插进来,“人家小夫妻说不定觉得是浪漫呢!”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帮我说话,我仍然感激的冲他的方向微笑了一下,“我也不用皓哲帮我,我可以自己来!”
  “自己来?”任洁嗤笑了两声。
  我咬住下唇,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面孔转向展鹏所在的位置,“我知道我看不见,很可能会弄得乱七八糟,但是我会学习——”
  “父亲,您不必在意她的话,您决定就好!”展皓哲打断我,并且把我拉起来,“我先送她回房间!”
  “既然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以,我为什么要阻止她?难道要让外人以为我们展家因为娶了失明的林家大小姐,就不尊重林家了么?”展鹏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笑意,颇似幸灾乐祸,“而且你觉得是好意,旁人说不定还以为我们放了一个眼线在她身边呢?”

  我倒吸一口冷气,没有想到我只是单纯的想要自立却引来这种猜测。而且,现在我可以肯定,展鹏不喜欢我,并且是极其的不喜欢我!说实话,如果识时务一点,我应该放弃坚持自己的想法,毕竟现在和他作对并不是一件聪明的事。但是与生俱来的那种傲气却让我只是说了两个字,“谢谢!”
  然后展皓哲说了一句,“我先送她上楼!”随即拉着我上了楼。从他的手劲和步速我明确的知道他生气了。所以随着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我静静地站着等着他质问我。
  “你在搞什么?你不是一向精明又攻于心计么?你不是最擅长于伪装柔顺么?为什么要和我父亲唱反调?”他压低了音量,但口气非常挖苦。
  “我没有唱反调,是你没有问过我的意见!”语毕我苦笑了一下,“当然,你认为我的意见不重要!”
  他尖刻的回应,“你觉得你自己可以么?你打算不走出这个房间还是怎样?如果没有人帮你,你很快就会摔断胳膊折断脖子!”
  “你不必提醒我我也知道,我不会拿这个孩子和林氏的经营权开玩笑!”我忍不住反唇相讥,我非常憎恶他这种把我当成一个废人的态度。
  他明显地沉默了。
  我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要学会自立!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多。我只是想要学会,如果我再也不能复明,我该怎样一个人生活。”
  他仍然沉默。我摸索着拉住他的手,“只要你帮助我,只要你愿意教我,我保证我会是一个好学生。”
  “我没有时间教你!”他粗声粗气的开口,然后突然逼近我并用力把我压到墙边,“如果你真的可以自己来,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试一下,怎么样一个人抵抗男人的突然进犯?”
  我有一刹那的不知所措,老实说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手段,但是很快我就计上心来。于是我放松自己原本僵直的身体,伸出手摸索着环住他的脖子,这下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我暗笑了一下,然后让自己的身体贴近他,把嘴巴附在他的耳朵边上,轻轻的说,“如果你不帮我学会自立,那我真的一个人遇到男人的进犯时,恐怕除了屈服就没有第二条保命的办法了!”说完,我轻轻的吻上他的脸颊,并摸索着在他脸上游移。
  他有大约两秒钟的错愕,然后就恶狠狠地低吼,“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说完猛地吻住我的唇,和我气息纠缠了好久,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和任洁急促的声音。
  “Jason,玫瑰园那边来电话!”


第六章(3) 文 / 阳羽
他的身体明显得僵住,然后放开我,气息虽然紊乱但很快就被他控制住。他快速而大声的回应,“我马上来!”
  我被他放到床上,听见他非常匆忙的打开门奔下楼,之所以说“奔”,是因为他的脚步声又快又重,这对我来说又是一个惊奇,这似乎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仓促。
  过了大约五分钟,我又听见他奔回来,他很快的换衣服,一边对我说,“给你一个半小时,如果你可以在我回来之前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并且换上床对面衣橱里最右边的这套衣服和上面第一格抽屉里的内衣,我就答应你不请全职护理!”
  我有些呆怔,一下子没能把他这种匆忙的动作和他的话联系起来。他见我没反应,又说道,“这是我给你的唯一机会!”说完他大步走出门,并带上了房门。
  我好半晌才醒悟过来,条件反射的立刻从床上站起来,我已经无暇去思考他为何突然这么匆忙的原因,因为一个半小时,对别人来说可能很充裕,但是对我来说,也许根本不够。
  果然,光是从床边走到衣橱边,我就已经撞到床角两次。但是上帝,这不能怪我,这是什么鬼床?现在谁家还会用这种象中世纪一样的四边都有角的床?他们展家当自己是贵族还是什么?我忍不住咒骂了两句,边揉着自己被撞痛的大腿。如果不是我十分清楚展皓哲对林氏志在必得的决心,我简直要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存心想撞掉我的孩子?
  之后,又花了很久我才摸到衣橱的把手,混蛋,我的脏话又再次出口,这是那种隐藏式的把手,对于明眼人没问题,但是对于我,上帝!我忍不住又咒骂展皓哲,如果他肯帮我,只要告诉我一下有哪些“机关”,我就可以很快掌握,但是现在,我真的是——无力无助无奈。房间里不知哪面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动声此刻变得如此清晰,我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不知道时间流逝的速度更加让我紧张,我觉得自己开始冒汗。
  打开衣橱门,还算好,他告诉我是最右边的一套。我摸到最右边,但是,这个衣橱比较高,我努力踮起脚尖才能够到衣架。我好不容易才取下来,却明显感觉到衣服“咻”的一下从衣架上滑落。我挫败的踢了一脚衣橱,脚上那种反弹的痛劲让我更加恼怒。
  我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几乎想要放弃,但是脑海里浮现出的任洁的嗤笑和展鹏可能有的蔑视,还有展皓哲的得意让我重新振作。我在地上找回刚刚滑落的衣服,并用手仔细的摸衣服的样子。这是一个三件套。我把上衣和裤子分开摊在床上,记住它们的位置,然后又开始在衣橱上摸索抽屉寻找内衣。
  这次倒没花我太久时间,里面的内裤和内衣是分开放的,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当然至于颜色如何,是否成套那就不管了,反正有穿就好,展皓哲又没说必须成套。
  全部找齐后,我开始换衣服。只是脱衣服很容易,穿就没我想的那么方便了。主要是分清正反面就摸了好久,有两次穿好之后我才发现弄错了正反面。而这还只是两三件衣服,如果做其他事情——老天,我深呼吸几下,安慰自己,凡事都要慢慢来。如果海伦凯勒都可以写出小说,如果贝多芬都可以作曲,那么我林焱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样。

  只是等我全部穿好,我已经大汗淋漓。我坐在床边上,喘着气,心里想着不知多久了。好久,我想起脖子上的手机,从那天挂上之后,除了晚上睡觉我就基本没拿下来过。我拨通手机,听着“嘟嘟”的声音,但是很久都没有接通,直到我放弃了准备挂断,才听到手机被接通的声音。
  “喂?”对面展皓哲的声音响起,但是很明显他的注意力又被别的东西吸引。背景很嘈杂,我隐约听到有年轻女人的啜泣和展皓哲断断续续的安慰声,“乖,别哭!”。好久,展皓哲的注意力才重新转回我这边,但口气非常的不耐烦并且感觉很疲累,“说,什么事?”
  “是,是我——”我一时间有些张口结舌,因为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女人的声音。我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空洞和恐慌,“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换好了。如果你忙——”
  “哦——”他好像刚刚反应出是我,然后说道,“我等会儿就回来!你可以让张嫂帮你把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掉!床头有电话,直接拨0就可以!”他语速非常快,接着很快挂断电话,我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我握着手机愣愣的坐了好久,脑海里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空白状态。我感觉有某根神经在左肋骨下方牵扯着,硬生生的抽痛。不知过了多久,窗子外面传来的汽车引擎的声音把我从那种无意识的状态中惊醒,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蜷成一团缩在床角。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那根抽痛的神经停止折磨我。
  房门外传来脚步声,我对自己说,不管有多么想要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可以问,这不在我可以过问的范围内,也不应当是我关心的事情。
  房门开了,伴随着熟悉而冷静的声音响起,“是我!”
  我抬头,迎向他,脸上带着伪装了将近二十年的笑容,“我换好了,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第七章(1) 文 / 阳羽
展皓哲向来说到做到,这是他自认的,倒也确实是目前为止我所知的这个男人的一大特点。就好像他对那些他认为无需解释的事情从不解释一样,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依然我行我素。也正因为如此,我不了解他也看不透他。
  所以,他确实没有帮我请全职护理,但是他让张嫂的侄女,一个只有14岁的小女孩阿秀当了我的“伴护”,其实也就是一直跟着我的变相“全职护理”。只不过小女孩刚从内地的一个偏远农村出来,据说是她爸爸重男亲女不给她念书,想要让她到南方打工,但张嫂上次回国探亲的时候心疼她,所以把她带回了法国。她连英语都不太会说,法语一窍不通,除了内向乖巧,充其量也只能当我的拐杖防止我摔跤而已。除此以外,也算是这个大房子里唯一可以和我说说话的人,让我不至于太闷而发疯。
  不过,这个小丫头只有14岁,而且才来1年多,因此每当我问她一些关于她的少爷或是老爷的事情,她大部分都说不知道。当然,我估计小丫头知道的事情也确实不多,只是她不会撒谎,如果确实不知道她就会说不知道,如果她不吭声那就其实是知道但是不愿意告诉我。我想一定是展皓哲事前交代过一些话,所以有时候我会想逗逗她,但也仅此而已,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并不太想难为她。
  不知不觉的,到巴黎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我和阿秀除了晚上睡觉一直在一起,渐渐的甚至比除了睡觉一天到晚呆在公司和书房里的展皓哲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所以莫名得我们俩的关系倒也变得亲密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对于这个地方来说我们俩都属于外来人,所以心理上反而有了一种互相依靠的感觉。因此慢慢地,也从小丫头口中知道了一些展家的琐碎事情。
  比如,余放亭是董事长特助,但是他和任洁都住在展家(难怪总是和我们一起用餐),具体什么关系不清楚,反正张嫂十年前来的时候他们俩就已经在展家了。我想起任洁说和展皓哲在一起十几年了,那么他们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了?
  再比如,玫瑰园是展家的别墅,当然阿秀没有去过,但是据她所知以前展皓哲每个周末都会住在那边。我试探地问过她一些关于是否那边有其他人住,她却不知道了。至于曾经我在电话中听到的女人声,我仍然不清楚,而且展皓哲现在天天晚上睡在我旁边,虽然白天不知道他去过哪里,但我可以肯定,晚上他不曾住在别的地方。渐渐地,我也就开始怀疑那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怀孕将近三个月,但肚子还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不过也因为如此,我的自立行动还颇有成效。除了因为怀有身孕,生怕我摔一跤,阿秀“奉命”仍然无时无刻不是搀着我走路,但刷牙洗脸穿衣吃饭这些动作我基本已经可以运用自如了。而且我的听觉也日渐敏锐,目前为止展鹏、任洁、余放亭、张嫂、阿秀以及几个展家经常碰到的佣人的声音和脚步声我基本可以区别出来。但是这一点,我很小心的没有让他们知道,我始终还是装作自己很迟钝,以降低他们对我的戒备心。
  是的,展鹏依然不喜欢我,几乎都不太和我说话,任洁则常常针对我,而余放亭,这个人倒是值得一提。他给我的感觉始终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人。态度和善,但说话有时候有些不着边际,好像在和你开玩笑,又好像颇有深意。展皓哲和此人关系不佳,虽不至于针锋相对,但显然不属于好友之列。而任洁偏帮展皓哲,当然这是私人感情原因。我猜测会不会是余放亭喜欢任洁,导致三人关系紧张?
  至于展鹏对这种关系,我却发现不了任何可能的态度,他似乎不关心,又或者觉得不重要,反正他视而不见。但恰恰是这样,让我觉得有些纳闷,难道他不计较自己的特助对自己的儿子那种并不恭敬的态度?
  不过这些观察所得,我都只是放在自己的心里,不说给任何人听,也不会就此问阿秀,毕竟我不会忘记她也是展家的一份子,虽然只有14岁,但不代表她不会是个小“间谍”。而展皓哲,我们之间的交流几乎为零。是的,那天他从玫瑰园回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再度回到冰点,除了日常的问候,比如“早安”、“晚安”、“睡得如何?”之类没有任何意义的对话之外,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互动。就算每晚睡在我身边,他也不会碰我一根汗毛。要不是熟悉的气味,我都要怀疑睡在我旁边的人不是他。
  但我告诉自己无妨,这对我习惯独立的生活很有帮助。而且,以前将近二十年和爸爸、王怡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淼儿会示好,也就是这种没有什么感情的生活,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环境,只不过我看不见而已。
  每周,我都会和方律师和林管家通一次电话,询问一下林氏和外公的情况。外公依然没有太大起色,但也没有坏消息。至于林氏,现在已经由展皓哲把持经营权,他遥控,并且任命了一个他的特助作为副总经理,坐着我曾经的做过的位置,也做着我曾经做过的事,和爸爸继续明争暗斗。而JZ,仍然找不到其负责人。
  现在,我每天都对自己说,至少外公还活着,至少没有人虐待我,至少我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可以,一定可以,很好很好的生活下去,并且——等待绝地反击的那一刻。


第七章(2) 文 / 阳羽
一早醒来,我感觉到阳光暖暖的照在我的脸上,虽然看不见,但那种感觉还是很舒服。我动了动,很吃惊的发现身边竟然还有人。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醒来展皓哲都已经起床了,但今天,他竟然还在?
  我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缩了缩。
  “醒了?”展皓哲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疲倦和慵懒。
  我本来不打算惊动他,但他出乎意料的问话再度吓到我,我一时之间忘了回应。
  “我听说你昨晚呕的很厉害?”他再度开口,同时我感觉到旁边的床垫沉了一沉,他似乎翻身转向我。
  因为很久没有在清醒状态下和他如此贴近,我有些不习惯,耳根有些发热,上身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嘴里很轻的“嗯”了一声。脑海里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因为妊娠反应一直不吃鱼,但昨天晚饭厨子烧了鱼,而且是淡水鱼,导致我一闻到鱼味就开始大呕特呕,以致于把昨天下午吃的点心都统统呕了出来,并且晚饭也没有吃。当时余放亭走过来帮我拍背,并且很好心的递了一杯水给我。
  “真是对不起!”我很不好意思打扰了他们的用餐,说实话,我知道孕妇会有妊娠反应,但像我这么强烈的其实并不多。之前在国内做产检的时候医生还因为我这么严重的反应做过检测,所幸正常,但这两个月我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基本上除了水果和点心我都吃不下什么。
  “孕妇有这种反应很正常!”余放亭笑笑地说。
  “你不吃鱼,那不是会营养不良?”展鹏突然开口问道。
  我愣了一下,难得展鹏会关心我。“我吃不下,不过过了三个月应该会好一点!”
  “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你也得吃!”展鹏继续说道。
  我这才醒悟,原来不是关心我,是关心孩子。不过也算是关心吧。我微笑,“如果吃得下,我会吃,不过您也看到了,我很难——”
  “张嫂,明天让厨子给她换海鱼!”展鹏对张嫂说道,然后又说,“吃不下也得吃,我不希望我的孙子将来生出来体质虚弱!我们展家要的是强壮的孩子。”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和他讲道理,“那些我都试过,没有用的。医生说过头三个月没有关系的,吃水果也行,不会有影响——”
  但是这简直是鸡同鸭讲,展鹏直接站了起来,转身走开。他的座位被用力拖后发出巨大的声音。我闭了嘴,知道他是存心刁难我。

  后来阿秀弄了点水果给我,我很早就上床睡觉了。
  “我让张嫂今天去买蛤蜊,炖汤给你,这样不至于会有腥味。”展皓哲的嗓音因为刚睡醒似乎有些沙哑,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异常的让我感觉一股酸意冲上鼻子。我心里莫名闷闷的想,他可真是会做人,蛤蜊也算海鲜,这样就不得罪他父亲了。但立刻我又为自己这种仿佛别人真实夫妻会有的别扭心理感到恼火。
  接着我感觉到他的手温热的拂过我的额头。而只是这么一个动作,我的眼泪竟然涌了出来。我立刻扭头,不让自己的眼泪被他看到。但是他掰过我的头,伸手在我的脸颊上摸了一下,语带诧异的问道,“为什么哭?”
  我感到一种羞愤涌上心头,为自己竟然会为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一句话而扰乱心绪。这一个多月来的那种努力让自己平静而其实已经紧绷的神经好像突然之间绷断了。我愤怒于自己其实一直在渴望他的关心,我愤怒于自己其实一直希望他不要对我那么冷淡,我愤怒于——我甚至不知道我愤怒于一些什么事情,只是,我突然间就愤怒了,然后开始口不择言。这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保护自己不被他们伤害。我猛地坐起来,冲着他大叫,“我没有顶嘴。再说了,我和你结婚本来就不是我自愿的,你们干嘛弄得好像你们才是受害者?我为什么哭?你不知道么,我很痛苦,很绝望,很无助!这种感觉,你根本不了解,也无法体会!既然你们那么想得到林氏,何必还要装得那么高贵?你和我父亲有什么差别?他利用我母亲对他的爱,你呢,利用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既然是个工具,那么你就干脆一点,何必还要装得好像关心我,你就彻底漠视我到底不是更好?”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在脸上纵横交错,好久,我听不到房间里的任何声音。直到床垫再次慢慢沉下,我感觉到他的气息慢慢贴近我。我的眼泪止住,理智缓慢的回到我的脑海,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发飙,我屏住呼吸,努力克制自己的颤抖。但是,他开了口,语气里却充满了一种我从未在他身上听到过的痛楚,“你很无助?很绝望?很痛苦?”他捉住我的身子,我明显感觉到他身躯的僵硬传染到我,“那你知不知道,从我决定娶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生活在绝望之中了!”


第七章(3) 文 / 阳羽
他的语气极度轻柔,却象鞭子一样狠狠的抽痛我。
  他继续说道,嘴唇贴近我的耳朵,轻柔的话音一字一句送进我的脑海里,“我不知道有谁可以帮助我摆脱这种绝望,你可以么,嗯?你可以帮助我么?”
  我浑身忍不住开始哆嗦,他的那种隐藏着的咬牙切齿神奇的传达到我的每一根神经,我摇头,拼命摇头,努力想要挣脱他,但是他紧紧抓住我,继续说,“如果你不可以,那么,就像你说过的,我们一起下地狱!”
  然后他狠狠的放开我,翻身下床,“下次别和我父亲顶嘴!”说完,换好衣服离开了房间。
  留下我一个人置身于一种莫名的恐慌中。第一次,我听见他告诉我他的感觉,绝望!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对这桩婚姻的感觉竟然不是目的得逞的得意,也不是必须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的无奈,而是绝望!只是,他为什么绝望,有什么理由比我还要绝望?
  除非,他还是爱淼儿,原来得到林氏还是比不上淼儿?那种一分为二的痛苦让他绝望?还是那种得到林氏的欲望超过淼儿也让他绝望?终究,他的心还是肉做的?
  我恍恍惚惚地坐了好久,直到阿秀进来帮我起床我都还处于恍惚之中。
  “少奶奶!少奶奶!”
  阿秀那种内地乡下独有的口音把我拽了回来。我深呼吸了几下,伸手抹去脸上残余的泪珠,状似无意的问她,“少爷呢?”
  “今天是周末,他应该又去玫瑰园了!”
  哦,原来,他依然还是去玫瑰园的,只是晚上一直回来而已。
  我咬住下唇,突然想到,也许,他的绝望不是来自淼儿,而是那个,玫瑰园的女人?
  我让阿秀扶我到花园里走走。外面空气很好,阳光也很充足,偶然会有一阵风吹过来,带来秋天的落叶的味道。
  “阿秀,扶我到花园里的秋千架那边,然后你去帮我拿件外套。”我对阿秀吩咐了两句,然后在秋千架上坐了下来。我深呼吸几下,努力让自己原本浮躁的心情平静。我再次默默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任何和我无关的事情。
  但是背后隐隐传来的悉嗦声惊动了我。起初我以为是阿秀,但是那种脚步声不像阿秀。
  “谁?”
  我猛地起身,却差点儿绊了一跤。所幸来人扶住了我。
  “哈哈,我没想吓着你,只是看你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和你开个玩笑而已!”略带玩世不恭的声音让我松了口气,是余放亭。
  我站稳了身子,避开他一些,平稳了一下呼吸,略带责备地回应他,“你确实吓了我一跳!我只是个瞎子,希望以后别这么吓唬我!”
  “瞎子?不不,千万别这么说,”他笑起来,“如果所有的瞎子都像你这么漂亮,我也宁可象Jason一样娶个瞎子!”

  我脸一热,这个余放亭,说话总是有些不着边际。同时听到展皓哲的名字,我的心又莫名的一沉。然后出于一种我自己也说不清的心理,我一边慢慢重新坐回秋千架,一边假作不经意的问他,“今天周末,你没有出去?”
  “你以为我和Jason一样那么忙么?”他又笑,“我和Jessica不一样,不必每天围着他转。”
  我抬头望向他,似乎对任洁的行为非常在意,“哦?那么皓哲和任洁去哪里了?”
  “嗯——”他故意拖长了音,我知道他在吊我的胃口,而我也假作上当,急切地追问,“告诉我,好嘛?”
  “你很关心?”他有些恶劣的问我,头低下来贴近我,近到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一股清爽的柠檬香甚至要钻入我的鼻腔。
  我条件反射的躲开,大脑里有一个警铃响起,我决定站起来,不再问他。但是他按住了我,语气略带戏弄,“我以为,你们俩的婚姻纯属奉子成婚呢?”
  我不太喜欢他这种口气,于是板起了脸孔,“对不起,这好像不该你操心!”
  “呵呵,小猫咪又伸出爪子了!”他松开我,大笑。
  “你在胡说什么?”我察觉到他在调侃我,感觉到脸孔发烫。
  “不是么?每次你和Paul说话的时候,你的样子就像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小猫,浑身毛发直竖,即使明知不敌还是准备一战到底。”他又按住准备离开的我,压低声音说道,“第一天看到你发着抖但还是挺直了身子站在Paul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Jason为什么会娶你了——你非常可爱,非常非常!”
  我奋力挣脱他的手,站起身,“对不起,我想先回屋了!”
  “那你不想知道他们俩去哪里了?”他拦住我,并且成功地阻止了我欲离开的步伐。我站住,听着他的话。“他们去了玫瑰园。”
  “玫瑰园?”我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地方?”
  “我想除了我,不会有人告诉你的,那是展家的别墅,那里有一个女人,展皓哲每个周末都会去见她。”余放亭轻轻的说。
  我的声音有些抖,“她是谁?”
  他停了很久,仿佛故意在折磨我的神经,然后贴近我的耳朵非常慢非常慢的说,“他最爱的女人!”
 

第八章(1) 文 / 阳羽
心跳仿若在一刹那间停止,有几秒种我以为自己不会呼吸了。在余放亭回答之前,我想过各种答案,可就是没有这一个。但是奇怪的是,听到这个答案,我却又异常清楚的知道,这才是最可能的答案。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听到玫瑰园来电,展皓哲会那么匆忙,也可以解释那天电话里的年轻女声,更可以解释他的“绝望”。
  其实,我早就隐约猜到会是这个答案,只是不愿意朝这个方向想。而更令我感觉郁闷的是,听到这个回答我的胸口竟然会空了一下。这种不应该有的情绪让我感到无尽的挫败,尽管我强抑住那种想要寻根问底的念头,但终究控制不住还是问道,“那为什么——”
  “我以为你会知道为什么。”余放亭打断我的问话。
  我几乎可以想到他嘴角一定带着讥笑,或者是同情。我咬住嘴唇,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发抖。然后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胳膊,我想我的颤抖一定传到了余放亭身上。我听见他略带同情的说道,“几乎每个他身边的女人都会希望得到他的眷顾,但是至少你是唯一一个有名分的。”
  “谢谢你的安慰!”我不自主的尖刻地说道,并且再次甩开他,意图往前走回主屋。
  他出乎意料地猛地拉回我,我毫无防备地撞上他,额头意外地接触到温热的柔软。我愣住,全身神经在刹那间绷紧,气氛从半分钟前的紧张变为暧昧。一时之间我甚至忘记自己紧贴着他。
  过了好久,一阵低笑响起,“在法国几乎不会有女人因为亲吻而脸红,何况是意外的碰撞!”
  我听出他的调侃,双颊更加燥热,我用力推他,“我希望你注意你的态度,我是展家少奶奶!”
  “是么?”他的声音更低,近乎呢喃,“你是在乎你的身份呢,还是在乎被Jason知道?”
  “这和你无关!你快放开我!”我被他钳制在怀里,我开始有些气急,我想到花园里随时可能有人经过,而且阿秀马上会送外套来,万一被人看见,那我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不想知道玫瑰园的女人的来历么?”他的嘴贴近我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呵得我浑身发麻,但是他的话却直接击中我的心,我僵住。但只是几秒钟,我就坚决的拒绝,“不必了!”我只想赶快离开。
  他笑了起来,然后放松了对我的钳制,似乎很平静的说,“玫瑰园是paul在Jason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之后Jason就把那个女孩安置进玫瑰园。据说那个女孩的中文名字是月玫。”
  他停了下来,而我却已然没有勇气离开,只是站着,等着他说下去。
  “除了玫瑰园的两个佣人和任洁,几乎没有人见过她,因为Jason把她藏得很好。我也只在三年前偶然在玫瑰园外面远远看见过她一次,”他再次停下来,似乎在等我的反应。
  我很想拔腿就走,但嘴巴就像不受控制一般,开口问道,“她,什么样?”
  他沉默了很久,好像在寻找措辞,然后说道,“很美,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空灵缥缈,像个天使!”

  我的心突兀的一沉,天使,又是天使,我总是会碰到一些天使!我吐出一口气,然后轻轻上扬了一下我的嘴角,低低地说道,“很符合他的口味,不是么?”
  我的反应大概让余放亭吃了一惊,他好一会儿没出声。然后我听见他吹了一声口哨,用一种嘲弄的语调说道,“Jason真是好福气,你们竟然都可以容忍她的存在!”
  我注意到他用了“你们”,“我们?”
  “Jessica也爱Jason,从她第一次看见他开始!”
  我不敢肯定他的口气里是否带着点酸楚,于是我微笑着反问他,“你也是从第一次看见她就开始?”
  他愣住了,随后一阵大笑响起,好久笑声停歇,他说道,“不不,我对爱着别的男人的女人不感兴趣。何况她这么没有原则!她不介意月玫,甚至Jason身边来来去去的任何女人,我看只要Jason勾勾手指头,她可以为他去死!”
  我沉默了,想到任洁,我开始同情她,这样一个为爱无怨无悔的女子。“那展皓哲,为什么不娶她?”
  余放亭又笑了起来,“你觉得呢?”
  我没有再问,是的,我很清楚,那个女孩,月玫,必然没有太好的身世。同理,任洁也才会不介意她的存在,因为无论展皓哲多爱她,她都只能做个隐形人,不能做展太太。而我,这个唯一成为展太太的人,却又不是展皓哲关注所在,自然更无须介意。因此相比之下,任洁更幸运一些,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在展皓哲身边十几年,出入自由,虽然不是展皓哲的爱人,但是在他心目中,却一定有着旁人所没有的地位。
  我感觉早上心里面某一块几近坍塌的东西重新竖立,数天来一直在我的潜意识里面缠绕着我的东西仿佛一下子不见了。尽管胸口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还在,但那种莫名其妙的愤怒已经没有了。我告诉自己——终究,我找到了展皓哲的弱点。我可以好好利用这个弱点,说不定可以绝处逢生。只是现在,我不能让余放亭或其他人看出我的想法。
  

第八章(2) 文 / 阳羽
将呼吸调整回正常频率,我仰头直面余放亭,“麻烦你,扶我回屋可以么?”
  “当然,我的荣幸!”他将我的手拿起放入他曲起的胳膊弯里,引着我慢慢向前走。
  一路上,我们没有再说话,直到跨上台阶的时候,我才想起不知道阿秀为什么拿件外套拿了那么久,但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过,没有引起我太多的注意。我只是想着该如何利用展皓哲的这个弱点。我想,余放亭说得对,除了他,估计没有任何人会告诉我这件事情,但是,他为何告诉我?br>  “对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本书。”余放亭突然停下来,很客气的对我说。
  我不疑有他地点点头,站着等他。他的脚步声远去,渐渐的不再听见,但是,另外有声音隐隐响起。这个声音不大,似乎是有人在用法文说话,间或音量提高,感觉上在吵架似的。我并没有故意去听,但是声音隐隐送入我的耳朵。应该在离我不是很远的地方,好像一堵墙之隔。
  我慢慢挪动脚步,往声音传来之处走去。断断续续有些大声的法文传出来,我听不太真切,似乎是说,“三天……不行……货必须送到……S城……”
  S城就是我从国内来的地方。我继续前行,却不料踢到了什么,“当”的一声,刚才的说话声嘎然而止。我也被迫站住了。但紧接着,我听见开门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怒喝,“谁?”
  我吓了一跳,是展鹏,他似乎正处于暴怒中。我呆呆的说,“是,是我!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放低了音量,但是非常阴沉,让我忍不住头皮发麻。
  “我——”我正要说是余放亭让我在这里等他,一声叫唤打断了我。
  “少奶奶,你怎么在这里,我在花园里找了好久没找到——”阿秀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气喘吁吁的,却大约在看见展鹏的时候噤了声。我感觉她慢慢走近我,然后一件外套轻轻搭在我身上。
  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明显觉得展鹏的目光凝聚在我身上好久,久到我觉得我要被他的目光烧焦,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他打量这么久。“阿秀,带少奶奶回房间!”他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对阿秀说。
  “好的,老爷!”阿秀慌忙答应,并拉着我欲走。
  我转身扶着阿秀走开,却听见展鹏的声音在背后再度响起,“下次绝对不许再靠近书房!否则你就别想再走出房间。”

  我的身子定住,同时一股羞辱感从心头腾的升起,原来,这是展鹏的书房,而他认为我是故意在他的书房外面偷听什么。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要和他说什么,因为他不会相信,而且也只会刁难我,但是说不清为什么,我就是受不了他对我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我倏地转身,慢但是坚决的开口,“我不想澄清什么,因为想必您不会相信。但是,如果您这么不喜欢我,我愿意回国,省得我们相看两厌。”
  他没有回应我,我想是被我这种公然的顶撞弄呆了,好半晌他再度开口,口气很不好,但是却带着种和展皓哲相似的嘲讽,“谁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恰恰相反,我很乐意这个房子里有你的陪伴!”
  这次轮到我哑口无言,这对父子,简直是——我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他们,简直无赖!当然,Essorer的董事长不可能是无赖,但是他们对我的这种行径,我却只能说几近无赖、无耻、卑鄙!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会引来他们对我的这种恶意折磨?
  我怔怔地站着,直到展鹏又叫阿秀带我回房,我才回过神,跟着阿秀回到楼上。
  坐到床上,我突然意识到余放亭也拿书拿了很久,于是我问阿秀,“你为什么拿外套拿了那么久?”
  “我回屋的时候碰到余少爷,他问我你在哪里,然后叫我帮他煮一壶咖啡送到房间,可等我送到他房间没看见他人,再到花园却又找不到你了。少奶奶,我是不是做错了?”阿秀说道,口气带着惊慌。
  我微笑了一下,语气轻柔的安慰了她一下,打发她帮我拿杯牛奶上来。然后思索余放亭的目的。很明显,他故意支开阿秀,再到花园里找我,告诉我关于月玫的事情。之后他又故意带我走到展鹏的书房,托词走开,让展鹏误认我偷听。如果说,他故意告诉我月玫的事情,是为了破坏我和展皓哲的关系,我可以将之归结为他和展皓哲关系不佳;那么他让展鹏误会我,有意破坏我和展鹏的关系,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呢?
  我不清楚他真实的目的,但是余放亭这个人,看来绝对是我日后要非常小心的人物,他看似温和友好的外表下,也是居心叵测。
  

第八章(3) 文 / 阳羽
这天晚上,直至晚饭后,展皓哲还没有回来。而在这之前,他周末从来不会不回来用晚饭。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又不断浮现早上展皓哲说的那番话,还有余放亭的那句“那是他最爱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忍不住猜测他早上摔门而去之后也许就不会再回来。我强迫自己入睡,强迫自己想象睡在平静的大海上,但是没有用,我仍然觉得气闷,无法入睡。
  直到窗户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我才莫名地松了口气,然后听到房间里的钟敲了十一下,我伴着钟声终于入眠。
  但是我刚睡着,就被敲门声惊醒。我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问道,“谁?”
  “是我!”
  是任洁。我愣住,不知道任洁为什么这么晚会来找我。我纳闷着,但还是摸索着穿上睡袍,起床给她开门。她很快走进来,并关上门。我站着没有让开,“什么事?已经这么晚了!”
  “Jason今晚不回来了!”她平淡的说,仿佛只是通知我展皓哲不回来吃饭而已。
  “为什么?”我不动声色,假装不知道玫瑰园的事情。我想我不说,余放亭也绝对不会说出我已经知道这件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边有点事情需要他处理,明天一早他就会回来。”
  “那么他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回来?”尽管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是就是不想在任洁面前示弱。
  “我说过,他很忙。”任洁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屑。
  我左肋骨下方的那根神经又开始抽痛,我强忍住那种不适,“好的,我知道了。”
  我暗示她可以走了,但是她却站着未动。我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事么?”
  她好像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听说你今天试图偷听Paul的电话。”她这句话看似疑问,但听起来却是肯定句,让我很不舒服。
  “那只是巧合。”我淡淡的回应,并不想对她多做解释。
  她似乎从鼻孔里嗤笑了一声,接着我的胳膊被她捏住,有些痛,但我没有动,等着她的反应。果然,她再度开口,语气却仿似零下十几度,“我不想多说什么,但是不要再做一些对Jason不利的事情。”
  “不利?我没有┈┈”
  她打断我的话,声音轻但坚决地说,“因为你的事情,Paul已经对Jason很不满。如果你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Jason会很麻烦。”
  “我不明白。”我的心一动,但没有表露出来,仍然很淡的问,“我想他父亲确实不喜欢我,不过我只是维护我自己的尊严,并没有做过什么不利于Jason的事情。”
  她的手劲加大,语气更显冰冷,“你不需要明白什么,我只是警告你,不要再顶撞Paul,我不希望因为你破坏了他们父子的关系。”说完,她用力甩开我,打开门又关上门离开。
  我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走回床边,躺上去。

