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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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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图加特不相信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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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4-14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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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让心情澄清,会映出你幸福的笑脸。

从北京闷热的天气中逃回济南,进入沁人的秋天。朵朵白云,象是从天空的深处喷射而出,有着极端立体的形状。身旁流淌的空气,把阳光冲洗得很干净、很清凉。

人的记忆总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从小到大,我总喜欢极端的颜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色弱的原因。对于身边出现又消失的姑娘,我也总喜欢用颜色和气味对她们逐个识别,这也可能是因为我色弱和嗅觉异常灵敏的缘故。

我的故事好像也是在这种秋天清爽的纯色中开始的……

王贝贝,她是个很特别的姑娘,没事儿总是喜欢轻轻的吮吸我的嘴唇,而我也有同样的嗜好。顺便说一句,王贝贝是我的女朋友,平时我总称呼她“媳妇儿”(“妇”发音与“份”相近),而她则叫我“老头儿”。一开始我总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个长的极幼稚的面孔会给她“老头儿”的印象,直到我们正式交往以后她才告诉我,我有个极爱唠叨的毛病。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记忆似乎很模糊了。其中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我们是在酒吧里认识的,因为我很喜欢在酒吧里“刷”夜。然而自从我和她在一起以后就一次酒吧也没去过,我是说,她一次酒吧也没去过。所以我断定她是个不喜欢酒吧的姑娘,当然我们非常不可能是在那种地方认识的。是在网上吗?应该也不会,因为我在网上不和陌生人聊天。所以我断定我们很早以前就已经认识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是我幼儿园,小学,中学,高中或者大学的同学。也只有这种可能让我自己信服。总之我认识她了。
我们的故事开始在秋天,济南的秋天几乎每天都有很好的天气。太阳很绚烂,但气温不高。我们经常在我房间的床上裸体躺着,那时候我爸爸妈妈常年都不在家,他们总是喜欢在国外工作。我们开著窗、开着门,让空气从我们身上划过,带着我们的气味弥漫整个房间。通常,我们就这样躺着看各自的书,直到觉得眼睛酸痛就开始做爱,之后我们再继续看书。只要我们没有任何课或是其他什么活动,我们每天都如此生活。这可能就是年轻的好处,相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我们那时候还是学生,对了,那时候我们还是学生。我们都上大学,在同一所大学。看来我的记忆恢复了……

我们的确是在一所大学上课,但是不是一个系。她在服装表演系,而我在旅游管理系。我们的专业相差很远,而且上课的时候从来见不了面儿。因为她是个半专业半业余的模特,所以经常参加各类的服装发布会。一般我都会让她给我弄张票子,偷偷摸摸混在其中,充当业内人士。每次她出场的时候我都会异常激动,手心出汗。倒不是因为她光彩照人,而是她总是用勾人的眼睛直盯着我直到她扭头往回走。这时我就能感到很多双眼睛发着类似于铜燃烧时的绿光同时注视着我,这让我很难受,却又不敢逃走。接着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出场,一次又一次的煎熬。直到我们一起打车回家,我已经一身大汗,几乎虚脱。回到家可想而知,我们两个人都已经累得不成样子,洗澡、睡觉,或是看会儿书再睡觉,除此以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这就是我们的同居生活,这种幸福的生活维持了将近4年,我们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在4年后突然的消失了。

二 强光会照得我们睁不开眼睛,而黑暗让我们睁大双眼也瞧不见东西。

济南秋天也会下雨,一旦下雨就会让这所无法规划的老城变得污浊不堪。然而我们都喜欢雨天,因为一旦下雨,世界就会变得很静很静。只能听见湿哒哒雨声和偶尔汽车穿梭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搬两把椅子,一起坐在阳台上抽烟喝茶。淡淡的绿茶让雨变得很清香,看着腾空飞出的烟雾被雨水打得不成样子

也许平淡的日子才能体会生活的美丽,所以我们都感觉的很幸福。这幸福,渐渐的淹没我们,同时也磨掉了我们很多各自的个性。按她的话说,我们4年,渐渐让爱变成了习惯,彼此适应了对方,接纳了对方,然而我们自己都迷失了。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正是我们正式分手的时候。记忆此刻又变得模糊,只记得但是天也是在下雨,我们坐在街边的凉棚里,和着我们彼此喜欢的咖啡,她的是“卡珀切诺”,我的是“墨卡”。那家咖啡店是我们经常光顾的,除了屋内,街边也有很好看的凉棚。我们原先都喜欢坐在外面的凉棚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听屋里传出来轻轻的爵士乐。

这次分手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在我的逻辑里,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出有因!然而这个原因却是我认为俗之又俗的——我们之间出现了别人!只所以我没说“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个人”是因为我们之间出现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许许多多!现在想想,这都归咎于我那时候经常和一帮狐朋狗友在酒吧里抽“叶子”(大麻),High了以后就做些出格的事情!的确,但是的我根本没有人来管,爸爸妈妈不在身边,而学校更是从来不去!那一段时间,天天除了那一帮朋友在一起“聚会”几乎连我们的“家”都不回。直到期中考试的时候我才在学校露了一面,因为我们的系主任是我爸爸的老乡,丫经常干些通风报信儿之类的苟且之事,让我老爸在越洋电话里经常臭骂我!可我又太爱我老爸了,是崇拜我老爸,只能任由他骂,我则只能唯唯诺诺,经常挂在我嘴边的话就是“下次我不敢了!真的!”我又恨丫,又怕丫!因此期中考试必须露面。那天的印象很清楚,因为我不但没有参加考试,而且和一个服装表演系的男生狂掐了一场!据我的同班同学说,那天我异常勇猛,但是战而不果。说白了,属于让别人打得满脸是血还继续奋斗那一类的。那场战斗的起因是因为他竟然掐了我好多天没见面的贝贝的脸蛋。而结果却是我趴在地上,满脸是血,看着他奔向考场矫健的身影!当这一切都结束以后还是贝贝把我扶起来送我去医院,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座在出租车里我们都在看着窗外,是不是得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血还提醒我刚刚经历一次惨痛的失败,而且我的贝贝,我最爱的贝贝竟然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一直看着窗外的车来车往,在我这一侧是自行车道,被我们这辆车超过的不是大婶就是大叔,连个张得像样小伙子都没看见,我一边拿着面巾纸擦鼻血一边猜从她那边过去的是奔驰还是现代。时间过得很慢,去医院的路并不是很远,可是感觉车开了很久。这时那个傻冒司机非要来打破僵局,回头冲我笑了笑,用后脑勺给我说说:“小伙子,看你也不大,怎么打架了?看,把你姐姐气的!”贝贝扑哧一下笑了,而我的记忆却中断了……

不知道是因为流血过多,还是被气懵了,当我醒来的时候躺在我自己的床上。天花板上我喜欢的那个吊灯总觉得要掉下来。迷迷糊糊,嗓子干得要命,就想找杯水喝。我就这么伸手在床头厨上乱摸,知道抓到杯子和一个人的手,一个男人的手!!!我用了1/10秒的时间把头转过去,而眼前的景象却隔了很久才慢慢的过来……“老爸?!”
   

三  是你看着我的眼睛,是你让我迷失,却是我自甘堕落,愿意被你俘虏。

“你怎么在这里?”我迷迷糊糊地嘟囔。
“我和你妈要在国内呆一段时间,小子,我们刚回来你就给我戏看……”我老爸的眼睛还是那么有神。
“……嘿嘿,让老爸看笑话了,你儿子不济,让人打了。”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闭嘴!!!再喝点儿水!”
“……”
“我让你喝点儿水,这孩子,还这么不听话!”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我怎么喝水?!”
“……甭废话!快!”

……自此,我又回到了老爸老妈温暖的怀抱!真不知道是该觉得幸福,还是痛苦。老爸的关爱,老妈的唠叨又都回到了我的身边,而且终日无休无止。老妈唠叨还能忍受,大不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是对于搞情报工作出身的老爸,我真无奈了。每天必须去上课,而且系主任随时会给我老爸汇报我的情况。偶尔和大学同学出去喝酒,回家却发现老爸对我席间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就连我趁着捡掉到地上的筷子的时候偷看女生裙子的细节都一清二楚!真是无奈了。从此我便落下了一个毛病,每次朋友聚会我都会中途改变三次聚会地点,并且总不能融入大家的欢乐之中,每次拿起杯子喝酒的时候总会眼睛乱看。这些毛病一直都没有改回来,直到我和贝贝分手以后。

记忆又回到了那个下午,对,是那个下着雨的下午。我和贝贝坐在凉棚里,喝着咖啡谈论着我们之间无法继续的事实。与其说是谈论,不如说是她说我听。直到最后她说出了那句话“我们还是分手吧!”我都一直盯着身边滴落的雨水。雨水打在凉棚上嘀嘀嗒嗒的响着,从凉棚边缘凝结而落的雨滴,速度和它四周的雨滴完全不同,这两种节奏很完美,看不出也听不出有任何不合谐。
“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的,你总是这样!平时唠唠叨叨,关键是事情上就沉默!”听得出贝贝已然很不耐烦了,而我又能做什么回答呢?“哦!那就这样吧……”我慢慢的起身,一边收拾火机和烟一边小声的嘟囔“听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这可能就是这段故事的结尾。因为我到现在也没有再和她联系过。事实告诉我,一切,那段故事的一切只存在于记忆中了;一切,那段故事的一切都过去了。可能那时我还不懂得什么是珍惜,对一切似乎都无所谓。因此,我的生活开始走上了我妈说的“正规”。根据那两个人的计划,我将于半年后出国,去德国!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嗯……应该说是没什么感觉。麻木!不知道为什么,我根本不想说出我的意见,也不打算反对。反正,在这个温暖的家庭里,感到如果要打破某个平衡,或者说某个形式,局面会对我很不利。所以我就缄口不言,享受老爸老妈送给我的结果,并且努力让他们满意!“这个局面应该对我是最有利的!”我想。
然而,我知道,认识我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身边如果少了姑娘,我就像和尚丢了佛经。在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之后,我打算再为我自己找个姑娘。于是,我有从新回到了我固定的酒吧,开始和一帮人进行“狩猎”活动。当然,这些动作都是在不打乱那两个人的计划的前提下进行的,不然,我是逃不过我老爸的手掌心儿的。

“乐乐,你小子今儿怎么有空又来了?”大飞在我冲进“兰桂坊“的同时,站在吧台旁边冲我喊。
大飞是我大学的哥们儿,因为家里比较有钱,所以每天开着自己的“现代”四处招摇过市。当然,也不乏很多姑娘对他投怀送抱,即使他很胖!
“哟,你丫怎么也来了?嘛呢你?”我热情的打招呼。
“操,你小子说话怎么又跟你那帮北京胡同的小兄弟跑了。满口胡同味儿,真他妈的烦……”
“得,我改。还不成吗?”

