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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姬》--作者:爱恋你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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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6: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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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闹闹的湘楚之都——长沙城,今天和往常一样,忙生意的忙生意,做工的做工,饮茶闲聊的也一如既往地在茶楼订好了座,哼着曲儿,等着同好之人如约而至,一起消磨这闲散的时光……这太平天下,当然是要顾好自己的日子。

    饮茶闲谈之人正抱怨着最近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话头,忽然,茶楼外异常的喧闹起来,还不时传来奔走跌撞之声,茶楼内的闲人们这回心想事成,纷纷迫不及待地向外张望。只见不宽的青石板路已然被路上惊慌的行人让出一条通敞的大道,大道两边的人一律向城门方向望去。闲人们在高处更是向外伸长了身子想要看个究竟,莫非是哪个大官或富贵之人让长沙城的老百姓如此敬让。

    不多久,城门方向便传来嗒嗒嗒的木轮声,木轮摩擦着青石板路,声音十分清脆,且越来越近。随后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满目的绛红色——一个秀逸少女,面色苍白,唇色却十分鲜艳,一双明眸直直地注视着前方,表情漠然。

    本来一个女子,是决不会让人对她退避三舍的,之所以这样,原因是……

    所有的人的目光从少女移向她身后的木板车——少女单手轻轻拉着那辆木板车,看似毫不费力,但木板车上却僵直地躺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子,而且已经……

    “死人!……”有个女孩在一旁小声说道,不只是她,这条街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看那人的僵硬程度,想必已经死了多日了。

    少女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又仿佛全然不顾周围人所指,依旧那样一步一步冷冷地向前走着,没有人知道她到底要去哪,要做什么。

    人群中突然有位老者走了出来,站在路中间说道:“姑娘,这位公子已走了多日了,不如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吧,你这样是何苦呢,是不是不够敛葬的银两,老朽可以……”那老者话还未说完,少女已来到他面前,不见停下,只是用手臂轻轻一档,便将那老人挡在一边,径自走去,未给那老者一个眼神。很快,身后传来了老者气恼的声音:“造孽呀!造孽呀!……”

    好奇的人纷纷跟在少女身后,想一看究竟,更不忘交头接耳的议论,少女和这男子的关系,男子死了多久,如何而死等等诸如此类。所有话题都是围绕着木板车上的那个人,那个……死人。

    少女忽然停了下来,这可着实吓到了跟在她身后的那帮看热闹的百姓。众人纷纷在心中揣测着,没有人敢出声,大街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他不叫死人,他叫曲陌横。”少女幽幽地说道,声音轻柔。说罢又继续向前走去。倒是留下一众哑口无言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少女离开,心中更是诧异无比了。

    云来客栈,客似云来。这是长沙城最大的客栈,每天过往的外地商客一般都会选择在这里住宿,一来是环境确实不错,二来是这家客栈有个还算美艳的老板娘,为人仗义又爽快,总是笑脸相迎。而此时此刻,老板娘的脸上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变了色,着实难看。

    “我说,姑娘,你怎么把个死人摆在我们门口,还要不要我们做生意了!?”老板娘用一方大大的紫色绢帕遮住鼻子大声问道,生怕自己闻进一点尸味,“快走!快走!”

    “我要住店。”少女淡淡的说。

    “什么!?”老板娘不禁大呼,一时挪开了绢帕,随后又赶紧遮上,略带讽刺地说道:“我们这儿不是义庄,不收……”她用手指了指少女身后的木板车。

    少女低头不语,只是在腰际绣着纷繁纹案的小袋子里掏出了一锭金子,递到老板娘眼前,“我要一间上房。”

    老板娘看到金子,登时双目放光,立刻收起了脸上的五味,放下了鼻子前的绢帕,两只手接过那锭金子,又用贝齿咬了咬,顿时眉开眼笑,将紫色绢帕高高一挥——“上房一间!”