  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但是我心里面渐渐的有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轮廓。回想起展皓哲对展鹏异常恭敬的态度,以及将近二十年前的那个瘦而倔强的小男孩,还有任洁对我莫名其妙的警告,我开始拼凑出一些我不了解的事实。我想,展皓哲不是展鹏的亲生儿子,否则余放亭不会那么肆无忌惮,我也根本不可能对他们父子的关系造成任何“挑拨”。
  但这仅仅还只是猜测,而且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对我来说,也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改变不了他对林氏的企图,也改变不了我和他的关系。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半夜醒过来好几回,而身边空冷的床更加让我觉得不安。在辗转反侧了几个钟头,身上发了好几层虚汗之后,我感觉异常的口渴。但因为不想打扰阿秀,我决定自己下楼弄点儿水喝。
  披上一件外衣,我摸索着走出房间,顺手带上房门,然后站定,向左转,在确定了方向之后,我扶着墙慢慢往前走,一边默数着步数。在展家住了一个多月,基本上我已经可以自己上楼下楼,只不过平时我很少自己一个人行动而已。其实瞎子走路也就和明眼人黑夜里走路差不多,我心里暗想。
  我慢慢数着楼梯下楼,在下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大厅里似乎传来某种声音,好像是关门声,但当我停下来之后,声音又消失了。我侧耳听了一会儿,决定是错觉。因为这个时间应该是凌晨四点左右,佣人也都还没起床,不太可能有什么声音。于是我继续数着楼梯下楼。
  终于下到最后一节台阶,我站定,稳了稳神,旋即选定餐厅的方向走去。刚走没几步,身后似乎又传来什么声音,但当我停下来,声音又消失了。我等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走向餐厅。
  阿秀之前带我来过两次小餐厅,并且详细讲解过这里的物品摆放。这里只是吃点心、饮料的地方,所以并没有明火器具,对我来说是比较安全的。我摸到橱柜处,抬手打开上面的柜门,然后试图拿旁边摆放的杯子,但是却被我一不小心捅到了里面。我稍稍踮起脚尖,想要够它,却怎么也够不到了。我落下脚,缩回手甩了甩酸痛的肩膀,并且吹出一口气,然后再试一次,仍然不行,最后我决定放弃,对自己扮了个鬼脸。
  我转身意图走向冰箱喝冷饮,却意外撞上了身后的一个温热的高大东西。我惊喘着后退,双手下意识的伸到背后想在台面上寻找可以自卫的东西。
 

第九章(1) 文 / 阳羽
“嘘——是我,别吵醒了别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我已经拿到某样重物的手。
  熟悉的声音让我松了口气,是展皓哲。但是他这种吓人的行径让我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之前我听到的声音一定都是他发出的!
  我拉开他捂住我嘴的手,伸手打他,并且低吼,“如果你想杀了我,也请换一种方式!我会被你吓死!”那种惊吓的感觉仍然在胸口起伏。
  他痛呼了一声,随后一边拿走我手里的重物,把我抱起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一边轻笑道,“我只是不想在你半夜下楼的时候发出声音吓到你,后来又看你行动这么轻盈,就想看看你自立的成果罢了。看来,你并不象你说的那么无助。”
  其实他的语气并不具备挑衅性,相反还带一点赞赏,但是我,也许是那种惊吓还不能一下子消失,也许是因为白天太多的“事实”让我还不能消化,我的回应非常冷漠甚至具备挑衅性,“只要你不是认为我试图偷听什么或者偷什么就好。”
  原本还比较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凝结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希望你和我父亲起什么冲突。”
  我点点头,语气略带尖刻的说道,“任洁已经对我指出了这一点,我很清楚我在这里的地位。我也不想你继续绝望下去。”实际上后面这句话并不是我本来想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冲出了口,一种酸涩的感觉一下子涌上鼻尖。
  “你什么意思?”展皓哲的声音也一下子变得疏离而冷漠。
  “我——”我咬住下唇,直到觉得嘴唇有些刺痛,才松开牙齿。我深吸一口气,想要转开这个话题,但是一抹清幽的玫瑰香味突然钻入我的鼻息。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之后一句话就脱口而出,“如果我同意生下这个孩子后把股份都给他,我们离婚怎么样?”
  这句话虽然并非经过我的深思熟虑,但很有可能在得知月玫的存在之后,其实就已经在我心里面盘旋了。也许此时这里面赌气和试探的成分占了90%以上,但余下的10%确实也包含了决绝的成分在内。
  说到底,从听到余放亭告诉我月玫的事情开始,我就已经陷入了一种让我觉得不安的境地中。就像此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希望他给我什么样的答案,可能非要等他回答我才能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也所以,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等他回答。

  但是时间仿佛就这么静止了。空气中除了我的心跳和他的呼吸声,我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不行!”他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分外清冷,却莫名的撩起我心底一丝说不清楚的欣喜。但只是一秒钟,他接下来的话再次将我的心狠狠的锤了一拳。“我想你外公没有和你说清楚,合约上注明如果我和你离婚,那么我所有林氏的股份都将归你,就算是你自己提出离婚,我也必须参照这一条执行。”
  我低下头,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原来,这仍然不是我要的答案,而我要的,终究不会有。我唯一可以值得安慰的,就是外公毕竟不是糊涂的,但是,却也将我的一生完全的牵缚住了。
  再抬头时,我只是对他扯了扯嘴角,“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
  他没有说话,抱起我走回房间。
  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我拒绝去想伤心的任何理由,但是在心底默念,这辈子,这是最后一次,为这个男人掉眼泪。
  我几乎以为,这辈子我就会和展皓哲相敬如冰,直至死去或者有奇迹发生的时候。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反正下地狱都有一个人作陪,不,是若干个人(包括那个月玫,包括任洁)。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世事难料,原来很多事情都不是可以你想如何就如何的。
  隔天的早餐桌上,我的精神状态基本上就是十分萎靡。因为前一晚没有睡好,以致于吃早饭的时候两次没有对准打翻了杯子,我的情绪低落不用说了,连阿秀都开始害怕展鹏又会就此找我麻烦,暗示我可以让她来喂我。
  “我想昨天晚上大概是闷热了一些,弄得好像大家都没睡好!我早上起床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余放亭那种调笑的腔调响了起来。
  先不管他居心如何,但此时无疑是帮我解了围,甚至连我边上一向和他不很对盘的展皓哲都轻笑了一声。
  我松了口气,接过阿秀递给我的餐巾擦拭着溅到身上的牛奶。
  “Jason,你必须提前回国,明天就走。”展鹏仿若播音员的声音横跨过整个餐桌扑过来。
  展皓哲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接口,“好的,我会让阿秀帮忙收拾一下。”
  然而我还来不及欣喜这一消息,展鹏阴沉的声音又响起,“林焱留下来,你和Jessica回去就可以了。”
  
  
第九章(2) 文 / 阳羽
我顿时噎住,手里的杯子再度打翻。阿秀惊呼了一声,再次扑上来抢救残局。任洁沙哑的声音此时也冒了出来,却似乎有些幸灾乐祸,“我想,还是应该再请一个全职护理比较好。”
  我正要据理力争,开什么玩笑,这简直是要我的命。虽然展皓哲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但是至少他是我的一个精神上的依靠。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看也看不见,我想我会疯掉。
  “父亲!”展皓哲突然叫了一声,声音异常的低沉却具有穿透力,“我想带她和我一起回去。”
  展鹏沉默了一会儿,“不行。我要她留下来。”
  “她是我的妻子!”展皓哲的声音更显低沉,但力度更坚决。
  “我说了不行!”展鹏的声音逐渐有了一丝怒意,“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他倏地起身,推开了椅子,大步离开。
  “父亲!”展皓哲也迅速起身,意欲追上去,但被任洁拦住。
  “Jason!”她快速的对展皓哲说道,“这件事你不觉得应该听一下林焱的意见么?”
  “我很了解她不会想要留下来!”展皓哲拉起我,对阿秀说,“先送少奶奶回房!”
  “那么至少,Jason,等一会儿,等Paul平静一下你再去说,ok?”任洁放低声音,恳求地说道。
  展皓哲没有出声,我想是默许了。自始至终,我没有吭声,也没有机会吭声。但是,从没有一刻,我这么的感激过展皓哲。我想,就算最后,他说服不了展鹏,这一次,就为他为我着想的这份心意,我还是会感激他。
  阿秀把我送回屋,我就找了个借口支她下楼,因为我猜想,任洁必定会来找我。当然事先我完全没有想到,我的机会会来的这么快。
  果然,没过几分钟,任洁就走了进来。而我只是坐在沙发椅上,静静的等着她开口。
  “我想你该知道我要你做什么。”
  和任洁谈话有一点很愉快,就是她总是有话直说,从不遮遮掩掩。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以我的处境,如果我想要知道我要知道的事情,我就必须为自己留余地。我微笑,故意假装不明白,“很对不起,我并不知道。”
  她有些被我激怒,口气不太好,但仍克制住说话的音量,“我才警告过你不要试图破坏他们父子的关系。”
  我一动不动,“说实话,我从没有想过要破坏他们父子的关系。更何况,如果他们父子的关系很牢靠,有谁可以破坏的了?”
  “你——”她气急,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反驳我。
  我仍然微笑地坐着,“你这么关心展皓哲,但是他未必领情。如果我告诉他你这么警告我,我想他不一定会高兴吧?”我估计她对我的态度一定非常愤怒,但是我就是要逼得她失去理智,我才能套出我想要的东西。

  她走近我,尽管她力图自制,但是我仍听得出她的咬牙切齿,“无论如何你必须告诉Jason,你愿意留下来。”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确实不愿意留下来,我非常想要离开这里。”我泰然自若,并且似乎很随意的抛出诱饵,“除非你有什么好理由可以让我留下来。”
  她抓住我的肩膀,“因为——”她明显在咬牙,“你不可以让Jason再为了你和Paul起冲突!”
  我忍住痛,依然不动声色,“我只是想要回家而已,这不算什么大事吧?何况我和Jason是夫妻,Jason这么要求有什么不合理呢?再说了,他们俩毕竟是父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你知道什么!”她几乎是嘶哑着嗓子叫出来,“你会害惨Jason!”她猛地推开我,坐倒在我边上,然后不能自控的低声啜泣。
  我屏住呼吸,不再说话。不过任洁毕竟是任洁,在展皓哲身边能够呆十几年确实不是盖的,她很快就克制住情绪,恢复平静,“如果你爱Jason,你就告诉他你愿意留下来。”
  “没有你那么爱。”我很平淡的扔出这么一句话,“可以呆在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身边那么久,我自问做不到。”
  她沉默了,但很快笑了起来,说道,“你确实很精明。难怪张氏少东被你迷得团团转,Jason也不得不娶你。”她顿了一下,“不过也许你不够爱他是幸运的,毕竟,等待一个男人回头看你,是件很无助的事情。”
  我没有接口,但是很奇怪,有一秒钟的时间,我隐约感觉我们俩很亲近。
  “我在展家快15年了。认识Jason的时候,他只有15岁,我只有12岁。那天是他的生日,Paul给他开生日宴会,并且把我带回家,作为他的生日礼物。从那一天开始,我就被教导以Jason的意志为意志,但是很奇怪,我并不觉得屈辱,相反,我觉得我的存在就是因为他而存在的。”她低哑地说,回忆让她的声音更显磁性。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她突然问我。
  我无语,但是我突然想起那个夕阳下的男孩子。
  “我相信!”她喘了一口气,“我爱Jason,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但是他不爱我。他对我很好,从不把我当成下手,但是我知道,他不爱我。无论我怎么努力,他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你可以想象么?”她突然握住我的手,仿佛什么地方疼痛似的略微颤抖,“你能想象象他这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男人,会痴心地爱一个女孩爱了十几年么?而且他爱的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天使?”
  

第九章(3) 文 / 阳羽
我的心重重一跳,有那么一会儿我以为我再也无法伪装平静,再度听到这个事实,而且是从任洁嘴里说出来,仍然让我感觉痛楚。
  “但是,这些我都可以忍受,我甚至会祝福他们幸福。因为我爱他,所以我可以站在他身后只是等待他某一天的偶然回眸。可是,”她平静的语调突然变了,她用力捏住我的手,“你的出现破坏了一切。我不能忍受他娶回一个瞎子,一个攻于心计的女人,一个不完美的人,我不能忍受你来毁掉他的幸福。你知道么,自从他遇见你之后,他从未笑过,即使伪装的微笑都不再有。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不喜欢你。”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我从未想过对于展皓哲,我是这么的不应该存在的人物。这种感觉突然让我觉得不堪重负。但是我想到一个问题,我仿佛抓到一根救命草一样,纳纳的说道,“他明明可以不娶我,既然展鹏也那么不喜欢我,他又何必非要——”
  “和淼儿结婚的计划失败,他根本别无选择。对他来说,恩义重如天,Paul就是他的天。”任洁再次开始啜泣,“Paul救了他,给了他新的生活。他对Paul发过誓,此生他的命都是属于Paul的。你以为是他想要林氏么?对他来说,林氏根本不重要,就算林氏倒闭他都无所谓。但是,Paul一定要得到林氏。”
  我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来不及思索其他,我继续问,“为什么?为什么Paul要得到林氏?”
  她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Paul要Jason无论如何要得到林氏。而且,Fred是Paul的外甥,他一直处心积虑要取而代之。现在Paul不喜欢你,Jason因为娶你已经引起Paul的不满。”她吸了口气,然后起身,“现在你都明白了?如果Jason再和Paul起冲突,我很难说,Fred不会趁此落井下石。”
  “他会怎样?”我低声问,想起余放亭故意做的那些事情。
  “Fred,他比Jason更不择手段,如果他取代了Jason,就绝对不会给林氏留活路。”任洁冷冷地说道。“如果你还想要保住林氏,那么就先保住Jason在展家的地位。”
  关门的声音响起,任洁离开了,我则维持着僵坐的姿势,心绪却如海潮翻滚。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会这样,当一件你一直认定的事情突然被推翻的时候,那种挫败和无奈真的是仿佛天塌下来一般。当我一直认定展皓哲为了得到林氏、除了钱权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一切的时候,我有一百个甚至一千个理由憎恨他,我可以筑起一道厚厚的城墙来防御他。但是任洁的话击溃了我。他只是为了报恩,他只是为了他的恩人才做了这些伤害我的事情,那么他和我从本质上来说没有什么分别。如果我用这种理由恨他,那么我势必得恨我自己。

  那么,现在,我该用什么态度什么方式来对待他?
  “少奶奶?”
  阿秀惊动了我纷乱纠结的思绪。我颓然地向后倒在椅背上,对阿秀说,“请少爷上来一趟。”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等待的过程很煎熬。当展皓哲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并逐渐接近的那几分钟,我仿佛置身于交错的时空中,混乱颠倒。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贴上我的脸颊,我才恍然回神。
  “你怎么了?我叫了你好几声!”展皓哲的声音有些担忧,“如果你是担心回国的事情,我会向父亲说——”
  “不用!我愿意留下来!”我快速打断他,引来他一阵错愕的停顿。
  “Jessica和你说了什么?”他很快领悟到这一点,语气有些急促。
  但是我摇头否定了他的判断,“她会和我说什么?”
  他又是一阵错愕的停顿。
  我暗暗深呼吸,然后对他露出一抹若干天来最真心的笑容,“我留下来,如果你父亲希望我陪他!”
  他没有立刻回应,我猜他在审视我的表情,看我是否真心,但我一直维持着笑容,不带丝毫勉强。良久,我感觉到身边的沙发陷了下去,他坐了下来,并且小心翼翼的开口,“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发问,我甩甩头,“你为什么想要知道我的想法?”
  他讪笑了一声,“我想是因为我说过,我不会放弃做丈夫的权利,那么同样,我也会对你尽丈夫的义务——我不认为你会习惯一个人留在这儿。”
  心里掠过一丝说不出的味道,似酸楚,又似甜密。我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伸手给他,等他握住之后,我开口,“我喜欢这里,如果你觉得这个理由满意的话。”
  他没有回答,我等了一会儿,笑了出来,然后把头侧向他那一边,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感觉到他身体明显的突然紧张。但是我依然靠着,并且把另一只手伸入他的臂弯,低声地轻语,“事实是——我不想你为难,我不想你父亲生气。我虽然是个瞎子,但是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所以为了继续保住林氏,我需要得到他的肯定,至少,我不应该惹麻烦。”
  他没有吭声,但是我发誓我听见他叹了口气。我没有追究,只是继续说,“而我们之间,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不管未来如何,但是现在,我们休战,好不好?”
  

第十章(1) 文 / 阳羽
展皓哲和任洁回国了,临走前他同意了我休战的请求。我想他当时是很吃惊的,因为他只是表示了同意,并没有作出任何其他相应的举动。
  我承认,我是有些期待他会拥抱我或者亲吻我,即使知道那个月玫的存在,我还是期待他会待我亲密一些,象以前一样。因为随着我内心的软化,绝望感却非但没有消除过一点点,反而日趋增加。因为终于知道展皓哲不是我想的那么坏,当年那个倔强的小男孩并没有变得那么让我无法认识,那个月玫的存在反而就更加刺痛我的心。我想,休战固然可以让我们不会相敬如冰,但却让我日益陷入一个无形的泥潭。我不清楚我是不是还爱他,只是没有了恨意,我很难支撑住我原本就脆弱不堪的意志。
  展皓哲回国之后,他会每天打电话给我。满奇怪的,我们两个面对面的时候,几乎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而现在休战了,电话里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好好说话。刚开始的时候,每次电话里,除了问候式的开场白之后,就是折磨人的沉默,然后就是挂断电话。所以后来,他就会读一些孕妇相关文章给我听。天知道他是哪里弄来的文章,反正他念着,我也就听着。有的时候念到一些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就会一起大笑。
  起初我觉得这种相处方式也不错,至少不会让我产生一些虚幻奢望的念头,就当他是一个远方的朋友。但是后来,我会去想很有可能他刚刚挂断给月玫的电话,或者他会立刻再打给月玫,然后这种念头愈演愈烈,渐渐地发展到让我无法忍受的地步。于是,在他离开将近一个月之后,我开始拒绝接他的电话,我会让阿秀告诉他我睡了,或者告诉他我正在洗澡之类的不方便接电话。总之,我必须从他这种可能会让我溺毙的温柔中挣脱,否则,在我可以自救之前,我就会因为对他的那种不可及的渴求而发疯。
  所以,近来,我也会偶尔想起那个远在地中海彼岸的待我温柔如水的男子,张世杰。我想到他,并非我思念,只是,想他的时候会让我从那种无望的感觉中释怀一些。至少,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爱着我,无关任何其他东西。
  展鹏并没有对我有何“虐待”,小小的刁难我也已经习以为常,再说了,和王怡比起来,他那点小伎俩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我隐隐觉得,展鹏对我的不喜欢似乎还带着点什么其他原因,因为我想,有时候在某些观点上,他甚至是欣赏我的,只不过他就是不愿意喜欢我,他以折磨我的意志为乐。

  太阳好的时候,我会让阿秀带我到花园里走走。孕妇应该要多晒太阳,这是展皓哲告诉我的。有时候,摸着我已经开始略略有些凸起的小腹,我会幻想这个孩子的长相。也许长得象他(她)爸爸,也许长得像我,也许二者兼而有之,谁知道呢。不过如果是男孩,我会希望他长得象爸爸,如果是女孩,那么,就长得象阿姨吧,毕竟,淼儿比我漂亮嘛!
  可能因为随着小生命的渐渐长大,我的心也开始有了些微奇妙的变化,有种母性开始在我身体里茁壮的成长。我会在晚上梦见妈妈,我会梦见她拍着一个小婴儿唱歌,但是到后来,拍着小婴儿的人又变成了我自己。我常常分不清究竟那个穿着白衣服温柔的女人究竟是妈妈还是我自己。不过,我和母亲长得很像,旁人常说我不象我父亲,不过我也不希望象他。既然性格已经象了父亲,那么至少也要有些东西像我那个温柔的母亲吧。
  “中午的太阳你不会觉得大了点儿么?”
  余放亭的声音打断了我昏昏欲睡的神思。我缓缓苏醒,但还是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随意的应了一句,“还行。”
  他似乎很喜欢和我聊天,几乎每两三天都会在我出来“放风”的时候“遇”上我,然后和我扯些有的没的。反正我也无聊,就和他闲谈,但是我们都很小心的不提及展家或者林氏的事情,只是天南海北的瞎聊。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虽然说是好消息,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愉悦。
  “嗯?”我仍然懒洋洋的,近来我越来越懒,几乎除了睡觉,我什么也不想做,但是胃口还是很差,我不知道别的孕妇会不会也像我一样4个多月了妊娠反应还是很重。为了这个,展鹏已经找茬过好几回了。
  “Jason明天一早回来。”他抛出一句话,然后似乎等着看我的反应。
  我愣了一会儿,一时间没能消化下这句话。因为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接过展皓哲的电话,所以我并不知道他的近况。不过也不奇怪,他已经走了一个多月,除了第一个礼拜回来过一次但很快又走了之后,他一直没有再回来过。而那次回来,也是展鹏找他,两个人在书房里谈了很久,据阿秀说甚至有过一小段争吵,第二天一早他就飞回国了,要不是早晨临走时他轻轻的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几乎要怀疑他就没有回来过。
  “你不高兴么?”余放亭坐在我边上,一只手伸过来帮我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拉上了一点,“这次他会回来一个礼拜。”
  “哦!”我回应了一声,但是某种淡淡的忧郁袭上胸口,胃部有根神经开始隐隐作痛,我已经开始对明天的碰面感到紧张。
  “不过今天晚上Paul要带你去参加一个晚宴。”余放亭的声音里带着种说不出的意味,似乎有些担忧,但又有些兴奋,我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
  

第十章(2) 文 / 阳羽
但是这回我确实吃了一惊,“为什么?我根本不能——”
  “Paul很坚持,他要我通知你!”
  我感觉到他的手拂过我的刘海,然后他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带着期待的意味,“我和Paul一样,都很期待我们美丽的小猫咪的出场。”
  之后他笑着离开了。
  尽管我以前就对参加这种宴会感到不习惯,但从没有象这一刻这么痛苦过。在阿秀在家里帮我换装化妆的时候我就已经诅咒过展鹏不下一百回,现在我更是肯定他确实是以折磨我为乐,他真是个变态,喜欢看我无助的样子。
  我下意识的紧紧靠着身边的余放亭,而他握在我腰间的手是我此时此刻唯一能有点真实感的依靠。置身于这种人声鼎沸的场合却什么也看不见的经历实在是让我感到陌生而恐惧。展鹏已经被其他人拉开说话去了。
  “说实话,我很乐意经常带你出席这种场合。”余放亭突然轻声在我耳边说。
  “什么?”我很紧张,紧张到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因为你对我的这种依赖让我感到很得意。”他轻笑,一边还和旁边的一个人打了声招呼。
  我立刻停住了脚步,推开他,羞恼的感觉异常鲜明。老天,不知道展鹏会怎么看我。
  “或者你希望我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他松开了手,有些恶劣的问道。
  我无奈的重新挽住他,但是这次我很小心的不再和他有肢体接触。
  “嗨,小焱!好久不见!很可惜上次你的婚礼我没能参加,我和你费伯伯来法国已经有半年了!今天很高兴你能来。”竟然是费太太。看来费家和展家交情不浅,我记得展皓哲当时回国就是被费家引荐的。今天应该也是费家办的晚宴。
  我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尽管她提起了那场让我深感耻辱的婚礼。“谢谢您的邀请。今天似乎挺热闹的?”
  “是啊!”费太太笑着说。
  “不好意思,我去那边打声招呼。费太太,小焱麻烦您照顾一下?”余放亭对我们说了一句,然后走开了。
  “我们今天是趁着法国商界的一个展览,邀请一些国内来的朋友。”费太太接着说,一边递给我一杯饮料。突然她朝着另一个方向低叫了一声,“对了,雅心和世杰也来了。你一定很想见见他们吧?”

  费太太在我结婚前就来了法国,我估计她不一定会清楚当时我和张世杰的那段事情,毕竟事后林家和展家都把新闻压了下来。但是我又不能阻止她叫雅心,只能忐忑不安站着等雅心和张世杰的出现。
  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尽管常常想到张世杰和雅心,但从没有想过真的见面时该说什么。毕竟,我负了世杰,背叛了雅心对我的友情。
  “嗨,小焱!”雅心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清亮,她打招呼的方式就好像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事情。
  但我的笑容却有些不自然,我很难对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嗨,雅心!”
  “你们年轻人聊,我不打扰你们,哈哈!”费太太走开了,剩下我们三人。
  我更加局促,不知道要说什么。所幸我看不见,也不存在眼睛不知道看哪里的问题。
  “你,还好么?”这次说话的是张世杰,他的声音有些暗哑,甚至有些颤抖。
  我咬住唇,强力自制才能克制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我从不知道我有这么脆弱,但只是张世杰的一句“还好么”竟然就让我几乎要崩溃。到法国后第一次,我发现原来我的那种坚强都是伪装的,那种不安和恐惧一直隐藏在我的内心深处,直到遇到张世杰和雅心,我才感觉到久违的安全。
  雅心握住我的手,扶我坐下,“他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悦。
  我摇摇头,“不是展皓哲,他还没回来,是他父亲带我来的。”
  “没回来?”张世杰的声音有些讶异,“他不是昨天就已经回国了么,应该今天就到的,我还以为他也会来呢。”
  我的心一沉,如果他今天就到,他却没有出现,那么,他会去哪里毫无疑问。我突然觉得气闷,恶心感在胃里翻滚。
  “我想出去透透气!”我把饮料放在桌子上,起身欲往外走。
  “我陪你去!”张世杰迅速扶住我,半扶半抱的带我走出大厅。
  我干呕了一阵,外面的冷空气让我舒服了很多。张世杰拍着我的背,一边说,“我去帮你拿点水?”
  我拉住他,“不用了,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他扶着我慢慢往前踱,有好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可能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
  “我——”
  在难堪的沉默之后,我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出声让我们都笑了起来。然后我抬头,“你先说!”
  他笑了笑,“你知道,我只想问你,在法国过的还习惯么?”
  我抿了一下嘴唇,让笑容浮现嘴角,“还不错。没人虐待我。”
  “那,你开心么?”他的声音渐渐有些压抑。
  我仍然保持笑容,“没有不开心。”
  “那,你幸福么?”他的声音开始有了一些痛楚。
  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我仍然说,“没有不幸福。”我不想他为我挂心。
  然而他突然紧紧把我抱住,嗓音沙哑地对我说,“小焱,不要折磨自己,永远不要。不管是什么理由,不管是爱或者恨,都不要把自己赔进去。没有一个人值得你这么做。”
  

第十章(3) 文 / 阳羽
我强忍住几欲夺眶的眼泪,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笑了,“你不是说过,真正爱一个人没有值得不值得么?”
  他拥紧我,嗓音低哑,“傻瓜!不要像我那么傻!”
  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这个傻瓜,真是傻瓜。我猜想,他一定知道我的近况,知道展皓哲和我的关系不佳,甚至可能知道一些展皓哲的其他事情,但是他为了不让我伤心,所以忍着不说。
  我静静地被他拥着,呼吸着他衣服上的洗衣液的味道,象他这个人一样温暖清新。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可以尽情的哭泣,不必担心我的眼泪会危及我的自尊。我终于明白,被爱远比爱一个人幸福得多。我想到月玫,终究她还是比我和任洁幸福的多。
  “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有一天,如果你累了,可以放下了,就来找我,我会一直等着你!”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然后放开了我。
  他擦掉我脸上的泪,在我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我明天就回国了,如果你要找我,可以告诉——”
  突如其来的一个嘲弄的声音打断了他,“显然老朋友见面,气氛很好阿!呃,Jason?”
  我们俩都愣住,是余放亭。
  张世杰明显有些尴尬,他没有说话。毕竟我们这种状况在旁人眼里确实是暧昧不清,我几乎可以想见余放亭的脑海里的想法,我们等于是被人当场“捉奸”。我甚至怀疑,这一幕是余放亭预见到的,让展皓哲看见也是他安排的。毕竟,是他告诉我展皓哲明天才会回来。
  我咬住唇,不打算解释。我知道这时候解释是最无用的,因为所有人都只会相信他们眼睛看见的东西。而且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想法,就是我还觉得解释也不必,因为如果展皓哲可以爱月玫而娶我,我和张世杰只是见个面又有何不可?
  “我回来晚了,所以小焱麻烦你照顾了。”
  令我错愕的是,展皓哲这次却没有找张世杰的麻烦,而是风度颇好的向张世杰打了声招呼。不过还没等我继续错愕下去,我就被他一把揽进怀里,并且牢牢钳制住我的腰,半拖着离开。我这才猛然意识到,他的风度好只是伪装的。
  我被他弄得很痛,但是我没有挣扎,基本上我很懂得识时务,毕竟今天错在我,谁叫我一时激动,完全没有想到和张世杰的见面超出了正常范围,我永远无法解释我和张世杰之间的那种感情。
  直到被拖进汽车,被拖回展家,被拖回房间,我都没有说话,展皓哲也没有说话。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明显感到我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有一种一触即发的危机。
  我被他甩到床上,听见房门被“砰”地一声撞上,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异常浓重的呼吸声。我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呼吸异常之重,是我从未听到过的。我听见他走向我,听见他嗓音异常嘶哑地开口,“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我摇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是我想象的什么样?”他竟然开始笑,笑得我有些发毛,“这就是你要求休战的原因?你打算麻痹我再背叛我?如果不是我提前赶回来,我岂不是看不见这场好戏?”

  他的最后一句话突然触动了我,是的,他提前赶回来,但是他去了哪里?他有什么权利和理由质问我?他不能接受我“背叛”,可是就因为我看不见,我就要被迫接受他金屋藏娇的屈辱么?
  我咬牙,也开始冷笑,“是啊,你为什么提前赶回来?难道就是为了看我的好戏?”
  他明显一顿,旋即逼近我,声音带着异常的愤怒,“你是不是没有良心,是不是?”他捉住我,开始摇晃我的肩,“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打定了主意就是要让我痛苦?”他浓重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带着异样的乙醇气味。
  我脑海里某一根神经被拉紧,警铃大作,我开始挣扎,试图推开他,“你喝酒了?”
  但是他的力气极大,而且下手非常重,晃的我的脖子像要断掉。我拼命推他,“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为什么要放开你?呃?让你在我转身以后再去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呃?”他压住我,用嘴堵住我的嘴,执意的要和我纠缠。
  我奋力推他,但是我的挣扎让他更加愤怒。他开始撕我的衣服,我尖叫,但悉数被他吞进嘴里。我感觉到衣物一件件离开我的身体,裸露的皮肤在空气中冰冷的有些刺痛。我感觉到他用力咬着我的肩膀,坚硬而灼热的下半身顶着我,我的眼泪汹涌而出,从未感觉如此疼痛和屈辱。
  当他的嘴松开我的肩膀,移到我的胸前时,我痛哭失声,“我恨你,我发誓我恨你!”
  他的身体明显僵硬,停住了动作,呼吸声渐渐平缓。房间里只剩下我的啜泣。好久,他的声音重新响起,声音有些抖,但是恢复了以往的冰冷,“我也时常恨不得掐死你,你不知道你让我有多痛苦,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恨你,多恨你——”
  他猛然起身,“如你所愿,我不会再打扰你!”他走出房间,房门再次被“砰”的关上。很快,外面汽车引擎声响起。
  我裹着被子呆呆地坐着,一边啜泣,不能从前几分钟的恐惧感中回复,展皓哲的那句“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恨你”不断在耳边回想。直到突然的一阵急促而尖锐地刹车声从远处传来,我才猛然惊觉,紧接着又听见爆炸似的巨响,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我听见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法文、英文、中文的叫喊,但是因为看不见,我什么也不能作,只能呆坐着,任由那股强烈的不安席卷我全身。过了一会儿,我开始喊阿秀,一遍一遍的喊阿秀。
  好久,我几乎以为一个世纪过去了,我听见阿秀喊着我奔上楼,推开门,恐惧地呜咽着,“少爷……少爷……少爷的车撞下山崖了!”


第十一章(1) 文 / 阳羽
我以为自己死了。
  当听到展皓哲的车掉下山崖的那一刻,我似乎感觉我的胸腔中有什么东西爆裂了。然后我听见阿秀恐慌的喊着我,但是我无法回应她,我的心脏绞痛得让我无法呼吸,直至我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恍惚中,我仿佛置身于一条隧道中,我不明所以的往前走,然后突然看见展皓哲站在我前方,我拼命想要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不理睬我,只是往前走,我在后面追他,想要抓住他,却怎么也跟不上他的脚步。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前方出现了一道亮光,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中年女子,站在隧道的尽头,温柔的对着他笑,并且朝他伸出手。我狂喊,“皓哲,停下来,停下来!”但是他仿佛听不见,只是朝着那个女子走去。我边跑边喊,“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
  “少奶奶?少奶奶?”
  我倏地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浑身湿冷非常难受。是梦,但是很真实的梦。我猛地坐起来,伸出手试图抓住旁边的阿秀,“皓哲,展皓哲,他怎么样?他怎么样?”
  “少爷,少爷他——”阿秀吞吞吐吐,我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心脏空荡荡地悬在半空中,难过至极。
  “阿秀,我来告诉她好了,你先出去。”余放亭的声音出现在旁边。
  我顾不得其它,直接对着他的声音伸手抓住他,厉声尖叫,“好,你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你希望他怎么样?”。
  我愣住,心底莫名的浮现一丝不安,他的声音冷静得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很快我反应过来,我嗓音沙哑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凑近我,“你不觉得这是一个脱离他的好机会么?”

  一阵寒意悄悄袭上我的背脊,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席卷了我。我强忍住那种战栗,力持镇静地问,“他死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口气依旧淡漠,“我以为你会希望趁机摆脱这段婚姻。毕竟他死了,你最能得到好处不是么?”
  他那种非常事不关己的口气激怒了我,我冷冷的回应,“你得到的好处不见得比我少。”
  他竟然笑了,然后我感觉他抱住我,“不管你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次我真的呆住。尽管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他是认真的。然后一种怀疑悄悄在我心底生根发芽。我没有挣扎,冷静地说道,“你认为我想要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林氏,或者爱情?”
  一霎那间,我无言以对。是么?除了林氏,我仍然想从展皓哲身上得到爱情?我推开他,“他究竟怎么样?”
  “不知道!”
  我的神经绷紧。
  余放亭的声音又响起,“他的车掉下山崖,之后爆炸,现在正在组织人员搜救。但是——“但是什么?”我尖叫,他的话就像一把刀刺进我的心。我拼命咬住唇,手握成拳,我能感觉到指甲嵌入手心的疼痛,但这种疼痛远远无法抵消胸口传来的撕裂感。
  “事实上,Jason这次赶回来是因为我们收到威胁信。他的事故应该不是意外,而我们已经搜救了很久,还没有找到他!”
  我呆住,“你是说,他有可能被绑架?”
  “如果爆炸没有让他死去的话。”他淡淡的回应。
  我“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五脏六腑绞成一团,恶心感越来越强烈。我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我要出去!”
  “去哪里?”他拦住我。
  “我要去找他!”我自知非常不理智,但是呆呆的躺在床上让我无法忍受。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着找到他,“我梦见他,他一定还活着!”我哽咽着,试图挣脱余放亭的阻拦。
  “你果然爱他!”余放亭的话冷冷地在耳边炸开。

  我的呼吸滞住,胸口某样东西轰然坍塌,我无法自制地开始发抖。等我意识到的时候,眼泪已经爬满了我的脸颊。长久以来支撑我的那种意志在一刹那间烟消云散,原来一直都是我在自欺欺人。是的,我还是爱着展皓哲,爱着这个我本应憎恨的男人,爱着这个不爱我的男人,我终究还是步上母亲的后尘。但是除了痛苦,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他就算死也不能让我解放!
  下腹突然传来剧痛,我站立不住地倒在余放亭手中,痛哭失声,“是的,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
  剧痛越来越强烈,我听见余放亭的惊呼,“上帝,你在流血!”
  我茫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感觉他抱起我,开始大吼和奔跑,“来人,叫救护车!”
  然后,纷乱的嘈杂声再度响起,混杂了英文、法文和中文的尖叫声响彻四周,但是我听见有人在叫,“少爷,少爷回来了!”
  