……一通胡说八道,没正事儿的瞎扯,我们慢慢把阵地转移到了楼上。刚落座,酒吧的二老板“三缘”就跑上来了。听说丫是一个双性恋,而且每次我来都会请我喝酒,所以我有点儿烦他,也觉得恶心。所以,赶紧几句话把他弄走,顺便要了酒水。
大飞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我,他的眼睛都快成他肚子上的肚脐眼儿了。“三缘”刚走,他就给我特神秘的说:“哥们儿可都听说了,‘三缘’对你可是有意思。听说他女朋友很漂亮,有没有兴趣你们一起……”
“去你妈的!说什么呢你?别他妈的尽说些让我恶心的话成吗?”说这话虽然我心里生气,但是还是开玩笑的语气。我这人就这样,虚伪!唉……
“等会儿,琦琦和阿良也过来。对了,还有小鑫!这一阵子你整天没事儿就学什么外语,也不见你上学校和我们打牌了。”
“什么什么外语?你丫就土吧!我现在学德语了,我爸爸打算让我上德国……”
“我操,那你原来学的那点儿日语也算用到了……”
“!?怎么个意思?”
“嘿嘿,反正都是鬼子的话。肯定有共通点!”大飞还挺自信。
“操,你歇了吧……”我是真不愿意说这些废话了,眼睛四处瞎晃。也真他妈的奇怪了,今天来酒吧的不是大款带着蜜,就是来这里招揽生意的“菜儿”(作者注:济南社会上的人一般都管“鸡”(妓女)称作“菜儿”)。看着那一张张饥渴的眼睛,似乎像一面镜子一样,把我自个儿找了个通透!“算了,今天还是朋友一起喝酒聊天得了!”我想。

“吆呵?乐乐今天也来了?!” 琦琦一上楼就直接冲我打招呼了,“Long time no see 啊!”
“乐乐,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那次战斗我们可都听说了……”阿良和小鑫炮口统一,向我开炮。
“哈哈哈哈~哥们儿这一阵儿忙着出国呢!那有工夫和你们这帮闲人瞎混?”我也是拿着十五的月饼,初一吃。
接着又是一通乱侃,毫无章法。不过大家满嘴吐沫星子横飞的样子,倒是没有“菜儿”上来搭碴儿。看来今天不会再继续碰到太恶心的事儿了。这点儿算是唯一让我开心的了吧!

四   看不清,你的眼睛;嗅不到,你的味道。

在叙述我的故事的时候,连贯性成了大问题,因为我的记忆根本就不能十分的连贯,生命中的许多突发事件让我的记忆变得混乱。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混乱的人生!这种生命的状态似乎是别人羡慕的,过惯了平淡的生活,过惯了每天规律的作息,很多人都想尽办法寻找刺激。然而,我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生活下去。因为,我已经厌倦了……我仍怀念偶尔出现的平静生活,并希望一直生活其中。也许,这就是人所谓的“拿着此伞,望彼伞。”,或者说是“饭,还是别人碗里的香。”更确切一些……

躺在慕尼黑学生宿舍的床上,我怎么也不能入睡。过去生活的画面不停的浮现。每一个场景都是那么的真实,让我感觉我仍旧活在过去的日子里。但我却离开那种生活快一年了。真实而有虚幻的感觉,让我在似梦似醒中徘徊。
卷一颗烟,动作的熟练令自己都惊讶了。这是这一年频繁“训练”的结果啊。路灯透过窗户笔直的射进来。刺穿了屋子里黑暗的空气,也划破了我对过去的回忆。

失眠,是啊,我的确是失眠了。这种病症完全是由于心理原因造成的。即使我吞食大量的镇静药物也无济于事。然而那样造成的浑浑噩噩的状态更让我难受。我同时患有强烈的头疼症,阿司匹林一般都要服用3片以上才能略微减轻。我一直怀疑这是在国内过渡放纵的副作用,因此禁欲了半年之久,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因为停保(保险)的原因一直没有看医生,国内带来的药无论什么已经全部“嗑”完,非处方药,譬如阿司匹林之类的也买了无数。每天药物,水和烟支撑的生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亭亭,一个并不漂亮但是迷惑我的女孩子。确切的说,是一个姐姐。因为她比我大4岁。嗯……其实是比我大3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虽然没有因此而发财,但是却被她散发出来的艺术气质深深地打动。然而对她来说,我似乎只是一个性友谊的伙伴而已,她在国内还有个男朋友。也许就像她在斯图加特的一个朋友给我的定义——“拼”。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已经很满足了。因为这至少结束了我失眠的噩梦,结束了头疼的噩梦。让我似乎享受到了平淡的生活……我渐渐地变了,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家伙……

和亭亭的生活,已经进行了4个月了。没有什么激情也没有任何感动,两个人彼此都很麻木的互相温存。爱情,究竟是什么?在异乡的我们也许就靠着这点温存,维持我们生活的激情。我不断地问自己,不断的发现我一直都没有找到。爱情,究竟是什么。从超市回来的路上,我想出了答案。
爱情,是摆在货架上包装诱人的罐头,不过,它既没有生产日期也没有保存期。爱情,就是这么一桶莫名其妙的罐头。诱人,却不放心。也许,你会买它回家,然而可能在你打开之前就已经过期发霉了。也许,你打开了没几天,在你还回味那美妙滋味的时候,它已经开始慢慢变臭了。也许,也许你很走运,你买回的还真的没有过期,那好,哥们儿,你可要抓紧吃掉啊,因为它早晚是要过期的!——这,就是我的答案了。得到了答案,心里也就踏实多了。无所谓,不就是盒罐头吗?好吃不好吃,能吃不能吃也就这样了…………这答案的确简单,但去不能让事情也变得简单。在一个盛夏并不凉爽的夜晚,在举行了一次索然无味的性交活动之后,我们坐在门口的草地上进行了一次毫无意义的谈话……

“亭亭,你和我究竟要怎样呢?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抽着烟轻声地问。
“不知道……我不是早就说了,你别问我这个问题吗?我现在不想回答。”她没有看我。
“可是我在乎,我真的在乎。我不想,做第三者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我也没办法。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这不是谁对不起谁的问题,我就是不明白,你要知道,我厌倦扮演这种角色”接着,我给她散布了关于爱情是罐头的言论。
“也许你说得对,但是我真得不能说我是否爱你。因为,我……”
“你,你不爱我?对吧……明说就成,别怕伤我。”
“其实,其实我就是挺喜欢你的。但是你没有办法给我那种爱的冲动,在我眼里,你是个淘气的男孩儿,而我想要的,我想要的那种让我神魂颠倒的爱情,我在你这里找不到!”
“……哦。”我第一次感到自卑,说心里话。我不太了解她的爱情,究竟如何才算是神魂颠倒。年龄真的是个问题啊,我过去的冲动和激情从来没有给我带来过这样的回答,这真是第一次让我感到曾经拒绝长大的结果会是这样。
“那我们就这样吧,我不再问你了。怎样都好,开心吧……”我说出“开心”二字的是那么的无力。连我自己都明白,这样子是无法开心的。
“……嗯”亭亭扭过头来看着我“等你是个真正的男人的时候,也许会给我带来那种爱情。其实,你也有很多很多优点,别人所没有的优点。”
“得,甭说了。我的优点我自己很明白。嘿嘿,不就是才貌双全……”
“说你胖你就喘,你这点儿我最不喜欢了,整天介夸奖自己。”
“嘿嘿……那我就不惹您老生气了,回屋去吧,外面蚊子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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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4-14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柔情似水的日子?还是俗人不了解的幸福?
   
8月的斯图加特热得要命,我仍旧跑到这个酷热难耐的城市,和亭亭住在Schwab Strass (施瓦布街)11号的那所没有淋浴室的房子里。靠着屋子里仅有的一个小水台,我们站在盆里用毛巾洗澡。就像我爸爸说的,出国是洋插队,随时保持吃苦的精神。我似乎完全没有吃苦的感觉,反而很享受这种日子。每当我躺在床上,看着站在床边水台旁洗澡的亭亭,都感觉很幸福。外面若有若无的光线,照在她湿润的皮肤上,夹杂着沐浴液的香味儿,闪着滑腻的光。这,可能就是“俗人不了解的幸福”吧。有时候,我们互相数对方身上的痣,并推断每颗痣的含义。最有意思的是亭亭的脚底板上有两颗痣,而我的脚底板上也有一颗。我们把脚底板和在一起……
“你还没有变成托世孙悟空,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那个给你三颗痣的人……”我模仿《大话西游》的台词。
“那我们加起来,就成托世孙猴子了!”亭亭咯咯地笑起来。然而这样的开心并不常见。

生活渐渐变得没有那么多的争执了,似乎开始和谐的进行,并伴随着许多甜蜜。然而我却无法窥探亭亭的内心,她的感觉对我来说似乎永远都那么神秘。
一个周六,我们出门在斯图加特最繁华的街道上溜达。无意间,发现了一组印第安乐队在广场上演奏。曲调悠扬而宽广。我们痴迷的站在太阳底下,倾听着。一曲结束,我掏出1欧元扔进了他们的篮子,并继续欣赏美妙的音乐。
“你看,那个瘦瘦的男的,他真像个印第安的勇士,帅呆了!”我由衷地赞美乐队其中的一个成员。
“嗯,我还是觉得那个比较性感。”亭亭用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一个胖胖的家伙。
“是吗?我看他完全没有那种忧伤的眼睛……”
“不,他的嘴,你看他的嘴多性感啊!还有他的咬肌……”
“……”
无论我如何观察,总感觉不出这个胖家伙的嘴、咬肌和我心中那忧郁的印第安勇士有什么联系。也许,我和亭亭的眼睛看到的永远不同。
演奏结束了,乐队兜售的15欧元一张的CD我始终因为吝啬而没有买。这使我一直后悔不已,然而,最美的东西何必拥有呢?这会永远在我心里存着的,如同许多美好的回忆。

斯图加特的生活似乎永远都阳光明媚,不像慕尼黑总是下雨。黄昏,我们在斯图加特的一座种满葡萄的山上度过。坐在渐渐冰冷的石凳上,手上的1欧一个球的冰激淋却化了,亭亭开始给我讲述她过去的恋情。
“其实,我过去一直喜欢我的一个表哥。我们家的许多姐妹都喜欢他,他是我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那时候,过年全家亲戚都在一起。我们这些小女生就以能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而感到高兴……”
“哈哈,羡慕你。我小时候可就孤苦伶仃没什么亲戚了……”
“嗯,我们家亲戚太多了。后来,他去了美国。”亭亭笑了笑“我妈前两天还给我发邮件,逗我说要不要和表哥结婚呢!”
“哎哟,那你们的孩子可就成怪胎了……”我显然不怀好意。
“少废话,你到底听不听啊,老打岔!”
“听,听。我不打岔了。”
“……后来我学画画的时候又喜欢了我的一个老师,他特别帅!不过,我们之间到现在也是师生关系。”
“那你第一个男朋友呢?他怎么样?”我意识到这是一个俗不可耐的问题。
“第一个,嗯……那是我高中的一个同学,也是画画的。可是他有女朋友,只把我当作情人。那时候,我特纯情的爱他,每天都盼着见到他。因为他是长沙人,所以放假的时候我就见不到他,真伤心。可惜后来,他就回长沙了,到现在再也没见过。”
“……后来呢?”我继续我幼稚的提问。
“你别总像个孩子似的总问‘后来呢?后来呢?’成吗?听我慢慢说……后来……”亭亭看着我也笑了,“讨厌!你让我也说‘后来’了。哈哈……”
“哈……”我也似笑非笑的哼唧了一声儿。
“……后来,我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他是我上绘画进修班的时候认识的,画得画一般,可是做得画框子特好,画布底子做得也特好。现在我家里还有他给我做的呢。那时候我还和现在这个男朋友好着……其实,我当时有点儿像《一声叹息》里面的‘李晓丹’,他离开浙江的老婆孩子跑到北京来画画。后来一直画不出来,就跑到香山租了个房子,呆着。我那时候也像‘李晓丹’一样,在往返于城里和香山的公共汽车上消耗时间。所以,我每次看那个电影,都会特别难受。你知道为什么上次我在慕尼黑的时候,不看你拿的DVD了吧……”
“……”我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又被我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强烈无语的感觉,让我安静的继续听亭亭说。
“……后来我多次让他离婚,他总答应着,可到最后……最后,我就离开他了。”
“都他妈这个操行!没劲……”我感到恶心,也对这种故事厌倦。只是没想到,亭亭也会有这种经历。
亭亭似乎没在意我插话,继续说:“到我出国之前,都一直和现在这个男朋友生活在一起,他是我大学时候的计算机老师。说起来,又是师生恋啊。为什么我总逃不开师生恋啊?!”
“我们在一起有多少年了?”亭亭自问自答“6,7年了吧。他可能知道我和那个人的一些事情,也可能不知道。但他对我真得很好!我曾经和他一起回过他的老家——山西农村。他的父母也来北京和我们家人一起吃过饭。我们应该,是应该结婚的……”
“可是你不爱他……你们之间无法交流对吗?”我故作聪明。
“嗯……我毕业之后就准备出国,他还是作他的老师。挣钱,为了我。也为了他理想的那个家!攒钱,打算买房,买车,和我结婚。”亭亭看着就要落下去的桔色的太阳幽幽地说“我真对不起他……”