    少女也没多说,转身就去扶木板车上的人。

    老板娘连忙说:“姑娘,姑娘,让他们帮你,唔……把……公子,送到房里去。”她颇花了一番心思想到公子这个称谓,同时用手肘挤了挤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两个小二,得到的却是异口同声的“什么!?”老板娘有意无意地在他们面前摇了摇那锭金元宝,两个小二便只好极不情愿地走了出来,挽起衣袖,倒吸一口气,准备帮助这位姑娘“运尸”!

    “我自己来。”少女一句话,将两个小二定在了那里。他们也就真没有再上前,瞪着四只眼睛看着这位弱质芊芊的姑娘是如何自己一人“运尸”的。只见少女搓了搓手,闭上眼睛闷声念了些什么,才轻轻扶起了木板车上的人,说也奇怪,那人顷刻之间似乎不再僵硬,而是瘫软的如豆腐一样,在场的人都看呆了。少女转过身,让那人靠在自己背上,将他背了起来,向客栈内走去,似乎背上那人全无重量。

    “还瞪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姑娘把车子收起来。”老板娘喊了喊已经木在那的两个小二,自己则陪着那少女看房去了。

    “云字一号。”掌柜将写好房号的木牌交给了老板娘。

    老板娘接过木牌,笑盈盈地对那少女说道:“姑娘,这边请。”两人离开了客栈前庭。

    云字房处在客栈内院最里面,是上房中的上房,这一号房就更是非同一般,除了布置典雅费心,家具桌椅也是用上等的红木、碧竹制成……最重要的是它有自己单独的庭院,栽种着各色奇花异草,还饲养了能啼善唱的雀鸟……

    老板娘如上介绍着云字房的种种风光,少女却始终一言不发。

    不知道是那锭金子作怪,还是事实本来如此,老板娘与少女走得如此贴近,竟然闻不到那具尸身的半点腐味,反倒有一股淡淡兰草香。怕不是有钱连臭的也都变成香的?老板娘不禁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提醒自己不要胡乱猜测。再定睛一看,那少女自是长得眉目如画,无奈神情冷漠,略显疲惫,减了几分姿色。而她背上那人,细看,去时也就二十左右,眉目俊朗,棱角分明,看他躺在那木板车上时,也算是高高大大,可惜了……想到这老板娘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是她兄长还是小情人?不管怎样,现在都注定是冤孽了。

    不觉已经走到了云字一号房的门口,“就是这了,就是这了。”老板娘连忙推开房门,一阵竹香豁然扑鼻而来,房内宽敞明亮,家具桌椅都是木竹巧工而成,刷上明漆,透着琥珀般的红,翡翠般的绿色。与房门相对的那头有扇杏黄的门扉,半掩着,可以看到外面那碧翠叠叠的园子。

    “怎么样,不错吧,这可是我们这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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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1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一个人。”少女打断了老板娘略带自豪的自夸,老板娘尴尬地笑了笑,识趣地走开了,临走时仍不忘微笑着说道:“有什么事招呼小二就可以了,或者找我也行,我叫明凤。”说罢退了出去从外面关上了云字一号的房门。边走边想,心中却莫名的紧,越发觉着哪里不对头,但又立马拍了拍自己的头——难道有钱不赚吗。正当想着费神的时候,一店小二迎面跑来,笑着说道:“明凤姐,老爷……老爷回来了。”明凤面露喜色,提起衣裙便向后堂跑去。

    云来客栈后堂,一个蓄着一字胡须的中年男子正在向自己的茶碗里一口一口小心地吹着气。

    “老爷!”明凤惊喜地唤了一声。那男子循声一望,放下茶碗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迎上前来的明凤,百般疼爱地说道:“我走了这么长时间,真是辛苦你了。”明凤只笑不答,满面欣喜和娇羞一点也没遮掩住。两人只顾二人世界,完完全全没有在意周围还站着一圈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放的下人。

    “我回来时,看到客栈生意不错啊。”一番甜蜜过后,两人坐在案几旁,慢慢地聊了起来,男子又重新端起那碗茶,一边说,一边细细地品着茶香。

    “是啊,我今天还收了一位贵客,在云字一号房呢。”明凤兴奋地说着。

    “哦?”男子显然对这位阔绰的贵客很有兴趣,“是何许人也?”