第十一章(2) 文 / 阳羽
朦朦胧胧中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是我感觉到余放亭倏地停住了脚步,紧接着另一个熟悉的怀抱搂住了我,熟悉的声音在说话,“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我微笑,神啊,如果你是想让我来换取他的命,那么谢谢你!在失去意识之前,我知道自己一直在微笑,我听见自己对他说,“我输了!”
  “不许睡着,撑住!”
  我听见展皓哲在狂叫,还听见旁边阿秀的啜泣,还有任洁的惊叫“Jason,你的腿!”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能听见乱七八糟的说话声,但是听不清楚;我能感觉自己似乎被抱着移动,但是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好像被放在了一个东西上面,有人往我的脸上带了一个面罩,胳膊上被扎了一针什么,还有人在说,“不能让她睡着!”
  然后慢慢地我清醒了一些。很奇特的,已经习惯了眼前很久都是一片黑暗,这时竟然出现了朦朦胧胧的一线光亮,有些黑影在我眼前晃动。我挣扎着想要看清楚,但是徒劳无功,我想应该是在做梦。
  “她怎么样?究竟怎么回事?已经四个多月为什么还会出血?”一个熟悉而嘶哑的声音响起,同时我感觉到有人摸着我的头发。
  “先生,您必须先出去处理自己的伤势,这里我们会处理!”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说话。
  “你必须先回答我究竟怎么回事?”展皓哲的声音很固执。
  “我们需要时间检查,而您,如果再不止血,我估计下一个躺在这里的就是您。”陌生的声音继续说。
  什么意思?他受伤了?我努力动了一下,然而下身那种冰冷的疼痛让我呻吟出声。
  展皓哲慌乱的声音又响起,“她为什么叫?会不会有事?她会不会死?”
  这次我确定那只摸着我头发的手是他的。从没有听过他如此慌乱的声音,一种莫名的心安涌上心头。我企图开口说话,但是浑身无力,我甚至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梦。我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那只手,但只是这个动作就已经让我气喘连连。
  “先生!我们需要检查——”陌生的声音依旧不慌不忙。
  “我不管你们做任何什么检查,你只要记住,如果她死了,我发誓我会杀了你!”展皓哲声音中的慌乱消失了,但是却带着说不出的阴冷。
  “我只知道如果您再不出去,您倒是很有可能真的会死!”陌生的声音异常的镇静。
  渐渐的似乎所有声音都平静了。慢慢地我只能听见我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仪器的滴答声,和间隔出现的“止血钳!”“剪刀!”之类的声音。

  下身冰冷的几乎麻木,我逐渐确认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我流产了,至少是濒临流产!突如其来的念头让我猛地再次从昏昏欲睡中清醒。我开始试图挣扎,但是有人按住了我。我喘息着,摇着头,意志无法集中,神智混乱。
  然后有个女声出现,“奇怪,病人情绪出现波动,心跳加速,血压升高,而且眼压升高!”
  一阵沉默之后,之前那个陌生的男声开口,“让她的家属进来!”
  不知多久,我听见展皓哲的声音再次出现,“你们检查好了?”
  “您怎么还没有——”陌生的男声被什么打断,随后语气有些沉重,“您要有心理准备!”
  “快说!”展皓哲的声音有些抖。
  “病人很奇怪。她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
  “是。”
  “我发现她的眼压很高,视神经也受到压迫,而且还有一个小阴影。我怀疑她先前头部受到过冲击,加上怀孕,都是导致她看不见的主要因素。”
  “所以?”展皓哲打断他。“挑重点!”
  “我可以保住她的孩子,但是——”陌生的男声欲言又止。
  “说下去!”展皓哲的声音愈见阴冷。
  “如果孩子留下来,病人会继续失明,而且随着孩子越来越大,视神经会进一步受到压迫,那个小阴影也可能会越来越大,乐观估计她可以熬到生产后,悲观估计她会死于生产!而如果顺其自然流产,病人可以复明,但是——”声音再次停止。
  “说下去!”展皓哲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她很有可能不能再生育。”
  空气中惊人的沉默,我的心则沉到谷底。我彻底输了!无论如何,展皓哲都一定会选择保住孩子,因为这样他百分之百可以得到林氏。而我,已经完全没有了赌注——保住孩子,保不住自己;失去孩子,外公将再失去林氏10%的股权,而且我连翻身的机会可能都不会没有。我在心底惨笑。
  但是展皓哲的冷冷的声音意外的震动了我,“我要确保她活着!”
  “啊!”
  几乎是同时,另一声惊叫响起,紧接着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一连串清脆的金属落地声。而我,则因为展皓哲最后的那句话,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从未有过的酸楚弥漫开来……
  

第十一章(3) 文 / 阳羽
我从来没有想过重见光明的时刻竟然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无以名状的酸楚和无奈。坐在检查室里,我对着医生让我看着的仪器,思绪混乱,我不知道未来自己该怎么办?
  当我恢复了视力之后,才有阿秀告诉我,展皓哲那天死里逃生回到家中时,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而右腿满是血。但是他不肯先去止血,我听见的那声重物落地的巨响,其实就是他晕过去撞到了摆放手术器具桌子的声音。
  如果说不高兴展皓哲那么关心我的生死而且最终还是选择了我,那我就太虚伪太矫情了。但是,因为无法确认他选择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所以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完全失去了主张,非常的恐慌。我说过,“无欲则刚”。人如果没有欲望,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可是,因为我再也不能否认自己爱他的事实,所以,对于他,我就又重新患得患失。
  我想要告诉自己,他对我应该是有感情的,否则他不会选择我。虽然孩子没有他可以再得到10%的股份,也就是说他仍然可以成功控制经营权,但是仅仅比外公和爸爸多出2%,并不会让他完全占据主动,反而等于把他自己再度陷入三国混战的局面。
  只是,我又想也许他只是良心发现,他突然觉得为了得到林氏害死我毕竟还是有负罪感。而且,我想到月玫,那么无论如何,他不会是因为爱我。还有,没有了孩子,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可是我又不能离婚,除了面对他,还有展鹏,我的未来,似乎仍然是一片黑暗。我不知道,我实在不知道,我的思绪乱七八糟毫无条理……
  “会觉得眼睛前面有阴影么?”
  医生的声音打断了我杂乱无章的思绪,我回过神,摇摇头,“不会。”
  “那么可以了!”

  我谢过医生,起身出了检查室。这层楼人并不多,主要是检查室和单人病房。我有些茫然地沿着通道往前走,直到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姑娘拉住我,我才停住步子。
  “少奶奶,你怎么也不等我?”
  “阿秀?”我仍然有些神思恍惚。阿秀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事实上,当我睁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认出她。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虽然有些乡气,但可以料想,如果好好打扮会是个小美人。
  “您,是要去看少爷?”阿秀嗫嚅了一声。
  我猛然止住脚步,这才恍然原来我不知不觉走到了展皓哲的病房前。莫名的心慌再度出现,伴随着胃部隐隐的抽痛。
  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我看见里面暂时没有人。我低声问阿秀,“他怎么样?”
  “听说还没醒,医生说因为少爷失血过多而且没有及时包扎伤口,引起了感染,两天了一直在发高烧。”阿秀有些哽咽,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咬了咬唇,知道她想让我去看展皓哲。估计整个展家最清楚我和展皓哲实际互动情况的人只有她。我深呼吸了几下,开口道,“你在这里等我。”
  她惊喜的点点头,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反手悄悄掩上门,非常轻的走向展皓哲躺着的床边。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出,我看着他。他的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脸上横七竖八的满布着一些细碎浅色的伤痕,左手腕上也有一长条已经结疤的伤痕,右腿处触目惊心地绑了一大块纱布,露在被子外面,纱布上还隐约看得出一些血迹。
  我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触碰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小声的抽泣着,只要一想到差一点,差一点这个男人就从世界上消失,我就无法控制那种心痛和后怕的感觉。尽管之前我想过无数次他选择我的可能性,而且为了这一点不断折磨自己,但是亲眼看到他的这副苍白而脆弱的样子,我告诉自己,我再也不管是为了什么,哪怕只是为了他不管不顾自己的伤而救我,我都认了。
  如果,爱情里一定要有一个人是注定要爱的比较多,注定要被辜负、被伤害的话,那么就是我吧!就当是我辜负张世杰、伤害淼儿的报应吧!我认了,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还在呼吸,只要他不再痛苦,我都认了!
  我泪如雨下,抚摸着他的胳膊,喃喃地对他说,“无论,你想要怎样,就像你说的,无论是我,还是林氏,我都给你,只要你不再那么痛苦!”
  

第十二章(1) 文 / 阳羽
他突然微微动了一下,我惊地收回了手,屏住气看着他。
  他睡得很不安稳,嘴里似乎在呓语着什么。我不敢动也不敢出声,他的声音非常含糊,只能偶尔听见几个字,“我不想……疯了……玫……”但我听不出有什么意义。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平静了下来。我用床头柜上的一块纱布轻轻给他擦了擦汗,然后低头亲了他一下,起身离开。
  但是我刚转身,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抓住了我。我吓了一跳,身体整个僵住。展皓哲从床上猛地坐起来,从背后拥住我,声音异常沙哑并且近乎梦呓地说,“别离开我,求你!”
  我呆住,不知所措。
  他紧紧搂住我,“我不想伤害你,真的!不要离开我,求你!”他的身体紧紧贴着我,滚烫的热度传到我的背部,热的我几乎要跟着他发烧。他把下巴贴在我的脖子上,呢喃着,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混沌。我想他是烧糊涂了,在做梦,否则,我怎么也不能想象那么冷漠的人会对我说出这种哀求的话语。我试图掰开他的手,让他躺下,但是他的手臂更加用力,牢牢的箍住我,继续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每个人都说我疯了,但是我没有办法,如果可以停止这种煎熬,我情愿去死。”他的话语完全没有前后意义,但是他的声音如此的痛楚,每一个音符都灼痛我的心。我放弃了挣扎,听凭他继续说着。
  “我放不了手,我恨我自己,可还是放不了手!”他的声音又开始模糊,而我的背似乎被某种冰凉的东西浸湿,好一会儿我才敢相信那竟然是他的眼泪。我心痛得几乎要死掉,我想他一定搞错了人,他一定发烧说胡话,把我当成了月玫,或者任洁说过的那个他爱了十几年的“天使”。
  他灼热的身体和冰凉的眼泪让我仿若陷入地狱般的境地,尽管他的话每一个字都让我痛苦,我仍然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听着他把我当成任何一个让我嫉妒的女人诉求他的痛苦。
  “我爱你,那么爱你,就算我明明必须恨你,我还是爱你!但是为什么你不能爱我?”他低叫,双手更加用力的搂着我,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一般。“我应该恨你的,我必须恨你,每天我都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只要你对着我笑,只要你用那双该死的眼睛望着我,我就完全堕落了,堕落在你那种明知只是虚伪的温柔里。我甚至会忘记一切,忘记每一个人,忘记了父亲、忘记了爸爸妈妈,”他痛苦得呻吟,像呓语一般,“月玫!”
  我的心狠狠地被刺痛,尽管明知他搞错了人,但胸口仍被他听起来美妙的语言戳得伤痕累累。

  他突然咬了我一口,然后语气一变,愤怒地说,“你说,我怎么可以爱你?我怎么可以背叛他们?就算你是个天使,我也不可以!何况你根本就不是,你只是个妖精,专门撒谎的妖精!”他的眼泪顺着我的脖子滑下,我痛苦得快要无法呼吸。我从不知道亲耳听见他爱着别人会让我如此悲哀,悲哀到如此渺小的地步。
  “可是,我还是那么爱你!爱到绝望,爱到心痛欲裂!为什么你要去爱别人?为什么?为什么?”他哽咽,“十几年了,我从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可是你呢?不不,我应该恨你的,我必须恨你!”他重又开始语无伦次,但是却始终纠缠在“爱”和“恨”之间。好久,他大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慢慢松开了我,双手从我身上滑落,身子向后重新倒在床上。
  我泪如滂沱,他的那种痛苦几乎深入到我的骨髓,痛得让我浑身发抖。我望着他,那张仿若希腊雕刻一般五官深邃的脸,我全身像被刀子割裂一样,每动一下都痛彻心扉。好久,他的呓语逐渐低落下去。我抽泣着对他说,“我明明应该恨你,可我,也是如此爱你!”
  我慢慢站起身,往门外走。但就在我的手碰到门把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他又长叹了一声什么,我听得不清楚,但却足以让我吃惊到几乎以为是幻觉,“喵喵,我的喵喵——”
  我楞着像一尊雕塑,多少次,这声呼唤曾经出现在我的梦中,此刻不是梦境,但却如此的不真实。我猛回头,却看见他仍然静静的躺在床上,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我长出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刚刚那只是幻觉。我打开门,走出去。当门在我身后关上的时候,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几乎虚脱。


第十二章(2) 文 / 阳羽
我用手捧住脸,任凭眼泪从手指缝里倾泻而下。
  “哭得这么伤心。Jason死了?”余放亭那种调笑不正经的口吻在旁边响起。
  我抬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讨厌他的这种语气。而且我从心底怀疑展皓哲的车祸和他有关系,因此我不想和他说话。
  我转身走向站在拐角处的阿秀。但是他拉住我,痞痞的笑笑,“听说你眼睛好了,所以不认得我了?”
  我擦掉脸上的眼泪,平息住自己的怒气,告诉自己不应该和他冲突,毕竟在展家树敌越少对我未来的处境越好。我定了定神,看向他,“对不起,我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我顿了一下,想起那天我哭倒在他怀里,我轻轻的说道,“不要在我面前诅咒他,请体谅我的感受!”
  他的表情有些收敛,但是似乎并不太放在心上,只是戏弄的看着我,“那么现在你得到你想要的了?”
  我知道他在指我们那天的对话。思及他那天抱住我时说的那些话,我有些不安。我现在的处境并不比失明时好多少,所以更加不想因为莫名的事情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我抿抿唇,斩钉截铁的对他说,“我很感激老天让他活下来,这就是我要的。”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许凝结。
  凭良心说,他是一个好看的男人,虽然不若展皓哲的五官那么深邃好看,也不像张世杰的那种江南男子的清秀,但他依然很英俊,我想会有不少女孩子觉得他英俊得夺人心魄,因为,他有那么一丝邪魅。他笑起来的时候玩世不恭,好像不太在意身边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眼神隐含着非常强烈的欲望,那种想要得到一切的欲望。而那让我紧张。
  我没有那么自恋,我自知没有像淼儿那种绝世容貌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所以我并不认为他是真的想给我什么“爱情”。只是他的眼神说明他想得到我。因为他也想利用我得到某些他想得到的东西。比如说,我想应该是展皓哲的位子。
  “呵呵,”他轻笑了起来,“想不到我们的小猫咪竟然会要求这么少?即使失去林氏和——”
  我打断他,“既然注定不是我的,那么我不会强求。”
  他呆了一下,然后突然伸手,我躲避不及,还是被他在脸上抹了一下,“你不要告诉我,你的眼泪是说你认命了?”
  我不置可否,“我很累,我要回去休息了。”我转身离开。
  他在我身后笑了一下,“但是,如果你已经引爆了别人的欲望,那么除非你可以熄灭它,否则你会发现命运是一件最不可控的事情,而认命则是最可悲的事情。”
  我没有回答,继续走我的路。但是,他的话,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阴影。

  我不知道为什么任洁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认定我就是会害展皓哲。当我推开病房门看见任洁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就是她又要对我兴师问罪的念头。
  果然,她一开口就是质问,“为什么你一定要让Jason那么痛苦?为什么你就不能让他活得轻松一点?”
  我很累,流产之后的虚弱,展皓哲的呓语,以及余放亭的话在在让我疲累不堪。我躺回床上,无力的回应她,“不是我,我没有做错什么。”
  “不是你?”她冷笑,“如果不是你行为不检点让他丢脸,他也不会出车祸。”
  “他出车祸是因为有人动了手脚。而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的孩子没有了,你们可以得到10%的股份。”我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无助。
  “10%?”任洁的语气非常吃惊。“什么10%?”
  但是我没有注意她的吃惊,我只想打发走她,好好休息一下。“我的孩子没保住,按照和他的约定,我们必须给他10%的林氏股票。”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表情终于和缓了许多,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Paul不至于会再因为你而迁怒于Jason了。”
  我没有回答。可是她仍然不打算放过我,她坐了下来,“恭喜你眼睛好了。”
  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她的口气有恭喜的意思。
  她看着我继续说道,“既然,孩子没有了,我知道,我这么说残忍了一点,但是你们可以都自由了不是么?反正,现在林氏的经营权势必已经不在你们手里了,我想Paul也不会再为难你们。”
  我闭上眼睛,“谢谢你的提醒。不过如果可以,我早就这么做了。”
  她的表情一僵,“你什么意思?你究竟还要和Jason牵扯到什么时候?用孩子逼他娶你已经够了,现在还不想放过他?”
  
  
第十二章(3) 文 / 阳羽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怎么什么事情到了她这边都变成我的问题了?我懒得争辩,于是只是闭上眼不理她。
  “你——”她的声音有些恼羞成怒,“你为什么这么的可笑?我早告诉过你你让他痛苦,他不会爱你,你何必一定要跟在他身边,张世杰不是好得多?”
  “让他痛苦的不是我,你不是最清楚么?”我有些忍无可忍,睁开眼看着她幽幽的说道。
  她有些发楞,迷人的脸上有些茫然,“你什么意思?”
  “你们真以为没人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么?我知道他不爱我,我知道他很绝望,我也知道他为什么痛苦,但是不是我让他痛苦,不是么?他爱着那个玫瑰园的女人,他因为无法娶她才这么痛苦不是么?”我一口气地说出来,心里觉得有些发泄的快意。
  但是这回她的表情更吃惊,甚至有些张口结舌。好半晌,她结结巴巴的开口,“月玫?”
  因为她奇特的表情,我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不是么?”
  她有些想笑,“他爱月玫,没错。但是,”她顿了一下,这个停顿让我觉得她非常刻意地折磨我的神经。“他为什么要为自己的妹妹痛苦?”
  这回轮到我张口结舌,这件事情慌腔走板地离谱。
  “可是,在展家,不会有人提及月玫。你为什么知道她?”任洁的口气有些怀疑。
  我想起余放亭的眼神和表情,除非他是故意误导我,要么就是他也不知道。我摇头,“余放亭,他不知道这件事么?”
  “我就知道是他!”她扁了一下嘴,“Fred只要可以让Jason麻烦,他就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所以,我警告你,不要再给Jason惹麻烦,否则,”她的表情阴沉了下来,“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发誓我会毁了你。”说完,她走了出去。
  留下我,因为之前展皓哲的呓语而陷入另一种茫然中,但却开始觉得有某种期待的喜悦在心底悄悄的跳跃着。
  我不晓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对夫妻会是像我和展皓哲这种情况。自从任洁那天打消了我对月玫的猜测之后,我却变得更加的患得患失。我无数次在心里面猜测,也许展皓哲爱的是我?也许,他那天的高烧并没有认错人;也许,他早就认出我是喵喵——无数种猜测因为无法得到证实搅得我寝食难安,而我,却无论如何鼓不起勇气当面问他,“你爱的是不是我?”
  因为,我可以忍受他不爱我,却无法忍受那种仿佛祈求他爱我的感觉。我不会像任洁那样等他回头看我一眼,我不需要任何施舍,尤其是爱情。
  也所以,尽管他现在和我咫尺之遥,我却丝毫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他的命真是大,连续高烧了5天之后终于退了烧,而且恢复速度惊人。住院十天之后,我还只能偶尔下床走走,他却已经生龙活虎,要不是右腿的伤还没完全好,走路时还有些跛,他就好像没有出过车祸,没有从悬崖上摔下去过。
  在医院里,基本上旁边都有特护,所以我从来不必单独和他在一起。而现在,出院第一天的夜晚,我们单独呆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紧张到几乎要窒息。我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宁可和像展鹏那么厌恶我的人呆在一起。尽管他一直对我冷嘲热讽,我也尽可能陪着笑脸,生怕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给展皓哲造成麻烦,最重要的是留下我和他两个人呆在一起。
  不过说到展鹏,我一直想象这个言辞刻薄的男人一定是那种嘴脸也刻薄的老头子,但是令我非常吃惊的是,他竟然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那种好看,是那种棱角分明的好看,而且有着历经沧桑的男人才会有的味道。而这还不算让我吃惊,更令我震惊的是他好看的脸上,却有着一条从右眼角直至右耳根的长疤,虽然很淡,但仍然很显眼;还有,他竟然是个瘸子!
  因着这一点,我原本心里面对他的那种不忿,也渐渐的淡去了。我想,他一定是受过很多苦,才会对人这么的刻薄和苛刻。
  我听着卫生间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心里慌慌的,不知道等他出来之后要说什么。刚才上楼的时候我就傻傻的一路沉默到底,直到他对我说“先去洗澡”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像个白痴一样。
  我还在想象着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突然惊觉卫生间里的水声已经停止了。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开了门,身上披了一件宽松的睡袍,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
  我下意识的挪向靠近书桌的方向,但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一定让他看起来非常傻。
  “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从回家开始,你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老鼠。”他突然开口,带着点嘲弄,而擦头发的动作并没有停,也并没有看向我。
  

第十三章(1) 文 / 阳羽
“幸好你倒不觉得我像猫。”话语不经大脑的说出口,我后悔的几乎要掐死自己。为什么我就不能好好的对他说话,似乎针尖对麦芒已成了习惯。
  他沉默了一下,我咬住唇,身体有些颤抖。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息自己如雷的心跳,轻轻说,“对不起,我不是——我,反正,我也不知道——”我从没有这么的语无伦次过,我恨不得有人拿根棒子打昏我算了,“总之,我,我想,我应该谢谢你!”
  他停下了动作,头抬向我的方向,眼睛直直地望着我,似乎很错愕,“呃——什么?”
  “我知道——你本可以留下孩子。”我低下眼帘,轻声说。
  他没有立刻回应,过了一会儿,他继续擦头发,一边说,“反正你也并不想要那个孩子。”
  我楞住。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想。没错,在刚开始知道怀孕的时候,我确实不想要它,但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承受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但是,当我决定和他结婚的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有想过不要这个孩子。事实上,我爱它,正如我爱他!只是,我也没有想到连我跳湖都没有杀死的那个胎儿,竟然会在展皓哲出车祸那天还是失去了。我一直想,可能是因为那天受到的刺激太多,又猛然发现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心神失常才会导致这个状况发生。
  可是,他怎么会这么说?难道,他认为,我之所以会流产是因为我故意不要它?
  “我并不是故意的。”我重新望向他,试图解释。
  他没有看我,只是把毛巾扔回卫生间,往床边走,说道,“关于那天我喝多了,我向你道歉,我也保证过决不会再打扰你。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我们不要再谈了!”
  我被他的这种冷淡刺伤,心口微微泛酸。之前隐隐的期待也在此刻完全被打碎,暗自嘲笑自己,他爱的怎么可能是我?我暗吸一口气,掩饰自己受伤的感觉,并努力牵扯出一丝笑容,“我会告诉方律师,按照约定,你将可以得到10%的股份。”
  他突然看了我一眼,然后嘲弄的说道,“你好像突然之间不在意林氏的股份了,因为什么?”
  他口气里隐含着的怀疑进一步刺伤了我,我更加确定他认为是我故意不要孩子?为什么他就不会想到如果不是他出意外,我又怎么会流产?我强自克制自己渐渐浮现的怒气,不想再和他发生冲突,毕竟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林氏还有爱情都没有了,除了保留自尊,我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保持着笑容,我回答他,“在意不在意,结果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我那天就说过,我输了!愿赌要服输,不是么?”

  他定定地望着我,似乎要从我的眼睛和表情里看出什么,好久,他再度开口,薄而好看的嘴唇里吐出的话却伤得我几乎无法呼吸,“那么,如果我答应你现在离婚,你愿意签字不收回属于我的股份么?”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静止,就算这个时候真的有人用棒子打昏我,也不及我现在的昏眩感。我不敢相信,这个男人,血真的是冷的。他高烧昏迷时的那种情绪,现在想来大约是我在做梦。他之所以不要孩子,也是为了更快的得到林氏经营权!
  心脏又开始有那种被撕裂的感觉,我甚至还能感觉到有血在往外涌。就算我再怎么爱他,我也真的心灰意冷了。离婚,这个主意不错。我咬牙点点头,“如果你要求,我为什么不愿意?”
  “看来你还真是求之不得!”他的表情冷冷的,声音也冷冷的。
  我失笑,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卖了我还要我自己数钱么。我凝视他,“我说过我们休战,现在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我们也应该客客气气的。毕竟对你来说,你没有损失任何东西,而我,我认输!”
  没想到他竟然笑了起来,却笑得仿佛山雨欲来,“你认输?没想到林大小姐会为了一个男人,竟然可以放弃林氏!”
  我的脑子轰得炸开,他在说什么?他怎么可以这么羞辱我?他竟然明知道我爱他!我瞪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怎么可以明知道我爱他还用这种羞辱的语气来对我!就算他不爱我,他也不应该这么羞辱我。
  我的嘴唇被自己咬的几乎要滴出血来,而他却只是冷冷的看着我,像看着某种渺小的生物。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被他那种冷漠打败,被自己的羞愤打败,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爱情这个东西,真的是自尊的天敌。谁爱的比较多,就注定不能有自尊。我也清楚了,他不会放过我,就算我认输,他也要把我剥得精光,尸骨无存。
  我闭了闭眼,两行眼泪滑落。然后我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样东西扔向他,哑声叫道,“你够了吧!我已经什么都给你了,你究竟还要怎样?”我豁出去了,反正自尊都被凌迟了,我也无所谓了。我把桌子上每样可以拿到的东西都扔向他,然后又拉开抽屉拿出任何一样可以扔的东西继续扔。“死也不能死,爱又不能爱,凌迟处死也不过如此吧?你究竟想要什么?想要什么?想要什么?”


第十三章(2) 文 / 阳羽
他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呆滞,随即迅速的躲开我的攻击,直到我拿起一个盒子准备向他扔过去的时候,我竟然发现他有一丝慌乱。
  我手一软,“啪”的一声,盒子落地。我没来得及注意,却看见他已经窜过来试图捡那个盒子。我心里一动,抢先一步弯腰捡它。
  “不要看!”他叫道,捉住了我的手阻止我,争抢间,盖子散落了开来,东西零碎的散了一地,好像是些零碎的零钱。
  他异常狼狈的表情吸引了我的注意,起初我都没仔细去看那些东西。直到眼角余光瞄到某样白色的东西飘了出来,我呆住了。
  那是一条手帕,白色的丝质手帕,式样和质地都该死的眼熟,但是似乎已经放了很久,有些泛黄。我抬头看了一眼展皓哲,他的表情狼狈不堪,脸上甚至掠过一抹暗红,我几乎要怀疑自己眼花了。
  我捡起手帕,看向它的一角,上面用金线绣了两个字母,M.L。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竟然是我的手帕,这是我母亲在我小时候绣给我的,代表“喵喵.林”。
  “该死!”展皓哲猛地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等等!”我来不及想别的只是连忙叫住他。
  他停了一下,又要走出去,我站起来奔过去拦在他面前。第一次,他似乎不敢看我,脸色奇异得难堪。
  我拿着手帕,脑海里乱成一团。我盯着他,很慢很慢地开口,“为什么你会有这条手帕?”
  他下巴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没有回答。
  我又问,“这是我的手帕,你知道么?”
  他把脸挪向另一边,很久才点头。
  我的心紧扭成一团,胃里又有某根神经在绞。我不知道我该做何反应才算是对。如果,他藏着我的手帕可以说明他对我是有感情的,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我,伤害我,甚至打算和淼儿结婚?
  “我起初以为是淼儿。”他突然开口,嗓音粗嘎。
  我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直到他绕过我准备开门,我才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我隐隐响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傍晚,我用手帕给那个夕阳下的倔强男孩捂伤口的样子。再看着地上的零钱,我恍然。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某种喜悦可耻的覆盖了之前的愤怒。我拉住他,低声说道,“你知道,我之所以会出血流产是因为我以为某人死了么?”
  他明显一僵,我又说,“你知道,我之所以认输是因为我该死的爱上那个混蛋了么?”
  他把脸倏的转向我,眼神里有一簇火焰在跳。
  我对着他微笑,“你知道,我之所以情愿不要林氏是因为我认为那个混蛋不爱我么?”
  他瞪着我,脸色开始变青。

  我的眼睛开始模糊,却仍然微笑,“你知道,我之所以——”
  “不要再说了!”我的话被他恶狠狠的打断,用他的唇。
  他紧紧的抱住我,吻住我,仿佛要把我吻进他的骨头,揉进他的血液。他的舌头执意的纠缠我的,攻占我嘴里每一寸土地。我无法动弹、无法抗拒、无法思考、无法呼吸,除了被他纠缠,还是被他纠缠。直到他放开我,我还感到天旋地转,他的气息缠进我的身体里,久久不能散去。
  “你这个该死的妖精,爱撒谎的妖精!”他在我耳边嘀咕着,一边喘着气。
  我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脖子,不敢睁眼。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只要我一睁眼,这一切就全部是虚假的。虽然他抱着我,可是我心里面有某一个地方总是在不安的跳动。我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所以我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打破这个美丽的梦境。
  他突然推开我,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我,好看的嘴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一次,如果你再骗我,我发誓我会把林氏毁掉,还有——你!”
  听着他的威胁,我竟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我们两个人,居然该死得相象。总是那么不信任对方。就算明明爱着,却也要表现得那么恨着,好像只要爱了就失去了一切。而且,我承认,我比他更小心眼。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他微笑,把几分钟前他伤透我的那句话重新扔回到他脸上,“那么,如果我答应你签字不收回属于你的股份,你愿意离婚么?”
  他定定地瞪着我,那种表情就好像吞下了一颗噎死人的鸡蛋。几十秒钟之内,他的脸色换了好几种,但是有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他会说愿意,而我则变得心慌意乱。于是在他张嘴之前,我决定收回我的恶作剧和小心眼,我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威胁,“如果你和我离婚,我也发誓,我会立刻嫁给张世杰,并且给他生十个孩子。”
  然后不等他反应,我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嘴,并且细碎地咬着他嘴唇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他还试图抵抗着我的“入侵”,但终于他颓败地叹了口气,抱住我并和我换了个方向,把我抵靠在门上,细密而绵长的吻我。这也是第一次,他不是那么充满情欲地吻我,只是轻柔地吮吸着我,仿佛吻着一个易碎的瓷器。
  好久,他的唇才离开我的。他把额头抵住我的额头,低低地对我说,“你知道么?你唯一可以自由的机会已经没有了!我是一个很顽固的人,一旦我认定的东西,就算命中注定我得不到,我也不会放手!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就算后悔了,就算恨我入骨,除非你杀了我,我也决不会放你走,决不!”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并不痛苦,语气甚至是甜蜜的,可是,我仍然觉得他很痛苦,这种痛苦仍然明明白白传递到我身上,让我不安。并且,那种不安让我莫名的想起了余放亭的话,“你会发现命运是一件最不可控的事情,而认命则是最可悲的事情。”


第十三章(3) 文 / 阳羽
我的身体基本恢复了之后,展皓哲带着我玩遍了整个巴黎,如果不是考虑到我们两个人都刚刚恢复,也许我们会走遍整个欧洲。我想,这半个月几乎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看着他,即使只是在展家的大草坪上散步,我也很快乐。我喜欢他大笑的样子,喜欢他用手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喜欢他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喜欢他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我,喜欢听他说着巴黎的历史……但是,他从不提及他来展家之前的事情,包括那时和我的相遇。而这,让我觉得不安,觉得总是有一层阴影横亘在我们之间,甚至在太阳晒得暖洋洋得草坪上,我也会觉得冷冷的。
  “你怎么了?”
  他拥着我背靠在展家花园里的一棵梧桐树下面,大约发现到我打了一个冷战,开口问道。“要不要挪到太阳下面?”
  我摇摇头,回头看他。他真是好看,不是江南男子的俊秀,也不是日韩偶像得那种阴柔,但也不是北方男子的粗犷,只是那种深邃的好看。我看得几乎有些呆了,看到他失笑,“说实话,我很喜欢你就这么傻傻的看着我,但是不要流口水好不好?”
  我羞恼地白了他一眼,扭头不再看他。
  过了一会儿,他把下巴靠在我肩膀上,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低声地说,“父亲让我周日回国,但是——”他停了下来,双手却微微用劲拥紧了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展鹏多半仍然不让我跟着他回国。说实话,我很奇怪展鹏的想法。他并不特别对我不好,但却刻薄;明明不喜欢我,但却又总要我出现在他面前;最主要的,我觉得他是故意要分离我和展皓哲,他十分不乐意我们两个亲近。我不清楚展皓哲有没有发现这一点,但是展皓哲在展鹏面前,却很少对我表现得亲密,我失明的时候,也几乎不会当着他的面抱我。

  我的心脏紧了紧,尽管面对展鹏已经不若先前那么让我紧张,但也许是因为确定了对展皓哲的感情,复明的我,每次看见他那种严厉的表情时,却比当初看不见的时候无措。所以说,我一直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爱情,对我来说,真的是种负担。因为爱展皓哲,反而让我畏首畏尾,反而让我在展鹏面前不能再那么不卑不亢地维持我的尊严,我讨厌这样的感觉。而展皓哲不明的过去,就更加让我不安。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大约是我的沉默让展皓哲误会,他吻了我的脸颊一下,有些小心的说道。
  他的这种小心突然让我的下了决心。也许,我应该借着这个机会把话问清楚,否则,相隔几乎半个地球,会进一步磨损我的信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面对他,“我,问你一个一个问题好么?”
  他楞了一下,但很快点头,挑了挑眉毛,“你说。”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那天之后,你为什么没有再来找我?”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抚上他额头的那条伤疤。
  他明显的错愕,而且条件反射的避开了我的手。我的胸口在他的沉默中慢慢揪紧。
  好久,他的嘴角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笑笑地却敷衍地回答,“因为我们一家来了法国。”
  我咬住下唇,胃部开始抽搐,但还是下决心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这么急,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他又笑,但我阻止了他又要敷衍的回答,抢先道,“你知不知道,就为了这个,我一直耿耿于怀了快二十年。”我的鼻子开始发酸,“而且,我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你,可是你竟然,会以为是淼儿——”
  他低头吻住我,吻住我快要泄洪的泪水,低语道,“如果是为了这个,我道歉。”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梭着我的嘴唇,“你知道,淼儿单纯、美丽,就像个天使,而你,这么多年,在我心中就像天使一样美丽。再加上,你的手帕上面字母是M.L。”
  “我不是天使!”我有些酸酸地,赌气说道。
  他笑了,用手刮了刮我的脸,“是啊,我哪里知道天使原来会变成女巫!”他拥我入怀,在我耳边说,“可是你这个小妖精,害我矛盾了好久。我甚至问过自己无数次,你究竟哪里比淼儿好,我为什么就是不能放任你离开我的视线?你知道,我发现你只是利用我的时候有多愤怒么?我竟然像个十几岁的毛头孩子一样和张世杰打架,就因为我嫉妒他,嫉妒的快要发疯。嫉妒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亲近你,而我却只能像个小偷一样看着你。”
  我推开他,直视他,“但是你明明可以娶我,为什么还要我做你的情妇?”想到这个,我就不能原谅他。
  