桔色的太阳,红红的一大团。在斯图加特这座“晚山”上空,放射着最后的一股光线。如同积蓄了一天的力量,把所有的云彩都染成了桔色。我们在这样的黄昏中,都开始沉默,静静地等着最后一丝光线的消失……草地上的蒲公英,颜色渐渐变得不透明了。一丝凉风吹过,蒲公英细小的茸毛,闪着太阳一样的颜色,随着风飘向远方……

六 德意志的生活,如是这般进行。

一个月的时间飞快的流走,而Schwab Strass 11号Wohnung的顶层阁楼却总是散发着童年时吃过的话梅硬糖的甜香。每次亭亭洗好衣服,我们总是一起爬上去晾晒。木质的结构,是甜香的源头,走起来吱吱嘎嘎的响。这气味,这声音,让我迷恋,也让我忘掉我所扮演的角色的尴尬,让我忘掉每次亭亭躺在床上接听越洋电话时,我在旁边不能出任何声音的尴尬。可能,这就是生命中微小的幸福带来的感动吧!
除了那些短暂的小小的不愉快,我和亭亭之间的生活似乎像大多数在德国的男女留学生一样,变得平淡而又充实。我们一起在亚洲店买东西,回到小小的Dach(阁楼)里蒸馒头,蒸包子,炒菜做饭。重复看着我带到斯图加特的一些电影。虽然这种“夫妻”生活甜蜜的进行着,可我无法回避那些越洋电话的纠缠,无法回避,还有另外一个时常被亭亭挂在嘴边的人的存在。另一个,区别于那个计算机老师的另一个——托马斯!

我这是怎么了?躺在床上,身边的亭亭依旧睡着。我蹬着眼睛看着斜斜的屋顶。似乎那屋顶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几乎压迫我的身体,让我不能呼吸。
周末,又一个周末。她“必须”离开我的又一个周末。我们在一起度过的周末实在太少了……我不停的宽慰自己“她和托马斯不过是朋友嘛!”可是,我终究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我所幻想的那样,绝对不是。可是,可是这又是一个不能触碰的问题,一个亭亭从不回答的问题,一个我绕不出来的问题。虽然我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我只不过是个“拼”,可我们一起的时间越长,我越发现对亭亭爱得越深,越发现我无法逃避。也许没有了那些烦恼,就是我想要得平淡的生活了吧。
太阳的光,开始变得越来越强。亭亭醒了,我故意翻身假装睡觉。今天,她要去托马斯爸爸家,和这个会说中文德国小伙子看《海上花》。这个安排在周一就已经订好了。我不愿眼睁睁看着亭亭离开,不得不继续睡觉,假装继续睡觉。

紧闭着眼睛,耳朵分明听到亭亭穿衣服,刷牙洗脸的声音。直到她轻轻关门出去,我还能闻到她并不用的香水的气味,柔软的香气,弥漫着整个房间。
我猛然起来,颓然的坐在床上。耳朵里是亭亭下楼的声音,我知道,这是她急切的脚步。点燃一支Lucky Strike香烟,开始组织关于托马斯的印象……

亭亭曾间或给我讲过他们的故事。
托马斯是个信仰伊斯兰教的德国人,他是2年前在北京认识亭亭的。那时候他们每周末都见面,为了提高彼此的语言水平。后来他们一起去了甘肃,去看了令所有人都神往的沙漠,看了《大话西游》拍摄的地点,看了那些残破的古长城。我相信,他们的故事,真正从此开始。我相信,这次旅行,让亭亭,这个感情丰富的姑娘爱上了这个德国小伙子。的确,旅行永恒会发生故事。在心的最深处,旅行带来的充实和对未知的接触,都会给心带来莫名的激情,爱情的火花也会由此擦出。故事,往往会如是发生……
因为托马斯的帮助,亭亭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而托马斯,便在她来的最初的孤独岁月里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们之间虽然以友谊之名进行着交往,可我能感觉到,亭亭对托马斯的爱。或者说是一种单恋……故事,往往如是进行……
   
“轰”的一声,把我从对这个故事的幻想中拉出。天空变得黑极了,完全不见了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明媚太阳。雷声,混杂着雨的声音开始无情的打断我的幻想……
“Scheisse!(狗屎)”我低声骂着,似乎在骂自己无能的幻想。起床洗漱,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无聊的打字。因为在这个Wohnung无法像在慕尼黑时那样上网,我开始能够静下来写点儿东西。可无论如何都不能顺利的写作,我知道,我太多的思绪都萦绕在亭亭身上了。凝视窗外,雨越来越大,窗户似乎被什么细碎的敲打,下雹子了!“Das Wetter ist sicher Scheisse!(真是狗屎天气)”我又开始自言自语。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动画片《天空之城》的音乐悠扬飘起,屏幕显示“亭亭”。我拿起电话,对面传来亭亭兴奋的声音。
“乐乐,Tübingen(图宾根)下雹子了,可大了!哈,托马斯爸爸的车都被砸得坑坑凹凹了……”
“噢……这里也下了,不小……”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和她一样兴奋,可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你在家就别出去了,我晚上就……回来。如果……还下雹子,可……能会晚一些。”可能是信号不好,亭亭的声音断断续续。
“喂,能听清吗?你晚上回来我到地铁站接你吧!”
“……”
电话断了,再怎么拨都拨不通。“Scheisse!”我把电话摔到对面的床上。转头盯着电脑屏幕,打开MyIE浏览器的历史文件,阅读那些存在电脑里的帖子。我开始有点儿怀念我在论坛的生活了,一个关于德国留学的论坛,我像看待自己的家一样在那里做一个文学板块的版主。那里有我的朋友,有喜欢我的朋友们,有我们争论的欢声笑语……可我现在逃开了。逃到哪里去了?逃进了温柔乡吗?指间的香烟,静静的燃烧。细微的燃烧的声音,被窗外的一切打得七零八落。电脑的计时器毫无声响的跳动,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变得不易察觉。我故意把任务栏隐藏,好让我能够不在乎现在是什么时间。可我一次又一次地把鼠标箭头下移,露出可以隐藏的东西,推断亭亭回“家”的时间。
时间,过的真慢啊!也许是下个星期教授的面试,也许什么别的事情让我如此烦躁不安。拿出碟包,掏出一张DVD——《不见不散》。“嗯……再看看这个吧!”我自言自语,想用电影打发烦躁无聊的时间……

“……脱衣舞你会跳吗?……你以为光不要脸就行啊?得会劈叉,驺倒立,一抬腿就得轻轻松松一人多高,你行吗?再说,就你那柴火妞儿的身子,谁看啊?……”电影中“刘元”的台词和葛优那扮相儿倍儿逗,我渐渐忘掉了不开心的事情,沉浸在电影里。也许,这就是冯小刚电影的魅力……
“……我在帕萨蒂娜的老城,把我的爱人给丢了……”电影接近尾声,这句台词让我心痛万分,也许就此结束冯导的片子也就不好玩儿了,所以,又来了那么一段儿空难的戏。
“……你还有哪儿是假的啊?让我看看……”徐帆演的“李清”真好!
“下飞机就结婚!”优子的表情也洋溢着幸福……
我想起了曾经和亭亭一起看这个片子的情景,那时候她总是一边看电影,一边胡言乱语地插话,毫不专心……
片子结束了,我也从新回到了这间空屋子里。18:00了,该做晚饭了。饿了一天的肚子咕咕直叫。我又开始了几乎每个周末都进行的独自烹饪。意大利面,最便宜的吃食了。我仍旧做了中西合璧的炒面,两份。我想,亭亭也许会回来吃饭吧。做完了晚饭,窗外依旧下着雨,雹子倒是停了。我一边拿伞,穿鞋,一边想“老天,我这个阳光男孩儿什么时候变成个家庭妇男了?哈!”

在地铁站接到了亭亭,一同回“家”。路上,亭亭兴奋得说这在托马斯爸爸家的见闻。车被冰雹砸坏了,那只臭臭的大狗又添了她的手之类的,我拿着伞,心不在焉的应着。

“你又不开窗户抽烟了?真臭!”亭亭进“家”的第一句话,如同针尖刺到了我的心里。
“对不起,现在开窗晾晾……”我什么时候变成这耸样儿了?操!
“呃?看看你做了什么好吃的?”亭亭似乎察觉到我情绪不高,很刻意的找寻了这个方式安慰我。
“没什么,炒面!”
“噢,真好!我就是喜欢你做的炒面!”
哈!这些话,还真起了点儿作用。我打开电炉子,一边热面,一边说“你先把外面衣服换了吧,一会儿就吃饭。饿了吧?”
“嗯,饿死了!”
可吃饭的时候,亭亭只吃了很少。借口是“头疼”。我明白,我他妈的什么不明白啊?风卷残云一般吃到所有的炒面。也许,我在赌气,也许,我真的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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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4-14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慕尼黑的天空,寂寞的蓝色

雨过之后,便是晴天。我也不明白怎么我心里总是阴呼呼的……爱情原本就没有什么逻辑,从我爱上亭亭的一刹那,到现在,完全是一个乱七八糟的逻辑编制的。怎么说呢?爱情这个话题被世人说到泛起白沫都还不能停止,各自有各自的诠释。爱情,没有颜色。爱情之和爱情有关。便是我的诠释。可眼前这段感情,算什么呢?那个和亭亭打电话,说我是“拼”的家伙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诠释。我努力让在斯图加特的这段时间尽可能的享受我应得的快乐。可总也不能如愿,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让我陷入沉默。就连和教授的面试,都稀松二五眼地进行,完全不投入。考学,应该是我最重要的事情啊?可我为什么还不能投入呢?家里出钱让我跑到德国,虽然,改变了初衷换了专业。可,这是个更大的问题和难题啊!跨专业的考试,对每个来自中国的考生来说都不轻松。而且,我的跨度又是如此不被人理解。
回头看看,我来德国也已经快1年了。虽然我看着身边一些一起来的人进入大学,或者预科并不羡慕。可多少有些担忧我在德国的学业,因为我选择了一条并不好走的路——艺术!
选择这个专业纯属机缘巧合。在我来德国头几个月,认识了一些打算考慕尼黑美术学院的人。也重燃了我高中时代的梦想。对于大提琴的放弃,对于画画的放弃,对于在国内时候一切的放弃,我决定在这里继续走下去,不再放弃。身边很多朋友都劝我,这条路不好走。也有的说,为了你父母,你这样做是不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我都不在乎,我决定做我的选择。这和我在国内任由父母安排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一旦脱离了父母的“监护”,很多事情开始变得自主,可是,毕竟花的还是父母的钱啊!即便爸爸总在宽慰我,说“我们的钱,就是你的。我们现在花的,都是你的钱啊!”可我知道父母挣钱也不容易,也是血汗钱啊!可,我又想坚持自己的理想,不再动摇。就在这种矛盾的心情里,我不断向前推进,又不断地陷入迷惘和彷徨。

事情,可能原本就是这样。我如是想,父母希望我什么?希望我能幸福的生活,而我在理想的道路上走,原本就是幸福的。这应该就是他们希望的吧?不应该在彷徨了,坚持!