    “人嘛……就是比较奇怪,但是出手却很大方。”明凤郑重地强调了“出手大方”四个字。

    男子眉目一低,他是再了解他娘子不过的了,明凤是个除了诱惑外什么都能经受住的人,经验告诉他这事有些蹊跷。男子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下人。那下人自然领会了老爷的意思,颤颤地说道:“是个……拖着死人的姑娘。”

    “什么!”男子手中的茶碗差点滑落,他略微发抖的将茶碗放到案几上,看着低着头的明凤,一字一字地问道:“到底是个什么人?”

    “就是一个姑娘,只是带着一具尸体,没什么,她没有影响到其他的客人。”明凤连忙解释道。

    “姑娘……她什么打扮?是不是穿着绛红色的裙子,拖着一个木板车,腰上还挂着一个刺绣布袋?”

    “老爷……你见过她吗?你怎么知道?”明凤点点头,不禁好奇地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姑娘我倒没见过,只是十年前在一次办货的途中碰到过一个这样的老太婆,她不仅拖着一个载着死人的木板车,车后还跟着许多行尸,据当时同行的人说……她是赶尸人,专门运尸体的,可是他们从来不进城,只走乡野小道,怕吓着别人,但那次,那老太婆随我们一起进了城。她出手同样是十分阔绰,可是第二天,城中便有一大户人家惨遭灭门,不知是何人所为,官府也没有头绪,我们觉着那个地方玄乎,也就没多待,匆匆收拾离开了,事后想起,那老太婆和她的行尸也不知是何时离开的,总之,我觉得这事肯定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明凤瞪大着眼睛听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个鬼怪故事,没头没尾,没凭没据的,更何况灭门的也不是那老太婆投宿的客栈。想想自己方才的疑惑,在老爷面前简直就是多余,她其实只是在盘算没跟那姑娘商量好这一锭金子能住多久。

    “我看那姑娘可不是什么赶尸人,她只拖着一具尸体,更不会是什么使坏的人,我看她只是对那已死之人太过执著,迟迟不肯将其下葬罢了。”明凤将招牌笑容摆上了脸,抬手轻轻擦了擦男子额头渗出的冷汗,暗暗觉着好笑——看来他是真怕。

    “真如你所言,那便好了。”男子又端起茶碗,这回可不是小啜一口,而是将整碗茶饮入肚中,似要好好压压惊魂未定的心,因为,他还有未说出口的恐惧,那事是提都不愿再提的。

    “是啦,是啦~~”明凤脑中忽然闪过那位少女和她背着的那个人,叹道:“是个可怜人呢。”

    清雅的云字一号房中,少女已将那已死之人,对了,他叫曲陌横,放在了床榻上,自己则湿了手巾为那人擦着脸颊,她小心的一点一点地擦着。从额头到鼻翼到嘴角,每擦一遍,便将他又看仔细一遍,那深深地印在自己脑海中的样子却始终是闭着双眼,睡着了的样子。少女心中一酸,眼中便泛起了涟漪,她轻轻拭去眼角的寒光,将手放在曲陌横的左胸——一片死寂。少女猛地起身将手巾用力的甩到面盆中,握紧了拳头,愤愤地说道:“蛐蛐,我一定会把她找出来的,一定!”仇恨之火瞬间熔掉了少女眼中的漠然,一切的一切,都开始于那个晚上……