[ 本帖最后由 木木燃 于 2008-4-6 12: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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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2: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1) 文 / 阳羽
他有一会儿语塞,但仅仅只是一会儿,就说道,“我怕伤害淼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还不知道是你!”
  这个理由很充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我吸了口气,放过了这个问题,这不是我的重点。“可是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们那么急着来法国?”
  他避开我的目光,我看出他又想顾左右而言他,于是告诉他,“其实,我知道展鹏不是你的亲身父亲,你告诉过我,你叫纪皓哲不是么?但是,你没有必要因为这个隐瞒你认出我的事实啊!”
  他还是没有立刻回答,但我的表情很坚定,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他终于放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拥我入怀,把下巴支在我的头顶上,声音闷闷的说,“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但是我必须先声明,我隐瞒认出你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以为你没有认出我。而这个,让我觉得很伤自尊。”
  我企图抬头看他,但他箍住了我,“别动,除了今天,我不会再有勇气告诉你这些!”于是我伏在他怀里,等他说下去。
  “我的童年,没有你那么幸运。我所有幸福的日子就到我们相识的那一年为止。那时候,我记得我只有9岁吧。有一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还是个少爷,带着妹妹高高兴兴上学,而放学回家,我就发现家里被警察封了,而当天晚上,我爸爸就自杀在看守所里。”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异常的平静,而我却已经开始觉得浑身逐渐发僵,我开始后悔让他说出这些往事。难怪他闭口不谈童年的往事,我却在逼他接他的疮疤,我连忙开口阻止他,“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他却没有停止,继续说道,“他们说我爸爸犯了欺诈罪,盗用公款。我相信爸爸是冤枉的,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但是债主终究还是逼死了他,我很清楚他是为了不拖累我们所以才选择了这一步。我到现在还记得债主的模样,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似乎无意识的用力拥紧了我,紧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我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他。
  “之后没多久,妈妈就因为没日没夜的工作忧劳成疾,我被迫擦皮鞋贴补家用,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他的声音低得仿佛在梦呓,却仍然一字一句渗进我心头,灼痛我的胸腔。
  “你永远不会了解,在所有人都对我这个欺诈犯的儿子欺凌羞辱的时候,你的出现对我来说具有什么样的意义。你就像是一个救赎,那么纯洁、那么可爱。当穿着白色小公主装的你站在那些比你大好几岁的男孩子们面前护着我时,我就告诉自己我会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而当那天你看着我额头上的伤哭得唏哩哗啦时,我就知道我会爱你一辈子!但是,你也永远不会了解,那时候的你对我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的梦想。”

  我的心又酸又甜又痛,我的脸埋在他怀里,轻声问,“后来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其实,”他的声音涩涩的,“我去找过你,在离开之前。”
  我惊跳,被他按住。
  “我想要还钱给你,但是你们家的用人拦住了我。这么多年,我都记得他对我说的话,‘就你这样,别说我们那个天使一样的小小姐,就是大小姐也不会见你!’”他苦笑了一下,“你看,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以为是淼儿了!”
  我无语,心里渐渐涌上一种苦涩。
  “也是那一天,父亲和我一起站在殷家的大门外,指着那个像是城堡一样的房子告诉我,‘如果你想要得到你这个房子里的任何东西,那么你就必须比他们都强,强一百倍!’你一定不会相信,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你点燃了我的欲望,一切的欲望!”
  他的口气渐渐有些咬牙切齿,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他停了一下,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说到父亲,他是我最感激的人。我想,任洁一定告诉过你,他救了我。事实上,他不只救了我,他救了我们一家。他收养了我,带我们来到法国,并且给我最好的教育和生活。如果没有他,我妈妈可能熬不过那年冬天,而我妹妹,她可能早就被卖到什么地方或者死了。”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我反手抱紧他,心痛得仿佛要滴血,想起我遇到过的那个可怕的高大的男人,我几乎可以看到那个瘦弱的小男孩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债主时候的惊恐与无助。
  “所以,我不会、也不可能违抗父亲。早在他救出我妹妹的那一天,我就把自己的命卖给了他。”他的声音极其压抑,“如果不是你,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激怒父亲的一天。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决不能和你在一起,但是在你怀孕不惜跳湖也要嫁给张世杰的时候,我几乎要疯掉,我告诉自己,宁可你恨死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所以我再也顾不了父亲对你的成见,顾不了其他的。我威胁你外公,用尽各种手段逼你嫁给我。但是同时,我更加恨我自己,就像恨你一样那么强烈。我恨自己放不下你,也恨你那么不在乎我;我恨自己爱你,也恨你不爱我;我恨自己不能拥有你,也恨你不愿意属于我。可是,我有多恨你,我就有多爱你。伤害你,我比你还痛。那种疼痛,就像飞蛾扑火,明知是死,却还是只能扑上去。”


第十四章(2) 文 / 阳羽
他压抑的痛苦再次传达到我身上,我再一次强烈的感受到他的恨意,冷的我发抖。“但是直到那天你流产,我才发现,原来害怕比恨更令我痛苦。摔下悬崖的时候,我唯一害怕的只是不能再看见你,而看见你出血,我竟然害怕得快要死去。”
  他紧紧抱着我,声音痛苦到极点,我被他箍的也疼痛到极点,但是我全身麻木。他真的恨我,不知为什么,我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我相信他说爱我的真实性,而正是这个让他痛不欲生。我想这一点一定和展鹏不喜欢我有关。但是他如此痛苦,痛到我无法再忍心逼迫他。
  我一动不动,等他平静,只是轻轻的说,“如果,你必须恨我,那么就恨吧!”
  他震动了一下,随即慢慢放开我,之后无数个吻落到我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巴,他细碎的吻着我,细碎的说着,“不,我爱你,我那么爱你!我爱你爱到差点什么都忘记。所以你要记住,我给过你机会离开我,但是你已经放弃了,你再也不能离开我,生或死,就算杀了我,你也不能离开我,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直到很久以后,我还常常想起这天午后在梧桐树下他对我说的这些话。
  展皓哲回国前一晚,温柔地拥吻着我几乎一整夜。其实我知道,因为我的身体还不适合亲密关系,所以这近一个月来他忍耐的很痛苦,但也正因为如此,我确信他是爱我的。
  在他因为强忍欲望而痛苦地喘着气的时候,我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他忽地笑了,一边长出了一口气,“难受也是我自找的,谁叫我一靠近你就满脑子禽兽念头。”
  我掐了他一下,“我是说,其实,如果我知道你早就认出了我,如果不是我知道你就是那个男孩子,我绝对不会想利用你去报复我爸爸和王怡,更不会伤害你。说真的——”我抬头看他,“我真的很自私,我想我的潜意识里真正的原因是嫉妒淼儿会得到你,所以才会以报复之名行占有之实。”

  他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芒,然后拿起我的手,放在唇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吻着,低喃,“小傻瓜!”
  “为什么我这么坏,你还是要我?”他揽我入怀,我低问。
  他用下巴摩梭着我的脸,胡子茬弄得我痒痒的,声音仿佛喝了酒一般的醇厚,“如果我可以知道,那么人生就不会那么不可测了。反正,”他突然霸道地凑上我的唇,恶狠狠的吻了好久,然后放开我,说道,“不管你是天使也好,女巫也罢,你是我的!”
  我差点儿喘不过气来,拼命的咳嗽,我恼怒地锤了他一拳,却引来他的大笑,并且紧紧拥住我,把头埋进我的脖子,不再说话。
  直到睡意逐渐席卷我的时候,他突然闷闷的开口道,“如果,我和你外公,你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择谁?”
  我愣愣的无法从朦胧的睡意中明白他的意思,只能莫名地回应,“什么?”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没什么,睡吧!”
  我终于陷入梦乡,梦中却始终回荡着一句轻柔却似乎绝望的话语,“我爱你——”
  我又再一次处于举目无亲的境界中,而且这一次,我又多了思念的煎熬。之前因为一直以为展皓哲不爱我,所以其实对他的怨恨多过思念,也所以当时见不见得到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思念反而让人度日如年。
  展皓哲每天会打电话给我,但是因为时差问题,我知道他这样很辛苦。说也奇怪,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盲目,怎么会以为他不爱我?难道一个男人会每天深更半夜给一个不爱的女人打电话,只为了说一声晚安么?
  展鹏依然对我不阴不阳,不过我告诉自己,就为了他对展皓哲的恩情,我也会忍耐他对我的刻薄,而且他又是个瘸子,他有权利发泄他的怨愤。我不用问,也可以猜想他和外公之间多半有些什么纠葛。但现在,反正林氏的经营权已经基本上归属Essorer,那么为了展皓哲,我也不想再去过问那些过去的事情。
  因此,展家唯一让我感到不放心的就是余放亭了。
  这个男人,实在是个深藏不露的变色龙。他对展鹏自然是必恭必敬,面对展皓哲的时候却是笑里藏刀,而对我,他可以上一秒玩世不恭,下一秒又呵护有加,再下一秒又变得阴沉难测。
  我努力躲着他,但是在这个屋子里,很难做到。
  
  

第十四章(3) 文 / 阳羽
因为天气很好,所以午饭后我什么也不想做,打发阿秀去整理我的衣柜,自己则窝在后花园的露台上晒太阳。午后的阳光晒得我懒洋洋的昏昏欲睡。一边有些闷闷的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展皓哲两天没给我打电话了。
  “很少有东方女孩子像你这么喜欢晒太阳的。”
  余放亭特有的调侃的嗓音在突然身后响起。我的睡意顿消,浑身的神经不由自主地绷了起来。
  我条件反射的从躺椅上坐起来,因为很不愿意在他面前呈现这种放松的姿势,那让我有种门户洞开毫无遮掩的感觉。
  但是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让我顿时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多余。因为他表明已经看穿了我的念头。“老实说,我还真是喜欢失明时候的你。”他撇撇嘴角,随即贴着我坐了下来。
  我挪开了一点,非常不喜欢他随随便便就这么亲近的动作。要知道展家的佣人众多,随便被谁看见嚼上一口唾沫,那我在展家的日子就会更难过。倒不是害怕展皓哲误会,只是不喜欢莫名地被人冠上不检点的罪名。我拿起外套准备站起来,一边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喜不喜欢都不是我关心的重点。”
  自从那天他挑明了对我的用心之后,我对他说话也不必太客气了。虽然不想和他交恶,但也绝对不能给他任何可能会让他纠缠不清的机会。
  我刚站起来,拿着外套的手却被他拖住猛地拉回去,我站立不稳又倒在躺椅上。我惊呼出声,但没等我再次站起来,已经被他扼住手腕并压在身下。他英俊的脸孔离我很近,近到我几乎可以数的清楚他有几根眼睫毛。我的脸烧得几乎快要沸腾,但在奋力挣扎却仍然挣脱不了的时候,我放弃了。
  我平抑了自己的呼吸,然后冷冷地望进他的眼睛。他的眼眸很黑,黑到毫无杂质,让人感觉像是一个黑洞,除了瞳孔中小小的我以外,其他什么也没有。有一刹那我有些困惑于他眼眸中那种干净到几乎一尘不染的黑色,一个有着像他这种眼眸的人,似乎不该是心机阴沉的人。
  但是当他的唇轻轻摩擦过我的嘴唇的时候,我忍无可忍了。我奋力抬头用额头撞了他的额头,虽然我痛得想要尖叫,但是却也成功的逼使他松了手。我趁机推开他,站起来。本来我想立刻一走了之,但是理智没有让我作出落荒而逃的举措。我直面他,用一种自己都想不到的冷静对他说,“我不管你对我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念头——”
  他抚着额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我制止了他开口,“是戏弄我也罢,是利用我也罢,就算是喜欢我,甚至爱我——”我顿了顿,有些尴尬,但仍然说了下去,“我爱展皓哲,无论是有意或者无心,我都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所以,请你不要再对我做出或者说出任何会让我难为、让你难堪的事情。我愿意和你做朋友,但是仅此而已。”

  我一口气说完,抿了抿唇,不等他回答便转身离开。
  “如果你无论怎样都不会伤害Jason,那和张世杰的关系呢?”他在我身后笑了笑,并学着我的腔调,“你不要告诉我你和他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我站住,旋身看向他,令我吃惊的是他的脸上带着微笑,而那种微笑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我在心底暗叹他的镇定自若,一边非常平淡的回答他,“那不属于你操心的范围,如果皓哲不在意,没有人会在意。”
  “如果皓哲不在意?”他脸上的微笑更大,再次重复我的话。他慢慢走近我,语音轻柔却含着某种特殊的用意,“如果他真的爱你,他就不会不在意。换句话说,如果他不在意,说明他不够爱你,不是么?”
  我开始有些厌烦他这种昭然若揭的挑拨离间的用意,于是不想再和他说话,只是转身欲走。这次他没有阻拦我,只是又说了一句,“你还真是放心林氏呢,为什么不多看看新闻呢?”
  “你什么意思?”我怔住,猛然回头。尽管已经复明,但是因为流产的缘故我一直不太看电视,怕伤眼睛。
  他继续笑着,嘴角的弧度上扬的异常碍眼,“你以为为什么他不让你回国?”
  “是展——是父亲想让我留下来。”我咬牙,忍耐他折磨人的戏弄。
  “哼——”他低低地从鼻孔中哼出一个音符,随即说道,“只怕现在是他更不想让你回国!”
  我没有再问下去,余放亭这个人我多少有些了解。重要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告诉我实话,他最善长的就是挑起别人的疑心,然后煽风点火,甚至添油加醋,说些容易引起歧异的话。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对他的话太当真。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方律师一定会通知我的。
  我淡淡地一笑,“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这也不属于你该操心的范围。因为正如你所说,我并不在意林氏,至少不如我在意展皓哲。”
  他的笑容终于凝固。我转身不再看他,直接走回房间。
  但不可否认的,想到展皓哲离开将近一个月,虽然之前说过每个周末会回来,但至今没有回来过,而且这两天又意外的没有电话,他的话又再一次成功地在我心里投下另一个阴影


第十五章(1) 文 / 阳羽
抱着电话,我思索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还是决定主动打电话给展皓哲。我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也许他太忙,那么我就当是安慰他一下。
  电话铃响了十声,我几乎要放弃挂断的时候,终于被接听了。对面异常嘈杂,不知道是国际长途的线路问题,还是真的很吵,但是展皓哲刚接起的时候,还在和别人说话,我隐约听见他说,“把车窗关上!”
  “喂!”等到嘈杂的声音渐渐小去,我才听见他开口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似乎以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场景。
  我低声说道,“是我。”
  “嗯。”他的声音听来很温柔,“我知道,刚刚外面太吵了。”
  因着这个声音,我莫名的放下了心,觉得他不会有什么事情欺瞒我。我的嘴角扬起,有些发嗲的说,“这两天你都没打电话来,我有些担心。”
  他在对面低笑,低沉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过来让我的心软软的,“早知道这样才会让你想我,那我就应该少打电话。”
  “哼!”虽然是玩笑话,但我还是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你想的美,下次我一定会去想别人。”
  “你敢!”他猛然提高了音量,极具威胁的说道,“别说我没警告你,那那个人死定了!”
  我咬了下嘴唇,虽然我也是开玩笑,但是他的反应却意外的大。下意识的,我知道他不是说假的。老实说,出于虚荣心,他这么紧张我我不是不高兴的,但是我总觉得他有些过度了。有时候,我会觉得他甚至于有些“不正常”。也许,是我这个人习惯了淡漠,太过于炽烈反而让我有些无措。
  也许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也或者我的沉默可能让他有些紧张,他嗓音有些干涩,“小焱?”
  “嗯!”我应了一声。
  “这两天,我有些忙,每次想起打电话的时候,你都已经睡了。所以就算了。”
  我的心口莫名有些酸,虽然他没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他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会跟我解释,纵然只是哄我,也让我感动。我又“嗯”一声,然后很低很低的说了一句以前打死我也说不出口的肉麻话,“我只是——很想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他再次开口,“这周末我一定会回来。”
  我稍稍有些失望他没有回应我别的,但终于还是释怀了,他应该在车上,可能还有其他人。于是我说,“那你去忙吧,明天再联络。”
  就在我准备按掉电话的那一秒,我听见他用法语,很轻很轻地说道,“我爱你!”

  我决定不再去理睬余放亭的任何话,因为我知道,爱情里面最可怕的腐蚀剂就是缺乏信任度。既然展皓哲已经把他痛苦的过去都告诉了我,既然我也已经把林氏交到了他手里,那么我就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去怀疑他。不过,余放亭倒是提醒了我,我似乎应该回国去看看外公了。
  然而,当我连续三天试图打电话联系方律师和林伯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时,余放亭的话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突如起来的恐慌逐渐在心底蔓延。于是,我开始上网搜寻国内的新闻,这才发现林氏竟然于近日卷入了一桩丑闻——某报爆料林氏房产涉嫌利用土地买卖洗黑钱!而尽管展皓哲是现在的实际掌权者,但由于牵涉时间较久,林氏之前的领导人,外公,自然成为了头号嫌疑人。
  我的脑子一阵发蒙!
  我不知道是担心外公居多,还是担心展皓哲居多,抑或,我承认我太多疑,但是某种念头不可遏制的在脑海里扩散——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和展皓哲,至少也是Essorer有关系。
  关于外公和林氏的过去,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外公在创业初期,多半做过一些非法的交易,但这几乎是国内外很多私营企业的通弊,也就是所谓“原罪”。不过这些年,林氏已经发展到如此规模,我相信外公已经不再从事这些事情。反而是Essorer,我早听说过展鹏有黑背景,否则以他的年纪,Essorer发展到这种航母规模,可以算得上是个奇迹。加上,他和外公之间我不清楚的恩怨,和展皓哲对我的那种爱恨情绪,很难让我不去怀疑他们在暗中动了手脚。
  虽然我已经把林氏的经营权给了展皓哲,但不等于我默许他伤害林氏和已经等于是半个废人的外公。我再爱他,也不能容忍他伤害我最亲的亲人。
  我再也顾不得今天展皓哲就会回法国,决定下楼去见展鹏。
  我敲门进了书房,因为没打算多呆,所以没有把门关牢就直接走向展鹏,提出了回国的请求。
  “不行。”展鹏正拿着一杯酒,坐在红木书桌的后方,用一种非常优雅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他几乎是看都没看我一眼,很直接地拒绝了我,随后把酒杯放在书桌上,重新双手交握靠在椅背上。
  

第十五章(2) 文 / 阳羽
我双手垂在身侧握成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望着他,用最平静的口气对他说,“我到这里已经快半年了,我只是想回去见见外公。而且我联系不上林伯,我怕外公有什么意外。”
  展鹏闻听此言,他的眼睛这才仿若纡尊降贵一般抬起看向我,双手交握的大拇指以一种几不可见的幅度轻轻碰了碰,然后缓缓开口,“我想如果林董事长有什么事情,Jason会通知你的。”
  我咬紧下唇,走近书桌,双手扶在桌子上撑住自己快要发抖的身子,“父——亲!我们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不想等到外公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才从别人嘴里听到。我,”我直视他,“求求您!”
  他没有回答我,书房里的空气静默了好久。我以为他被我的话打动,应当会答应我的请求。但是令我吃惊的是,他却好像被我的话激怒,原本平静无波、儒雅英俊的脸孔竟然变得异常严肃,脸色渐渐变黑,我对他这种莫名的转变感到有些慌乱。
  下一秒,他突然扶着椅子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向我,并且因为愤怒使得原来就跛的脚愈加跛的厉害。我则因为惊慌和不知所措而一时之间忘了闪躲,只能呆呆的看着他逼近我,看着他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
  直到感到下巴传来的痛楚,我才反应过来企图掰开他的手。但是他的力气惊人的大,我完全挣脱不了。
  “少在我面前来这套!”他的嗓音充斥着愤怒,不大的音量却仍然让我恐惧。“我最讨厌女人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掩饰虚情假意。”他靠在书桌上,手突然用力把我拉向他,我被迫仰头面对他那张极具压迫力的面孔,“而且小丫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种表情。明明心里不服,表面上还要低眉顺眼。看来遗传还真是厉害。不过,我真是不懂Jason,随便Jessica还是你妹妹都比你漂亮,究竟哪里被你迷惑?嗯?”

  他把我的脸更进一步抬向他,我心里又惊又惧。我知道他一向不喜欢我,但是此前一直仅限于言语上的刻薄,从未对我有过任何身体上的伤害。可是此刻,他似乎陷于狂乱的表情让我感到害怕,他的表情让我觉得他此时是真的想要伤害我。我伸手尽全力掰开他,但是却反而更加触怒了他。
  “装了这么久总算开始反抗了?”他突然用一只手把我压倒在书桌上,另一只手放在我的脖子上,并渐渐收拢,脸上带着一抹残忍的微笑,“你说如果我毁了你,那么Jason也就不会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了吧?”
  我感到呼吸渐渐困难,只能用力抓住他的胳膊阻挡他的用力,但几乎没有任何效果。就在我以为真的会命丧于此的时候,他突然又松了手,一把把我抓起来。我狼狈的大口吸着气,无力地被他抓到胸前。
  “不过,我不会毁了你,”他莫名地又把我揽入怀中,一只手轻轻抚摸我已经长及肩的头发,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就算你真是个骗子,我也会留着你,把你留在我身边,直到死为止。我要让你看着我得到一切!”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没法抵抗他的举动。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男人疯了,而且疯得不轻。我怀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且不说我是他的儿媳妇,他的这种举动极度不合伦理。可说实话,我又从未觉得他喜欢我,至少不是余放亭给我的那种情欲的感觉。所以,我怀疑他好像把我当成了别人。他呼出来的酒气萦绕着我,我想起展皓哲,他们两个虽不是亲生父子,但从某种程度上,这两个人还真是相象——极端而偏执!
  “Paul!”
  门口传来的惊呼让我浑身一震。
  展鹏似乎也因着这声呼喊清醒了过来,他没有立刻放开我,但是松开了把我抱在怀里的胳膊,并且转向门口。我也望向门口,任洁那种鄙夷的表情让我难堪到了极点。而他身边甚至还站着余放亭,和——展皓哲。余放亭那种说不出的眼光我还能假装看不见,但展皓哲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则深深地刺痛了我。
  而始作俑者的展鹏倒是镇定自若。他慢慢放开我,一跛一跛地走回书桌后面,坐回椅子,然后平静地说了一句,“我同意你回国。”
  我完全难以理解这个男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前一秒钟还为了这个差点掐死我,后一秒钟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我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他,但是他脸上平静无波的表情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呼出一口气,转回头,走向展皓哲,决定还是开始烦恼要怎么对他解释这个难堪的场面。可身后又传来一句话,“我会和你们一起回国。”
  书房里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但我面前的三个人脸上的表情明显让我感觉到,展鹏刚刚已经做了一个令他们震惊至极的决定。
  
  
第十五章(3) 文 / 阳羽
我盯着展皓哲的脸,希望可以看到他对我做些让我放心的表情,然而他前一分钟的惊诧已然转换成了面无表情,只是垂眸看着他前方某一处地方。
  我的心很慌,突然很怕他会就此离开,不听我的解释。于是我闭了闭眼,走近他,做出一个换在以前怎么也不会做的动作——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带着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哀求语气说了一句,“我好累,我们上楼好不好?”
  不过出乎我意料之外,他没有推开我,反而伸手反搂住我,扬声说了一句,“父亲,请允许我先上楼梳洗一下!”
  展鹏没有回答,但多半是答应了,展皓哲搂着我大步离开了书房门口。
  走进房间,房门一关上,我就急切地拉住原本欲走向衣橱的展皓哲,快速地说道,“刚才那个状况,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轻轻松脱我的手,一边解开外套的扣子,一边没带任何情绪的回答我,“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何况,父亲不是这种人!”
  他生气了!我的脑海里浮现这个念头。尽管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征兆,但我还是知道他生气了。不过他的回答也让我有些气结,他的意思是,他相信展鹏,而不是相信我。
  我咬住唇,赌气走到床边坐下。老实说,除去之前得知林氏的境况不说,刚刚又被展鹏异常的举动吓得半死,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他,以我的脾气我绝对不会主动向他解释什么。应该他来对我解释不是么?我现在在做什么,我开始恼恨自己刚才那种哀求的举动,难道因为我爱他,我就要委屈求全么?
  眼泪已然涌上眼角,但我强自克制住快要倾泻的情绪,心底酸痛得扭绞成一团。我愤愤地说,“你父亲已经答应我让我回国,明天我就要回去!”
  这句话倒是成功的破坏了他原本沉着的动作。他挂衣服的动作倏的停了下来,脸转向我,“为什么?”
  我昂脸面对他,“需要什么理由么?那里是我的家!”
  “这里才是你的家!”他转回去继续完成他的动作。
  一口气一下子堵在胸口,我噌地站起来,声音克制不住地提高,“家?有哪个家会让人除了孤独感就是无助感?有哪个家会让无时无刻就想着躲躲闪闪?有哪个家会让人差点被掐死在屋子里?”我连珠炮一般飞速地说着,说到最后一句,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掐死?”他的声音里掩不住的出现了焦虑和疑问,眼光终于正视我。
  我抬手愤愤的抹掉那滴不争气的眼泪,重又坐回床上,扭头不看他。他关上橱门,快步走向我。我依旧不看他。
  他在我面前站了一会儿,然后猛然蹲了下来,伸出右手扶住我的下巴。我没来得及闪避,只得任由他把我的脸扳向右边,再扳向左边。他端详了我好一会儿,之后语气焦灼地问,“是父亲?”
  我斜睨他,“不然你以为谁敢动展家少奶奶?还是你以为我跑去使美人计勾引他,结果未遂,差点被他掐死?”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忽青忽白,好像被我说破了心事似的。我扭头甩脱他的手,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眸,坚决而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说过我不介意你恨我,但是,请不要诬蔑我的人格。就算是我曾经决意嫁给张世杰,可我也从未否认过我和他之间确实存在的暧昧。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毁了我。但是不要,不要再用不阴不阳的态度对待我。我已经很痛恨自己不必却还是对你解释的行径,那让我觉得毫无自尊。”我垂下眼帘,放低了声音,“我最不愿意的就是祈求别人的感情,因为会让我痛苦,所以请你,不要逼我!”
  他的呼吸声明显加重,随即伸手抱住我,脸颊贴着我的脸颊,“对不起!”他小声而沙哑地说道。“可是,小焱,请你体谅我。我多么希望上帝可以原谅我因为你而对父亲不敬的情绪和行为!我已经激怒过他,而刚才,我竟然会怀疑他——老天!”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我知道父亲不喜欢你,我知道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孤单,但是我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对你用暴力!”
  我抿抿嘴唇,哑声告诉他,“你父亲对我说,他会留着我到死,让我亲眼看见他得到一切!”
  展皓哲的身体明显僵住。
  “他为什么这么想得到林氏?他和我外公有仇么?”我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他抱着我的手震了一下,呼吸声有好几秒钟的停顿。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和你外公有仇?”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把他推开一段距离,能够让自己直视他的眼睛。我望进他的眼眸,看见里面有一丝慌乱和闪躲。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他真实的回答。
  他眨了眨眼,呼吸从急促逐渐平缓,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必须得到林氏!”
  我呼出一口气,明知道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我。“算了,反正林氏我已经给你了!”我平息了自己的心情,再度告知他,“但是,无论如何,这次我必须回国!”我抬手阻止他开口,定定地望着他黝黑的眼睛,“我知道林氏卷入了丑闻!我担心外公!”


第十六章(1) 文 / 阳羽
我没有去做无用功追问展皓哲是否对林氏动了手脚,毕竟我并不想和他敌对,我爱他,而且相信他爱我。并且我体谅他对展鹏报恩的心情,所以只要他不会真正伤害到外公,我都可以容忍。
  只是,我不放心展鹏。而且我看的出展皓哲也不放心他。他决定和我们一起回国,实在是让我不安。展皓哲试图劝服他但被拒绝了,之后他几次三番相对我说什么,却仍然欲言又止。我只能祈祷他不会有什么破坏性的举动。
  我们没能第二天出发,而是又隔了一天。因为展鹏也去,所以要整理的东西和准备的事情也相对复杂了一些。但只要能回国,我已经很满意了。
  我们乘坐展家的私人飞机回国,但是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路程,除了余放亭和任洁偶尔的对话,意外的几乎没有人说话。我不清楚是不是真如任洁所说,我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展皓哲和展鹏的父子关系,但是他们两个之间似乎确实有了种隐隐约约的隔阂。尽管展皓哲依旧必恭必敬,但我能感觉到他对展鹏多了层戒备,而这,我无法否认是因为我。
  任洁对我的不友善几乎再也无法掩盖,她也不打算再掩盖。她看我的那种眼神让我可以清楚的猜到她心里面一定认定我是在利用自己的美色来勾引展家的每一个男人,然后各个击破,使他们分崩离析。
  当然,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必要去向她解释什么,因为目前,我所担心的只有外公,我归心似箭。
  在闭目养神了两个小时却仍然无法入睡之后,我有些烦躁的呼了口气。旁边的展皓哲似乎注意到了我的不耐,伸过来一只手覆在了我双手交握放在小腹上的手上。那种温暖的触感,奇异的抚平了我的焦虑,但是,另外一种莫名的不安却又悄悄的袭上心头。我没有睁开眼,只是努力地说服自己放松,想象着蔚蓝的天空,尽可能的进入梦乡。
  到达S城时,已经是晚上。尽管机场在偏远的郊区,但是当久违而熟悉的海风吹在脸上的时候,我仍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迎接我们的是一辆加长型的林肯车,后面跟着数辆价值不菲的名牌轿车。看得出展皓哲已经事先通知了这边的分公司,告知大老板亲临。我曾经在张氏和Essorer的签约仪式上见过的展皓哲的特助全部抵达迎接,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

  虽然大老板抵达阵势足一些是无可厚非,但这么大的场面似乎有些让我觉得惊奇。而且他们一字排开、队列整齐的场面,让我觉得似乎他们迎接的是国家元首,再不然就是——黑社会老大!
  我心里隐隐一动,之前对Essorer的怀疑再次浮现心头。
  “干嘛搞成这样?”我听见展鹏用法语对展皓哲说了一句。
  展皓哲还没回应,余放亭已经接口,“是我打了一个电话给Jefi,不过没想到她会这样!”
  “嗯!”展鹏应了一声,直接坐进了林肯车,听不出他是赞成还是不悦。
  我本想坐到展皓哲的一个特助开来的展皓哲自己的凯迪拉克里面,但被展皓哲拉住,推进了林肯车。之后余放亭也坐了进来,任洁则上了那辆凯迪拉克。
  坐定在展鹏对面,让我浑身不适。前天他对我的那种不合常理的举动还在让我心有余悸,而现在面对着他,间距不到两米,实在让我有些难堪。不过还好展鹏只是微闭着双眼,两只手扶在拐杖上,背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在确定他没在注意我之后,我有些松了口气。我把脸转向窗外,看着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夜晚郊区的景色虽然迷茫,却从未有一刻让我感到过如此的亲切。
  当汽车开进市区的时候,我简直要大呼万岁了。以前我一直嫌弃这个城市的浮躁和繁闹。但现在,我只觉得贴心。我完全忘记了坐在对面的人,快乐的转头拉住展皓哲让他看外面的电视塔,“这个不比艾菲尔铁塔差哦!”
  他似乎被我的快乐感染了,伸手捋了一下我的头发,然后宠溺的笑了笑。我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言过其实了,但是,回国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但是这种快乐只延至我发现余放亭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时,我募地涨红了脸,再次扭头转向窗外,却不经意注意到展鹏已经睁开眼睛,幽黑的眸子森冷地盯着我。我突然心悸,心跳刹那间差点儿偏离了轨道。还好他很快又闭上了眼睛,我悬起的心脏才回归原位。
  身后有一双手突然抱住了我,温暖的感觉让我原本有些僵硬的身躯渐渐松弛了下来,我回头看进展皓哲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意外的发现他并没有看我。而他逐渐收拢的怀抱在温暖的我的同时,却令我诧异,他似乎破了他一直坚持的戒条——不在展鹏或者余放亭面前对我作出亲密的举动。
  

第十六章(2) 文 / 阳羽
展鹏和余放亭暂时住在酒店,任洁和他们一起。在安顿好他们之后,我们回到展皓哲的公寓。
  我刚脱下外套,准备进房间拿套睡衣洗澡,却被展皓哲一把抱住,压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重重的吻住我,而且那种气势简直就是要吞噬我。
  因为吃惊于他的急切,不明白他为什么似乎气呼呼的,我开始抵抗,但完全无效。他把我的手固定在我的头部上方,身子压住我的下身,令我动弹不得。
  除去上次他喝醉酒,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如此粗鲁而野蛮。但是考虑到也许是太久我们没有亲密,加上我已经过了医嘱的不可同房的时间,而且我不可否认地也因为他的亲吻和抚摸而浑身仿若火烧一般,所以我渐渐也就放弃了反对,任凭他撕扯掉我的衣服,抱着我和我抵死纠缠……
  当他紧搂着我倒在我胸前,额头上的汗水滴在我的脸上时,我已经浑身酸软,毫无力气,只能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和他粗重的呼吸纠结一团。好久,当我们的呼吸声都渐渐归于平静时,他突然笑了出来,我则不明所以地有些恼怒。我推开他,瞪他,“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他笑着轻啄了我一下,从我身上翻到边上,依然紧紧搂着我,“抱歉,有没有弄痛你?”
  我简直是哭笑不得,“现在才问有什么用!反正你常常是这么莫名奇妙的!”
  他用胳膊撑起头,俯视我,眼睛里带着一抹戏谑,“哦,这么说你是在抱怨我没有让你舒服了?这样看来,我还得更卖力一些——”他作势又要翻身压住我。我吓得惊叫,拼命推他,“我要洗澡去了!”
  他的眉毛上扬,表情更添邪魅,“洗澡?是个好主意。不过,”他贴近我略带嗔怪的说道,“看来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让我精尽人亡了?”
  我瞪着他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不再理他,直接坐起身。他按住我,翻下沙发,把我一把抱起,直接往浴室走去。我惊呼了一声慌忙勾住他以防摔下去。
  他嘴角扬起,看得出心情不错。他踢开门,把我放进浴缸,然后开始放水。我看着他,示意他出去。结果他竟然也跨进浴缸,硬是和我挤在一起。虽然他公寓的这种按摩浴缸不算小,可是以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和我将近一米七的身材在一起,我实在没有办法躲避他紧贴着我的每一个部位。