于是,我开始为了考试做作品。大多数都很不满意,太功利了。一旦为了一个限定的功利的目的,作品就变得没有了灵魂,心也就不能随意的流淌。可我仍旧弄出了一部分东西,那些令我自己耳红目臊的所谓作品,打算去见教授。

记忆回到了4月份慕尼黑渐暖的空气里,一次中国美术考生的聚会中热腾腾的气氛里。大家都怀着美好的憧憬,展望着自己的学业。也就是这次聚会,我认识了从斯图加特来的亭亭。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小白。小白性格活泼,一个东北女孩儿。
那天,我和其他的几个朋友一起到小白家聚会,小白倍儿神秘的给我说,“乐乐,给你介绍一个特牛的画家。女孩儿,而且特漂亮。……不过人家有男朋友了,你别打歪主意。”
“哪儿能啊?我又不是你们那圈子乱人!”我故意乱说一通,“有多漂亮啊?要是真漂亮妞儿,我绝对不放过!哈,反正当第三者不是一次两次了。”
“算了吧你!人家可看不上你……她特牛!”小白一个劲儿地赞美。
“歇了……”我不愿继续搭茬儿,只想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啊。

当亭亭走进小白家的那一刻,我的眼睛并没有注意她,而是和其他的朋友拿着啤酒胡吹海侃。后来开始做饭了,才看到有个静静的女生坐在那里,带着蓝色的头巾,一幅复古的耳环挂在耳朵上,眼睛周围涂着眼影,嘴唇上涂着口红,皮肤很白。反正就是精心打扮的样子。平时,我最不喜欢化妆的女孩儿,可不知道为什么,她静静的坐着完全在我脑子里折射出另一种美丽的样子。其实,那天我几乎没和她说一句话,尽和那帮朋友胡闹了。直到后来她来慕尼黑考试,住在我家……

Oberschleißheim的学生宿舍,我寄居时间最长的地方,离小白住的地方很近。5月中旬,慕尼黑美院考试的日子。亭亭也要从斯图加特赶来参加为期1个星期的“见教授”时间。小白的地方不能住,就安排在我家了。正好,我也有一张原来在Wal-Market买的折叠床,这样不至于让她睡地板了。为了这个初识的朋友,我给她买了一个枕头,和沐浴液。在她来之前,我让小白给亭亭打电话,告诉她不需要带过多的行李。也许是慕尼黑很多中国人的冷漠,和欺骗让我更觉得保持我这种对朋友的方式的必要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是我爸妈一直告诫我的。大家都是异乡的游子,温暖,对每个人都是重要的。我在刚来德国的时候受的那些同胞的欺骗和伤害,不想让其他的人从我这里也受到,更何况是个漂亮的女生。当然,最后这个原因可能才是最主要的,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觉得,习惯冷漠的麻木,太可怕了吧。
接下来的一周,紧张而又散漫的每天见一个教授,展示作品,接下来等待结果。每次都是几乎得到拒绝的回答时候,再来那么点儿小小的希望。慕尼黑美院的教授们都是骄傲的。我和亭亭就这样住在一起,每天早上见教授,下午和小白一起在Oberschleißheim的学生宿舍一起做饭,看电影。晚上聊天、睡觉。一个星期,转眼就快过完了。我渐渐的开始喜欢这个姑娘,聊天的时候才发现她的直爽和自信,这恰恰是我最喜欢的一种状态。直到亭亭离开慕尼黑头一天晚上我们看完一个Köperwelt(人体世界)展览回家的路上,我对亭亭表白了我的好感。她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明确的同意……

事情如是发生,我放弃了最后一次我最喜欢的教授的复式,跟着亭亭前往斯图加特。
就在那天晚上,在我那个宿舍房间,黑着灯,亭亭躺在我旁边的床上说:“乐乐,在慕尼黑我希望不大。说起来,慕尼黑美院是德国比较难考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去斯图加特试试看呢?”
我知道这种建设性的意见,暗示着什么。“我明天要见那个我最喜欢的家伙Zinurk,我觉得比较有戏!”
“噢,那就算了。我是用BahnCard(火车卡)订的票,明天就走……”我听得出来她对我也有些好感,却不曾感到她的寂寞。也许爱情对我来说更重要。
“那好吧,不见了。我跟你回去……”我不再犹豫。
“……嗯,其实斯图加特美术学院也很不错。我对那里的情况也很熟悉,到时候我给你教授的联系方式。”亭亭翻了个身儿。
“你这个外表冰冷的女生,其实还是很热情的嘛。”我又开始不正经了。“亭亭,我真挺喜欢你的,真的。”
“你怎么老没正型儿啊?一说正事儿你就跑题儿。”亭亭分明笑着说。
“我压根儿就没有过正型儿,从来都这样儿。哦,对了,你枕头下面我一直放着把餐刀,要是我半夜摸到你床上,你可千万别手软!”我模仿着《不见不散》那部电影里的台词说。
“哎,我说这几天睡觉老觉得枕头里面硬邦邦的呢。你这是干吗啊?”
“我也就是给自己提个醒儿,咱们孤男寡女的睡一个房间,又都寂寞……哈哈”我胡言乱语地说。
“我才不怕呢,出事儿我就喊。”
“歇了吧,‘救命’那帮人可听不懂。再说你那德语,歇了吧!”
“我德语比你好!”亭亭说“不过就是你比较敢说而已……”
“歇了!你德语比我好?哈……”
“算了,不跟你挣这个。”亭亭打了个哈欠“明儿中午的火车,睡吧。”
“嗯,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半夜……”我故意把话题胡乱引。
“成了,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晚安!”亭亭看来是真困了。
“嘿嘿,晚安!”我翻了个身儿,盖着我的羽绒服入睡了。

我和亭亭的故事,就在到斯图加特的那个下午,正式开始了。伴随着一个中东地区忧伤又带点儿激动的音乐,在Schwab Strasse 11号Wohnung(房子)的Dach(阁楼)里我们第一次做爱,似乎是禁欲的修行告一段落,整个过程充满着激情。然而这激情,去没能维持多长时间。很快的,我就陷入了那种看似平淡,却又充满痛苦的日子里……

