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海雁猫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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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第一节角色简介：

【忠】好猫如诗 猫

【忠】雾中飞雁 蒲公英

【忠】雪个 壁上仙

【忠】花老乔 庙祝

【忠】西河伯 神

好猫如诗绝望地躺在长街一角，已经多日不食。他本是城里一只逍遥浪荡的花猫，羡慕人间繁华，常对月祈求，盼作人。某月圆之夜，捞月水中，不慎落水，挣扎上岸时，发现自己已成人型，能直立行走，说人言。于是盗衣理发，招摇过市。可惜江山易改，猫性不改。好猫好浪荡不识营生，渐转落魄，卧倒街头。更不幸脚生赤疮，脓痒不止，好猫如诗好生后悔，只求速死轮回。

忽然，好猫想起城中西河伯之庙甚灵，决意一试，于是到庙中五体投地祝祷：“愿千生千世为猫，不做人。”庙祝花老乔上前将他扶起，说神灵今日有字谕给你共八字：“病止蒲花，缘起蒲谷。”好猫不解，花老乔说天机难测，不过蒲谷在城西数十里，不知是否有奇人采药其中，你可去看看。

好猫即刻动身，日暮，入蒲谷。蒲谷所以称蒲谷，遍野蒲公英之故，花海无垠，如铺碎雪。好猫遥见一女子伫立风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趋近看时，是一佳人，明眸皓齿，容貌若仙，身披数重轻纱，及腰的长发结成了麻花辩，随意搭在背上。

那女子问好猫：“此地少人家，夜多豺狼。公子欲往何处？”好猫实说祷神之事，告是求医而来。女子一笑：“竟有此荒诞无理之事，此地百里无人。我在此出家，住山洞中，公子可以暂宿，来日再寻如何？”好猫懊恼地说：“求之不得，好的妹妹。”

洞中宽敞非常，有石屋两间，门前小溪潺潺。女子自云叫雾中飞雁，指好猫住一石屋。飞雁煮鱼待客，好猫吃的眉开眼笑，只恨脚疮时时作痒，搔动不雅。飞雁一笑不言，取溪水，将蒲公英之纱渗煮其中，涝起替好猫敷治，好猫感动得热泪盈眶。

飞雁去后，好猫趟卧石床，觉患处清爽无比，细看时，已经结痂，抚之脱落，竟然康复。好猫且惊且喜，辗转反侧，渐悟飞雁非人。心中拂不去飞雁婀娜的身影，出门踱步，见飞雁屋里有淡淡微光。

好猫悄悄摸到飞雁的窗下。舔开窗纸看时，见一拳头大的夜明珠嵌石梁上，飞雁已经就寝，房中幽香燎人。好猫于是悄悄溜进房，来到床边。夜色下飞雁芙蓉春睡，好猫用指尖轻触那乌黑的秀发、长长的睫毛、微翘的鼻子，更觉心猿意马。好猫大着胆子爬上床，潜伏在飞雁身边，痴看着飞雁如花的容颜，陶然沉醉。

飞雁梦中觉鼻息吹面，乍醒，见好猫痴卧在侧，目光灼灼如流星，吓的飞雁抱枕惊呼，峻拒道：“轻薄儿，刚能安身，又生妄想。”好猫羞愧无地，垂泪说：“并无贼意，欲近芳泽不能自制。姑娘对我再造的恩德，愿意三生三世来还。”飞雁说你快去，明早再来相见。

翌日，好猫闻琴声而起，出洞看时，柔风悄然而起，吹皱一谷蒲田。蒲花起落如雪舞，牧草飘香，迷人肺腑。好猫忍不住嚷天长啸，荡尽愁怀。

好猫轻步来到飞雁房前，房门大开，飞雁正在抚琴。见好猫进来稍停，道：“此曲名叫《流风迴雪》，乃是家尊白乘风、丝丝所作，可以召唤和风。我，蒲公英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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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好猫说此即人间仙境，但愿生生世世在此陪伴公主。飞雁淡淡的说郎君这个窕达无行，不敢轻托终身啊。好猫诚挚地说此生别无他念，只愿从此朝朝暮暮。飞雁说你坐下听琴用点心吧。