  他不说话,只是邪邪地笑,一边往我头上、身上擦洗发水和沐浴乳,一边哼起了小曲。我只能假装不在意他的手在我身上引起的那种战栗感。直到他的舌头也加入了手的行列,我咬住牙才能控制住自己快要溢出喉咙的呻吟。
  我很是气闷,为什么自己总是没有办法摆脱他加诸在我身上的情欲圈套?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沉迷于肉体的快感,我觉得自己就像个欲求不满的老处女,似乎只要他勾勾手,我就只有任他予取予求。
  所以当他再次占领我最深处的时候,我半是激动半是报复的用尽全力咬住了他的肩膀,他闷哼了一声,然后也报复地咬住了我的唇,攻城略地地侵占了我每一寸,直达我内心最深处……
  等到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腰已经快要断了。他竟然精神依然不错,还能帮我擦干身子,并且把我抱回床上。
  我睡眼朦胧地想着,这个男人还真是有左拥右抱的天赋,估计他完全可以一个晚上应付至少两个女人。我想起余放亭提到过,他身边来来去去无数女人。我竟然生出些许醋意。
  所以当他躺到我边上试图搂住我的时候,我翻身滚到床的另一边。结果这个举动莫名地又惹毛了他,他强硬的把我翻过来面对他,嘴唇和手再次不老实地袭上我的身体。天知道我已经累得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在他的唇下无力地叫道,“天哪!你今天是不是吃了伟哥啊?”
  “哈!你还有力气贫嘴!”他愤愤地咬住我的耳垂,“如果你真的不想我继续,就不要侮辱男人的力量!”
  我连忙求饶,“拜托!我明天还要去看外公呢!”我奋力推开他,转向另一边。
  他没有回应,却从背后拥住我,一再的挑逗我的极限。我毫无办法,扭头对他说,“求你饶了我吧!明天你父亲也要和我一起去——”
  “记住——你的嘴只能喊我的名字!”他猛地用唇堵住我的嘴,从背后抵住我,逼我和他再次缠绵……
  这一夜,他就像个不知餍足的野兽一样,忽而温柔、忽而凶猛,一再的纠缠、挑逗,迫使我和他一起沉溺在情欲狂潮中,仿佛过了今夜就不会再有明天一般。当我最终在他不知第几次的无度需索中晕厥过去之前,我朦朦胧胧地竟然想起了那天午后梧桐树下他对我说的那些话。
  

第十六章(3) 文 / 阳羽
我是被门铃声惊醒的,而且那个门铃声响了很久,起初我还以为是闹钟或者电话。我翻了个身,拉起被子蒙在头上,一边在心里嘀咕为什么没有人去开门。而门外的那个人耐性也非常之足,我硬是和他较着劲直到意识到此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我拿了件睡衣披在身上,一手扶着腰,一边心里暗骂展皓哲,上帝知道我简直双腿虚软的几乎无法走路。而这个家伙,眼下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房间里所有的黑色窗帘布都拉着,昏暗的光线让我一时之间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我跌跌撞撞地拉开门,成功的阻止了门铃的噪音。但在看清楚来者何人之后,我又忍不住想要哀叹——是任洁!天知道我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应付任何可能的责难或者非议,我只想找到展皓哲,然后把他拉出来大卸八块。
  任洁看着我的眼神是鄙夷的,自从那天被她看见我和展鹏尴尬的情形之后,她看我的眼神一直是这样的。她魅人的丹凤眼从头到脚扫描了我一便,然后不屑的表情一屏,神色严峻地说,“我看林大小姐是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了,Paul已经等了你大半天了!”
  事实上,当门外明亮的光线射到我身上时,我就有些恍惚了。任洁的话更是让我一惊。我条件反射地转头望向大厅里的时钟,老天,已经下午三点了!我闭了闭眼,咒骂了一句展皓哲。这个王八蛋,看样子他是故意要拖延我探望外公的时间!如果不是任洁,我可能会一直睡到晚上。
  我也懒得向任洁解释什么,转身跑回房间换衣服。
  最后套上外套的时候,我发现任洁斜靠在房门上,目光挑剔的看着我。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又在评估我究竟凭什么把展家的男人“迷”得团团转。果不其然,她凉凉地开口,“看样子,我之前警告你不要破坏他们父子的关系,却反而被你彻底的利用了!”
  我没有回答,心底却苦笑了一下,如果我真的像她想象的有如此魅力,为什么我仍然还是让林氏走到今天这一步?
  拿起手提包,我经过她走出房门,淡淡地问了一句,“皓哲呢?”
  “咦?你会不知道?”她讥讽地回应我。

  我不想和她打嘴仗,便不再试图说什么,直接乘电梯下楼。楼下那辆林肯已经停在门口,看见我们下楼,后方的车门打开,余放亭从车上下来,替我们开门。任洁先上车,而到我经过余放亭,弯身准备进入车子的时候,余放亭的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似是托了我一把,又似是阻止了我一下。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光竟然放在我的脖子上。我恼怒的甩开他的手,用另一只手掩住我略低的领口,低头坐进车子。而下一秒看见车内展鹏那种阴沉的目光,又让我再度心悸。
  我只有把头依旧扭向窗外,却在看见窗户上倒映出的自己时,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明白为什么任洁的眼光那么不屑,而余放亭会直盯着我的脖子看——我的脖子上满布着纵横交错的青紫吻痕,即使透过车窗也仍然很明显,可见昨夜展皓哲对我有多粗野。再加上我一直睡到下午的行径,就算瞎子也能知道昨晚我们两个多激烈。
  我的脸颊烫的几乎要烧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心里再度咒骂展皓哲,确定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是故意要我身上带着他的印记来见他父亲。这个男人,嘴里说着相信,而行为举止却再再显现出他的小心眼。不过,由此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他有一点说的是实话,那就是,他是真的不知道他父亲和外公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
  想到这里,我的胃开始隐隐作痛。我对展鹏和外公的碰面感到极度不安,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对我外公怎样。我把头转向他,和他的目光正巧碰上,我心脏猛地一跳,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Jason在哪里?”展鹏没有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而是移向任洁,问道。
  “我已经按您的意思让他去了一趟昆山,但是,我刚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赶往林家的路上。”任洁的声音说到后面低了下去。
  我的心一沉,任洁的意思是展鹏企图调开展皓哲?如果他连展皓哲都试图调走,那么,我们此去,他想怎样?
  我直直地盯着他,无数话语已经冲到喉咙口,就快喷涌而出。
  他突然把目光转向我,嘴角突然诡异的扬起一抹笑意,“你想问什么


第十七章(1) 文 / 阳羽
我的胃抽痛得更加厉害,我感觉手有些发抖。下意识的把手藏到背后,我尽量平静地开口,“我想,很久没有看见外公,我还是自己去见他比较好。毕竟,外公年纪大了,何况他心脏不好,我不希望让他一下子遭受过多刺激。”
  “刺激?”他眸光一闪,快得我看不清楚是何情绪。“我怎么会让你外公受刺激呢?哈哈!”他低笑,嗓音有些涩涩的,“毕竟,我们是亲家,却一直没有见过面,这太不象话了不是么?”
  我咽回阻止的话语,知道不可能有任何效果。说不定只会像上次一样有一次莫名触怒他。我咬牙忍耐胃部愈来愈频繁的抽痛,想起今天还没吃过东西,突然产生不如就此昏倒的念头,也许还说不定可以阻止他的探视行为。
  但是斜对面余放亭突兀地递过来一份小糕点,引得展鹏和任洁都对他侧目而视。他却丝毫不受影响地对我挑了挑眉,“你的脸色白的好像死人一样。吃一点东西对胃会好一点。”
  我接过来,对他无力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连谢谢都没有心情说,而且,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感激。
  当我发现看门人是我不认识的人时,心里的不安陡然攀升到了最高点。车子还没停稳,我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再也顾不得旁人,我一路叫着“林伯”,一路飞奔上房前的台阶。我推开来开门的不熟悉的面孔,飞快的穿过大厅,跑上二楼,直至外公的卧室门前,我才猛然刹住了脚步。
  我平抑着自己的喘息,用手扭动门把手。房门慢慢打开,屋里像外公习惯的那样灯火通明,让我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大床前立着的一个身影听见声音转过来,熟悉的面容再次让我松了口气,是林伯!
  “大小姐!”林伯惊喜的望着我,也让我因为神经一下子放松而差点儿腿一软,差点儿站不稳倒下去。
  我定定神,反手关上门,走向床边,望向躺在床上的外公。外公正半倚靠在床上,大约刚才在听林伯说什么。此时听见林伯的叫唤,头转向我,瞳孔倏的放大,惊喜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他吃力的抬起手,我连忙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心里的大石头悄然落地。
  外公的气色比我想象的好,他恢复的也比我想象的快,看这样子,他似乎已经可以快灵活活动上半身了。
  “外公,对不起,我现在才回来!”我半跪在床边,把脸贴在他的手掌上,像以前一样对他撒娇地说着话。
  “你,眼睛——”外公吐出几个字,我笑着点点头。他的嘴角困难地向上牵扯了一下。

  但是当他的眼光下落到我的小腹时,我垂下了眼帘。然后我快速地转向林伯,企图转移外公的注意力,“为什么上个星期我一直联系不到您和方律师?还有家里的佣人怎么换了不少?我担心死了!”
  “哦——”林伯的表情突然变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道,“可能,是因为,我忙着照顾老爷,而方律师好像在忙家里的事情吧!”他快速转换了话题,“佣人是姑爷吩咐换了几个年轻身强力壮的,怕老爷有需要的时候不方便!对了,大小姐,你晚上留下来吃完饭吧,我叫厨房做几道你最爱吃的——”
  “不用了!”我连忙阻止他,揣测到多半林氏卷入洗黑钱的事情外公还被蒙在鼓里。但转念又想到应该已经上楼来的展鹏他们,我深吸了口气,嗫嚅着说道,“其实,皓哲的父亲也来了!”
  “什么?”林伯吃了一惊。
  “我因为联系不上你们,所以着急着赶回来,也没能先和外公说一下。”我对着外公抱歉的笑了笑。
  “好,见见!”外公吃力地企图挪动身体,林伯连忙扶他更坐高了一些。
  但是不等我去开门,门已经被推开了,展鹏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余放亭,任洁却不在。
  “好久不见了,林董事长!”
  展鹏远远地提高了声音,而我注意到外公听见这个声音时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然后他努力抬头望向展鹏,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因为灯光的关系,直到展鹏走近床前不到一米,我们才能完全看见他的脸。我听见林伯诧异地低呼了一声“卫翼!”
  但我没太在意,因为我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外公身上。我发现当外公终于看清展鹏的脸时,他原本因为中风而几乎麻木的脸,竟然可怕的颤动起来,而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异常急促,嘴巴张着却仿佛因为恐惧而除了“忽忽”的声音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话语。
  我忘记了呼吸,只能靠近外公,企图说些什么让他平静的话。而这时林伯则突然扑过来拉住我,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大小姐,你要害死老爷么,让他先出去,快点!”
  尽管我早就想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出现,但林伯的反应仍然远远超过我的预料,但是没有时间让我多想,我急忙站起来,拦住展鹏意图更加靠近的动作,“父亲,我求你,我们先出去,让我外公休息!”
  “不——”一声尖锐地喊叫震住了房间里每个人。
  我惊恐地回头看向外公,外公的双手急促的在空中挥舞,脸部因为恐惧而痉挛,来不及吞咽的口水从他的嘴里垂下来,而他还在拼命用力试图大叫,“不——”
  
  
第十七章(2) 文 / 阳羽
无边无际的惶恐蔓延上我的全身,我哭着求展鹏,“求你,先出去!求你了!我不管外公和你之间有什么,我发誓我一定会帮外公补偿你,但是求你,先出去!”
  但是展鹏仿佛铁了心一般,脸上带着恨意,只是直立着不动,任凭我又推又搡。
  我哭着转向后面的余放亭,“你帮我先带父亲出去好不好?求求你!”然而他也只是站着,一脸的爱莫能助。
  “魔——鬼!”外公凄厉的喊叫再次充斥整个房间,我浑身一震,再次望向外公。
  外公的脸孔已然几乎变形,望着展鹏的脸几乎要吃了他。我扑向外公,和林伯一起压住他因为剧烈挣扎快要摔下床的身躯。
  “外公,求你,冷静一点,求你!”我又哭着求外公,此时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已经离我愿去,我浑身颤抖得几乎像是地震。
  “魔鬼?”展鹏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慢慢逼近床边。我看着他,像是看见地狱来的使者,但是除了护在外公身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展鹏俯头靠近我和外公,声音低柔地掠过我的每一根神经,“你看见了么?我的脸拜你所赐,我的腿也拜你所赐,究竟谁是魔鬼?不过,我其实应该谢谢你!因为你,我才有今天。所以你放心,我不需要什么补偿了,”他的脸笑着,我却冷得仿若置身冰窟。“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林氏,最重要的,”他用力拉起我,我挣扎却挣不脱,他邪恶地看着外公,“我得到了你的孙女!”
  外公的表情几乎要昏死过去,而林伯一边扶住外公,一边开始破口大骂展鹏,“你这个疯子!难怪老爷不肯把大小姐嫁给你!”
  展鹏的笑容倏的一僵,但很快又再度被笑意覆盖,“是么?林董事长?”他用一只手绕过我的脖子把我箍在胸前,开始大笑,“我不配娶你林董事长的女儿,但是,就是我这个你嘴里的下流呸的儿子,终于还是娶到了你林董事长的孙女。您觉得如何呢?”
  外公直直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狰狞而狂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我哭得已经快要断气,而展鹏却丝毫不为所动。
  “哇”的一声,外公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砰”地向后倒在了床上。
  “外公!”我情急之下张口咬住展鹏的手,他吃痛放开了我,我连忙奔向外公。
  然而外公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嘴角那一丝残留的血痕触目惊心。我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已然忘记了哭泣,只能呆呆的看着外公又呕出一口鲜血。林伯在旁边急着帮外公擦去血迹,老迈的手颤抖不已。

  外公的行动好像突然灵活了许多,他抬起手抚过我的头发,气喘却异常清晰地说,“小焱,我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年没有斩草除根!”他气急地停了一下,然后又说,“离开他们,你必须离开。不用管林氏,你只要离开!”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落在外公青筋暴露的手上。
  “离开,他们是魔鬼,疯子!”外公指向展鹏,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疯子——”
  我愣愣的看着外公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床沿,眼泪凝结在我的唇边。我心里空荡荡的,完全分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林伯抱着外公的身体在哭泣,而我则呆呆的坐着,忘记了要做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周围的人何时走开,我都完全不知道。
  直到房门被再次大力的推开,一个人冲到我身边,抱住我,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的魂魄好像才回到身上。
  “小焱,你别这样,和我说说话!”
  我把目光移向那张熟悉到让我心痛的脸庞,我所有的愤怒和疼痛终于撕心裂肺地爆发。我“啊——”地哭叫出声,伸出拳头没命地锤向展皓哲,“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已经得到了林氏,为什么还要害死我外公?为什么?”
  “我不知道会这样,真的!”他紧紧搂着我,任凭我撕他咬他锤他推他,就是不松手。“我已经拼命赶回来,但是我不知道父亲会做什么,真的!我想他不是存心要害死你外公的,他只是想要炫耀一下他的胜利!”
  “胜利?外公死了,死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不想!咳咳咳——”我咳嗽着大哭。
  “不要这样,小焱!不是我的错,真的,我已经拼命阻止了!如果非要说我做错了什么,那就是明知道父亲不许我娶林家的人,可我还是娶了你!我试过放手,甚至忍着不见你,忍着不抱你,可我没办法不爱你!”他沙哑着声音抱紧我,听着我哭到喉咙嘶哑。
  “不要说离开我,永远不要!我已经失去太多,不能再失去你,不能!”他一遍一遍地仿佛念咒语一般在我耳边呢喃,直到我因为过度伤心而支撑不住陷入昏睡……
  
 
第十七章(3) 文 / 阳羽
诺大的客厅里坐满了一圈人。
  我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帮七大姑八大姨,包括我的父亲和继母,以及淼儿。除了淼儿,这些人都是借吊唁的名义来查探一下自己是否有机会分到外公身后留下的一杯羹,否则哪里会这么巧都赶在方律师来的这一天“集合”?
  由于外公死得突然,几乎所有林家的人都觉得自己很有机会得到些好处,至少他们都觉得对林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乱哄哄地吵吵闹闹了几乎一个早上之后,我示意方律师索性等到所有林家相关的人全部到齐之后,再来对外公的遗产进行分配通告,省得将来会有无数的人来对我进行“拷问”和质疑。
  而就在11点不到,方律师终于可以开口的时候,又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使得刚刚才安静下来的客厅再度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的骚动。
  看见余放亭走进来的时候,我的胃又不争气地抽搐起来,而展皓哲和任洁也踏进门的时候,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是极度惨白,以至于淼儿走过来坐在我边上,脸色关切地伸手握住了我微微颤抖的手。
  那天我清醒过来,便“请”展皓哲离开林家,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三天了,我忙于哀伤,忙于整理外公的身后事,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包括展皓哲。但是,现在看见他和展家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我的眼前不由自主又浮现出外公临终的模样和他的话:“离开他们,你必须离开。不用管林氏,你只要离开!”
  我仍然不知道展鹏和外公之间的恩怨,但是无论外公曾经对展鹏做过什么,我都无法原谅他逼死外公的行径。至少,他没有死,却对一个已经几乎瘫痪、行将就木的老人进行“恐吓”。是的,恐吓,在我看来就是如此。我不明白为什么外公看见他会如此惊恐。我问过林伯,但是林伯不肯告诉我,我也没有再追问。我了解林伯,既然外公不说,那么他就不会告诉我,那是他对外公决无二心的忠诚。
  也所以,我会自己去查清楚这件事情,而展鹏,他绝对会后悔他逼死外公的错误决定。林家的人,有仇必报,也决不会以德报怨。以前我可以原谅展皓哲为了报恩伤害我,但那是因为我爱他,可是展鹏,决不,我决不会原谅他!
  我没有把目光再浪费在那三个人身上一秒,只是转向方律师,微微颔首,“方叔叔,您可以开始了!”
  方律师清了清嗓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开始说话。
  “首先我对林董事长的突然去世表示哀痛。林董事长于三年前曾经立过一个遗嘱,而鉴于其过世之前并未另立新的遗嘱,因此,原来的遗嘱仍具有法律效力,并将执行生效。”

  客厅里鸦雀无声。
  “林董事长将其所拥有林氏股份全部留给孙女林焱,将其全部动产和不动产,包括名下三辆汽车、两所别墅、五套公寓、一艘游艇,等等全部留给孙女林焱。林复(也就是林伯)则可以任其自愿继续留在林家照顾林焱小姐,薪水比照从前,林董留给他一份价值50万的养老保险,以及一套位于市郊的小楼留给林复养老。”
  客厅里重又一阵骚动。
  我不意外这个结果,这就是外公的做法。他不会把财产留给任何外人,也不会去做慈善事业沽名钓誉。我不必去看其他人的脸色,也可以想象得到他们失望至极并且愤怒的脸色。
  这三天,我已经知道我不在国内的半年里,外面的人流传的话,那就是,林昌业老糊涂了,中风之后被展皓哲控制,林氏等于半卖半送给了Essorer;而我,林焱,则是一个可怜的被抛在法国的瞎子弃妇,展皓哲和他的特助暧昧不清,和淼儿似乎重又牵扯在一起……
  我当然不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但是,这些却势必成为林家的人对外公失望并且愤怒的最好理由。
  方律师再次清了清嗓子以重新取得安静,“这里我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林董事长三年前立遗嘱的时候,林焱小姐还没有结婚,当时,林董事长拥有林氏30%的股份。而就在半年前,也就是林焱小姐结婚之前,林董事长和展皓哲先生立过一份合约,如若林焱小姐生下孩子,那么所有股份将归孩子所有。但由于林焱小姐流产,因此按照合约,已经让渡了10%的股份至展皓哲先生名下。也就是说,林焱小姐目前将继承的股份只有20%。”
  这次客厅里骚动更大。所有的人都看向展皓哲,包括任洁和余放亭,还有我父亲,以及我身边的淼儿。
  展皓哲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眼光冰冷地扫视了一眼四周,成功的让所有人闭上了嘴。他们都很识事务,即使再不满,也不会公然和目前林氏的实际执掌人作对。
  当他把目光投向我时,我避开了。他的眼神里含着无言的祈求,可是这只是让我的胸口更加发闷。当初我是毫不在意这10%的,但是外公死了,一切都不同了,我猛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是那个逼死外公的凶手之一。如果不是我爱上展皓哲,如果我没有怀上他的孩子,那么外公不会失去林氏,也不会中风,更不会死去。
  我想到了妈妈,原来,走到最后,我还是步上了她的后尘。不管有意无意,我终究还是没能保住林氏,而外公,终究也还是棋错一招,想必当时和展皓哲签合约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展皓哲的父亲是展鹏。


第十八章(1) 文 / 阳羽
当客厅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只剩下方律师、父亲一家和展家的人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足竟然已经冰冰凉。
  午后的阳光照进客厅,而一种后怕的情绪却如潮水般涌来。假如当年,展皓哲遇见的不是我,假如他爱的不是我,假如他一直都是在算计我,那么,我现在是不是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
  一双温暖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我抬眼看进一双清澈如溪水的眼眸。她关怀的面容盈满所有语言,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淼儿!我在心底戚戚地暗叹,我这天使般的妹妹啊!
  “咳咳——小焱,”父亲突然开了口,许是觉得气氛尴尬而诡异,他的表情也不似从前那么淡漠,反而有些讪讪地。
  我甚至没有抬头,我对他的戒心始终无法消除。多可笑,这样的一家人,也或者,我们彼此都从没有把对方真正的当作过一家人。
  他没有太在意我的不礼貌,大约是觉得我过于哀痛以至于丧失了常智。“外公的去世确实很突然,不过他一直身体不太好,你也不必太伤心。毕竟你还有我们呢,我们是一家人嘛!”
  “就是说嘛!呵呵!”王怡在一旁也陪笑说道,“大小姐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不如还是搬回家住,我们也好照顾!”
  如果这个女人不开口,我想我还是可以维持自己的平静的。但是,她那尖细的嗓音一下子就刺破了我好容易才控制住的情绪。我满腔的不平、愤恨和哀恸仿佛一下子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对象,就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我们一家怎么会像今天这样?我不会去报复,不会爱上不该爱的人,不会给林氏和外公惹来大祸。而这个女人,现在却太太平平地站在这里,还假惺惺地猫哭老鼠假慈悲。我很清楚她现在这副嘴脸无非是因为我掌握的那些股权,和展皓哲手里的实际经营权。我自知自己多少有些迁怒于人,但是只有这样,我才能平息自己的自责、内疚和对展皓哲的愤恨!
  “出去!”我极力压低自己的音量,“请你们离开,我需要休息!”
  “呵呵!大小姐一个人我们多少不太放心啊!再说,这里还有一些说不定狼子野心的人——”王怡依旧不识相的挑战我的耐性。
  “出去!”我猛地站起来,甩开淼儿的手,冷冷地看向父亲,“把你的女人带走!我不希望我母亲的家被这种女人玷污!”
  我的话极不客气,王怡的脸色煞白,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原本假笑的表情在恶毒目光的衬托下显得甚至有些可笑。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想我已经被杀死一百回了。
  父亲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但是殷启泰就是殷启泰,他的脾气克制得非常好。他只是瞪了我几秒钟,便用一种好像知道我已经丧失理智,不和我计较的口吻对淼儿说,“你留下来陪陪你姐姐!”说完拉着王怡大步走了出去。

  我闭了闭眼,随后看向淼儿,她脸上了然而歉疚的表情突然让我非常惭愧。为什么她就可以这么轻易地放下一切加诸于她身上的不平呢?即使她伤心、哀痛,她还是可以保持这么清澈透明的双眼?我不自禁地看向展皓哲,他正盯着我,表情似乎充满了对我的同情。突然一个念头牢牢的攫住我,为什么他不去爱淼儿?这样我们都不必如此痛苦!
  我无力的坐倒在沙发上,用手覆住额头,一丝细微的呻吟从嘴里溢出。
  “小焱!”
  展皓哲走过来,想要靠近我。
  我重又起身,扭头对林伯低声地说道,“帮我把他们送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然后没有看任何人的脸色,直接上楼走回外公的房间。
  房间里的光线随着太阳西下愈来愈暗,我只是靠在窗边坐着,看着窗外,思绪翻飞。
  我想到林伯之前叫出的名字,“卫翼!”我不能十分确定是这个发音,但是足够给我线索去调查展鹏了。我已经在方律师早上到达的时候就让他帮我去调查这个人了。
  然后,我又想到展鹏对外公说的那番话,难道他爱过我的母亲么?我忆起那天在书房他对我不合常理的举动,难道是因为我与母亲相似的脸,也所以他不许展皓哲娶我?
  想到展皓哲,将近二十年前的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又开始在我脑海中翻滚,每想到那个男孩抱着我,眼泪滴在我的背上,对我说“你以为自己是天使么?”我的心脏就好像被什么划过,忍不住的抽痛。
  原来这就是命运,在20年前就已经注定的命运,无论我怎么企图改变也都是于事无补。就好像我永远改变不了身上有着林家人的血的事实,好像我永远改变不了我和展皓哲的相遇,好像我也永远改变不了我不是天使的本性。
  是的,我不是天使,永远无法做到像淼儿那么淡然而无怨尤。外公的死,我没有办法释怀,就像母亲的死我也永远无法谅解一样。我心底的阴暗面被从最深处又掀了出来。我没有办法不去憎恨展鹏,没有办法不去憎恨一切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是的,我必须承认,甚至包括展皓哲。就算他再怎么为自己辩解,我都不相信他会完全不清楚展鹏明显欲致我外公于死地的用意。展鹏对他那么信任,他不可能不了解他父亲的性格。也所以,他不让我回国。
  
  

第十八章(2) 文 / 阳羽
可是,外公临终让我离开他的交代,我却迟迟下不了决心,我只会逃避他,却始终不能和他诀别,甚至还为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减轻他的过错,为外公将对展鹏的恐惧迁移至展皓哲而感到不必。同时,我又不甘心就这么轻易被打垮,而林氏,我也不甘心再这么轻易就放手,毕竟,我还有20%的股份,他们也只不过是22%,我不相信,我就不能再得到2%的股份。这种来来去去矛盾的心理让我感觉挫折到了极点。于是我竟然开始恨我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太痴情。
  “小焱!”
  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在身后响起。我惊跳了一下。过于沉湎于自己的情绪,我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是何时进来的。
  我固执地拒绝回头看他,生怕一看他自己好不容易对他树立的恨意就会全数坍塌,口气生硬地说道,“我想一个人!请你出去!”
  可是他仿佛洞察了我的念头,执意不肯放过我,他的手臂从背后缠绕上来抱住了我,声音低得像是催眠,“我已经给了你三天的时间,这是我的极限,我不可能再冒险放任你一个人在这里想着如何离开我。我太了解你了,小焱!如果我再不阻止你,那么我会真的失去你!”
  “你已经失去我了!”我的情绪已然将要崩塌,但仍然强撑着抗拒他。
  “没有,我知道没有,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你知道你外公的死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不要把这一切怪到我身上。”他牢牢地抱着我,声音诱哄着我,“我们忘了它,重新给彼此一个机会,我们回法国,好不好?”
  我心跳如雷,体内仿佛有两个我在拔河,他说的对,他太了解我,他知道我爱他,而这,是我的死穴。
  “我可以为了你违抗父亲,就算扯平,好不好?为了我,忘记这一切,好不好?”他的声音开始掺着哀求,牵扯我胸口的神经。
  胸口的神经牵扯得仿佛要将我的心脏连根拔起。我强忍住那种疼痛,深吸一口气,转头盯住他琥珀色的眼睛,慢慢地、轻轻地、也决然、置之死地而后生地开口,“我们离开这里,也不去法国,离开你父亲,就我们两个,再也不管其他,你做得到么?”

  他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有一种痛苦的情绪在他的眼睛里几乎要满溢出来。我抬起手捂住左胸,硬生生压下那种想要弯腰的冲动。我们对视了只有几分钟,却像是过了半个世纪。
  “好,就我们两个,再也不管其他。”他突然笑了起来,嘴角轻轻上扬,仿佛春风拂过一般,语气轻缓地就像是刚刚决定去看一场电影。“给我一个月处理掉手头的事情,我们就走!”
  我摇头,他那种微笑让我不安,“半个月,你不走我走!”
  “好!就半个月!”他的唇象羽翼一样覆上我的,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最后一次,我相信他!
  除去这幢房子和林氏,我打算变卖掉所有财产。因为这里有外公、母亲和我的过去,所以我保留下来让林伯继续守着。其他的,我开始着手清理,包括书籍、信件、文件等等。
  其实除了林氏的经营材料,外公的信件和文件并不多。他不是一个朋友多的人。因此当我意外在外公的书桌夹层里发现一个文件袋时,我有些吃惊。文件袋的年代应该很久了,尽管放在书桌夹层里,可是仍然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泛黄的四角进一步说明其存在已经至少十年了。袋子的标志更是让我吃惊,“×××侦探社,1987年9月”。
  我拿了一块湿布把袋子上的灰抹去,然后盘膝坐在阳光照射的落地窗边上,慢慢地打开袋子,抽出里面一叠A4纸。我先是粗略地一张张翻了翻,发现里面有医院的检查报告,还有打印的所谓调查报告。不过里面似乎有两个不同的部分,因为前后纸质不同。
  我把两沓东西分开,把后面一叠先放在旁边,先看上面一叠。这是对一个叫纪风平的人的调查报告,但是报告内容很平淡,因为这个人实在很普通,唯一引起我注意的是调查前他曾是林氏的高管。我不太明白外公为何要调查他,因为报告显示这个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身家清白,最特别的也就是娶了一个外国老婆。可是1987年,又不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娶个外国老婆也不至于是什么大事。
  报告里面还附了一张此人的黑白照片,但因为年代太久,照片也已经泛黄,有些地方斑驳脱落,我看不太清他的相貌,只是隐约觉得似乎和我认识的什么人有些想象。
  我皱起眉想记起是谁,但是手里的照片不小心滑落至旁边的另一叠文件上。我伸手去拿,却被那叠文件上的一个名字完全吸引了注意力——殷启泰,我父亲!
  

第十八章(3) 文 / 阳羽
我吃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那叠文件,匆忙的翻看着,就是这叠文件里还夹着医院的检验报告,而名字是我母亲。
  我一页一页看下去,背脊却越来越冷,看到最后,冷汗几乎已经浸湿了我的内衣。我拼命用手摁住自己的胃,才不致于因为疼痛而虚脱。我不理解,完全不能理解!
  这篇报告清清楚楚说明,外公早就知道了母亲的死亡和父亲有关系,也就是说,我曾经不惜跳湖、接受展皓哲的威胁,也不愿向外公说明我报复父亲的真正目的,处心积虑掩盖的真相,其实外公早就知道了!而且这篇报告的日期甚至是1984年5月,也就是母亲死的第二个月。可是,他竟然忍了二十几年,隐瞒所有人,容忍父亲在林氏树立自己的威信,容忍父亲和他对立,容忍我在那个家里面生活了二十多年!
  我不能理解,真的无法理解!以外公有仇必报的个性,他绝对不是那种可以忍耐这种奇耻大辱的人。除了一种可能——父亲握有外公的把柄!而这个把柄,足以让外公甘愿吞下这一苦果。
  我算是真正明白外公宁可我嫁给展皓哲,也不愿林氏落入父亲手里的真正原因。不是他看得起展皓哲,也不是有利可图,纯粹只是不让父亲得逞。只是,我苦笑,外公英名一世,最终还时栽在了展鹏手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想起这个不恰当的成语,但是,父亲想必也没有料到,握有外公把柄这么多年,最终也没能如愿以偿,却便宜了别人!
  我呆坐了好久,然后慢慢起身,到厨房拿了一个火盆,把这些文件一张一张烧了。对我来说,这些毫无用处。尽管我不能原谅父亲,但是报告也证明父亲只是失手害母亲失足滑下楼,而且过了这么多年,我也不可能用这份东西给父亲定什么罪名。何况,我也不愿意这么做,家丑不必外扬,而且淼儿,我不想给她那清澈的眼眸也蒙上一层浊灰,她受的无妄之灾已经够了!
  我把手里的纸一张张扔进火盆,看着火光在盆中跳跃,胃痛渐渐麻木,心里想着,这个家也许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等着我。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够了,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再知道更多。现在,我是真的想要离开这里,永远离开!
  “你在干什么?”
  门口一个人影如箭一般窜过来,一下子把火盆给提翻了,转身搂住我。

  我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是展皓哲,他一定是猛然看见火光,误会了我的行为。
  “没什么,我只是在烧掉一些没用的文件!”我冲着他扬了扬手里余下的几页纸,然后扔进了熄灭的火盆。
  “这种事情让佣人做就好了,你想吓死我么?”他松了口气,脸色有些愠怒。
  我安抚地拍拍他,挣脱他的手站了起来,嘴角扯出一抹笑,“难道你怕我会自杀么?”
  他跟着我站直,眼光狐疑地看向我,突然伸出一只手指在我眼角一抹,“你又哭了?”
  我一愣,我自己都没发觉。我不想告诉他我发现的那些东西,毕竟外公隐藏了这么多年。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只是,想起了妈妈!”
  他没有说话,只是张开手拥我入怀。
  我睡了很久,最近,我又变得很嗜睡。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感觉上好像进入了春天,而实际上还是冬天。
  展皓哲去林氏了,他最近愈加繁忙,说是他打算全部移交任洁,可是交接工作太多,他必须一点点来。
  我被电话铃惊醒,我懒懒的拿起电话,是方律师。
  “小焱,你要我查的我查到了一些!”他的声音比较急促。
  我的心一提,“您说!”
  “是有卫翼这个人。二十多年前,他们家族在Z省是很大的帮派,和你们林家也有些纷争。你知道你外公刚起家的时候做过些,呃,不太好的事情。”他咳了咳。
  我“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不过卫家曾经替卫翼向小姐,也就是你母亲提过亲,但是被林董事长回绝了,之后两家更加交恶。”他顿了顿,声音渐渐变得有些低沉,“但后来,卫家因为惹上一桩官司,势力逐渐削弱,而卫翼似乎也放弃了对小姐的追求,不知去向。小姐则在老爷的示意下嫁给了您父亲。我能查到的就是这些了。”
  我握着话筒,想了想,问他,“那么,卫家的那场官司,是不是和我们家有关系?”
  “并不完全,是和林氏的一桩高层贪污案有关,但是似乎还涉及向政府官员行贿,后来林氏的一个高层被抓并自杀,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方律师思索了一下回答我。
  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在外公书桌里发现的那份报告中调查的另一个人。但是,他叫什么来着?我竟然一下子忘记了,因为当时全副注意力被父亲的调查报告吸引了过去。
  “那么,方叔叔,拜托您帮我调查一下当年那个高层。谢谢您了!”我挂了电话,往楼下走去。
  

[ 本帖最后由 木木燃 于 2008-4-6 12:1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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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1) 文 / 阳羽
我还是没能看出展鹏和外公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就只是求婚失败就对外公如此记恨,以至于要逼死外公?还有他说过他的脸和腿都是拜外公所赐,难道他不知去向就是因为这个?外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其实我并不太清楚那个高层是不是真的会是找出外公和展鹏之间仇怨的关键,让方律师去调查也只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而已,我觉得这个人就是那份文件上的人,而外公既然调查他,那么此人必是关键。
  我本想再看一下没被烧掉的那几张纸,却到处找不到。我问了一下林伯,有没有看见过,但却得知展皓哲临走之前曾经让人把那个火盆拿出去。我楞了一下,有些担心展皓哲看到了那几张纸。但转念一想,看到就看到,反正他也不会到处去说。顺便可以问他一下记不记得那个人叫什么。
  我给展皓哲打电话,可是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我往他办公室打电话,秘书告诉我他正在开会。我想了想,决定直接去公司找他,顺便一起吃午饭,正好也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我似乎在家里闷得太久,以至于一天到晚睡个不停。换了套衣服,对林伯打了声招呼,从车库里开出我的车,往林氏而去。
  踏入林氏集团大楼,归功于曾在林氏担任过副总经理有一段时间,因此楼下的前台认得我,并没有阻拦我。我直接乘电梯到达董事长办公室,门口坐着的人已然不是原来年近四十的方秘书,而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看起来相当干练,但是却似乎不太符合展皓哲以往的品味——并不特别漂亮,譬如任洁那种。也难怪,尽管董事会还没有召开,但这里事实上已经易主,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请问小姐您找谁?”女人从镜片后面看着我,眼里有一种审视。
  我不吃惊她不认识我,毕竟从我和展皓哲结婚后我几乎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露过面。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是林焱,展皓哲是我先生。”我往里面房间瞄了一眼,门半开着,但没有看见人影。
  “哦!不好意思!”对方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对自己没能认出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她刷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林,林——展太太,展董走开了,他马上会回来。”
  “这样,”我想了想,“我想找他一起吃饭的,那我——”
  “您先在办公室里等他好了,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不愧是个高级秘书,她很快恢复了常态,向我提出建议。
  我点点头,“也好!”我往办公室走去,眼角却留意到她低头看了看手表,于是停下脚步,转身对她说,“现在已经12点了,你该吃饭了吧?”
  “没事!”她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摇头。
  “你不用管我,直接去吃饭好了,我会告诉皓哲的。”我温和地笑笑。
  “谢谢!”她很高兴,看得出本来有些焦虑的她一下子放心了。
  我摆摆手,走进办公室,并随手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的布局倒并没有太大变化,不过展皓哲实际上并不是每天都在林氏的,他基本上每周两天在这边,而大部分时间还是在Essorer。
  因为无聊,我走到书橱边看里面的书,还是原来外公摆在里面的那些。我打开橱门,一行行瞄过去,突然想起外公在书橱里曾经设过一个机关,暗藏了一道门,虽然很浅,但是小时候我很喜欢在外公和别人开会的时候藏在里面。
  我把手滑到书橱的中间一级格子,找到一本辞海,然后把辞海的外壳往下轻轻扳了一下,“嗒”的一声轻响之后,书橱的右三分之一轻轻的往外移了出来,然后一个浅浅的一人半高的黑格子露了出来。
  我欣喜的轻呼了一声,小孩子的性子一下子冒了出来,于是迈了进去,里面没有灯,但是在墙上有很多气孔,外面的光线可以透进来,空气和声音也可以透进来。虽然我长大了不少,但是容纳我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展皓哲和展鹏。我楞了一下,然后想也没想就按下了墙边的开关,把自己关在了书橱里。我实在是不想看见展鹏,因为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我暗自庆幸刚才让那个秘书出去吃饭了,否则我连躲都不可能。
  “……你下周就召开董事会,把职位移交。既然殷启泰想要得到林氏,那就给他好了。”展鹏的声音透过气孔传了进来,他用的是法语,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
  我呆住,他什么意思?他要把林氏给我父亲?那他们之前处心积虑那么久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气死我外公?
  