八 斯图加特,不相信童话

生活在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中继续,完全不按照我的意愿进行。我和亭亭的生活也好像迷迷糊糊的走到了结束的边缘,但这一切从外表上看来却又是那么的和谐自然。我知道这一切原本都是必然。
10月底当我们坐在斯图加特Feuer See(火湖)的长椅上,仰望天空的时候,我惊奇大发现了和法国电影《天使爱美丽》中一模一样的玩具熊似的云彩。从那时候开始,我真正相信童话的存在。我指着天空,冲着亭亭喊:“那儿,快看那儿!玩具熊一样的云彩!”
“什么?”亭亭并没有看我,而是对着对面的小教堂拍照片。
“云彩!《天使爱美丽》里面的那种云彩……”我夺过她手中的相机想要拍下来。
“你干吗啊?疯了吗?”亭亭很不高兴。“什么玩具熊的云彩?”
“……”当我拿起相机的时候,那朵云彩已经变了形状,玩具熊也消失了。
“……你还记得咱俩在我那儿看的法国电影《天使爱美丽》吗?小时候爱米丽用相机拍的那个玩具熊的云彩,刚才那个一模一样!”我解释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变得敏感,而且有耐性了。
“你记错了吧?我在国内就看过了……”亭亭更正我的记忆,“那是电影,哪儿有那种云彩啊?”
“……”我还能说什么?
亭亭接着说,“你就是个小孩儿,就喜欢瞎想。我看你倒真像个画画的,出现幻觉了吧你?!”
“没有,不是幻觉。刚才那个云彩……”我仍然坚持“绝对真实的玩具熊云彩!”
“哪儿呐?哪儿呐?”亭亭抬头看着,笑着。
“真的!刚才,就拿块……现在没了……”
“嗯……看来我看晚了……不过德国的确是个童话王国啊!”亭亭拿过相机,继续拍她的素材。
“……”我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我知道坚持下去,又会是无聊的话语。
“我看你啊,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什么都不自立,吃喝父母还尽爱瞎想……想想你的学业吧,怎么尽快自立!”亭亭又开始教育我“我可不想和你妈似的哄着你,和你一起我的脾气都变坏了,都快成魔鬼了。整天哄你,我会老的……”
“成,我知道你要的是个能保护你的男人,我不是!”依旧是无聊的重复,接下来又会是争吵。
“对,你就不是!”仍旧是重复……
“那你现在的男朋友是,对吧?那你干嘛和我好?”我有点儿口不择言。
“……”亭亭沉默了一下,“的确,他是个好人,好男人。和你有些地方很像,很会照顾我。你比他有激情,这也正是你吸引我的地方。可是,我对他……我也说不好,爱不起来了,对你也是,爱不起来。”
“托马斯呢?你爱的起来?”我继续情绪的发泄,说出来之后又开始后悔。
“我和他是朋友,怎么了?你想知道什么?”亭亭生气了,站起来对我冷冰冰的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什么,也是和你之前的事情了。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和你好之后,可不像你那样在网上对爱慕你的女生不清不楚的……”
“嗯?说什么呢你!我怎么不清不楚了?”
“怎么不清不楚,你自己心里明白。还有小白,她现在对我也很冷淡了,你对别人的关心怎么就不知道分清男女呢?”
“小白?这里又有小白什么事儿?我对朋友一向关心,这也是我的一贯作风,仗义!”
“仗义?算了吧你,人家小白是女生。你知道吗?”亭亭开始有点儿忧伤地说,“你知道吗?小白从见了我,就一直不停地叨叨你。说你给人家做的红烧肉……你的这种关心,的确很能打动人,特别是现在大家都孤独寂寞得在外面……我想,小白喜欢你。可我现在和你……她是我在国内就认识的朋友啊……”
“我给她做红烧肉怎么了?我给好多人都做过,哥们儿做的红烧肉慕尼黑闻名!”我也不知道我的语气是个什么样子,“小白喜欢我?这可能吗?我们是哥们儿。好,就算我分不清男女界限,可是男女之间就没有友谊了?你和托马斯不就是友谊吗?”我故意把“友谊”二字说得很用力,“……就算小白喜欢我,我和你算什么?我充其量不过是个‘拼’。你需要我给你承诺什么吗?需要吗?”
“……”这次轮到亭亭沉默了。让我害怕,这沉默背后不知道隐藏着什么。
争吵突如其来,结束的也十分错讹。两个小时之后,我们仍旧在屋子里做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结束后,亭亭躺在我的肩膀上轻轻的说:“如果,你在长大些,我会真得很爱你……”
我轻轻推开她,走到窗口,打开窗户坐下来点了一颗烟。就这么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抽烟,眼睛开着外面我渐渐开始习惯的景色。继而转过头来看着她阴晴莫测的表情,我想,也许我真地会变成一个自虐狂或者受虐狂什么的。真不知道,她对我忽冷忽热的态度,我是在难受呢,还是享受。也许我就是这么贱,越是得不到越是赖着不走。以前我可不是这样啊……虽然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花心儿萝卜”,我也不想做个“拼”或者是“家庭妇男”什么的角色。真不知道我怎么忍受现在的局面,可能,或许我是在享受吧……
“你想什么呢?”亭亭光着身子,趴在床上仰着脸问我。
“没什么,想我上学的事儿呢。”口是心非……
“嗯,下个星期我们去卡尔斯鲁厄,我们一天考试呢!”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感觉,听起来似乎有些幸福的感觉。
“我有个兄弟在那里,正好去看看他!”我想起了一个上海的哥们儿——国栋。我们俩原来有个共同的兄弟,同时伤害了我们两个的兄弟……往事真的不堪回首,兄弟,恋人之间的选择永远都是艰难的。也许,我和国栋放弃那个兄弟,放弃和恋人的感情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双赢的局面。
“不想了,不想了……”我喃喃的自言自语。
“你真得想知道我和托马斯的事情吗?说出来你会难受的,我也会难受。”亭亭会错意了。
“……”我不想解释什么,只想那么静静的坐着。逃开回忆,也逃开现在尴尬的局面。
可亭亭的声音却倔强的飘进我的耳朵。“其实,我给你说过我和托马斯去甘肃的事情,我们一起在沙漠戈壁里走,他的鞋开了口儿,灌进了好多沙子,我们还躺在沙堆上说了很多关于伊斯兰教的事情……当时真得很好玩儿,我也发现我开始爱上了这个德国小伙子,他也比我小……”
亭亭趴在床上自顾自地说,“……可能我的感情就是这么飘忽不定,记得三毛作品第五号《回声》那个专辑里《沙漠》那首歌,三毛自己的独白吗?‘……后来,我有一度变成了一个不相信爱情的女人。于是我走了,走到沙漠里头去。也不是去找爱情。我想,大概是去寻找一种前世的乡愁吧……’那时候我就和他一起听着这首歌,看着蓝天白云,金黄的细沙在指缝间细细的流淌。当时感动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抓着我的手,就那么轻轻抓着,和我一起躺在沙堆上,静静地听,静静地看……我觉得,他是理解我的。”
“……这世上没有谁能真正理解谁,大家不过是用自己的感受猜测对方罢了。有时候,偶尔碰对了地方。”我冷冷得说。
“也许吧!可我当时真地感动……”亭亭完全沉浸在当时的情景里了,“那时候,我和现在的男朋友一直不冷不热的生活着,住在西三旗我家里。我妈我爸都各自结婚了,我当时觉得我是个没家的孩子,是我男朋友给我了一个家,给我了温暖。因为西三旗离着大兴太远,他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他每次回家我都很感动,我感觉我的亲人回来了……可平时就是我一个人呆在那里,学学德语,和托马斯间个面聊聊天。我真不知道托马斯是怎么闯进我的世界里来的,他应该是我的朋友……”
“后来他回德国继续上大学,学中文。他仍旧是每个星期给我打电话,国际长途。我们仍旧愉快的聊天。我有一次问他:‘你为什么还给我打电话啊?’他说:‘从前在北京我们每个星期见一次,都成习惯了,现在改不过来了。’我特别感动,也特伤心。你知道吗?我当时的那种感受?”
“嗯……的确,这的确会感动人。”我开始平静得听他们的故事,似乎亭亭并不是我所爱的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刚刚认识的朋友。
“再后来,我到了德国,住在托马斯妈妈家。他爸爸妈妈也离婚了,各自有各自的伙伴。他妈妈特别漂亮,也特别温柔。有些东方女性的神韵……他和他妈妈帮了我很多,让我都忘记了离家的感觉,想在德国又有了一个家。不过,这毕竟是在德国啊,我不能老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白住着。我三个月之后就搬出来自己找房子住了。后来找到了斯图加特Uni(大学简称)的一个学生宿舍。我住在那里,还和托马斯每周见一次。用中文聊天,他也给我讲了更多伊斯兰教的事情。当时他有个台湾女朋友,纯是性伙伴。可伊斯兰教禁止婚前性行为。随着他越来越虔诚,抛开了一起男女感情,顺从真主。”
“……我们有时一起出去玩,在大学里散步。他回到我的宿舍就给我按摩,他妈妈是个医生,家庭保健医生那种。所以他也学着给我按摩。不过,他可不像你那样,弄得我疼……”亭亭把头仰起来,用手拖着腮,一双明亮的眼睛闪闪的盯着我看。
“我那是治病,有病才会酸疼呢。谁让你还有风湿的臭毛病……”我可不承认我有什么不对,“疼怎么了?哼!疼才在治病呢!”
“好,你是治病……懒得和你争。”亭亭继续说,“他给我按摩特别温柔,我一开始很害怕,很害羞。可后来也就习惯了。只是后来他按摩的地方越来越多……”
“操!”我本能反应出来的就是这个字眼儿。
“你别这么说,他可能知道我爱他,而且他也爱我。只是宗教的原因,我们不能发生什么……”亭亭并没有因为我说脏话生气,这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那你信伊斯兰和他结婚不就得了?”我的语气十分平静,“反正不是什么‘阿訇’同意,作证你就可以是伊斯兰了吗?哈哈,不过那玩意儿限制太多,特别是吃。你受不了……”
“嗯,我也这么想。我可以不吃猪肉,但是很多别的东西我都喜欢,我太馋了……”亭亭现在倒是很可爱的笑了笑,“再后来,我就认识你了。我和他虽然几乎每周末都见面,可是话越来越少。他现在越来越虔诚,他给我说,伊斯兰不准和不打算结婚的女生很接近,是犯戒的……”
“不是吧?哈!伊斯兰不是能取四个老婆吗?我还想入伊斯兰呢。”我浅薄的说。
“……你可做不了,顺从真主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可能我和他的关系太不正常了,朋友不像朋友,恋人不像恋人。太畸形了……”亭亭把头埋在枕头里,伤心地说出了她现在的心情。
“你们的爱,中断了。虽然没结束,但是中断了。直到你爱上另外一个人,譬如说我。你对他的爱才算结束。”
“嗯,你说的对……”
“那你爱上我了吗?”我笑了笑,并不当真的重复从前的问题。
“……”
“哈哈,算了。无所谓,反正我是个‘拼’。摆正自己的关系了,我也就不难受了。”
“别这么说,我也不想小欣叫你‘拼’。其实小欣有些地方和你很像,你们俩都够贫的。”
“你可别拿他和我比,瞧他一脸‘鼠霉’样儿。整天介蓬头垢面的……”我也趁机报复。
“你也别这么说他成吗?”
“成,他是你朋友。我不说了,不过,丫绝对喜欢你!”
“……”

她和托马斯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看来大家爱的都够畸形的。我渐渐明白我的角色了,应该演好,“其实,我是个演员!”我想起了《喜剧之王》里周星驰的台词。谁不是演员啊?在所谓生活这个舞台上,大家都是演员,演着从不彩排的戏。就算蹬腿儿闭眼的那一刻,才算真正谢了幕。可周围观众还会继续评价你演的好坏,直到你渐渐被遗忘为止,这场戏,才算真正结束。
得了,姑且就做“拼”吧!可是,爱的进行始终伴随着掠夺,爱得越深,对对方的掠夺也就越多,占有欲也就越强烈,也就更加患得患失,这是必然。可亭亭的心,包着拨不开的硬茧。我根本分不清它的颜色,嗅不到它的气味。

九 逃回“家”,慕尼黑10月那并不真实的天空

结束了卡尔斯鲁厄的考试,我一个人离开巴腾福滕堡州回到慕尼黑Oberschleißheim的“家”。回来的感觉不错,又回到了朋友中间。在德国快一年的时间我除了有几个格鲁吉亚朋友,其他的就全是中国人了。其中,和陈虻的关系最铁。我们有个共同的爱好——DF(三角洲)。本来一起策划搞一个战队,可是几乎所有在慕尼黑的中国留学生都只喜欢CS(反恐精英)。无奈之下,我们也加入个学生宿舍之间的CS对抗赛中。除了看电影,这几乎是中国留学生唯一的娱乐。上学,打工,我们也需要玩儿。可是德国这个美丽的静静的国家,没有太多能让我们融入的地方。我们永远客客气气的在这里生活学习,可总觉得和德国人的交往存在着许多误解和隔阂。不管是东西方文化差别,还是我们自己同胞的恶习造成的。反正我仍旧喜欢在母语中待着。我讨厌去给他们不停的解释中国人其实大多数都不吃狗肉,讨厌解释有些四处捣乱的中国留学生并不是我们的全部。这种解释,几乎是每次和外国人交流一开始时必然进行的话题,让我无比厌倦。虽然,我被自己的同胞骗去金钱,感情和时间。可我仍坚持相信大多数,大多数都是善良的。陈虻就是善良的一个,我刚刚搬到这里,他给了我许多帮助。没有回报,他仍旧不停地帮我解决各种初来者碰到的麻烦。在慕尼黑这个高消费的地方,他帮我找到了便宜的学生宿舍,给我讲买东西的经验。许多个晚上,我们一起配合“作战”,往往所向披靡。这可能也是网络游戏的魅力,我们之间的情谊,在游戏中也不断加深。后来亭亭多次住在我这里,才发现陈虻和亭亭都是北京印刷学院的校友,也就在后来,陈虻给我讲了一些关于亭亭的故事。
“乐乐,你的这个亭亭我原来在学校的时候有所耳闻!”我们俩单独做饭,陈虻一边切菜一边给我说,“她在我们学校属于比较另类的,可能是因为她们那个班都是艺术特招生。走在校园里就格外扎眼儿。”
“哈哈,艺术生总是这样,故意标榜自己的另类。我最不待见了……”我说的是心里话,“不过我觉得亭亭和那些做作的家伙不一样,她有思想,也有她丰富的情感。”
“嗯……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小子不比我清楚?哈哈……”陈虻不怀好意的笑,“不过,她和大学老师谈恋爱的事情,学校里倒是都知道了。丫是一山西农村的高材生,毕业之后在我们学校教计算机,也做过我老师呢。三张儿(30岁)左右,张得寒碜点儿,不过人还不错。他们本来谈恋爱学校就绝对不赞成,可人家还挺自然,明目张胆的。让人佩服!”
“爱情无罪啊!谁说是师生不能相爱?不过,操!我他妈的也够不是东西的,横插这么一脚……”我只能这么说,有些故事还是埋在心里比较好。
“操!甭……甭提了,大家都寂寞。德国这个Scheisse的地方就是个围……围城。没来的人拼命想来,来的人都……都想滚蛋回……回去!”陈虻一激动就有点儿结巴。
“你丫怎么一激动就结……结巴……哈,你应该去……去演《寻枪》里面那个卖羊肉粉儿……粉儿的!哈哈哈……”我学陈虻的样子挤兑他。
“滚蛋!你小子没几句好话……整天介痞气十足,也说着了,你丫这口胡同串子哪儿学的?”
“谁知道啊!没在北京生,也没在北京长。就在北京有那么几个兄弟姐妹,亲戚什么的。和他们玩儿着玩儿着就这样了。而且我妈还说了,这口味儿倍儿不高雅,胡同儿在慕尼黑要算13圈儿的了。哈哈哈……”
“好!活学活用,北京13圈的老农!到通县得了,你”陈虻也挤兑我说。
“成啊,有便宜青菜吃。”我拿着炒勺,“得了,吃饭。今儿就咱哥俩聚餐了。”
“大致不来吃啊?”
“那小子正忙着网上泡MM呢,给他留一口儿就成。你还不知道丫挺的那操行?”
“操!”
我们肆无忌惮地互相开玩笑,一边吃饭一边瞎侃,一会儿“拜仁慕尼黑”对“1860”的球赛,一会儿聊晚上配合“作战”的细节。等待考试结果的焦躁心情完全忘干净了。
吃了一会儿,大致从他房间走出来,蓬头垢面的。这个和陈虻同班学Informatik(信息管理,我们都叫这专业“计算机”)的,整天不上课,在网上泡MM。不过北大毕业,德才兼备。
“你丫泡了几个了?”陈虻笑着问大致。
“仨,全是在法国的。”大致落座,拿着筷子疯狂夹菜。
“看你丫饿得这耸样儿,别噎死!”我也拿大致寻开心,“不过听说去法国的姑娘大多都漂亮,不想来德国的没几个能过眼的,你小子可留神失身法国啊!”
“嘿嘿……我是那样儿的人吗?我在网上都是特纯情的那种,保持的都是纯洁友谊……”大致厚颜无耻吃着饭含含糊糊的表示自己清白无辜。
“操!”我和陈虻同时骂他。