好猫于是斜倚窗栏，一边听琴，一边看室内的布置。才觉察两壁皆有精工水画，画中春光融融，人物如生，亭台抱势，廊径缦回。其中一娴婉少女，衣锦服配明珰，樱唇欲动，眼波将流，手拈芍药，似在招人共语。好猫注目良久，不觉意夺神摇，恍然入幻；身体飘飘如驾云雾，竟入画中。

好猫在重重殿阁中逡巡，只觉出离人世。正迷茫间，忽然有人在背后轻拉衣角。回头看，却是那个拈花少女。小姑娘打手势让好猫禁声，然后拉住好猫同行。小手如葱如玉，好猫握在手里一片意动情迷，加上兰麝熏心，于是亦步亦趋。

转入一间精舍，少女说我叫雪个，好猫谄道：“好名字。姑娘可谓雪洁冰清。”雪个红晕满脸说：“坏家伙满嘴好词。”好猫说姑娘必自天上来，人间词藻不足用。雪个眼睛水光隐隐，动情地问：“我比飞雁妹妹如何？”好猫踌躇得白发都要彪出来了，嚅嗫不知所云。雪个解颐转笑道：“别急，我与飞雁情同姐妹。”忽然一顿，声音转小，轻声说：“足下何不双挑？”

好猫欢喜若狂，双手抓宝贝似的狂搓雪个的小手，雪个羞羞地说：“臭猫，想如何，便如何吧，瞎摸什么。”好猫一把将雪个扯怀里，便要如何如何。

此刻猛听墙壁砰砰作响，隔壁有人使劲猛拍，雪个花容失色，说：“不好啦，飞雁妹妹生气了。”好猫傻傻地说那我得解释解释，雪个说这还怎么解释赶紧跳窗去吧你！说罢连推带踹，把好猫塞出窗户。

好猫落地，鼻子撞在台角血流满脸，才发现自己竟从壁上跳出，看那画中人娇美依旧，只是衣衫凌乱，脸带微羞。嵯峨间飞雁轻咳一声，好猫回头看，飞雁早已凛如寒霜！悠悠的道：“幻由人生，淫心生亵景，此之谓也。”

好猫如诗尴尬异常，无以词饰，耳鸣目燥出洞逊避。刚一出洞，背后石壁轰然合一，再无缝隙！好猫只影茕茕，无所适从，俯仰天地，惆怅转悲，不禁面壁号哭，挥掌狂拍，千百下后石壁留下血印斑斑，却不见一丝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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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好猫如诗在蒲谷浪游了几天，却不再有甚么奇逢。风露欺人，好猫于是打算回城再作计较。

途中，有巨象截道，舒展长鼻将好猫卷入山林。好猫苦苦挣扎不能解脱，心想这下死定了没准碰上个食肉象。林道迂回，最终来到一棵大榕树下。树下有头黄牙老象，颓然卧地，摇头晃脑的似极不适。巨象将好猫如诗放地上。那黄牙老象目光哀伤，似求怜拯。好猫大着胆子凑近，忽然听见老鼠吱吱作响。翻开象耳听时，原来有老鼠在其中作窝呢。好猫想抓老鼠可不是我的本业么，振奋精神“喵呜”一声大叫，猫息吹入象耳朵，里头的老鼠一嗅顿时震栗彷徨。好猫朝里面喊：“你等小鼠子速速离开，晚了我伸爪子进来一钩一个。”只见黑影数团从中鱼贯而出，好猫朝跑最后的一掌拍下，那黑货顿时成了肉饼。好猫取树皮擦手，老象解困，欢喜得人立而起朝好猫如诗拜舞。

少壮的一头将好猫引到一处山洞，洞中象骨堆迭如山，即传说中所谓象冢。象从中挑两颗巨牙赠好猫，好猫细看，上有头发状的黑色丝线无数，与其他不同。好猫将象牙结束在背，乘象出来，抚别大象，望城中走。

又行数里，总觉背后有人跟踪。好猫于是故意一再绕道，那人却只是死跟，好猫深吸一口寒风，调整脚步，行进中猛地转身。那人冷不防直撞入好猫怀中，好猫五指如钩，一把抓向对他的前襟。触及衣襟之际，好猫不觉一愣，那衣服前襟的长绒光洁细腻，是上等的白狐毛，看来此人似乎贵不可言。来人见好猫怒目如牛，先是一愕，旋即举双手苦笑道：“小生不周山下，见兄长负宝独行，好奇心发，冒犯冒犯。”好猫细看这人倒是仪容俊秀，气度儒雅，于是松手彼此各退一步。