第十九章(2) 文 / 阳羽
展皓哲没有立刻接口,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打算那么快就给殷启泰。”
  “为什么?我之前不是就已经和你说过了?”展鹏的声音有丝诧异,旋即冷笑了一声,“又是为了林焱?那个小丫头究竟哪里让你那么着迷?”
  展皓哲没有回答。
  等了一会儿,展鹏再度开口,“算了,反正林昌业已经死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至于林焱,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可要提醒你,那个丫头,心机不浅。女人,是一切灾祸的来源!”
  听起来,展鹏对女人很不屑,或许这就是他没有娶妻生子的原因,因为当年向我母亲求婚失败?不过,他的话让我再次心生警觉,一半?他的目的才达到一半?那他另一半目的是什么?
  “好了,我先走了。暂时我还不想和殷启泰碰面。下次我会让Fred来见你。”
  展鹏的脚步声走了出去。
  我吐了口气,定了定神,正准备打开书橱的门,但是一阵敲门声响起。我停了下来。
  “进来!”展皓哲恢复了中文,淡淡的说道。
  “展董,您找我?”门外的人走了进来,声音非常熟悉。我想了一下,竟然是——斐仪清。
  这个人我好久没见了,几乎都忘记了他表面上是父亲的人,而实际上,应该是展皓哲安插在林氏的内线,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你调查的怎么样?”展皓哲的声音有丝急迫,非常单刀直入。
  “似乎确实有关系!”斐仪清的声音也很干脆,“我查了十九年前的档案和卷宗,还有新闻报道,找到了几个当年卷入这起案子的证人,虽然目前还没能见面,但是电话里面他们一听到是问这件案子,就都非常不安。而且,有一点,就是,”他顿了一下,好像在考虑措词,“殷启泰,和你父亲,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但是你父亲牵扯到当年林氏的那起案子并且死后,他完全站在林昌业一边,而且在媒体上都声称和你父亲没有任何私人往来。”
  我仿若被雷劈到,脑子开始飞速运转,然后外公书桌里的那个文件夹,“纪风平”的名字猛然跳入我的脑海。纪?展皓哲不是原来就姓纪?那这个人,岂非就是展皓哲的亲身父亲?难怪我一直觉得他长得像我认得的某个人,而展皓哲又长得那么象西方人,眼睛的颜色也会改变,他根本是个混血儿。

  我如坠冰窟!他一直没有和我说实话,不但是展鹏和我外公有恩怨,他也有!我不知道他父亲的案子是否和我外公有关,甚至也许他父亲的死都和我们家脱不了干系。而现在,斐仪清又提到我父亲,听口气似乎展皓哲刚刚开始去调查他,而按照时间来看,好像恰恰是那堆没有被我烧干净的文件惹的祸。
  “继续查!”展皓哲没有多加评论。
  “呃,Jason!”斐仪清有些迟疑。
  “有话直说。”展皓哲的口气略微放缓,听得出他和斐仪清的交情菲浅。
  “你有没有考虑过,假如殷启泰真的和当年的事情有关系,你打算怎么办?”斐仪清轻轻地问他,口气里有着掩盖不住的忧虑。
  “——”展皓哲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然后我听见他低沉,但是坚决地说道,“我不会让他像林昌业那样那么容易就死去,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斐仪清也没有立刻接口,好久才再度开口,“你没有告诉林焱当年的事情么?她外公已经死了,她要是发现了——”
  “这是他们欠我的!”展皓哲冷漠而决然的打断他。
  我不敢再听下去,我靠着墙壁滑倒在地上,绝望地闭上眼睛。外界的黑暗无论如何却都比不上此时我内心的那种漆黑和冰冷。
  原来,外公的死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这一切的真相,不是我想烧就烧得掉的。母亲的死,外公的掩盖,都只是真相背后牵连的一系列阴暗的边角材料而已。
  我想到展皓哲一直以来对我的那种难以掩饰的恨意,那种无论他说多爱我也难以掩盖的恨意。我终于明白他说我欠他的真实含义,终于明白他恨不得掐死我时的心情,也终于明白他说他和我结婚开始就已经绝望的真相。因为现在,我也已经开始绝望,而我,也真的恨不得掐死他——他竟然欺骗我如此之久,竟然还信誓旦旦说外公的死和他无关。
  咸涩的泪水流入嘴里,我苦涩地舔去它,慢慢让自己平静。我不能,也不可以崩溃,我必须冷静。我最善长的就是在危难的时刻保持清醒不是么?不管怎么说,至少他爱我,不是么?
  不,我苦笑着摇头,心里的两个小人又再次开始拉锯。他真的爱我么?或者只是为了复仇而演出的另一场戏?
  不不不,我不能想!他是爱我的,我们在十八年前就已经相爱了,不是么?我不可以质疑这一点,不可以,他说过,无论如何他都爱我,我至死不可以离开他!
  外面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我木然地站起来打开书橱的门,外面已经没有任何人。我打开办公室的门,却看见秘书坐在外面吃惊的看着我,“展,展太太!刚才董事长出去的时候说没有看见您——”
  估计我脸上惨白的表情和泪痕让她住了口。
  我没有说话,径直走出办公室,我只想离开这里,我必须理清头绪,我必须好好想一想我该怎么办!
  但是我在转弯的地方,直直地撞上了一个人。
  

第十九章(3) 文 / 阳羽
面前的咖啡已经完全冷却,我捧着咖啡杯的手也冰凉如水。
  我知道天色已黑,也知道手机已经被未接来电震动到关机,甚至知道咖啡厅里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理会。
  任洁已经走了,而她的话却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回响,让我想要忘记都忘记不了。我看着咖啡上被自己的眼泪荡起的一圈圈涟漪,心如死灰。
  我猜的一点儿也不错,展皓哲果然不单是为了报恩,还为了报仇。如果说展鹏向外公施以报复的原因还不够明确,可是展皓哲却是真的和林家有深仇大恨,杀父之仇!不幸被我曾经的话一语成齑。
  他父亲,也就是纪风平,曾经是林氏的高级管理层,掌握林氏很多核心机密。但是后来,林氏卷入行贿政府官员的案件,纪风平被查出贪污公款,涉嫌诈骗房地产购买人的款项,以及行贿政府官员,之后被逮捕,当天夜里自杀在看守所里。当时的媒体有过一些报道,但很快此事就以“当事人畏罪自杀”而不了了之了。
  然而事实上,纪风平只是一个“替罪羊”。这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事实。行贿政府官员,在商场根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不过这种事情进行的很机密,一般没有人检举的话也就睁眼闭眼过去了。但是奇就奇在当年外公被人检举,而外公怀疑林氏内部有内奸。而那个时候纪风平身为外公一手提拔的林氏高层却和外公常常持不同意见,早就已经引起了外公的猜忌。而这件事情一爆发,无论是否纪风平所指使,外公第一个必然怀疑到他,并想借此机会将其铲除。因此,纪风平被栽赃。
  但如果仅仅如此也不算什么,只是纪风平的死非常可疑。纪风平被逮捕的时候还非常镇静,坚信自己一定会被无罪开释,并且和家人说好会很快相见,因此他的自杀就显得异常不合情理。
  所以很显然,展皓哲认为他父亲是被谋杀的,而谋杀他的人势必是林家的人,且最有可能的人就是我外公!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的晚餐时间到了,不知道您是不是想用餐?”咖啡厅的小弟非常谨慎的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我吸吸鼻子,用手背胡乱的抹掉脸上又要掉下来的眼泪,摇了摇头,站起来离开座位,往门口走。刚走到门口,就被小弟又拉住,“对不起,小姐,您的包!”我茫然地接过皮包,刚转身,小弟匆忙帮我打开门,才避免了我一头撞上去的惨况。

  我呼出一口气,稍稍定了定神,走了出去。迎面而来的细雨让我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天空,只见细密如网状的雨丝从天而降,又被风吹的纷纷扬扬,不痛不痒地洒落在行人身上。
  低下头,我把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里,沿着屋檐慢慢地走。刚才任洁说的话再次全数涌上心头。
  我不了解任洁为什么会告诉我真相,在隐瞒了这么久之后选择告诉我。我问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想我的语气甚至是憎恨的,我不感激她,一点儿也不感激她现在告诉我。
  她的表情告诉我她也决不是希望我感激她。她喝了一口咖啡,杯口鲜明的印下了她的唇印。我就看着她红色的唇印,听着她冷漠地说着一切让我心寒的真相。
  “Jason和PAUL并没有明确的告诉我和Fred他们吞并林氏的真实意图,但是我们不是傻子。我们虽然不了解Paul和林昌业有什么纠葛,但是Jason的事情我们都是知道的。而且一起生活这么多年,Jason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她冷笑了一下,“当他开始向淼儿献殷勤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要借殷启泰得到林氏。”
  “他不是一个多情的人,我早就告诉过你,在他心里面,除了他妹妹,所有女人都是有价值的交换物。而他放弃淼儿转向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找到更有价值的东西了,不是么?”她脸上的微笑让我想起了某种生物,眼镜蛇,美丽而冰冷。“你以为他不知道你是淼儿的姐姐么?他在来香港之前就知道,知道的清清楚楚。不管你是主动勾引还是被动接受,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把目标定在你们姐妹两个人身上。不管他最后娶了哪一个,他都伤害了你们姐妹的感情,离间了林昌业和殷启泰,当然也会给林氏造成难以抹灭的裂痕。而Paul再表现出是因为他不允许Jason娶林家的女人,你当然就会上当,认为Jason因此才一开始追求淼儿而不是你,不是么?”
  “这是他最成功的一次交易,也是他最成功的一次表演。因为这一次绝对的胜利,他绝对巩固了在展鹏心目中的地位,而Fred将永远失去他一直企盼的继承人位置。”
  后面她又说了些什么,我几乎都没有再听进去,我拼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发抖的身子,才能阻止自己不至于当着她的面失态。而任洁对我的默不作声也显得相当满意,她喝掉最后一口咖啡,非常优雅的站起来,“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去他的书房找一找,那里一定有他对你们姐妹的调查报告。哦,顺便说一句,这杯咖啡我请了!”她潇洒地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十章(1) 文 / 阳羽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雨并不大,但越来越密,仿佛我的心情,纠结如一团乱麻。
  我渐渐明了任洁对我说这些事情的心情。她爱展皓哲,深深爱着他,爱到已经无法再忍受有任何女人呆在他身边。无论他爱我还是恨我,她都已经不能再忍受,也不愿再忍受。特别是现在他已经完全得到一切的时候,她也没有必要再忍受了。
  至于我,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去掌控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爱或不爱,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恨我们林家,真真切切地恨。那种恨,绝对不是简单的儿女之情就可以消除的。
  之前他让我给他一个月时间的时候,其实无非是在拖延我发现真相的时间。他一直在骗我,他从来没有为了我放弃过什么。
  而现在,我甚至还听清楚,他下一步会对付我父亲。任洁并没有提及我父亲的事情,但是我猜也猜得出来,展皓哲怀疑我父亲和他父亲的死也有关系,他一定认为动手栽赃陷害的人就是我父亲。
  不过,我有些不同想法。如果父亲因为握有外公的把柄,而外公一直姑息他那么久,如何会让父亲再次插手这种机密事件?除非,有两种可能。一是外公想要借此铲除父亲,却不料被父亲背手一刀,再次被挟制;一种就是这本来就是父亲的计划,想以此扳倒外公,却被外公找了纪风平做替罪羊。但是无论哪一种,看来他们两个人都和纪风平的死脱不了干系。
  我的胃又开始痛。外公已经死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淼儿和父亲,我已经没有亲人。就算我再不爱我的父亲,我也很难眼睁睁看着他和外公一样被逼死。可是,自身难保的我,还能如何?展皓哲用婚姻牵绊住我,就像任洁说的,这是他最成功的一次交易。是的,非常成功,直到现在,我还是因为爱他而心痛,就算知道他欺骗了我,我还是不能够恨他。将近二十年的感情,你让我如何说放就放?
  “嘀叭——”
  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惊动了我,我还没回神,已经被人用力的扯回去,而一辆小卡车从我的左边飞掠而过。
  “你究竟在干什么?”又惊又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大叫。
  我转头看向那个救了我一命的人,万种无奈和酸涩,以及左臂的疼痛就在看见他的一刹那全数崩溃。
  “好了,小焱,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究竟怎么回事?”
  坐在张世杰的车子里,我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理智逐渐回复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又犯错了,如果这种状况被展家的人看到,我无疑又多了一条罪状,而且会给张世杰带来不必要甚至是灭顶之灾。

  现在的展皓哲,很防备我。我虽然不了解他和展鹏的下一个计划是什么,但从他们甚至打算放弃林氏股份这一点来看,他们一定对林氏已经做了什么手脚,上次的“洗黑钱”事件应该只是第一步。而一旦他清楚我知道他要报复父亲,再发现我和张世杰仍然有往来,那么他一定会加快他们的动作,那么我就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如果我还想保住林氏或者父亲,那么我必须谨慎自己的言行。
  “没有什么!”我摇头,不打算拖张世杰下水,我说过,他对我来说,是一个再干净不过的人。
  “你别骗我!我已经跟了你很久了,从我在车子里看到你坐在那家咖啡馆里哭开始。”他捏住我的肩膀,“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的没有!”我挤出一丝笑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无牵无挂,“只是看了场电影,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外公——”我不争气的眼泪又滑落下来,但却意外地博得了张世杰的信任。
  他无语了,再次递给我一张面纸。
  我点头,“谢谢你送我回来!改天请你吃饭!”我意欲推开车门,结果被他拉住,我回望他,看见他满脸的关怀之情。我再次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如果我有事,我保证一定第一个找你!”
  得到我的保证,他终于收回手。我关上车门,目送他离去,然后叹了口气,转身走上展皓哲住的公寓前面的一个小坡。因为怕我总是触景伤情,所以在外公头七之后展皓哲就把我接回了他的公寓。而因为了解展皓哲一向忌讳我和张世杰的关系,所以张世杰停车也只停在了小坡下面,而不是公寓楼下。
  我慢慢地走着,脚步越来越慢,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公寓的27层。灯光暗着,看来他还没有回来,最近他一直很忙,我不禁松了口气。
  靠在门边,我浑身几乎虚脱,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我才重新找回力气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客厅里很黑,而我甚至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脱掉鞋,把包扔在了玄关的鞋架上,我直接往卧室走去。在经过书房的时候,我停了一下,想起了任洁的话,“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去他的书房找一找,那里一定有他对你们姐妹的调查报告。”
  我好笑的摇了摇头,何必呢?就算他当初是一箭双雕又如何?这能改变二十年前的相遇么?能改变我是林焱的事实么?
  我继续往卧室走,但是眼角的一个亮光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猛地转身,看向连接阳台的落地窗,一个黑影站在那里,一点忽明忽暗的亮光被夹在他手里,是香烟。
   

第二十章(2) 文 / 阳羽
我伸手按亮了走廊里的开关,客厅里顿时灯火通明。展皓哲站在落地窗前阴郁地注视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但是我仍然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冲他笑了笑。“天这么黑为什么不开灯?”
  他掐掉手里的香烟,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抽烟,而上一次,是他威胁我做他情妇的时候。胃再度开始抽搐。
  “这句话好像应该我来问你,天这么黑为什么才回家?”他的口气里并没有责问,但是异常轻柔的语调却让我心里有些咯噔。
  “我出去转了转!”我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转身往卧室走。
  他跟了过来,靠在门边,看着我换下湿漉漉的外套。“从中午到现在?还下着雨?”他补充了一句,“我听我的秘书说,你来找过我。”
  我背对着他闭了闭眼,该死,他的秘书一定非常奇怪我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我继续手里的动作,一边试图转移话题,“呃,是,你的秘书,看起来很能干!不过,她没有我想象中的漂亮。我以为,你的秘书都和任洁一样美丽。”
  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我,我忍不住僵直了身体,但是他的语气还是很轻柔,“除了你,任何女人在我眼里,都只是长着两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而已。”动听的话从他嘴里出来,但是我没有任何喜悦。
  不过我仍然笑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挣脱他的臂膀,“你吃过晚饭了么?”
  “没有!”他松开手,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我,“你呢?”
  “我也没有!不如一起出去吃饭?”我急于想要避开这种让我窒息的环境,单独两个人让我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吃饭?你的胃不痛么?”他把目光移到我无意识放置在胃部的手上。
  我垂下眼帘,“我去看了场电影,所以忘记了。”
  “一个人?”他语气不变。
  我抬眼看他,他的表情讳莫如深,但是灯光下黑黝黝的眸子让我洞悉了一切。他看见了,他看见张世杰送我回来。

  胃狠狠一抽,上帝,关于张世杰,我不想再解释什么了。而每一次都让他撞见我和张世杰会面,也许是天意。老天告诉我,没有一件事情是可以隐瞒的。就像妈妈的死,外公的死,他对林氏的真正目的。很多事情不管你谋划的再天衣无缝,却抵不过老天爷偶尔的一个小玩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是老天在暗示我,是该摊牌的时候了,不必,也不需再浪费心力去勉强什么。
  我捂着胃坐倒在床边,“够了,够了!你不用再演戏,我也不想再演戏!我没有去看电影,不过我也不是去见张世杰,我只是一个人在路上碰见了他,而他送我回来而已!”
  他没有吭声,只是看着我。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好了!”我抬头看向他,不再刻意伪装自己。
  他的下巴抽动了一下,然后涩涩地开口,“不,我不想问什么。”他突兀地笑了一下,但是笑意并没有传达到他的眼睛,黑漆漆的眸子显示出他说的不是真心话。但他这种刻意忍耐的模样却莫名让我之前逐渐竖起的心墙有了瞬间的动摇。我盯着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要说什么。
  “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所以我听见刘秘书说你来找过我,我立刻就回来了。但是你没有回家,手机也不接。”他的口气隐含着苦涩和担忧,却依旧不带丝毫的责备。
  这是第一次,他看见我和张世杰在一起,没有任何反弹。我的心意在进一步动摇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些疑虑。确实,任洁的话对我来说有很大的冲击,而他坚定的报仇信念也对我有很大的打击。我在想要相信他的同时,却总是会怀疑他对我的忍耐是不是只是一种遮掩。而这种心情,让我异常矛盾和痛苦。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他蹲下来,和我的眼睛平视。“我最近太忙,所以没能注意到你的心情。但是再一个礼拜,我们就离开这里了,你不要不高兴。”
  “嗯!”我抿了抿嘴,眼神避开他的视线,胸口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凑近我,吻了我一下,我没有回避,但是下意识的浑身紧绷出卖了我。他的嘴停在我的嘴边,然后他的肌肉也开始绷紧,一种紧张感弥漫在我们之间几乎没有缝隙的间距中。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乌黑的眼眸,我终于知道我无法再隐瞒,我已经不能判断他对我的感情,不管是任洁的话影响了我还是别的什么,我已经趋于崩溃,我很清楚这一次,就算我的意志再坚定,我也做不到了。太多的真相我已经不堪重负。


第二十章(3) 文 / 阳羽
我很艰难地开了口,“我中午去找过你,你已经听说了,那么想必你也听你的秘书说了我在你走以后从你的办公室里走出去的事情?”
  他表情未变,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其实你不知道外公的办公室里面有一个暗格,我为了避开你父亲所以凑巧躲在了里面。”
  有一秒钟他大约没有反应过来,但紧接着他的脸色大变。
  我不等他说什么,再度开口,“很不幸,或者说很幸运的我听到了一些我不该,却又应该知道的事情。所以,我现在已经很清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
  几乎是立刻,他伸手捉住我,脸上的表情因为用力而有些扭曲,“不管你听到什么,这些都和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任何关系!”
  “呵呵呵!”我看着他轻笑了起来,而这笑可能刺伤了他,他的手握成了拳旋即又松开。
  “你笑什么?”他扫视着我的脸,语速急切。
  我止住笑,轻轻地摇头,“你不明白么?不重要了,这已经不重要了!”
  “那重要的是什么?”他低吼,脸上有着不甘心的愤怒。
  “重要的是,”一丝酸楚涌上我的鼻尖,“我们扯平了,我不欠你的了!”
  “什么扯平?你在说什么?”他开始摇晃我的肩,“你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不是我外公害死了你父亲,现在他都已经死了,而且林氏也归你们了!我们林家不欠你的了。所以,”我吐出一口气,一个念头在我心里缓缓成形,并且牢牢盘踞,再也剔除不了。
  “所以什么?”他怒吼,慌乱在他脸上一览无余,“我不准你动任何念头,不准!你听到没有?”
  “你说对了——”
  话还未完全出口,他猛地吻住我,坚决地封住我尚未出口的话。双手用劲抱住我,不让我挣脱。直到我的眼泪流到两个人的嘴里,他才松开我。
  但是他的脸上有种凶狠的表情。不给我张口的机会,他抢先大吼,“决不,我决不会允许!你答应过,我们死也要在一起。”他用力捏紧我,我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他仍然不肯松手。
  “但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来找我报仇的。”我痛苦得闭上眼低语。
  “我不是找你报仇!”他大叫。
  “都一样!”我睁开眼瞪着他大叫,然后,空气中一片静默,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大口大口的呼气声。
  好久,他慢慢放松了他的手劲,但只是一会儿,他再度用劲捏紧我,“不,我们没有扯平,永远不会扯平!你永远欠我的,还不清的!”

  我楞住,不明白他还想怎么样?
  他突然站起来,走出去。我听见他走进隔壁书房,然后再度走回房间,把手里拿的东西递给我。我莫名地接过来,是一本相册。
  我不明所以的打开,然后我呆住了,相册里全部是一个女孩子的照片,从小婴儿到少女。非常非常白皙、美丽而且脆弱的一个女孩子。是的,脆弱!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给我的感觉就是有些神经质而脆弱。
  我很快猜出这是月玫!因为她长得有些像展皓哲,而且非常欧化,小时候的照片尤其像个洋娃娃,有些偏黄的头发卷卷的,长长的眼睫毛就像个天使,而脸上的表情可爱到了极点,那双大大的眼睛明眸善睐,清澈动人。但是少女时期的照片,则真的像余放亭形容过的,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子!袅袅婷婷,温婉动人,白皙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可是最引起我注意的却是她脸上那种仿佛受惊的表情,还有眼睛里的神色就像是——余放亭怎么形容的,空灵缥缈?不,我感觉更像是空洞,没有灵魂!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我震惊至极。而当我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时,我打了个寒战。
  照片里的女孩子披头散发,穿着一件像麻袋一样的白衣服,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就像,就像是吃了迷幻药之后的痴呆,对,是痴呆!如果不是这张相册里全都是月玫,我绝对不会认为这是她!
  我惊恐地抬头看向展皓哲,他脸上冰冷的表情背后那种强烈的痛苦有力地击中了我的心脏,一种恐惧令我胸口剧烈的绞痛起来。我甚至不敢开口问什么。而他仿佛洞悉了我的心思,“这就是我的妹妹!拜林家所赐!”
  我的眼泪无法克制,我的胸口紧窒地快要崩裂。
  “她和你一样的年纪。但是,她在精神病医院里住了十几年。”他的语气此时此刻听来是如此残忍。“你们林家不肯放过一个已经是冤死的人。他们明知道我爸爸是被栽赃的,害死他不够,还要人上门来讨债。如果不是我父亲出手相助,我妹妹已经被卖掉。而她那时候才只有6岁!但是就算救回来又怎么样,一个小女孩,已经被折磨成半疯半痴呆。这十几年,也许这辈子,她都只能这样度过了。而我母亲,也因此一病不起,再也没能康复,至死,她都不能忘记那个人,那个上门来逼债抢走妹妹的人。而她,甚至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他伸手托起我的下巴,看着我,沙哑而痛苦的声音如利剑一般准确地刺入我的心脏,“你说,你怎么还我?你要怎样才能和我扯平?”  


第二十一章(1) 文 / 阳羽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我仿佛一直在梦中,又仿佛一直清醒着,但是我始终处于一种迷糊的状态。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我几乎流干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如果象《红楼梦》里的林妹妹前世是为了还那一滴露水的债而来的话,那么我想我的债就还清了。但是很不幸,我不是林妹妹,我也不是为了还那一滴露水的债。我欠了一辈子,甚至两辈子也还不清的债!即使那不是我欠的,但是,展皓哲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父债子还,这辈子,他是要我还定了。
  我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发疯,但是很不幸,我没有,我很正常,我仍然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种痛苦,那种无望、无助、无边无际的绝望的痛苦。
  我多么希望我们从来没有相遇过。多么希望!如果只是仇人,我会轻轻松松的站在他的对面,身为林家人,我甚至可以抛弃掉所谓的负疚感和罪恶感,只站在我自己的立场,和他对抗。但是很不幸,我爱他。
  因为我爱他,所以也终于能够明白展皓哲曾经那种绝望的情绪。因为我越是爱他,我就越是对外公的死感到痛苦。同时,我背负上了的还有那无穷无尽的负疚感。对他的,对他妹妹的,对他父亲的,对他母亲的,还有,对外公的。
  我害怕和展皓哲说话。不是恼怒不是气愤,只是不知道也无法和他说什么。我们曾是一对最亲密的人,但是现在,我却连看他一眼都害怕。我自知没有办法阻止他,也没有立场阻止他,但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林氏和父亲毁灭,我也同样做不到。尽管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我才是应该要感到内疚的那一方,所以,我应该象无数电影、小说里面演的那样,我必须放开心胸,我应该委曲求全,甚而用爱感化他,或者承受一切他加诸于我身上的报复。但是,我就是做不到。我自认也许是我不够善良,但是既然是他不愿意放我走,既然他选择了和我痛苦得纠缠在一起,那么,我目前能作到的也就只有这样。
  白天,他去上班,我在房子里像个游魂一样晃来晃去,完全无视他请来的照顾我,或者说看着我的人。晚上,他强制性的拥我入怀,但是我整夜整夜不能真正入睡,一旦合上眼睛,我就会做恶梦。母亲的脸,外公的脸,还有,月玫的脸。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无法入睡。无论展皓哲多么紧得抱住我,我却始终觉得很冷,无论他对我不停地说多少话,我也不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直到我们当初立定的半个月期限之前的两天,我在他的书房里面看见了我的手帕,他收在书柜里的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装饰盒里的一块手帕,和任洁提到过的我与淼儿的调查报告放在一起的丝质手帕,我才终于对自己承认,我是真的被彻底打败了。任洁说的太好了,这是他最成功、最完美的一次胜利,一次交易!
  因为这块手帕不是将近二十年前的那一条,而是他和淼儿订婚的那天晚上,我用来给安定国擦血的那一条。我顿时明白,他从那天晚上就已经知道我是“喵喵”,但是他却告诉我说他那时没有认出我。他撒谎!
  谎言这个东西,就像雪球,越滚越大。当你说了一个谎,你就必须说无数个谎去圆它。但是问题是,说到后来,你常常会忘记了究竟第一个谎是什么,你的初衷又是什么?而旁人,更加弄不清楚你究竟是为了遮掩什么?
  所以,当我看见那条手帕的时候,我知道,我们之间彻底完了。因为,我发现我竟然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我的心竟然是麻木的,再也没有了那种第一次发现他撒谎时的疼痛感,就好像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预料到——他既然可以对我说一个谎,那么很有可能他从头就在说谎。
  想到这里,说不清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我所有的痛苦、负罪和内疚仿佛都在一瞬间减轻了。某种东西重新回注进我体内。
  我轻轻地把东西放回装饰盒,把每样东西都摆整齐,就像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样。然后,我走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看着我的那个阿姨一直在房子里走来走去打扫着,但是我知道她在看我,我知道她在奇怪为什么我不再像个游魂,我也知道她会等我一转身就去打电话。所以,我把包放好以后就出了门,并且告诉她我回家一趟,给她足够的时间去通知展皓哲。
  而我自己,出了门就开始打电话给方律师,再打电话给雅兴。
  

第二十一章(2) 文 / 阳羽
回到外公的房子,家里空荡荡的只有林伯。他还是那么忠心耿耿地照看着这幢房子,看见我,他非常高兴,“大小姐,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是么?”我淡淡的笑,然后示意他坐下,“林伯,我有话和你说。”
  他有些局促,可能这是第一次我这么正式地和他交谈,以往,我总是像个小女孩儿对待爷爷一样对待他。
  我低头看了下表,然后吸了口气,“我没有太多时间,所以长话短说。”
  “大小姐您直说。”他诚恳的表情一如对待外公。
  “您还记得十八年前外公手下有一个叫纪风平的人么?”
  林伯证实了我所有的猜测,包括我对父亲的猜测。我才终于了解了外公和父亲之间的对立,以及纪风平的一切。如果不是我已经自己发现了这么多,我估计林伯依旧不会告诉我,因为他对外公太过忠诚,而对我,也太过保护。所以,关于外公和展鹏之间的恩怨,他依旧不愿提及,只是让我遵循外公的遗言,离开展家。
  父亲和纪风平当年都是外公手下的得力干将,而他们二人曾是多年好友。外公早年创业时曾经有过一些不法勾当,纪风平和父亲都是知情的人。而纪风平这个人生性耿直而且有些书呆子气,因此渐渐与外公立场不一,而我父亲则一直表现得站在外公一边,等到父亲娶了我妈妈,他们二人也逐渐不和。
  但是,我父母婚后并不是特别和睦,因为外公逐渐发现父亲狼子野心。但因为母亲爱父亲,婚后甚至就把所有的股份都给了父亲,所以外公尽管对父亲有所不满,但考虑到林氏全局,以及父亲直到自己太多秘密,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母亲去世,外公和父亲之间的矛盾就逐渐加剧,但二人互相胁持,外公虽然一直处心积虑要想办法铲除父亲,却苦于没有机会。

  直到那个行贿政府官员案件爆发,外公怀疑有人告密,而最大的嫌疑就是纪风平和父亲。但考虑到铲除父亲还不是时候,同时纪风平此时风头却已经越来越大,因此外公就采取了一箭双雕之计,指使父亲栽赃给纪风平,一方面铲除纪风平,一方面堵住父亲的嘴。而纪风平被关进看守所之后,因为他知道的秘密实在太多,所以外公默许了父亲谋害纪风平。事后外公派人暗中调查,发现告密的其实是父亲,父亲本意也是一箭双雕,借此铲除外公或者纪风平。于是两个老谋深算的人因为有了谋害纪风平这同一个秘密,所以再次以此互相胁持,“和平”了将近二十年,直到展皓哲的出现,才又引爆了两人之间的争斗。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展皓哲竟然是纪风平的儿子。
  我转向下一个目的地,是父亲家。很幸运,淼儿和王怡都不在。
  父亲看见我,很惊喜,招呼我坐下的同时道,“我正好要找你。”
  “我不能呆太久,您有话不妨直说。”我看看时间,离我出门的时候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他怔了怔,随即咧开了笑容,“你的性格倒是变了不少。”
  我直视他,“那是因为你一直都并不太关注我。”
  他再度怔了怔,然后讪讪地道,“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听说展皓哲的父亲和你外公的死有关系。”
  我看着他,没有接口,但是心里却浮现一抹淡淡的凄凉。我明白他的用意,他想利用这件事离间我和展皓哲,只是他不知道他自己也已经成了下一个目标。可悲的是,我已经无能为力,我既不可能帮展皓哲来对付他,又不能告诉他事实真相以致让他对展皓哲做出什么事情。我太了解他们,这两个人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角色。我除了提醒,别无他法。
  “爸爸,放弃林氏吧!”我幽幽的开口,目光没有离开他的脸孔。他的神色微微一变,但是他控制的相当好。我没有给他机会开口,“您已经有足够的钱,完全可以另起门户。退一万步说,您没有儿子,只要将来淼儿婚姻幸福,您所求又有什么呢?不是我不帮您,实在是,我帮不了您。我已经打算放弃林氏。”
  他看着我,嘴角的肌肉抖了抖,然后一丝不自然的笑浮现,“你在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可求的?”
  “没有最好!”我站起来,“我今天是来和您道别的,我很快会离开这里,短期内不会回来了。作为女儿,我最后真心诚意的说一次,不管Essorer要不要林氏,您都放弃吧!”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我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但是感觉背后始终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注视着我。
  回家的路上,我去了一趟药店。
  回到公寓,不出我所料,展皓哲已经回来。早上他说要去郊区,可我离开三个小时不到他就已经赶回来,可想而知,那个阿姨还真是尽责啊。
  看见我进门,他脸上的表情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而我,也许因为决心已下,面对他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我放下包和车钥匙,随口问道。
  

第二十一章(3) 文 / 阳羽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久没有主动和他说话,他很吃惊,随即走近我,伸手抱我。我没有躲闪,任他抱住,这一举动再次让他吃惊。“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难道我应该永远沉浸在那种一辈子也不可能有结果的绝望情绪中么?”
  “但……”他推开我一点点,眼睛在我的脸上逡巡,直到看见我嘴角的微笑,他收了声。
  我挣脱他的怀抱,脱下外套,走进厨房倒水,“饿死了,有什么吃的么?”
  “去外面吃吧,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让阿姨走了。”他靠在墙边,看着我。
  我想了想,摇头道,“我想起来,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好像从来没有做饭给你吃过哦?”
  他又楞了一下,然后走近我又抱住我,语气有些迟疑,“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我嘴角的弧度再上扬了一些,“你不是答应过我,后天就离开这里么?”
  “是。”他答道。
  “所以,我刚刚去了外公家和我爸爸那里,向他们道别。”我抬头看他,他眼里的神色有丝怀疑,我反手抱住他的腰,“我决定了,我会补偿你,替他们补偿你。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管。”
  他定定地盯着我的眼睛,我也定定地回视他。良久,他眼里的那抹怀疑终于渐渐退去,然后他涩涩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很抱歉——”
  “嘘——”我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不用说抱歉。”因为,我们之间,终究是我欠他多一点。但是这句话,我不会说。
  我做了一顿在我看来已经是非常丰盛的大餐,点上了蜡烛,倒了红酒。不过酒是喝了,但是饭,几乎没有动。因为我勾引了他。
  其实,就算在我以前故意勾引他的时候,我都没有真正采取过身体上的主动。但是这一次,确实是我采取了主动。

  我们从白天缠绵到夜里,再从夜里缠绵到凌晨,从餐厅到客厅,再从客厅到卧室。我放弃了所有女人的矜持,放弃了所有以前持有的保守观念,凡是我所知晓的所有可以有的姿势和动作全都用上了。直到他气息急促地抱着我,声音嘶哑地说着“你这个小妖精,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手上。”
  “不会的。”我无力地笑笑,趴在他胸口,汗滴在他身上,“你会长命百岁。”
  我慢慢起身,套上睡袍,“我很渴,想喝点儿水,你呢?”
  “唔——”他翻身趴在床上,看着我,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难得你今天精神这么好。”
  我没有回应,走出卧室,拿起我先前放在玄关的包,拿出一包在药店买的药粉。然后走进厨房,在水里加了进去。小心地摇匀了之后,我拿起杯子走进卧室,递给他。
  他已经有些睡眼朦胧,接过杯子之后完全没有怀疑地喝了大半。然后向我伸出手,把我拉到床上,我合眼在他怀里躺着,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地,他均匀的鼻息一起一伏,这一次,他终于比我先睡着……
  当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在睡梦中,表情像个婴儿一样无辜。因为汗水而微湿的刘海向上翻起,我低头将唇印在那道浅浅的疤痕上,低声呓语,“再见!”
  将一份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和财产让渡书放在床头柜上,我拿着行李离开……

  初到香港的时候,我不是很适应这里。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申请到一个学习心理学的学校,我并没有打算来这里。离开S城的时候,为了不被找到,我办了去法国的签证,并且换了买了机票、换了登记卡,但却没有登机。之后我去了深圳,在那里住了两个星期,一边联系几所国外的学校,然后到了香港。
  一个多月后,我渐渐开始习惯了香港的生活,包括干热的天气、陌生的语言和淡淡的忧愁。远离半个中国的人和事,我早已不去关注,慢慢地学着遗忘。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包括雅兴在内。因为以她和斐仪清的关系,难保她不会说漏嘴。
  我在一所大学申请到了一个学习心理学的专业,一方面我以前就很喜欢,另一方面总要做点儿什么让自己不会总是有机会想七想八。归功于大学时代的独立生活,我一个人也很习惯。白天上课,晚上在一家餐厅打几个小时的工,加上以前的积蓄和外公留给我的唯一没有转给展皓哲的信托基金,在生活上倒也没有任何压力。
  天气渐渐暖和,本来就不太冷的香港,穿一件衬衫外面加一件早晚穿的外套就已经足够御寒了。但是,当我在晚上11点回家的路上,在一个不算太亮的路灯下,看见一份丢在地上的报纸时,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报纸上很大的印着爸爸的照片,他苍老了很多,被很多记者包围着,标题是“林氏集团数月内几度易主,前任董事殷启泰涉毒导致股价暴跌!”