的确,和哥们儿在一起的时候,我开心了很多。忘掉了不愉快的爱情。

“对了,陈虻。你什么时候走啊?”大致低着头问。
“10月底吧,就这个月了……”陈虻答道。
“你嘛去啊?”我听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我离开慕尼黑俩月,刚回来你小子怎么就走?到底哪儿去啊?”
“回……回家,回北京。”陈虻继续吃饭,毫无表情地回答。
“回去?你在这儿都快毕业的人了,熬了这么几年怎么就要回去?”
“没办法,花钱花……花老了。连打工外带E-Bay上赚的,还……还拿了家里小30万。我妈让我回去了。”陈虻依旧面无表情,“欧洲现……现在经济不景气,打工都他妈的不……不好打。学的这些乱七八糟回国有脱节,根……根本他妈用不上。”
“学机械,学化学物理什么的那些还好一些,像我们这些学Info的,哪儿赶得上国内发展快啊?”大致也不无感慨,“明年,我要是坚持不下来,也他妈滚蛋回家!”
“那不是文科就更没戏了?”我也变得忧心忡忡。
“你丫不一样,不是学自由艺术吗?”陈虻说,“艺术流氓好生存,找……找个爱好艺术的德国老太太嫁了就……就成了!”
“歇了吧你,我上学的事儿还没着落呢。学艺术,哪儿都一样,全看自己。我觉得我可能这次就没戏,太匆忙,可能要等明年充分准备了才成。”我心里也开始乱糟糟了,“不能打工,再熬一年,再花家里一年。可是结果未必好,德国这鬼地方,什么都他妈的贵。大致,你猜今儿个这蘑菇多少钱一公斤?”
“3,4欧?”
“操!9,99欧!”陈虻笑着接茬儿,“够在北京买他妈一……一卡车蘑菇了,哈!”
“算了,要是我今年上不了。我他妈的也回去……”我拨拉着盘子里的剩菜汤,平静得说出回去的打算。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俩影响,反正我觉得呆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了。
“那你回去,和亭亭肯定掰!”
“嗯,肯定掰!”
这俩人倒是一唱一和给我的爱情下定论了。
“……掰,有什么办法?她差不多有把握能上斯图加特美院了……”我想起了回去以后的情景,不忍心离开这个有无穷烦恼的爱情……看着厨房外面黄昏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光孤独的照在天幕上,竟然呈现出“群青”的颜色,天空变得不真实,远处的楼房似乎不是立体的。细微的尘埃,和远处的窗户闪着金灿灿的颜色,照得眼直发晃,我赶紧转过头来,给他们一人一颗烟,自己也点上。一起过足“饭后一颗烟,赛过活神仙”的快感。看着升腾的烟雾被阳光划段的样子,我不禁有些伤感……离开家,又回家。都是那么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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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4-14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本命年结束,是一个过程。硬伤,带来的除了伤害还有什么?

10月底陈虻在我们宿舍大多数人的送别下离开了,而我去没有去送他,我的好哥们儿回家我有些伤感,头一天晚上就祝他“一路逆风”,“回北京见”了。白天的送别,我故意的逃开了,他也没来叫我。我想,大家都明白,总有一天都得“回家”。
“德国,不好玩儿!”我篡改了《不见不散》的台词。
生活依旧无情的阉割斗志,我收到了通知。我没有被录取,充其量只能作为Gasthoerer(旁听生)跟教授学一年,不能打工,没有福利和学生保险。一年之后,再继续参加考试,当然,这次考试就变成了考核一年学习成果的测验,难度相对很小。我又一次彷徨了,是否要继续留下来。似乎我留下来的理由,不纯是为了学业和梦想,更主要的,是我的爱情。我承认我是个冲动的感情动物,简单为了爱而活着的家伙。可是父母的爱呢?爸妈都老了,继续工作挣钱完全是为了我,他们知天命,尽人事。而我也终于在跨进50岁的二分之一的岁月时,明白了25年以后才能了解的事情。我也信命了!

…………………………

“该量血压了。”一个护士冲着我微笑。
“……”混乱了,真的是混乱了。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在医院?为什么这个护士是中国人?为什么她给我说汉语?周围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窗口射进来的阳光也是那么轻飘飘的。
一阵剧烈的头疼把我牢牢的铐在现实里面。大脑也在慢慢地把支离破碎的回忆从新编织在一起。而重组记忆的整个过程眼睛里都是母亲啜泣的画面……

…………………………

在斯图加特亭亭新搬的“家”里,房间依旧简陋,淡红色的大床把屋子衬得十分温馨。房间是中餐馆的Dach,中国留学生大多都住这种房间,便宜。

“……亭亭,我妈妈在国内的生意现在比较困难,必须我回家帮忙。”我放下手机,看着亭亭说。
“不回去不行吗?再说你能帮家里做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至少我在爸妈身边也好啊。再说我又不是除了玩儿什么都不会的主儿。学业不能按我想得那样继续,我也只能回去了。这里太糟钱……”
“那你回去,留在北京还是回济南?”
    “这不是废话吗?总公司现在设在济南,我还留在北京干什么?嘿,我说,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还想回北京能看到我呢吧?”
“……有那么点儿吧……”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亭亭对我说出这种话,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有点儿激动。似乎为了抑制自己的情绪,我掏出Lucky Strike来点上了一根儿。
吐出一口烟雾我接着说:“那我就再下个月走,下个月跟我上慕尼黑吧。等我走了你再回斯图加特好吗?”
“……我还是不希望你走……”亭亭幽幽的说,“我12月底也回北京,过年。到时候你来找我吧。我已经决定和他分手了。”
他,那个泛指的他。我实在不知道亭亭说的是哪个他,是他现在的男朋友,还是藕断丝连的托马斯。可我不在乎这些了,不管是哪个他,总之分了,也就算给我“扶正”了。哈哈,活了这些年,每次恋爱几乎都是以做“小儿”开始的。太畸形,太不正常了。然而,爱情终归是爱情,不管是正常的,还是畸形的,爱情终究是爱情。不过,我是在厌倦了这个所谓“第三者”的角色,深恶痛绝!

事情就是这样,必然的发展。命运丝毫不向我的意愿妥协,留下来完全不必要了。如果为了爱情,那么亭亭对我说出了“我爱你”那三个字,就在离别的前夕,给了我希望。我也如是对她说,“如果你真爱我,那么无论我去哪里,无论我们分别多远多久。你都会爱我,这就足够了!”于是我和亭亭回到了我慕尼黑的宿舍,度过了最后整整一个月的同居时光。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疯狂的做爱,不在乎学生宿舍是否隔音,她的嗓子几乎每次都要喊哑了才算完。彼此的争吵没有了,不知不觉,我发现我真的深深的爱着她了,而她也似乎真的爱上我了。这一切一切都开始变得美好,变得温柔,变得自然,就在我要离开德国的最后一个月里,一切都是那么那么难以形容。我甚至还记得我在慕尼黑飞机场打光手机卡里所有的钱,打光身上所有的硬币。就为了多说两声再见,多听听电话另一端哭着说“会想我”的那个声音。然而这种甜蜜的记忆自从我回到国内,便只能作为记忆放在心里了。

回国以后,除了忙活家里生意上的事儿,就是挂念在德国的她。几乎每天都国际热线联系,除了刚回来的几次是她给我打,后来就只能我找寻她了。国际直拨一个月花掉了600,这让我老爸老妈看着心疼。话说得也是,回来还没带来效益呢,就先预支了。是有那么点儿说不过去。不过,这却不能阻止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对爱情残酷的折磨,我们开始变得淡了,确切的说,她对我的态度在两个月的时间里,迅速变得冷淡了。有时候我不自觉地想象电话那端,是否也有一个像我一样的家伙,躺在旁边不敢吱声儿。越是爱,就越是担心失去她。按亭亭的话,我可能有点儿小心眼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的家伙了,也许,德国的寂寞,让我过于珍惜眼前的一丁点儿幸福了,以至于这个“耸”样儿。可我这次真得不能再不信曾经朋友给我说的话了,“没有任何爱情逃得过时间和空间!,我们父母那个时代的或者更早的时代的那种纯洁忠贞的爱情已然死了。”。的确,出院之后,躺在家里挂着吊瓶打过了最后的一个国际长途,我和亭亭退回到了我们相识之前的状态。
后来我写了一首诗,其中的片断正好记录了我本命年结束的整个过程。
本命年结束的一个过程

在饭店里吃饭
韩国的烧烤
对面的姑娘是我小学同学
一个护士

小偷下手了
除了手机
还拿了钱包

我发现了
去制止

结果发生流血事件
结果我颓然捂着头上的伤口
拦截一辆
本不肯停的出租车

幸亏那个漂亮的小学同学
那个护士
我躺在整形外科的手术台上缝合头上的伤口
一共五十针
缝合的感觉十分刺激
使我不停的颤抖

等我坐起身来
吐出了那晚所有的饭菜
我被转入脑外科住院

一个星期的时间
做了无数的检查
注入了无数的液体

十二月二十四号出院
之后
爱情也被结束
再之后
我也结束了
和那个漂亮护士还没开始的爱情

这是结束我本命年的关口
这是二零零三年的终点
…………


我的本命年如是结束了,什么都没有剩下。带着一身的伤痕,我想要逃跑。过年,生日,情人节。我都几乎泡在网上,抚摸着额头上恐怖的疤痕,在论坛里讲述一些荒诞离奇的故事。家里生意上的事儿,我完全不管了,我也没有心管了。不知道我能干什么,能起什么作用。也许爸妈看着我在身边就很知足了,我不再给他们裹乱就很知足了吧!从受伤到出院,我没流一滴眼泪,平时看个电影就能感动掉泪的我,这次却觉得只是个好玩儿的经历。躺在病床上,为了可能要做的手术两天不喝水的感觉,后来吃喝拉撒全都不能自理的感觉,以及每天吐无数次的感觉,疼——那种极端的感觉,都是那么真实,如此好玩儿。
我的一个小学同学,我住的那家医院的护士每天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甚至给我倒尿壶。这些不管是不是她工作的性质,但让我十分地感动。当她眨着美丽的眼睛告诉我她很喜欢我的时候,我本以为能马上投入这段感情。可是,却发现,我把爱封存在亭亭的箱子里,窒息的空气已经让这“心火”熄灭了。而如果我进行现在的恋情,无非是充满感激但却无爱的恋情,也是又一次充当“第三者”的局面。我知道,我不能这样下去了,我要逃跑。躲开着这缠绕着我的“第三者”的爱情宿命。
“人,每一滴眼泪都融化着一句话。”我在出院后对那个喜欢我的漂亮护士,我的小学同学唠唠叨叨地“告别”,“你在我面前留下的眼泪究竟有多少是给我说的话呢?我听不到!真的,听不到!也许我为你受伤的事情,你和男朋友走到尽头的事情,让你产生了对我的错觉。
……
不,不要说那不是错觉。因为你不知道,现在的你无法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也许,我在受伤的过程中也产生我会喜欢你的错觉。可我明白,我做不到,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说的话你不明白,而你说的话我也不明白。我们无法沟通无法交流,这是最可怕的。你明白吗?
……
是,我知道你努力了,我也知道你对我体贴入微,你会继续努力。可是,我做不到。你明白吗?你对我的好,我都明白,也很感激。可我无法爱你……就这样吧。我们就做朋友吧!这样对你对我也许都公平……再见!”
这一切都是在电话里完成的,当面,我也许说不出来这些自私而又伤人的话。可我不想让她作为亭亭的替代品,或者让我又重新作为“第三者”存在。我自私的选择了逃避,无情的挂断了电话……