    纷纷大雪夜,从各户纸窗中透出的荧荧灯光更衬得此夜寂寥无比。路上的斑斑脚印已经被雪填得差不多了,留下漫天雪花独自翩翩却无人欣赏。

    在这万寂之夜,寒风中隐隐飘来断断续续的歌声,而大雪似乎有了歌声的助兴,舞得更疯狂了。

    红红脸儿

    黛眉儿弯

    盈盈笑看桃花开

    桃花生得十分艳

    不及娃娃半分娇

    红红脸儿

    黛眉儿弯

    盈盈笑看桃花开

    桃花生得十分艳

    不及娃娃半分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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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14 | 显示全部楼层
歌声从一高墙富户门前的石阶下传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正蜷缩在那,用乌紫的嘴唇一遍又一遍地唱着那歌谣,她知道,一旦她睡着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女孩眉梢眼角都有乌青,看来是被人打过,脚上只穿着一只绣花鞋,鞋虽已经污秽不堪,但从上面的绣样可以想象到当时一定也曾风光过。衣衫单薄的女孩将一只衣袖扯了下来,包住了另一只光光的脚,只觉得双脚已经僵得没有知觉,不由得用力搓着两只脚,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撑下去,一定!

    今夜本来还有瓦遮头,谁知那霸道的王乞丐硬是夺了自己在破庙中的位子,还鼓动其他的乞丐一起把她赶了出来,想到这,女孩紧紧地咬住牙关,分明是赶尽杀绝,一条活路都不留给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想着想着,忽然一阵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抬头一看,五个裹着皮裘满面通红的大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他们一定是喝醉了。

    “这是谁呢,哟,小可怜,大爷我帮帮你如何?”站在中间那个人舌头都已经伸不直了,咕噜噜地说了一句,旁边几个人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

    女孩低头没有理他们,这五个人站在这,正好给自己挡了风。

    那人见女孩没有反应,一把将女孩提了起来,女孩整个身躯一下子暴露在寒风中,一阵刺骨的寒冷,随后全身像刀割一样。

    借着微弱的雪光,大汉似乎把女孩看了个清楚,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是你?!贱货!”大汉手腕一上力,将女孩重重地摔在雪地里。女孩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不惊不惧,慢慢地爬了起来。大汉见状更是生气,上去对着女孩的肚子就是一脚,随后掸了掸自己的靴子。

    “狗官的女儿,就是贱!”

    “狗官”这两个字一入耳,本是想任这帮人欺辱完后好图个安静的女孩,此刻紧紧地抓了一把地上雪泥,用颤抖的手紧紧地攥着。

    五个大汉见女孩不哼不闹,甚觉无趣,败了酒兴,吐了几口吐沫,转身走开了。

    只听啪啪两声,中间那大汉的头上正中两个雪球,那雪球捏的着实紧,就像被石头打了一样,崩碎的雪花撒到后颈里,一阵透骨的冰凉,而头则是疼得发热。

    大汉显然是真的怒了,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女孩,大骂:“小贱人!前天在菜市口还没被打够吗,今天我不教训你,我名字倒过来写!”

    女孩也不示弱,一脸怨气地瞪着那五个人。

    雪地中女孩矗立在那,尽管已经满身伤痕,但肤色之白丝毫不逊于飞雪,虽然衣衫褴褛,却也颇现玲珑的身段……

    那大汉原本愤怒的目光忽然闪过一丝淫色。咧嘴一笑:“啧啧,真是可怜,看他们都把你打成什么样子了?大爷带你去暖和的地方,如何?”