第二十二章(1) 文 / 阳羽
尽管我早已告诉自己不会再去管,但终于还是忍不住跑到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张报纸。文章内容很详尽,将我离开后林氏两个月来的动静描述地非常清楚,外加一些所谓内幕八卦消息。我越看越心惊。
  我走后不到一周,展皓哲将林氏15%的股份卖予我父亲。
  之后一周后,父亲成为林氏董事长。
  再一周,展皓哲对外宣布和我离婚。
  一个月前开始,谣传林氏经营的娱乐场所里有人贩卖摇头丸,之后断断续续有负面新闻传出。
  直至三天前,警方接到线报,在突击检查林氏的连锁饭店时,在一家五星级饭店的高级套房里查获毒品100克。
  这一次,远比之前的“洗黑钱”更糟糕,因为那只是谣传,而且和外公直接有关的证据并不太多。但父亲接任后,林氏的帐户上就开始有多笔不明资金的进出,而且那间套房就是父亲平时休息的时候用的。何况,100克的数量已经可以判死刑。
  对于父亲被“邀请”去警察局协助调查,之后被保释候审文章倒没有做太多笔墨,但是对于展皓哲和我的关系文章却做了诸多揣测。包括外界对我们离婚的各种议论,其中有猜测我不能生育的,还有就是认为当初我们奉子成婚的时候我怀孕就是假的。而这一切揣测都是以展皓哲将林氏经营权让予我父亲为基础的,而最关键的则是他宣布和我离婚之后不到两周,他再度向淼儿求婚!
  看到这里,我震惊地几乎要尖叫。父亲的这种结果,甚至更糟的结果我都想过,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展皓哲会再向淼儿求婚。我不敢去猜测他的动机和意图。但是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淼儿再次拽进这桩阴谋?我并不在乎他爱不爱我,可是我在乎淼儿。我已经伤害过她一次,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就算展皓哲爱她,这次也会尸骨无存,像我一样!而以她的单纯,我怀疑她能不能活下去。
  我缩在自己租来的单人公寓的沙发里坐了几乎一夜。思来想去之后,我终于还是拨通了淼儿的手机。

  好久才有人接电话,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个男声,而且是异常熟悉的声音。“喂!”
  我条件反射地立刻切断了电话,心脏跳动的几乎要蹦出喉咙口。是展皓哲!我完全没有想到在凌晨四点,他竟然会接淼儿的电话。看来,这个电话是不能再打了。
  我想了一会儿,给雅兴拨了一个电话,她的口气极为不好地接起电话,想当然了,凌晨四点。但在听见我的声音之后,她尖叫地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小焱!”
  “是我!”我把话筒拿远了才避开她的火力轰炸,等她平静下来我才继续说,“你现在是一个人吧!”
  “对!但是你究竟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前一阵子展皓哲几乎要把我逼疯了。他派人监视我,随便我怎么说我不知道你的消息,他都不相信!上帝,你究竟在哪里?我老哥也快要发疯了。”听得出她的睡意已经全消。“还有,你知不知道林氏出大事了!展皓哲那个疯子还快要和淼儿结婚了!”
  她一连串的话向开机关枪一样扫射进我的耳朵,如果不是我已经知道这些,恐怕我也会因为她的语速而云里雾里。
  “我知道!”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我的平静成功地制止了她的聒噪。她一下子沉默了,好久电话那头又传来她的声音,“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她,“你不妨去问问斐仪清。”之所以现在我才这么说,是因为我猜测以父亲的小心和谨慎,会被展皓哲轻易蒙骗而走到这一步,和已经身为财务总监的斐仪清绝对有很大的关系。从斐仪清的地位来看,展皓哲在林氏埋下眼线早已非一日两日,而且决不止斐仪清一人,以前外公身边一定也有。而今事已至此,想必斐仪清的身份也会很快暴露。不如先让雅心知道。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果然雅心再次大叫。
  “他会告诉你的。”我把话题转回本意,“我想让你替我劝劝淼儿。”
  “你为什么不自己劝?”她反问,“我有什么立场?”
  “既然她会答应他的求婚,她就不太可能听得进我的话。”我想起刚才的电话,他们大概都同居了,我怎么劝?
  “是啊,那她更听不进我的话了。”雅心不以为然,“而且,现在你们家已经乱成一锅,淼儿能依靠的只有展皓哲。虽然我是不清楚展皓哲这个混球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你们林氏现在股价跌成这个样子,大笔资金又被警方冻结,除了Essorer可能可以撑一把,根本没有人会管这个烂摊子,倒是想要趁火打劫的人还比较多。”
  

第二十二章(2) 文 / 阳羽
我突然心惊肉跳,我有些明白展皓哲的意图了。
  我记起他对斐仪清说过,“我不会让他像林昌业那样那么容易就死去,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且他做到这种程度,想必已经知道了爸爸谋害他父亲的真相。警方接到的线报一定就是他干的,那些毒品也无疑是栽赃,他是在重复二十年前我父亲对他父亲做的事情。虽然他不会亲自动手去谋杀我爸爸,可也一定不会只是让他坐牢这么简单,何况父亲在警方这一脉也不是没有关系的,所以,展皓哲是在处心积虑断了父亲的后路。他先以林氏股份和经营权,再以向淼儿求婚示好一步步谋求父亲的信任,并且在父亲目前最危急的关头仍然假意帮助,让父亲完全依赖他,也许他可以借此进一步搜取对父亲不利的证据。
  我可以料想,他一定会在最后关头反戈,给父亲最重也是最致命的一击。只是,那也会是对淼儿最致命的一击。
  “无论如何,你帮我劝劝她。”我恳求雅心。
  “行。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这小妮子倒是挺会讨价还价。
  “我在法国。”我撒谎。
  “少来。”她冷哼,“林大小姐,你这样就太不讲义气了。你这是对我不放心么?”
  我语塞,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和斐仪清的关系,我何必连你也瞒?”
  “就算他是展皓哲的人好了,但是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你和展皓哲有瓜葛,我是我哥这一边的。我怎么会告诉他?”她低叫。
  “我就是也不想你哥知道。”我幽幽地说道。
  她沉默了,随即说道,“好,我帮你劝淼儿,但是我不能保证有用。还有,你要和我保持联络。这是你家的电话么?”
  “是。”我回应,“谢谢你!”
  “傻瓜!”她骂了一句,然后挂断了电话。留下我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心绪不宁。

  报纸上一连几天都有刊登关于父亲涉毒一案的后续报道。因为林氏影响力颇大,加上我们姐妹的婚姻问题,所以八卦杂志尤其不会放过。倒也无意中方便了我获取信息。
  将近一周的调查下来,父亲涉毒没有最直接的证据,但是林氏股票暴跌却是无可挽回的惨重,一连几天跌停板,股价已经进入历史最低点。而资金周转不灵的传言也已经广为散布,开始谣传林氏即将倒闭。
  另一方面,展皓哲和淼儿的婚期开始摆上议事日程,但外界甚至已在揣测这次婚事究竟能否成功,会不会和上次一样半途夭折。因为这种观望心态,所以也并未对林氏的股价带来利好。
  “在发什么呆呢?”
  突然递到面前的一杯可乐让我回过神。我抬头看向来人,是和我一起分在同一个心理小组的男同学,谢家安。他也和我一起在同一个地方打工,因此下课后我经常搭他的车走。我笑笑,谢了一声接过可乐。
  “看不出你也会对八卦新闻感兴趣呢!”他调侃的说了一句,“我还以为只有我女朋友才会那么三八呢!”
  “是女人都会三八的。”我站起来,收拾书包。“你今天不是请假给女朋友过生日么?”
  “她突然说要晚一点,反正我俩定的地方离你家不远,我就顺道带你一程好了。”他很有绅士风度地拿过我的书包,大步向外走。
  “谢谢!”我倒也乐得不用挤地铁。今天我排了夜班,所以先回家一趟。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我下车和他道别,结果他竟然从准备送女朋友的那束玫瑰花中抽了一支递给我,“看你孤家寡人挺可怜的,我就充当一下好心的匿名仰慕者好了。”
  我失笑地谢谢他,然后看着他开车绝尘而去,自己握着那支玫瑰走进公寓大楼。将近一周来的低落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还向看门的保安大爷笑着说了句“情人节快乐”,引来他一阵错愕。直到跨出电梯,看见站起我门前的人,我还竟然有十几秒钟的恍神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可能因为这里和内地的温差,他手里拿着一件长风衣,领口大约因为热敞开着,原先棱角分明的脸庞因为疲惫而显得憔悴。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反应。
  “咣”地一声书包落地的声音,一下子把我惊醒。然后第一个念头就是逃!但是还不等我转身,一只手已经紧紧地扣住我。在清楚知道逃不掉了之后,我放弃了挣扎,转向他,无力地翘起我的嘴角,“好久不见!”


第二十二章(3) 文 / 阳羽
展皓哲琥珀色的眼眸里有一团火在跳跃,而我就在那团火焰中几乎要被燃烧殆尽。在我把他让进我租的房子之后,他就坐在沙发上,一直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走来走去,直到我坐在他对面,开口打破这快让我呼吸困难地处境。
  “你好么?”话一出口,我就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而也恰如其分的换来他更阴骘的注视。
  “看来你过得不错。”他的眼光瞄了一眼桌上的玫瑰,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藏的还真是好!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儿把整个地球翻过来,我请了多少个私家侦探?”他把右腿压在左腿上面,双手交叉放在右腿上,声音冰冷而尖锐,还带着些许讥讽,“我从不知道我竟然会那么傻,傻到相信你会那么容易就顺服。”
  “显然你还是不够傻,否则怎么会找到我。”我懊恼地嘀咕,“我就不该相信雅心。”
  “和雅心没有太大关系。”他的目光沉了一下,“如果你能更沉得住气,不要给淼儿打电话,我是怎么也不会找到你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把腿放下,倾身向我,“但是我没想到你能忍耐这么久。我宣布离婚,把股份卖给你爸爸,向淼儿求婚,你竟然都能不吭一声。”他直勾勾地盯着我,脸色冷硬,“林焱,算你狠!”
  我的心跳空了一拍,他做这些竟然是为了逼我现身。只是他没想到我刻意没有去关注那些事情,如果不是凑巧,我永远不会去打那个电话。该死!我在心里暗骂,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我应该在他接到电话的第二天就搬走。
  “你别妄想再逃走!”他低吼,伸手掰过我的脸直面他。“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从我身边跑掉,我就决不会只是让你父亲成为嫌疑而已。”
  我心一紧,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出我的疑虑,表情变得有些奇特,有些咬牙切齿,又有些懊恼,更多的是愤恨。“我已经掌握了他当年和你外公串通谋害我父亲,还有这些年来他干的事情的证据。如果不是为了你,”他顿了顿,“我不会让他苟延残喘到今天。”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猛然站起来,高大的身体整个俯向我,逼得我整个人被迫往后仰,才不至于碰到他的脸。他的呼吸吹在我脸上,热的让我发烧,“该死的,我输了,我放弃!到此为止!”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低到近似呢喃,嘴唇凑近我的,“他已经接近一无所有,我不会再逼他,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我从来都不是要你放弃……”我说道,但是他打断了我。
  “你不知道,当我醒来,发现你不在,发现那该死的离婚协议书还有那封信,我快要发疯!小焱,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不能……”他吻上我的唇,彻底阻止了我任何话语,“如果要因此下地狱,我们一起吧!”
  展皓哲要带我回内地,但是我不肯,因为我依然很犹豫。并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在被欺骗了数次之后,要再完全信任一个人其实很难。虽然现在我对他来说其实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而他还是要我,应该已经可以说明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只是,我从没有一刻期望过他为我放弃报仇。
  这可能是最完美的结果,但从来不是我期望的结果。因此我离开他的时候,也绝对不是怀着威胁他的念头。
  我太了解他,也了解我自己。我们两个人是同一类人,都不够善良,却又不够无情。他要我爱他,不要我恨他;而我,也要他爱我,不要他恨我。但这却构成了我们彼此最大的痛苦与矛盾所在。我们越是爱着对方,就越是绝望。然后就是无休无止地怨恨、猜忌和伤害。
  也许现在他是真的想要为了我放弃报仇,但是,若干年后呢?他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当他看见月玫的时候,他会不会憎恨自己太过心软,为了儿女私情放过仇人?如果没有月玫,我还可以假装忘记,可是活生生的月玫,也许一辈子都会这么活下去的月玫,连我都忘不了,何况是他?还有,淼儿。虽然他这么做是为了逼我现身,可是淼儿并不知道,她怎么办?她这么无辜,这么善良,凭什么仅仅因为殷启泰是她父亲就要遭受这些?
  所以,我宁可从来没有和他相遇,也不愿意受这种痛苦、内疚与自责的折磨。可是,面对他的执着,我却克制不住的又再次心软。于是,他不肯走,我则仍然念着书,打着工,过一天算一天,和他没有结果的纠缠。
  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事情终究会如何收场,如何落幕?
  只是,每件事情都必定会有一个结局,至于这个结局,是不是会脱出原来预先设定的轨道,没有人知道,却也没有人可以改变。
  
  
第二十三章(1)
我下了课往门口走,后边跟着小跑步赶上来的谢家安。他一边把外套往身上穿,一边絮絮叨叨地,“你那个帅哥今天又来接你?”
  “嗯。”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一边想着刚才上课的时候有一个电话,是S城的,但是号码不熟悉,被我掐掉了。不知道是谁?我不是很想再和那边有联系,但是,心里面总有一点不舒服。
  “我总觉得他很眼熟唉!该不会是什么名人吧?”谢家安搔搔头,“林焱,你攀上高枝了?”
  我没搭理他,这家伙人不错,就是有些三八。但是他突然拍拍我,我转头看他,却见他指着门外某一处,我顺着看过去,心里一阵咯噔。展皓哲在和一个人说话,而那个人,是任洁!
  我下意识地转身避进了旁边的教学楼,连带着被我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的谢家安也跟了进来,“怎么啦?你认识那个漂亮妞?”
  “家安,你能不能今天送我一程?”我注视着那边的两个人,说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什么问题么?”他嘀咕着,然后露出一抹促狭地笑,“哈哈,你吃醋了?”
  我没回答,拉着他往另外一个出口走去。
  我有些忐忑,根据我的经验,只要任洁出现,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更何况这次她甚至跟来香港!我不敢肯定她原本就是和展皓哲一起来的,还是自己来的。如果是前者,那么说明展皓哲又在骗我,如果是后者,那么一定出了事情。
  所以我必须避开展皓哲,好好想想。
  但是,当我被另一个人拦住的时候,我肯定,出事了!
  
  我再怎样也没有想到余放亭竟然也会出现在我面前。
  当他带着惯有的那抹从容而玩世不恭的笑容看着我时,我承认我非常无措。他通常代表展鹏,而他又一直和展皓哲不是一国的,加上这个时候找到我,全部都让我不安。
  而最让我不安的则是,谢家安似乎认识他。余放亭微微甩了甩头,之后谢家安表情怪怪的瞄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就走了。我的心一下沉到谷底。自知逃避不了,于是和他一起进了学校旁边的一家茶楼。
  “看来不管到哪里,你都能找到一个男伴呢!”刚坐定,他就调侃地说了一句,阴柔的丹凤眼被下午的阳光照得略略眯了起来。“难得Jason没有反应啊?”
  我瞪视他,“你为什么会认识谢家安?”
  “呵呵!”他笑笑,脸上的表情象只狐狸,用手敲敲茶杯,“你对我总是这么没有耐性啊!我这么没有魅力么?”
  我只是瞪着他。他细长的眼睛终于直视我,表情也由玩世不恭渐渐转向一种坚决,而这种表情我曾经在展皓哲出车祸的时候见过。我的心头一紧。
  “如果不是我,你以为Jason会找你找了这么久?”他对旁边端茶过来的小姐笑了笑,惹得那个女孩子差点儿把茶打翻。
  “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我不是询问,而是无奈的自语。
  “不止我,还有Jessica。”他干脆的回答。
  “那么,”我深吸一口气,“只是不幸让皓哲找到我,应该不会是让你千里迢迢来这里的唯一原因吧?”
  “呵呵!”他又笑,“当然不是唯一的原因。不过,对我来说也算是最重要的原因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只要可以拖Jason后腿的事情我都会乐此不疲。何况除了Essorer继承人的位置之外,”他故意停下来,邪魅的眼睛紧紧盯住我,“你是我最想得到的东西。”
  我胸口一滞,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这种直接毫不遮掩的态度。我避开他的注视,忽略他的话,哑声道,“究竟什么事?”
  “看来你是真的放弃林氏和以前的所有了,”他细长的手指在茶杯上弹了一下,“或者说Jason终于还是瞒住了你?”
  这次我没有再问,直接等他继续。
  “殷启泰涉毒的案子刚刚过去,但是他现在涉嫌十八年前谋杀一名叫纪风平的中国男子,而且这一次,Jason再次毁婚,殷淼,也就是你妹妹,”他嘴角的微笑让我不寒而栗,“昨天自杀了!”
  我手一抖,茶杯翻了,茶水流出来,渐渐蔓延整张桌子。“你撒谎!”我厉声道。
  他好整以暇地避开水渍,双手摊开耸耸肩,“你觉得我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撒谎?你不妨打个电话回去问问?”
  他提醒了我,我猛然想起那个我没有接的电话。我急忙拿起包,却心慌的找不到手机,直到他把手机递给我,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抖的几乎已经拿不住任何东西。
  爸爸家里没有人接电话,我的心已经慌得像是要跳出喉咙口。我打给雅心,她听到我得声音时拼命大叫,“你怎么不接电话?我找不到你快要急死了!你知不知道淼儿自杀……”
  我没能再听下去,手机从我手里滑落,脑海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第二十三章(2)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看见我进门,展皓哲明显松了口气,略带愠怒的问我,“你到哪儿去了?”
  我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竟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我问道,“我没有看见你,以为你没来接我。”
  “怎么会——”他顿住,大概想起了什么,“可能是我晚了一点。算了,我们出去吃晚饭吧。”
  我的心里仿佛被针刺过,隐隐的抽痛。他还想瞒我。
  当他的手揽住我准备出门时,我竟然吐了出来。
  他着急地拍着我的背,直到我把所有可以吐的东西都吐光,才到厨房里倒了一杯水给我,“你怎么了?”
  我虚弱的摇头,“我不想吃饭了,我想睡一会儿。”
  他逡巡着我的脸,突然眸光一沉,“你听说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胸口的刺痛却渐渐麻木。
  “你回答我!”他握住我的肩,逼我看他。他的脸色变青,眼神里有着慌乱和狼狈。我摇头。但是他不放过我,“别想骗我!我太了解你。每次你越是平静,就越是说明你心里又把我推开了。”
  我心里长叹,既然他这么了解我,为什么就是不能放开我呢?想到这里,我推开他,无力地低叫,“是!你太了解我了。可是你了解我的感受么?无论我再怎么痛,可是都没有立场去埋怨指责你。你知道我快要疯了么?你可以骗我一次两次,可是你打算骗我一辈子么?你不想让我恨你,但是你正在逼我恨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似乎完全不能相信他的耳朵,他再度试图抱我,我阻挡他,“求求你,放了我。淼儿也死了,爸爸也一定不会再翻身了,我已经不再欠你了,不再了!”
  空气中一阵静默,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眼睛里充满了痛苦而压抑的神情,好久好久,他声音嘶哑的说道,“无论你信不信,这次的事情真的和我无关。还有,淼儿没有死。”
  我低头,“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他猛地一把拽起我,逼我看向他,他的眼神带了抹狂乱的凶狠,“就是说,淼儿没有死,你仍然欠我的,你还不清,你就不能离开我。”

  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把刀在一点点凌迟我的心。我甩脱他,向后退,却撞到了餐桌,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最后强自支撑的情绪彻底崩溃,眼泪如大雨一般倾泻而下。我打开他试图扶起我的胳膊,哭叫,“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我不想再爱你了,不想再爱了!每次想到你作的事情,我就好痛,好痛,全身就像被凌迟一样那么痛!我拼了命地想要相信你,可是面对你,我真的没有办法呼吸,那种感觉比死亡更恐惧!”
  他被我崩溃的情绪吓到,半晌说不出话来。我透过被泪水迷蒙的眼帘望着他惨白的脸孔,呼吸从急促逐渐变缓,语速也渐渐变慢,我苦笑地低声道,“你明白么,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再爱你了。”
  他好像猛然醒悟一般,又抓住我,“你撒谎!你爱我的,一直都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十多年了,我从没有忘记过你,你怎么可以——”
  “你早就认出我,可是你仍然选择伤害我!”我凄厉地打断他。
  他错愕地看着我,我闭上眼,任凭泪水淋湿我的脸、我的心。我本不想戳穿他的,不想毁坏这个美丽的谎言。可是现在,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从我在你书房里看见你和淼儿订婚那晚我遗落的手帕开始,我就知道,十九年前的那个小男孩已经死了,我爱的那个男孩也已经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感觉到他愤怒的目光,但我拒绝睁眼。
  “我还是那个小男孩!”他怒吼,捉住我的手竟然有些颤抖,“为什么你不能明白我的痛苦。我那时恨透了你外公,而且父亲不许我娶他的孙女,你怎么能指望我这么容易地放下一切仇恨来娶你?可我还是娶了你,这还不够证明我有多爱你么?”
  我被他捏得几乎骨头要断裂,我睁开眼,努力克制疼痛带来的战栗。他的面容有些许扭曲,眼神几乎要穿透我。“我为你发疯,为你发狂,为你几乎背负一世不忠不孝的骂名,你还要我怎样?”
  “那就不要这么做。”我呻吟道,胸口痛得快要窒息,“不要这么痛苦,我们都不要!”
  他象被雷击中一般悚然放手,盯着我的目光有着绝望的冷漠。好久好久,他象梦呓一般低语,“如果,我还是不放呢?”
  我缓缓抬头,看着他,坚定地说,“我会死!”
  我扭头不看他,直到听见他压抑的叹息响起,随后是他低哑的声音,“如你所愿!”
  我浑身紧绷,听着他开门和关门的声音,眼泪再次象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斜而出。


第二十三章(3)
我回到了S城,雅心来接我。她告诉我父亲被人检举,警察局得到了一份匿名材料,里面控告父亲十八年前谋害纪风平。而就在父亲被拘留的同时,报纸上登出展皓哲意图再度单方面毁婚的消息。在两件事情的冲击下,林氏股价又暴跌,几乎已经快要一文不值。淼儿因此割脉自杀,幸亏被凑巧前来的张世杰及时救下,只是,她仍然昏迷着,并且也许永远不会醒过来。
  我让雅心在医院楼下等我,自己上了楼。
  站在淼儿的病房外,我放在门把上的手略略颤抖,白色的墙壁在白炽灯光下反射出一种幽蓝,映得我有些头晕目眩。我深吸了一口气,手用力向下一压,推开了门。
  淼儿静静的躺在白色的床上,一个氧气罩罩在她的鼻子上,一根管子插在她的左手背上,还有若干条细细长长的线连接着她和床边的一个电子仪器。仪器静静地发出有规律的电波声,在诺大的病房里散发出令我心悸的声音。
  我站定在她边上,俯视她的脸。她原本就白皙的脸如今苍白得有些透明,纤细的胳膊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显得益发孱弱,露在外面的手背更是连血管都看得清楚。
  如果不是覆盖在她鼻子上的氧气罩里能看得出呼吸的雾气,她这种安静的样子几乎要让我以为她已经死去。
  胸口突如其来的一种失重的空荡感觉让我俯了下来,以致于忽视了身后传来的开门声。
  等我来得及回身看的时候,一个快速而凶狠的巴掌已经打上了我的头。紧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打和歇斯底里的叫骂。
  “你这个妖精、狐狸精,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王怡的指甲划过我的脸,我的头发被她揪住,她对我吐着唾沫,踢着我。“你这个魔鬼,凶手、死丫头!你还我的女儿,还我的女儿!”
  这个场景我似乎见过,只是这一次,我完全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愿,甚至隐隐有种解脱的感觉,胸口的那种完全不能抑制的疼痛似乎在这时有了些许减弱。

  直到王怡被外面冲进来的人拉开,我才隐隐觉得脸上、头上有些火辣辣的痛。
  “小焱,你怎么不躲一躲?”雅心护住我,把我拉到王怡够不到的地方,一边匆忙地检查着我的脸和头,“上帝,她下手真狠,你的脸快要破相了!”
  “破相!”王怡尖叫着,“我恨不得杀了她!我的淼儿,我的淼儿啊——”她哭着,倒在后方拉着她的张世杰身上。
  我慢慢推开雅心,咬住唇,对张世杰说,“放开她吧!”
  “可是这又不是你的错!”雅心不平的叫着。
  我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转身往门口走去。
  靠在楼梯间的门廊上,胸口堵得闷闷的,让我呼吸困难。这一刻,我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切肤之痛,我也真真切切体会到展皓哲宁可一次又一次伤害我却仍不愿意放弃报复的心情。因为看到淼儿的那一瞬间,我仿佛也看到了那个眼神空洞的美丽女孩,看到了展皓哲面对她时的那种痛苦和绝望。
  如同此刻,我无法原谅他对淼儿这么残忍,就像他无法原谅我的外公和爸爸。我终于理解他,也再次证明我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远,远到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再交接。
  身后一双臂膀轻轻搂住了我,我抵抗了一下很快放弃,熟悉的味道让我知道是张世杰。
  他轻轻摩梭着我的头发和我的脸,冰凉的手指缓和了脸上和头上的疼痛,原本堵在胸口的那种闷闷的感觉这时候才终于得到释放,眼泪哗啦啦的淌出来,流满了他的手。
  他长叹了一声,把我揽住,静静的听着我的哭泣,直至啜泣。
  好容易止住眼泪,我挣脱他的怀抱,转头看向他,他只是用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我,眼神充满了哀伤和同情,不发一语。
  我苦笑了一下,自嘲地问他,“是不是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觉得不是我的错?你就这么喜欢我?”
  他仍然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直到我受不了地想要夺门而逃,才低沉地说道,“我有多喜欢你,你知道!”他捉住我想要离开的手,“但是,我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包容你的一切,而是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总是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不要总是以为自己很坏。小焱,”他清幽的呼唤莫名地惹得我浑身一震,“我了解你天使般的善良,如同你天使般的软弱。”


第二十四章(1)
我瞪着他,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说过我,却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刺痛我!我痛楚而失控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我不是天使!从来就不是!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忘记我做过的一切!”
  “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他拦住我,“就算没有你,也阻挡不了展皓哲报仇的决心。”
  “可是如果没有我,淼儿不会自杀!”我无助地说道,胸口再度被撕裂。我知道我和展皓哲永远无法回到过去的真正原因了,这也正是我和他不同的地方,因为他没有错,而我,却是导致这一切的关键因素。所以,他不必内疚,而我却无法原谅自己。
  “你错了!”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就算没有你,展皓哲一样可以找来另一个女人羞辱淼儿。可是相反的,正是有了你,所以他最终还是放过了你父亲。他本可以做得更绝情,他甚至可以在婚礼上羞辱淼儿,或者在婚后抛弃淼儿。”
  我愣愣的看着他,然后觉得有些可笑地问,“你是在帮展皓哲说话?”
  他再度叹了口气,“不,我是在帮你!不过,我确实是个傻瓜!”
  我低头,不让他看见我忽然涌上来的泪水,这个人啊,总是可以让我心酸至极。
  
  “原来你们在这里,害我找了好久!”雅心跑了过来。
  我匆忙擦掉眼泪,抬头对张世杰笑笑,“别担心我。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儿?”雅心诧异地拉住我。
  “去看看我爸爸。”
  雅心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照你说的,已经把你爸爸保释出来了。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展皓哲是来报仇的,而你先前知情不报,你现在去不是去找骂么?看看刚才你那个继母疯了的样子,你也疯了么?”
  我呼出一口气,“我有心理准备。”
  “那我陪你一起去!”雅心还是不太放心。
  我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理当自己解决。
  “雅心说得有道理。”张世杰拉住我的胳膊,开口道,还是我陪你去吧。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毕竟我力气大一些。”
  我不自禁得觉得有些好笑,“他毕竟是我父亲啊!”
  “可是狗急了还会跳墙呢!”雅心叫了出来,之后大约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脸红了红。
  “不管怎样,至少让我送你过去。”张世杰的声调不高但是语气很坚决。我也不再争辩,三个人一起往电梯走去。
  电梯间有很多人在排队,我们等了大约五分钟才等到电梯上来。电梯门开的时候满满的都是人,张世杰护着我和雅心不让我们被出来的人挤到,因此我的视线被他挡住并没有注意到里面出来的人。直到我们走进电梯站好,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我意外的看见门外一个人往我们来时的方向跑去,如果不是他略显颀长的身材很显眼,他那种匆忙的举动几乎不会让我联想到是他,余放亭!
  我很吃惊会在这里看见他,心里不由一慌,脑海里开始控制不住的揣测是否有人出了事情。展鹏,任洁,还是——展皓哲?
  “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是不是空气不好?”张世杰略显紧张的问话拉回了我的神思,我定定神,告诉自己,不管怎样,都和我没关系了。
  