十一 爱情的火种,封存在死灰之中

仍旧是曾经混迹的论坛,我絮絮叨叨的讲述我的某些故事的片断。慢慢的,在父母的理解和支持下,我开始了理想的创作,完全放下了家里的事情。回到了我自己的小世界中。
也许是肉体精神双面的打击,我做了一部分摄影作品,放在论坛的摄影板块和朋友们分享,也引起了一些争论。我开始渐渐的沉浸在网络虚拟的社会中,并找寻到了自己的位置。偶然间,我闯入了一个关于留学法国的论坛,这是我们摄影板块的友情论坛。这里凝聚着一帮在法国学习艺术的家伙。大家肆无忌惮地发表自己的作品,评论。我偷偷地参与其中,也慢慢的认识了更多志趣相投的朋友。但是,我仍旧认为我的心死了。也许,针对我很多灰色的言论,和我针锋相对,叫“西红柿鸡蛋”的网友说的对,“你的心没有死,就如火种没有熄灭。它仍旧保存在一对看似死寂的灰末中,它一直未曾熄灭。等下一次爱来临的时候,它依然会熊熊燃烧!”多么美丽的句子,充满希望。也许吧,我不能确定它是否还能燃烧。
就这样不停地在网上生活,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幻想着亭亭回国在北京的生活,幻想着我去北京找她的情景,幻想着我们见面的情景。虽然,一切都断了,想象去没有中止。4个小时的车程,和慕尼黑到斯图加特普通列车相等的时间,是我去北京寻找曾经的爱的时间,是我往返在慕尼黑与斯图加特的爱的时间……可能我就是贱!下意识拨通了亭亭的电话……
“阿,阿姨。您好!亭亭在家吗?我……我是她一个朋友……好!”亭亭妈妈去叫她,我等在电话这一端,听到亭亭走进的细碎的声音……
“喂?你是谁?”亭亭的声音再一次闯进我的耳朵。
“我,我是乐乐……”电话这端的我分明紧张了,再不是越洋电话,声音似乎那么近,那么近……
“哦?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看网上你的帖子,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吗?”亭亭说话如此温柔,真不相信我们已经分手了,“真挺担心你的……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就是脑袋里还有淤血、积液什么的……慢慢吸收就好了。”我努力装作轻松,“……亭亭,就是挺想你的!真的特想你……”
“算了吧?你不是还有一个漂亮的小护士陪着你吗?怎么会想起我?哈哈,你总是这样,到哪里都不缺人爱啊!”
“……可我爱你……真的!很想你……你还爱我吗?”
“不爱了!”亭亭声音变得突然很冷,“也许曾经爱过吧!刚分开的时候的确想你,但是时间长了,我开始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毕竟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像你整天介无所事事的。”
“时间长了?就两个月啊……”我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两个月也长啊?而且我也不是无所事事啊!刚回来那会儿我还出差去东北呢……我……”
“你给我解释什么?用不着!”亭亭的话像针尖儿刺着我的心,“你就是长不大,就是想着依靠父母,你回来之前不还说吗,逗你老妈开心就是你的工作……你现在做到了吗?还不是为了那个小护士受伤?你现在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我那次是意外。我也没想到有小偷,本能的反应就是制止……我和她没什么!真没什么!不过是原来的同学,好朋友……那天不过是一起吃饭,好久没见了而已,睡知道有出了这些事儿。我和她真得没什么……”我是在试图挽留什么?尝试什么吗?
“你用不着给我解释啊!”亭亭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乐乐,你现在都干什么呢?还忙你妈妈那摊儿事儿吗?”
“……嗯,那摊事儿我不管了。帮不上,心也不在上面。最近我做了一部分摄影作品,你有空上网看看,我贴在我那个论坛的摄影板块了。……对了,我想写个小说……”
“小说?不错!写些什么啊?”
“你、我,我们的爱情……”我构思着还没动笔的小说,“里面可能会有对你身体的描述,我们生活的细节的描述……反正是小说。”
“你可不准用得真名儿!”亭亭很坚决,“如果我看到了有我的真名儿,我会告你!”
“告我?”我不知道两个字儿会让我有如此大的反应,我心跳得很快,有点儿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半年的共同生活,现在变得这么……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也许分开了,就一下子变得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就变成陌路人了,变成丝毫不能互相侵犯的陌路人了,变成……我脑子一下子乱了套。刚才还温柔的想她,现在却觉得她这么……这么可怕。难道星座评解上说的天蝎座女生就是这样?亭亭就是这样?“……嗯……,我不用‘唐亭’这个名字,用‘亭亭’成吗?”
“成,这没事儿,反正不能用我的名字‘唐亭’……”电话那端的声音很生硬。
“……嗯。对不起,又打扰你的生活了……”我突然没什么话想说了,本来所有思念的话语一下子全消失了,“……我还想见见你……”
“可以啊,不过我过一阵子会很忙,准备明年学期的作品,还要帮我妈收拾新家,还要收拾西三旗那边的房子,我不住了,要租出去……”亭亭语速很快地说出了她最近的安排,“……其实,我也想见见你,真想不出来你现在什么样儿了?”
“没什么样儿,还那样儿。就是破相了,小帅帅不帅了……哈!”我知道,也许这样的情绪不会让我们之前的气氛再次紧张。“我这样儿也去不了北京,见不到你,可能等你走我都不能出去遛达,医生说要静养。”
“得了吧,你从前也不是小帅帅……哈哈,”亭亭那边的口气也不是那么硬了,可我知道,有些事情无法挽回,也不能改变了。
“我们俩还能在一起吗?”我似乎明知故问,故意破坏我刚刚缓和的气氛,是要让自己彻底绝望吗?
“不能了……反正你又不打算结婚。我妈可是催我了。也许这两年就要结婚……”
“和谁?就不能等等我吗?等我长大……”
“和谁还不知道呢,哈哈,等你长大?万一你长大了不要我了怎么办?我比你大那么多,你不要我了,到时候还有谁要我啊?”
“我要你……”
“算了吧,万一真那样,我怎么办?‘你这不坑人吗?’”亭亭模仿着《卡拉是条狗》中的台词半开玩笑地说。
“可我还爱着你啊!”
“爱我?你的爱太薄了……除了爱,我们还要生存……”
“难道这不够吗?爱,还需要什么别的吗?生存不是问题,现在哪儿有饿死人的啊?又不是在偏远山区……”
“你太幼稚了!你现在还吃喝着你的父母,没有自立。花着你父母的钱,有什么资格谈爱?我可不想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相爱,你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拿什么给我一个家?”亭亭的话句句在理儿。
“……嗯,我明白。我会用我喜欢的事情挣钱的……”
“写作?摄影?画画?……还有什么?泥塑?哦,你还想学陶艺。可这些在国内根本没什么希望换钱,太难了。你根本不明白……”亭亭挖苦挤兑我说,“……不过,也许你才是真正的艺术家。你看那些人,什么叔本华,塞尚都是家里养着。可能这样才能没什么生存压力,所谓进行自己的思考,哈哈……你需要一个能照顾你的媳妇儿。像你爸妈疼你,照顾你一样伺候你。可我做不到,我不想那么快就老了……我有我的事业,我不想依靠父母,也我不能为你放弃什么。”
“我不需要你放弃什么,只要你还爱我就成。”
“我做不到,我不能爱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说的这些你根本就不明白,你就永远长不大吧!有一天你就会像《铁皮鼓》里的奥斯卡那样。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的心,碎了。碎成渣儿了……亭亭说的句句都没有错,我打这通电话,可能就是为了听这些。这世上有谁能真正理解谁呢?干吗要得到别人的理解呢?没劲透了……
“算了,不说那些了。你学校那边儿怎么样了?”我开始说那些无关紧要的关心的话,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还好……”
“这次回德国多带点儿颜料,那边太贵了……”
“嗯……我会的。”
“……”
“哎?我妈那边叫我了,现不和你聊了。有空再说!”我知道亭亭厌倦了我对她的所谓关心和这种“毫无意义”的聊天,“……有空打电话吧!反正我在北京要三个月……再见!”
“再见……”
听着电话那边的忙音,我知道也就那么回事儿了。突然觉得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没有任何理由继续拨通那个号码了。我放下电话,静静的坐在电脑旁。点燃受伤后的第一颗烟,晕!吸第二口就直接犯晕。我是在想不出为什么又掏出烟来抽,“无能!”我骂自己。掐灭烟头,我躺在床上读法国作家圣·德克旭贝里写的小说《小王子》,带着耳机无数遍地听着法语歌《Ce soir, je ne dors pas》(《今夜我无法入眠》)。美丽的语言,美丽的文字。可我为什么原来却把这些浪漫的童话统统扔进心的角落里?我,不再相信童话了吗?
不!我仍然相信。也许斯图加特那所房子,弥漫着木头香味阁楼里,就有一个童话。而它被无情的遗忘了,搁置了。因为,因为不再相信。因为长大了的人,心磨出了硬茧,不再相信“无力”的童话了。每个人都要现实的生存,可这又和爱情和童话之间有什么妨碍呢?是我太幼稚了吧……也许。