不周山下谐笑两句，然后向好猫索象牙看，在阳光下将那象牙又搓又嗅，指着那些黑线惊道：“此牙上的雀丝既多且长，色泽深黑，绕作龙形。我初时只道是奸商用烟熏出来的，仔细看来竟然是天然而成的。可谓象牙极品，便是神仙见了也动心。”说罢啧啧称奇，爱不释手。好猫概然道：“这玩意又不能吃又不能用，身外之物你若喜欢，送你一根也罢。”不周半眯的小眼 精光暴长，迅速扫了好猫一下，笑嘿嘿的将那象牙收起，一揖到地，转身便走。

好猫说你走好，送了数步转身回城。到城门口，忽听后面有人呼唤，回头一看，又是不周。不周山下说：“兄这副牙城里恐怕没有识货的，贱卖掉价，不如随我同到大集去卖。我换好酒和你痛饮一番。”好猫如诗说那感情好。不周又说财不可露眼，取布将象牙重重包住，两人在城中歇了一宿。

次日清晨，二人出城来到一处荒野。不周弯腰于草丛翻了半刻，拔下一片草叶，望空吹响，婉转之声直透九天。旋即，有一龙船越空而来，船舷密插羽翎，两侧烟云缭绕。好猫最近奇逢甚多，只好苦笑登船。不周说欲往山市，船工摇橹起航，两边羽翎习习齐动，清风徐来，龙船直上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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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龙船飞驶如箭，江山逆逝，一瞬千里。终于徐徐降入深山。只见林中一片山市，覆压十里，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中间人影重重，一派熙熙攘攘的，阵阵嬉闹呼叱竞价之声频频传出。不周山下扯好猫下船。不看那千奇百怪的档滩和杂耍，直入一处深巷老店之中。

店主梦晓半生相貌狰狞怪异，眼如铜铃，鼻有三孔。不周说我要三百年的女儿红。梦半生不哼声眼皮也不抬一下，不周又说了一遍，梦半生说：“哪有三百年嫁不出去的女儿，没有。”然后指了指门，逐客。不周低声对好猫说：“这就叫店大欺客。”于是剥开布皮，小心取出象牙，陪笑奉上。

梦半生吃了一惊，接过来照旧搓嗅了一番，点头说：“还行还行。这个值半坛酒，可惜我这里的酒按坛卖。这么着吧，给你一坛二百五十年的陈酿，我再退赤金一百两如何。”不周满脸不快，卑词恳求，梦半生似听不见一般。好猫于是取出另一只象牙，说：“咱就要那三百年的。你有没有痛快些。”梦半生一溜烟进去取酒。好猫见不周看着自己那感情丰富的眼神，真怕他扑上来亲一口。

取了酒，不周山下在梦晓半生不屑的目光下将酒用旧布包了又包，拉着好猫如诗直奔出门。一边小跑一边说：“这里妖魅之地，魔心难测，快走快走。”于是二人上船离去。

此翻龙船停在一处院落之中，不周好猫直入室内，只见里头陈设奢华，比美世家。不周支使童仆备上水晶玉石之器，以及不知名的佳果、珍馐。然后小心翼翼的拍开泥封，那酒香真叫芳烈夺魄。不周用箸小心挑起一块玫瑰色琼脂般的酒膏，神经兮兮的对好猫垂涎怪笑道：“三百年哦，不假不假。”接下来不周山下将那厚厚的酒膏彻底挑破，倒了一杯给好猫如诗，说：“兄长先请。”

好猫早被那酒香熏得迷迷糊糊，一杯下肚便醉得一塌糊涂，这一觉睡足三天三夜。好猫不停的发一段怪梦，梦见有个弥勒佛伸手自挠佛头，边挠边笑！

好猫如诗醒来时发现自己躺于一处破庙之中，青石板上除了那坛女儿红尽是泥碗败瓦。身边有一片衣衫，下面毛茸茸有物，抖开一看，一只醉狐大尾作枕，酣睡其中。

好猫如诗笑道：“酒友啊酒友。”不忍惊动，取衣衫小心盖好。抬头看时，弥勒佛笑坐泥坛，蛛丝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