  走出医院大门,张世杰去拿车子,雅心陪我站在台阶上等着。我漫无目的地看向前方的花坛,却不经意地又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而且是我最不想见的人,展皓哲。他的行色也很匆忙,一边往我们的方向跑过来,一边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
  我来不及多想,便拉着雅心闪到一边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直到他跑进医院,我才又拉着雅心走出来。
  “你在干嘛——喂!”雅心的话声刚响起,我就被毫无防备的被一个巨大的拉力拖住。
  我踉跄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人从身后拦腰抱起拖下台阶,耳后传来雅心的尖叫声,“放开她,放开她!”
  然后我被塞入了一辆面包车里,紧接着一个壮硕的大汉也坐了进来。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车门就被“砰”的关上,车子飞速地向前开去。
  我惊魂未定地越过这个大汉看向窗外,但车速太快,我只来得及看见雅心摔倒在台阶上正试图爬起,一边拼命向台阶下面打手势。
  我起初不明白她在干嘛,之后在听见从我这边的窗户外面传来的汽车喇叭声我才明白,张世杰开着车追了上来。
  在看见我注意到他之后,他把车窗摇了下来,对我喊着什么。但因为我这边窗户被关紧了,我完全听不见。
  “妈的,臭小子!”前面驾驶座上坐着的人骂了一句,然后猛然一扭方向盘朝张世杰撞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2)
两辆车子剧烈的撞击让我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我拼命抓住车窗上面的栏杆才没让自己撞上前面的座位。而张世杰的车子也被撞歪了方向,一下子拉在了后面。我回头望过去,看见他扭正了方向之后再度追上来。
  “妈的!”驾驶座上的人又骂了一声,踩足油门飞快向前驶去。
  我惊魂未定,但脑海里已经终于意识到——我被绑架了!
  可问题是,谁会绑架我?我根本已经分文不值。我看向身旁坐着的彪形大汉,满脸的横肉,完全不认识。
  他似乎注意到我在看他,扭头转向我,眼神凶狠,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强作镇定。背脊却已经贴上了车门。
  “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再怎么提醒自己要冷静,可我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发抖。
  “少罗嗦,否则我就打昏你!”他看向后方,野蛮的抛下一句话。
  我很合作的闭了嘴,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吓唬我。我也看向后方,张世杰仍然跟在后面。尽管他并不擅长跟踪开飞车,但幸亏他的车比我坐的这辆性能好,所以仍然能够紧紧跟着。
  “要不要干掉他?”前面的人突然对我边上的人咕哝了一声,我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结冰。
  “不要,不要!”我尖叫,“我乖乖跟你们走,别杀他!”
  “闭嘴!臭丫头!”旁边的男人狠狠瞪了我一眼,旋即对前面的人说,“不要搞事!”他想了一下,又转头看向我,命令道,“给他打电话,叫他别跟着我们,否则我就杀了他!”
  “好好好!”我连忙点头,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打给张世杰,这才发现我的手机没电了。
  大汉扔给我一个手机,我连忙拨通张世杰的电话,“喂,世杰!”
  他听见我的声音,急促地叫唤,“小焱,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赶快,赶快回去,别跟着了!”我的声音因为急促和慌张而有些结巴。
  “他们是什么人?”他叫道。
  “我也不知道——”话音未落,我的手机已经被人抢走。
  “你他妈的给我滚回去,否则我就宰了你!”男人把手机“啪”地关掉。
  我再度回头看向后方,但是张世杰仍然跟着。
  “操!”司机骂了一句,然后继续加速往前开,并且在开到三叉路口时突然拐上了转往码头的路。
  我心里一沉,觉得有些不妙。随着路越走越偏,车辆渐渐减少,除了集卡开过,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车了。
  在又一个大拐弯的地方,车子突然减速,我暗叫糟糕,果然张世杰的车子从后方刹车不及的撞了上来。但是因为我们的车子重,他的车子速度又快,所以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头撞上了驾驶盘。所幸有安全气囊,但是他还是昏了过去。
  我叫了一声,试图要打开车门,但从身后被猛击了一下,之后我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我醒来,我完全不知自己置身何处,周围的一切全变了。我睡在一张床上,房间很大很空旷,但是衣橱什么的都有,设备很齐全。我望向我左方的一扇窗户,窗户关着,但是没有拉窗帘,所以我能很清楚的看见外面黑乎乎的夜色,并且还能听见外面似乎隐隐传来水声。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是海浪声,这么说我所在的地方靠近海边。
  我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唯一庆幸的是,我没有被直接绑在床上,而只是手脚被捆了起来。看来绑我的人,认为我是个女人所以并不担心我逃走。
  不过显然他不知道身为林家继承人的我,从小外公就怕我会被人绑架,所以曾经专门找人教过我解开绳索的办法。只是我双手被绑在身后所以有些困难,必须找到工具。我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床对面的桌子的脚有些破损。
  我咬了咬牙,慢慢把身体挪到床边,然后闭眼一咬牙翻身滚到床下。还好地面铺着地毯,减缓了我坠落地面的痛苦。我很慢很慢的挪到桌边,然后非常吃力地把身体直起来靠到桌脚处,开始磨绑住我手的绳索。不知磨了多久,在我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绳子终于断了。我低声欢呼了一声,随即麻利的解开腿上的绳子,活动了一下已经麻痹的双腿,然后站起来往门口走。
  我试探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显然绑架我的这些人完全没有预料到我有可能会自己解开绳子,因此门竟然没有上锁。因为不知道门外有没有人,所以我很小心的把门拉开一条缝,并且向外张望。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条通往楼梯的走廊。
  我轻轻走出门,贴着墙壁往外走。快走到楼梯口时,我听到楼底下有说话的声音,我连忙蹲了下来,慢慢移向楼梯扶手,把自己藏在转弯的地方,往下看。


第二十四章(3)
楼下的大厅非常大,我意识到自己是置身于一个靠近海边的别墅,而且看大厅和我刚才睡得房间的布置,也不是一个废弃的别墅,那么绑架我的人想必不会如我先前想的是为了钱,当然我也已经不值钱了。可是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看向话声传来的方向,有两个男人。其中站着的一个男人面向我,我很容易就认出是那个绑架我的彪形大汉,另外一个坐着的男人则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可是他说话的声音,还有脑后梳着的一个辫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安定国!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同时却也更加不解。就算是安定国曾经对我垂涎三尺好了,可已经过了这么久,他非得用绑架的手段来得到我么?
  “安少,我们照您的意思已经把她带来了。不过路上遇到了张氏的总经理,他被撞昏了,您看怎么处理?”那名大汉的声音传上来,恭敬中带着股狠意。
  我的心跳漏了半拍,听他的口气似乎张世杰也在他们手里。
  “你们把他带回来了?”安定国很平淡地问道。
  “没有,把他扔在了码头边的那个废旧仓库里。因为不知道您的意思,又怕他太快醒过来惹麻烦,所以——”
  安定国点点头,打断了他的话,“那就随他去好了。这些钱给你,你们到乡下去避避风头,过一阵子我再打电话叫你们回来。”他随手扔给对方一个厚厚的信封,对方直接接过钱就走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用手捂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出,不过心里面的石头倒也落了地。看来张世杰的性命已经无忧了,只不过安定国绑架我的目的就更加让我不安了。
  安定国站了起来,回头往楼上望过来,我悄悄地往后挪了挪,手里捏了一把冷汗。如果这时候他上楼来,马上就会发现我。而我不知道这幢房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房子周围的情况我也完全不清楚,逃跑似乎有些困难。我的脑海里迅速转过各种可能性,最后决定如果他打算上楼,我最好立刻返回房间装成昏迷的样子,然后伺机打昏他再逃跑。
  不过所幸安定国想了一会儿,又坐下来开始打电话。我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然后预备轻手轻脚地退回房间,在房间里寻找可以作为防身武器的东西。但楼下传来的安定国的声音却让我震惊地停住了动作。
  “展总,你好啊!”安定国的声音不大,但是他这种笑笑的口气让我想起了上次他给我寄照片时的口气。
  我的胃有些抽紧,渐渐有些猜想到他绑架我的原因。是的,原因,但不是目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猜到他想利用我威胁展皓哲,但却还是不明白他想得到什么。而不管怎样,我已经和展皓哲撇清了关系,我再也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尤其是再欠他什么。
  不知道展皓哲在那头说了什么,安定国低声而有些尖锐地笑了起来,“展总真是快人快语,那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他的笑声突然止住,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只要你晚上十点一个人带着所有的资料到**路**号来,我自然会告诉你我要什么!”

  说完他把电话一挂,我迅速地在不弄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退回房间,然后拿起触目所及的第一样东西——桌子上的一盏灯,静静的站在门后等着安定国。
  远远地传来脚步上楼梯的声音,我的胃扭成一团,握着台灯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我仍然不知道他问展皓哲要的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期待展皓哲用任何东西来交换我,不管是不愿意欠他,还是不愿意他发生危险,总之,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可能的交集。所以,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自救。
  脚步声渐渐地走进,最终停在了我这间房间外面,我屏住呼吸,盯着门把手慢慢旋转,门被慢慢推开。我在心里默数“一,二,三——”然后举起台灯就往走进来的人身上砸去——
  “妈的!”
  但是我计算的显然还不够精准,台灯没能如愿砸到安定国的头,而只是砸到他的肩膀。他吃痛骂了一句,但还是避开了我,然后一把踢飞了我手里的台灯,并且扭住我的手把我甩到一边。
  我肩膀撞到墙上,那种痛感几乎要让我大叫出身。但还不等我转身逃走,他已经再度抓住我,把我拖向房间中央的床。
  “放开我!”我尖叫,但是毫无抵抗的力量。他看似不强壮的身体,实际上手劲大得出奇。
  “看不出林大小姐总是可以让我吃惊啊!”安定国把我扔到床上,然后一把扯断床头的台灯线,把我的双手再度绑起来。这一次,他绑的明显紧了很多,加上我的挣扎,电线几乎陷入我手腕上的肉里,疼痛异常。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瞪着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让自己不至于因为恐慌和愤怒而失去思考的能力。既然已经逃不了,那么至少也要知道为什么。
  

第二十五章(1)
“想干什么?”他邪气的一笑,脸俯下来贴近我,“我早就说过我要追求你不是么?”
  “追求?”我把脸一偏避开他的靠近,“你这样算是追求么的新方式么?”
  “呵呵!”他又笑,在我的侧脸上亲了一下,“当然!我很快就会放了你的,你放心!等展总,不,应该说是你的丈夫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自然会放了你!”
  我感到一阵恶心,因为他的口水。我说过我有某种洁癖,受不了陌生人尤其是男人碰我。但是我强自忍下那种翻腾的不适感,不想惹恼他。“难道你不知道他现在只是我的前夫而已么?他不会和你做交易的。”
  “不不不!”他摇摇头,一边捡起床边刚刚被我解开扔掉的绳子,然后继续捆我,但是这次他把我的双手栓在了床架上。“林大小姐,你也太低估自己的地位了!”他说着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然后看着我,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我的胃开始进一步抽筋,他看着我的那种眼神就好像狼看着羊。我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因为拜外公所赐,我学过面对可能的危机时要注意的问题。比如面对劫色之徒,就绝对不能流露出害怕,否则会让对方更加兴奋。我继续说话,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不了解展皓哲,他绝对不会做没有价值的交易!我们已经离婚了,而且我所有的股份都给了他——”
  他打断我,双眼开始在我身上浏览,那种眼光让我觉得自己的衣服好像在被他一件件剥光,不安在心里逐渐升级。“我想你搞错了,我不是和他做交易!你以为,像你这么娇滴滴的美女,我会舍得用你和他做交易么?”
  我一愣,回想之前我听到的电话,难道他不是用我威胁展皓哲?“不是做交易”,我开始有些心慌,不是为了自己。
  他用另一截绳子开始绑我的脚。“忍耐一下,我很快就会放了你,我说过我不喜欢用强的。”
  我没有挣扎,因为知道挣扎无用。我宁可把努力用在搞明白他的目的上。“那你究竟想得到什么?如果只是想要追求我,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已经离婚了,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我,我不见得就一定会拒绝!”

  他斜眼瞄向我,嘴角似笑非笑地撇了撇,“你林大小姐的本事我可是领教过的。这一次,到嘴的鸭子我绝对不会让它飞了!”他收紧最后一个结,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坐到我旁边,伸出手指沿着我的脖子往下滑。
  他的手在我身上四处游弋,我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手脚冰冷地像是要死去。我知道已经完全不能指望逃脱,他刚才在电话里说的地点位于市中心,绝对不是这里。而他的话也已经很明确,他不会放过我。我用尽浑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挤出一丝笑容,“你既然说你不会用强的,那何必这样捆着我?”
  “我等会儿要出去见你丈夫,省得你浪费力气解开绳子。”他笑笑,“所以你还有几个小时可以酝酿一下对我的感情,以免等会儿不舒服。”
  知道他暂时还不会对我怎样,我稍稍松了口气,但是对于他不可知的目的仍然让我不能放松。我克制自己避开他放在我嘴唇上的手指的冲动,冲他微笑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贞节烈女,你实在不必煞费苦心地这样对我。不过,既然你说我低估了自己的地位,那么看在我必须得这么被绑着几个小时地份上,你总得让我知道一下我值什么价吧?”
  他抽回手指,代替地把他的嘴印上了我的。在我因为陌生的气息深入我的口腔而几乎要呕出来的时候,他才终于放开了我。“呵呵!其实你也不用煞费苦心地来套我的话,既然你想知道,我就都告诉你好了。”
  我喘着气,盯着他,生怕他改变心意。
  “不过你不见得会相信,因为我也很诧异。”他用手指摩梭着我的嘴唇和脖子,邪邪地勾起嘴角,“因为和我做交易的是——”他折磨人的顿了一下,然后吐出三个字,“你父亲!”
  我仿佛被打了一记闷棍,我是不相信,决不相信!“你是说我父亲让你绑架我?”我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
  “答对了!”他打了一个响指。“不过不是绑架,只是在你父亲的授意下请你来做客!”
  我浑身冰冷,感觉血液开始倒流,无数念头浮上心头,“我父亲用我和你交换什么?和他牵涉的案子有关?”
  “宾果!我真是喜欢和聪明人谈话!”他脸上的笑意更浓。
  “可是,这关展皓哲什么事?”我心头的不安仿佛涟漪一般一圈圈扩大,不敢去想任何可能有的可能性。
  他俯头凑近我的耳边,轻柔的声音透出一股阴冷,“有件事你可能不了解,那件案子牵涉到的不止是你外公和你父亲。”他再抬起头时,声音又变回原来的平淡,“而且我安定国要的东西,决不会轻易放手。”
  

第二十五章(2)
我一阵头晕,渐渐开始明白他的用意。也是,当年我外公和父亲可以那么容易的谋害关在看守所里的纪风平,就一定在公安局里有内应,看来就是安定国的父亲。而父亲这几次都可以这么容易被保释,也是和他的帮助有关系。所以,展皓哲的报仇想必也触及了安家的利益。
  我又隐隐想起很久以前展皓哲在医院里对我说的“安定国不会轻易罢手”,看来,安定国早就在等机会报展皓哲的羞辱之仇。只是这次,绝对不会只是同样的羞辱那么简单。
  他似乎看出我的不安,继续说道,“你也不必这么苦恼,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我甚至不介意在展皓哲之后接收你!”说着他自感潇洒地对我挑了挑眉。
  我一震,看着他说不出什么滋味。但是我很清楚我的行情绝对不会好到这种地步,如果他真的想和我父亲交换,其实淼儿绝对比我更有价值,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看着他,缓缓的开口,“我记得你刚才说我低估了自己的价值,那么我能不能知道我真正的价值在哪里?”
  他看着我,不难看的脸庞上透出一丝得意和欣赏。但是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看了看手表,然后站起身,“等我回来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说完他走向床对面的桌子,打开抽屉,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子,然后我听到“嗒”的一声脆响,一个暗格从里面弹出来,他拿出了一个东西。而当我看到他拿出的东西时,我全身的神经都几乎要蹦断——竟然是一把枪!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我,扬手给了我一个飞吻,转身离开。
  
  我一听到外面汽车开走的声音,就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开始努力用我学过的各种方法来解开绳子。但是,全数无效。我浑身大汗,沮丧和无助的感觉充满全身。
  望着天花板,我猛然发现不是被绑在这里等待安定国的凌辱更让我心慌不安,也不是被父亲抛弃的滋味更让我觉得冰凉刺骨,竟然是不知道展皓哲的安危才让我撕心裂肺。
  我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一个人去见安定国——单是想到安定国手里拿着的枪就已经让我的心脏象被刀剜一样刺痛。忆起安定国的神情,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只是要拿回资料和证据那么简单。
  我再也克制不住的啜泣起来。我并不后悔自己离开他的决定,我后悔的只是再次让他找到我,否则说不定他会和淼儿结婚,这样父亲也不至于如此对他。我胡思乱想着,到后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止住了眼泪,心脏渐渐从起初的刺痛变为麻木,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也逐渐变得空白。我呆呆的继续看着天花板,直到外面走廊上传来的轻微地声响惊动了我。
  我下意识的竖起耳朵,似乎是脚步声。但是不应该是安定国,从这里到市中心就算路况最好也没有这么快,何况打个来回。那么除非是安定国手下的人。可是外面不断传来开门的声音,似乎在找什么。因为不能确定究竟是谁,我不敢乱叫,直到声音停在了我的门前。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门,门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我觉得他走路的姿势很熟悉,但是灯光遮蔽了我的视线,直到他站定在我面前。
  “余——放亭?”
  我吃惊的声音几乎变了调。
  余放亭那张俊美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阴柔。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我,然后一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他语带调侃地开口道,“美女就是美女,就算是被五花大绑,满脸泪痕,还是美女!”
  我无措地瞪着他,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可还是有种救星从天而降的感觉。“你还不赶快帮我解开绳子!”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来帮你的?”他双手抱胸,一只手好整以暇的托起下巴歪头看着我,不正经的问道。
  我胸口一滞,竟然有一霎那的慌乱,事到如今,我突然发现其实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赖的。我省起在医院里看见他的那一幕,而且他居然知道我在这里,说不定他和父亲也是一伙的,我怎么没想到呢,毕竟他一直觊觎展皓哲的位置不是么,而且这是借刀杀人的最好机会不是么?
  “你想我怎样?”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慌乱,声音发抖。


第二十五章(3)
不过出乎意料的,看着我慌张的样子却似乎让他很满意。他扬扬眉,露齿笑道,“我还没想好,不过如果可以趁机得到你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听闻这话,却让我的慌乱一下子莫名的消退了,我克制不住的笑了出来。原来我这么有价值!脑海里闪过的念头让我啼笑皆非。我讥讽道,“不巧我只有一个人,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你们这么多人分享。”
  他眼中眸光一闪,没有接话,只是放下手,开始解开我的绳子。我松了口气,原来他只是调侃我。
  一等完全自由,我立刻翻身下床往外冲,但脚刚一踩到地上我就摔了下去。我这才感觉手和腿已经全数麻木。我坐在地上,拼命揉了好久,才让血液通畅。但是没等我站起来,他又突然抱住我把我压放到床上。
  我吓了一跳,推拒他,他制住我的手,“听我说!”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不会理睬他,但是现在他异常严肃不同于以往的表情却让我怔住了,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气息有些凌乱,有一瞬间我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挣扎,但只是一下子他就恢复了平静,他把头垂到我的颈项边,温热的呼吸平缓的掠过我的肩膀,我听见他的声音低得有些发闷,“记得我说过么,如果你已经引爆了别人的欲望,那么除非你可以熄灭它——”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脑海里突然窜出的展皓哲的样子让我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他,“把你的手机借给我,我要报警!”也许已经来不及,但是我必须尽可能阻止展皓哲到那里去“救”我!
  他没有动作,脸上的表情有丝苦涩,我的胃又开始痛,伸出的手却仿佛自己有意识一般执意不肯收回。他扯了一下嘴角,然后耸耸肩,“没有用的!安定国和他约定的那个地方正巧属于他父亲管辖,就算你报警,也不会有用,反而打草惊蛇。”
  我先是呆住,但紧接着一个不好的念头便浮上来,胃部又是一抽。我往后缩了缩,瞪着他,不太确定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是!”他毫不回避的看着我,“你应该听我说下去的!”
  我胸口一阵刺痛,无望感再次攫住我,我不知道抓住一样什么东西就扔向他,然后推开他就打算往门口跑,但是被他再度拉回来。
  我疯了一样踢他,“为什么?你们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得到那些完全没有价值的东西?就算站在全世界的最顶端又怎么样?就算捧着金山银山又怎么样?你难道不会在晚上做恶梦么?”我绝望得被他箍住,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眼泪不受控制的在脸上狂奔,声音因为嘶哑而渐渐减弱,“我还以为你并不坏,我还以为一个有着你这种眼睛的人不会太坏,我还以为——我会杀了你,我发誓我会杀了你!”
  他的身体一震,渐渐有些僵硬,但很快他松开我一点,俯视我的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到以往的玩世不恭,声音也带着冷硬,“你把人性看得太美好了!如果可以站在全世界的最顶端,就算会夜夜做恶梦也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骛。何况,”他顿了顿,“如果还同时可以得到你,我绝不会犹豫!”
  荒谬,太荒谬了!我开始笑,大笑,神经质的大笑,笑得眼泪再度肆无忌惮的在脸上流窜,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我是女神么,还是拥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超能力,至于你们这么处心积虑?”
  “因为你像我,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和我一样!”他盯着我,阴柔的双眼透出一股邪魅,“就算拥有血缘,却得不到该有的一切。”
  我摇头,咬牙切齿,“不,我和你不一样,我从不去奢求别人不愿意给我的东西!”
  “对!”他下巴抽紧,凑近我,“所以我要你,我一定要得到你,只有得到你,才可以消除我血液中的邪恶。而得到你的唯一方法,就是除掉你心里的那个人。所以,我比你想象的更坏,你明白么?”他低头强吻我,我拼命推开他,却仍然被他钳制。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张开嘴,我完全没有办法抵抗他气息的侵入。我感到快要窒息,耳边只剩下他的低喃,“你是如此骄傲,就算没有别人的爱也可以像个女皇。我是如此需要你,需要你!”
  我挣扎不过,只得奋力咬住他的舌头,但是他好像疯了,在我几乎被嘴里的咸涩的血的味道吓晕的同时,他仍然不愿松开我,双手甚至开始撕我的衣服。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力气消失殆尽,而脑海里则开始一遍一遍的闪过安定国拿着手枪的样子。心脏传来的尖锐的痛楚让我再也感觉不到羞愤和耻辱……
  身上突如其来的一松,紧接着一记沉闷的“砰”让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余放亭被人打昏了,倒在地上。我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尖叫。


第二十六章(1)
“上帝,幸好你没事!”
  一双有力的臂膀用劲的拥紧我,我脑子里还浑浑噩噩,呆呆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展皓哲!
  直到他放开我,理好我的衣服,亲了我一下,拉起我往外走,我才回过神。我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问他,“安定国不是约你去那边?”
  他往外看了一眼,把我护在身后,一边走一边轻声地说道,“这次多亏张世杰,他打电话通知我,我估计他被关的地方应该离你不会太远,所以在安定国打电话的时候我很快就确定了他大概的方位。”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停了一停,确定周围没有人,才又拉着我下楼,“我假装答应安定国的约定,但是因为不敢报警,所以找到这里还是花了我不少时间。因为我们估计安定国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三个小时,张世杰和我约好三个小时之后不管我找不找得到你,他都会报警。没想到Fred——幸亏你没事!”
  “幸亏你也没事!我还以为——”我喉咙一阵紧缩,眼泪几乎又要掉出来。
  他回头望我一眼,竟然笑了一下,“我不是说过,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我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尽管明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但之前紧绷的神经却好像一下子断了似的,我拼命克制住抽泣的声音不让他听见,却无法克制住不断涌上来的泪,让我几乎看不清脚下的楼梯。
  展皓哲拉着我跑下楼梯,穿过大厅,往前方一条长长的走廊跑去,“我的车就停在外面,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
  我点点头,但是前方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们,
  “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展皓哲立刻把我护在身后,贴着侧面的墙壁,并且迅速从衣服里掏出一把枪。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人从后面捂住嘴,强硬地拖离展皓哲。
  我惊恐万状,喊不出声,虽然不知道束缚着我的人是谁,但却也清楚地知道有一支枪正抵在我的右太阳穴上。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而更让我紧张地是,前面说话的那个人竟然是我父亲!

  展皓哲反应极快,一发现我被偷袭,已经立刻扑向父亲的方向,几乎只在一秒钟之内,他就也钳制住了父亲,并把枪口对准了他!
  “放开她!”他把枪口抵上父亲的脑袋,命令我身后的人放了我。但是我身后的人没有动作。
  父亲笑了笑,那种笑意让我遍体生寒。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是十拿九稳展皓哲不敢伤他。而我,显然不在他担心的范围内。果然,他微笑道,“你还是放开我,否则我不敢保证我雇来的这个人是否会手抖,不小心走火!”
  展皓哲没有动,只是冷冷地道,“我不相信你下得了手,虎毒尚且不食子!”
  “呵呵!”爸爸冷笑,一向儒雅的脸庞上多了一丝残忍之色,“如果我下不了手,我根本爬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他微微扬了扬头,我听见我耳边的枪扳下扳机的声音。我万念俱灰,拼命咬住牙才让自己不至于因为恐惧而出声,我知道一旦我流露出害怕的表情,那就是对展皓哲最大的压力。
  展皓哲没有说话,只是下巴隐隐地有些抽动。
  “我只要你手里的资料,其他都不要!我想这个交易应该不算差吧?”爸爸的声音淡淡的,却隐含着威胁。
  “我早说过资料不在我手里,我也早说过不是我把资料给警方的。”展皓哲停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声音愈加冷漠,“而且,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为了她放了你?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你们父女串通好来对付我的?”
  “哈哈哈——”爸爸大笑,“小子,我非常欣赏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不过你只要过不了感情这一关,终究还是要一败涂地。”他指指我,“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丫头是你的死穴,我何必出此下策?我很庆幸虽然淼儿不中用,但没想到这个丫头倒是厉害得很,把你展总绑得牢牢的,甚至还可以用来和安定国、余放亭做交易,哈哈!”
  “闭嘴!”展皓哲把枪口抵得更紧了些,“我不会要别人碰过的女人!”
  “是么?”爸爸不以为意,“那么我怎么听说你根本就没有和她离婚呢?”
  我楞住,完全不明白爸爸的话。我看向展皓哲,却发现他原本冷静的表情竟然开始趋于崩溃,他的手开始抖。
  爸爸的神色变得有些肃杀之气,“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是拿淼儿做筹码,你向淼儿求婚、卖股份给我骗取我的信任,让我跳下你设好的局,再栽赃毒品给我,最后再毁婚羞辱淼儿!可惜啊,你既然已经做的这么绝,何不再绝一点?”他顿了顿,瞄向我,嘴角扯了一下,继续道,“做戏就该做足,你就应该狠下心肠真的离婚,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女人嘛,哪里没有,不是么?现在你看看,”爸爸啧啧嘴,“可惜了你的身家,还有JZ的那些股份。要知道,如果你死了,小焱也死了,这所有的一切就差不多全部是我的了。”


第二十六章(2)
“你——”展皓哲颓然地几乎一个趔趄。
  我几乎不敢置信。心里说不出的酸甜苦辣。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安定国会说我不了解自己的价值,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余放亭对我如此执着。过去所有的一切全数涌上心头。我胸口某处似乎突然盈满了,满满的全是软软的东西。原来,JZ真的是他的。那么至少,他有一件事情不曾骗我,那就是他娶我真的只是因为要娶我。
  思及此,我望着他幽幽地开口,“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从来没有期望你为了我放弃你想做的事。而且如果我真的死了,也好!至少下辈子我们可以换种方式见面!”我没有说出口的是,其实不管他怎么决定,不管是他死在爸爸手里,还是爸爸死在他手里,这辈子我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那么与其让他死,不如让我死,至少我再也不欠他,也不欠任何人。
  “不要!”展皓哲看着我,终于一咬牙,“我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她!”
  “那是自然!”爸爸点头。“其实只要你交出所有的资料,我不必杀你,更没有必要杀她。毕竟现在的我对林氏股份已经无所谓了。”
  展皓哲的枪缓缓的从爸爸头上移开,我却在一刹那见注意到爸爸的嘴角划过一抹狡黠而决绝的笑意,心头一凉,我绝对不相信他会放过展皓哲。我太了解他,时至今日他绝对不可能再留下展皓哲这个祸根。
  “不要!他会杀了你!”我惊叫,拼命摇头,而仅仅只是一瞬,我身后的枪口已经对准展皓哲扣动了扳机。我用尽全力撞向后面的人,却仍然没能阻止已经射出的子弹。
  展皓哲哼了一声,手里的枪滑落,随即他捂住右肩,一下子斜靠在墙上。我尖叫了一声,但看他并非伤在要害倒也让我松了口气。可几乎是同时,我身后的人突然也叫了一声,然后大滴大滴的鲜血落在我的额头、肩膀,然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我下意识回头一看,原来刚刚挟持我的人竟然倒在了地上,眉心处有一个枪洞。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又已经再次被人抓住,这次爸爸亲手用枪指住了我,拽着我迅速倒退着往回走。

  而走廊尽头则不知何时出现了展鹏和斐仪清,以及任洁的身影。他们三人手里各有一把枪,而刚才那枪似乎是任洁开的。任洁迅速跑到展皓哲身边检视他的伤,展鹏和斐仪清则一直举枪对准我们。
  我隐约听见展鹏在说要杀了我们,但是展皓哲拼命摇头,然后突然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任洁和展鹏愤愤地看过来,斐仪清则亦步亦趋地远远地跟着我们。
  我心思极乱。说实话,如果这个时候我奋力挣扎,并不是真的就一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因为爸爸必须分神注意路况,还要注意他们几个人。但是,我也很清楚,一旦我逃脱,那么爸爸就必死无疑。就算展皓哲不下手,展鹏他们也决不会手软。
  尽管爸爸这样对我,可我心底多少还存着一丝他并不会真的伤害我的念想,而且,他毕竟是我爸爸,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爸爸!”我一边被拽着往后退,一边说道,“您还是去自首吧,这样他们至少不会伤害您。”
  “闭嘴!你早就知道展皓哲的来历,居然还隐瞒我!你是存心想害死我、害死淼儿!”父亲一向儒雅的风度已经消失殆尽,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他现在大概因为未能预料的局势逆转而显得有些浮躁,用力地拖着我上楼,脸色则因为愤怒而乌黑地有些狰狞。
  “我不是故意隐瞒,但是爸爸,我早就告诉过您放弃林氏。”我咬住唇,这是第一次,我看见父亲失去平静。而我,也是第一次真心的以女儿的身份跟他说话。“爸爸,唯一的希望就是自首。展鹏他们不会在意我的死活。”
  “决不!”他脸色铁青的飞快瞪了我一眼,旋即抬枪对准楼梯下方扫射了一下,逼退了已经靠近楼梯的斐仪清。之后叫道,“卫翼,你别以为我殷启泰就会这样倒下。纪风平斗不过我,当年你还不是也象条丧家犬一样逃走?你们以为现在就可以斗跨我了么,别做梦了!”
  我一愣。为什么扯上展鹏?我以为只有展皓哲和爸爸有仇。
  “殷启泰!”展鹏冷哼,“别以为我儿子因为喜欢那个丫头就拿你没办法,我可没他那么手软!如果你马上放开她,我还可以考虑留你一命,如果数到三你不放开她,我就连她一起杀。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留种。”
  “哈哈哈!”爸爸突然出人意料地狂笑起来,我被他笑得有些发麻,甚至突然觉得他似乎有些丧失了理智。“留种?我的种还是你的种?”


第二十六章(3)
周围突然一片异样的沉静。一道寒意从背脊直接传到我的头顶。
  “殷启泰!你什么意思?”展鹏的声音突然提高,冷咧的仿佛三九天的寒风。
  但是爸爸没有回应,只是拉着我继续往上走。而这次,展鹏竟然没有很快的追上来,我的胃狠狠地一抽,胸口有股气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心肺,让我竟然无法呼吸。
  爸爸拖着我走到二楼的平台,靠着栏杆边站立,他站在我身后,用枪继续对准我的太阳穴,然后对追上来的几个人命令道,“把资料交出来,否则我杀了她!”
  “那你就杀了她好了!”展鹏的态度又转为原来的强硬,丝毫不为所动,“反正他们林家欠我的也正好一并还了,你也别想逃,我们正好把二十几年的帐算算清楚。”
  一阵风吹过来,我这才发现身后居然就是海边的堤坝。海面在月光的映照下幽黑发亮。夜晚的海风非常的冷,吹得我瑟瑟发抖。
  “父亲!”展皓哲的肩膀已经被用布包起来,但是在月光下还能隐隐看出有血渗出,脸色也显得苍白,声音则有些抖。
  “不错,算算清楚!”爸爸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尖锐。
  展鹏制止了展皓哲欲说话的动作,面对爸爸,“除去你和林昌业谋害Jason父亲的事情,你和林家那个老头子竟然利用美人计来骗取我们家的机密,你又暗算我,害我废了一条腿,容貌被毁,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这么容易放过你?”
  “哈哈哈!”爸爸再度大笑,声音之大几乎震破我的耳膜,好久他才止住笑说道,“放过我?你应该求我放过你才对!卫翼,老实告诉你,我今天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活着出去,我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这么多年,我顶着绿帽子,帮你养女,现在我女儿又被这个臭丫头和那个臭小子害得昏迷不醒,我告诉你,除非你跪下来求饶,否则老子今天就让你绝种。”
  “你胡说!”展鹏怒吼。
  而其他人,包括我,则象被电到一般全数目瞪口呆。我几乎以为自己患了幻听。

  看到所有人的震惊,爸爸更为得意,继续道,“看在你们父女死到临头才能相认的份上,我就做做好事,告诉你们好了。林昌业那个老头子我比你更恨他,当年我还以为死老头子真的看得起我,才把宝贝女儿嫁给我,想不到,竟然是为了堵住他女儿未婚先孕的事实。我还傻不啦叽的帮他干掉你。林芷芬(我母亲)一直以为你始乱终弃,因为愧对于我帮她养私生女,所以把她所有的林氏股份都给了我。可是想不到,我窝囊了二十几年,临到最后竟然还被死老头子摆一道!”
  展鹏楞了一会儿,但很快冷笑道,“你别以为死到临头了胡说八道我就会相信你,如果真是这样,林昌业临死为什么不告诉我?”
  “既然这样,你不相信也无妨!等我带着你女儿上路的时候你不妨再作DNA好了!”爸爸再度大笑,“喀喇”一声,他把扳机扳了下来。
  “你别乱来!”展皓哲大叫,声音慌乱的几乎快要哭出来,他转向展鹏,“父亲,求你,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父亲!父亲!”
  “我看一定是假的,林焱长得根本不像Paul!”任洁突然冷冷地插嘴。
  “Paul,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斐仪清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我仿佛被雷劈中,心口象被浸在冰窟中一般。我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是恍恍忽忽的想起外公临死前坚持我离开展家的叮咛,以及林伯坚决不肯说出卫翼和外公的恩怨;我想起外公看见展鹏时仿若见鬼的表情,想起他听见展鹏是展皓哲的父亲时那种惊恐的神色;我想起这么多年爸爸对我不冷不热的态度,想起他狠得下心用我和安定国做交易……
  我终于明白了外公会突然心脏病突发而死的真正原因。因为,外公认为展皓哲是展鹏的亲生儿子,他误认为我们是有血缘的兄妹!
  我身子虚软得几乎就要摔倒,手足冰冷地直至五脏六腑。
  “小焱!”
  我突然听见有人在叫我,然后被人从旁边猛地一推,再然后听见“砰”的一声枪响,我感觉后面猛地一空,就直直地向后倒下去,只来得及看到我旁边的人似乎是余放亭,他张嘴对我说了一句什么!

[ 本帖最后由 木木燃 于 2008-4-6 12: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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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2: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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