十二 逃跑,一路上带着伤狂奔的借口
   
逃跑,的确也是一个过程。为了逃离现实,还是为了真正找寻一个理想的出路,我无从知道。也许路途比我想象的要遥远的多。在二零零四年的春天,一个全国都在刮大风的日子,我首先逃到了北京。回到了我曾经熟悉的胡同,又和我的弟弟妹妹聚到了一起。
“终于回来了,不过我待不长,过几天要去云南。”刚下火车,我给我大妹——迪贝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马上要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没事儿,哥,反正你能回来就好。前几个月回国也不在北京呆几天,看看你妹妹和你兄弟……对了,哥,你的伤好了吗?”迪贝儿关心的看着我。
“你看!”我摘下帽子,露出头上的伤疤,“好的差不多了,幸亏是整形外科给我缝的,不然就真彻底毁了!这次从德国回来什么礼物都没给你们带,我哪儿敢在北京留啊!妹,你哥我真挺过分的,什么都没给你们带……”
“哪儿能啊,你怎样都是我们最帅的哥哥!你回来了,就是我们最好的礼物……”迪贝儿笑着帮我把帽子戴上,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府佑街灵境胡同。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我们聊了许多分别这一年多的见闻。我兄弟,三儿有了个新的女朋友。我小妹媛媛要考成人高考…………
北京时间下午四点整,我终于接到了三儿的电话。
“兄弟,抱歉,今儿厂子里有事儿没能去车站接你。别怪我啊!”三儿在电话那头有点儿嬉皮笑脸。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情谊根本用不着这些客套。
“歇了吧,抓紧回来。晚上怎么安排?”我也直来直去。
“我姐没给你说?”
“你姐从我下火车到现在就一直说大家的情况呢,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呢!”
“哦……晚上,今儿晚上是龙哥的生日。龙哥一直说要和你喝酒呢……你们先去,我干完活就过去。”电话那头好像有人催三儿快挂电话。
“成,你挂了吧。晚上见!”我赶紧说。
“得嘞,晚上见,兄弟!想你啊……”
挂了电话,迪贝儿笑眯眯的看着我说:“刚才三儿给你说了吧,今天晚上龙哥过生日。你得喝酒了。”
龙哥……我脑海里浮现不出这个人的任何信息。只能疑惑地看着迪贝儿。
“龙哥,你不会忘了吧?我上次E-mail给你写过。是我们的老大哥,看过你发给我们的照片,也听过我们大家玩儿乐的故事,一直要和你拼酒的那个,龙哥……”迪贝儿看出了我的疑惑。
“记不清楚了,你也知道受伤以后我脑子有些乱。”
“你什么时候不乱啊?我的好哥哥……”迪贝儿穿起外套,说“走吧。先去接小键,然后去石景山,喝酒!”
“老天,真得喝啊?我受伤到现在就没喝过一滴酒了……”我有点儿怵。“对了,你和小键怎么样啊?你还没说你们俩这一年的故事呢!”
“……见了你就知道了!对了,我没告诉媛媛你回北京的事儿,今天晚上你们见了,全当给她个惊喜吧!”
“嗯……”

打车转了几个弯儿,在新街口我有一次看到了小键。
说到小键,我记忆中还是一年多以前的他。张得酷似演员孙红雷的家伙。反正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可事实上,是个很不错的善良的家伙,就是言语不多。
“回来了?”小键仍旧像从前那样斜着眼睛看看我。
“嗯,这一年你混得怎么样?”我笑眯眯的站在他面前,出其不意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哎哟,哥们儿怎么喜欢搞这套了?唉哟,哎哟,放手。”小键嘻嘻哈哈的推开我“我知道德国现在同性恋合法,可兄弟你在国内啊!”
“我哥刚回来看见大家激动嘛……”迪贝儿在旁边笑。
一番彼此寒暄,我们三个人坐地铁直奔石景山。一路上我才发现,小键变了。变得贫了。比我还能唠叨,不停的逗乐。我站在地铁里笑眯眯的听着他关于彩票的所有见解,和对中奖以后如何挥霍的憧憬……

两个小时之后,参加龙哥所有生日聚会的人都到齐了。当我小妹媛媛走进“巴特尔”烤肉店包间的一刹那,我觉得我的确是个很好的礼物。席间我一直和媛媛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认识所有我不认识的新朋友,并和他们热烈的拼喝着烧酒。
就过三巡,大家脸上都想火烧了一样,红红的。尤其是三儿和龙哥。突然,龙哥站起来冲我举杯,“来,兄弟,咱俩算是旧相识了。你在德国的时候,迪贝儿就经常提起你,还有媛媛,他们都说你特能喝。哈哈,今儿可没见你怎么喝啊?”
“不会吧……龙哥,我可一直没停手呢,都喝了三四圈了。大病初愈,大病初愈,放了我吧!哈哈……”我和龙哥一样口齿不清了。
“喝,就能促进血液循环,哈哈,今儿喝酒,明儿你脑子里那点儿淤血就吸收了。我也听迪贝儿说了,再怎么说,你也是见义勇为啊!”
“哈哈,还见义勇为呢。英雄救美,反被打成狗熊了……得了,这杯我再次祝你生日快乐!”我一口喝掉杯中的烧酒。脑袋嗡嗡作响。接下来的记忆,就需要拼凑了。印象中整个包间灯光温暖,几乎所有人都一杯一杯的喝酒,大声的说话。而我坐在那里什么都听不清楚,笑眯眯的看着大家耍。头开始眩晕,眼前的景象似乎跟不上我转头的速度。视线也有些模糊。
“哥,你没事儿吧?”媛媛摸摸我的头。
“没,没事儿。”我确定我是高了,可还装大个儿的,“妹,你见过你哥高吗?哈哈,你哥就没喝高过!没事儿……”
“龙哥,我哥有点儿高了,他伤还没好,别让他喝了。”
还是我妹疼我,我笑眯眯的想,虽然酒精麻痹了我的舌头,可是脑袋还清醒.“不能喝了!”我想。
耳朵里传来小键的声音,“龙哥和三儿都不成了,咱们撤吧!”

十三 临行前的麻醉,清醒的旅途。

第二天中午,我才懵懵懂懂的醒来。睡在正屋客厅的沙发上,昨天晚上的记忆无从寻找,是感到头疼欲裂。
二姨开门儿进屋,笑嘻嘻的问我:“昨儿谁喝高了?”
“我,我喝高了!……二姨,有止疼片吗?我头疼……”

不知道是止疼片的作用,还是那个热水澡让我清醒了很多。胃里仍旧难受,翻江倒海的胡乱蠕动。

迪贝儿和三儿从房间里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眼神儿奇怪。
“怎么了?看什么呢?”
“哥,昨儿你可真高了。第一次看你喝成这样……真不该带你去。你知道你高了都干什么了吗?”迪贝儿站在院子里,找了把椅子坐下。
“爱情啊!爱情……”三儿神神秘秘的拿着牙刷,迈着方步去水池旁刷牙。
“什么爱情?怎么了?我昨儿晚上这么失态?”
“失态,绝对失态!抱着马桶,都快把自己冲下去了。瞧你吐的,肠子都快出来了。”迪贝儿拿着茶杯,给我讲述昨儿夜里发生的一切。“……你还记得媛媛不让你喝酒的事儿吗?嗯,那时候看你还算清醒。后来,龙哥彻底喝高了,哭了。他感情上也不顺利,每次我们聚会,逢喝必高。昨儿晚上你们俩和难兄难弟似的,都特仗义的灌自己。你给他讲你在德国的爱情,絮絮叨叨的,说什么爱情罐头理论,说什么爱情之和爱情有关,反正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爱情逻辑。你还说了你和亭亭的事儿,有些事儿你给我们E-Mail里写过,有些我们也是第一次听。最后含含糊糊叨叨一声‘斯图加特不相信童话啊……’就趴那儿了,玩儿得倍儿悲壮的样子。后来还是小健把你驼回来的。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这么喝,这么麻醉自己有用吗?”
“……”真他妈的失态,我昨儿晚上是够“耸”的了。

三儿洗漱完毕,也过来坐下。迪贝儿继续说:“你看你兄弟三儿,人家自己说这么些年,就没谈过成功的恋爱,是‘屡战屡败’……”
三儿喝了口迪贝儿杯子的茶,吐出个茶叶末子,说:“我也算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了。咱算不上常胜将军,没赢过啊!可咱算个‘常战将军’,哈哈,乐观点儿,你的妞儿不比我多?”
“哈哈,常战将军!”我开心地笑了,虽然这点儿笑声的震动让我头疼,“我也一样,是个常战将军,常败将军!”
“不能这么说,‘常败将军’就不好了,还是‘常战将军’乐观……”听得出迪贝儿是要宽慰我,“人家三儿,就比你乐观。不管什么不开心的事儿,笑笑,过了。哪儿像你,全装心里头,自己个儿难受。外表看着是个‘阳光男孩’,心里怎么这么灰色啊!成了,什么也别想,好好去云南玩玩儿,放松一下……”
“这次去云南,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去玩儿,去放松的。我就想静静……一个人。”我叹了口气,“不过,妹,你说的对。这次去是应该好好想想,不,是什么都不想,好好玩玩儿。我也想做点儿事情出来,实现自己的某些想法。可惜媛媛不在,她干嘛去了?”
“昨儿晚上去她爸爸那里了,昨儿她看你这样,特心疼。我说啊哥,你就这么去。到时候就让三儿送你,我不送你了,也不让媛媛去。等你从云南回来,给大家一个新的你。别让我们看见这样儿的你,难受!”
“嗯……”

三天之后,我踏上了南行的列车。不知道这次一个人的旅行会是什么样子,有一些憧憬,但不敢有过多的希望。我知道,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我称自己是已经死了的人,是够绝望的了。也许,被全世界抛弃,然后自己把自己抛弃,就能感觉彻底的绝望。也就更能体会生命中那些细微的不易被人查觉得感动和幸福。我躺在车厢里,笑自己这些白痴的想法。
那些寂寞旅途中的乘客,有时候坐在一起聊天。他们问我,去云南干嘛?去旅游吗?我回答不上来,只说,这是次旅行,想让自己静一静。他们就笑,说我肯定是失恋了。我并不搭茬儿,只是笑笑了事。这次旅行到底为了什么?是寻找童话,等待童话,还是……说不清楚,反正我出发了。
人生的旅途或许就是这样,没有理由的开始,寻找理由进行。结束呢?这个旅途,人生的旅途将以什么方式结束呢?可能,各人有各人的方式吧……

后记


此时此刻,我躺在昆明一所类似“民工宿舍”的屋子里,睡在坚硬的木头板儿上,把自己裹在睡袋,像只钻进蛹里的虫子。静静地听窗外已经下了一天的雨。屋子冰冷潮湿,完全不像晴天时候那样,床板儿浸透了一天的湿气,潮乎乎的。我在睡袋里都哆哆嗦嗦,膝盖生疼。
半睡半醒之间,我的记忆不断跳回到过去的生活里,像一幅幅旧照片一样拥挤的堆在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总在回忆过去。也许,每个人都是这样,走走停停,回头看看。然后再继续走……
关于这几年混乱的记忆,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如何纪录。可是毕竟我知道,我迈出了一步,离我寻找的理由或许又近了一步。

再过几天,我就要前往大理,丽江……去仔细看看云南这个美丽的地方,去看看玉龙雪山。正如纳西族的先民用东巴文字书写的故事,玉龙雪山中有一个“玉龙第三国”。那里,生灵间没有相互践踏,相互吞噬和恶语相加,也没有生老病死,只有无忧无虑的生活。姑娘们用白云和白风织衣,用牛乳和羊乳淋浴,骑着红虎和白鹿出行,乘仙鹤与雄鹰翱翔。那里是个幻想中的仙境,一个童话中才出现的王国。我知道,我会怀着平静的心情到达这个纳西族青年殉情的完美之地。从我心里,找出那个被遗忘的童话王国……

明天,天应该就会放晴。我相信天空的颜色肯定会很美,很美……



                                                  





                                      2004-4-9
初稿于昆明“民工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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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4-14 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根据《让心澄清》继续来写的 。刚刚完成,还有一些诗歌和照片。以后等我旅行结束之后会慢慢的发上来。谢谢大家长久对这里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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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4-14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好棒啊,能允许我转贴吗?^_^
ps:我是一个在斯图加特的济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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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4-14 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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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4-14 12: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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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4-14 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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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4-14 22:3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前几天去斯图,也看到了像玩具熊的云彩,以为是上帝在开玩笑~~~
所以说,童话还是存在,不过不是必然,而是偶然,
还要看对象,比如当时我的朋友说:“啊?好像是几个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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