    女孩顿觉情况不对,这五个人自己终究是敌不过的,就在那大汉伸手去摸女孩脸颊之际,女孩顺势抓住大汉的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要不是饥寒交迫的自己虚弱得没有力气,定会将他咬下一块肉来。

    “啊~~!!”大汉一声惨叫,另外几个人也跑了上来,女孩见势撒腿就跑,这一跑,连唯一的一只鞋也跑掉了。

    可那几个大汉并不想如此罢休,“追!给我追!我今天非玩死她不可!”被咬的大汉顾不上在寒风中淅淅沥沥滴血的手掌,抽出腰间明晃晃的大刀和另外四人一起追了出去。

    女孩此刻也顾不得寒风刺骨,拼命跑着……她不想,她不想这样结束。而那几个大汉酒意似未全醒,晃晃荡荡一路直追,竟始终追不上。

    就这样,追追撞撞到了郊外野林。漆黑的夜晚,这野林让人毛骨悚然,女孩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紧随而来的几个大汉在雪夜寒风中一路追赶,此刻酒也醒了大半,站在林前犹疑了一会,也钻了进去。

    野林中,被雪压低的枝丫牵牵绊绊,实在不好走,女孩躲在灌木丛中,屏住呼吸,祈求上天不要让那几个大汉发现自己。现在没有再跑,才发现自己的鞋跑掉了,两只脚由红变紫,已经失去了知觉。

    大汉们用刀疯砍着枝丫、灌丛,大声喝斥着女孩出来。

    就当女孩觉得要命丧于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厉声喝道:“大半夜的,吵什么吵!找人到宽敞的地方找去!”

    “又是哪个不要命的?”大汉们四处张望想要找到说话的人,紧接着听到一阵猖狂的笑声。在这野林中,笑声显得异常诡异,大汉们不禁冷了脊梁。而接下来的事更让几个大汉胆颤……

    只见不远处一团忽明忽暗的红火越飘越近,不时听到噼噼啪啪踩断枯枝的声音,分明是有人走了过来。此时,几个大汉已经下意识地靠在一起:“你到底……是人是鬼!?”

    “哼!”只听冷冷一声,那团红火照亮了一个人——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婆。在红火的映衬下,老太婆裙褂上的绛红色似乎如鲜血般在流淌,而那满面的皱纹,每一道都有如刀刻。

    几个大汉一看是个又瘦又干的老太婆,便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问道:“你和那狗官的女儿是一伙的?”

    老太婆眼睛一斜并没有回答。

    “那女孩在哪?”一人大声呼喝到。

    老太婆看了他们一眼,阴阴的抬了抬嘴角,这一笑,仿佛满面的皱纹都笑了起来。

    “好货色。”老太婆生生的冒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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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15 | 显示全部楼层
弄得平时用这句话来调戏女子的五个大汉一头雾水。

    “哼哼。”老太婆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她身旁飘忽的那团红火便越来越亮,这一下,便将她周围几十尺全都给照了个通透。

    五个大汉顿时傻了眼,老太婆身后黑压压一片,不是别的,而是一个个僵直而立的死人,脸上身上贴满了各色奇怪图案的符纸,此刻寒风也如阴风般狠狠地刮着每个人脊梁骨。

    “打……打扰了……”大汉们脸上早已没了酒色,白的和纸一样,见势不妙,哆哆嗦嗦围作一团准备转身离开,也顾不上什么狗官的女儿了。

    只听一声刺耳的哨响,大汉们还没来得及转身,老太婆身后几具尸身飞速冲了上来,嗖嗖几下,五个头颅滚了一地,而大汉们的身躯仍然直登登地立在原地。

    老太婆不紧不慢的上前,随手的拍了几张符在那几个大汉身上。而杀了大汉们的几具尸身在。是“毁尸灭迹”了。

    接下来,老太婆开始收拾那些滚落的头颅,其中一颗头颅,恰恰滚到了那女孩的脚下。女孩此时本已吓得紧咬住自己的拳头,现在又见方才还好好的一颗人头现在在自己脚下,不禁急出了眼泪,那老太婆莫非也会取了自己的头颅。

    眼见老太婆蹒跚走来,准备拾起滚落于此的这颗人头,少女闭上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要找的就是你?”老太婆终究还是发现了少女,只因少女将没有知觉的脚露在了灌丛之外。

    少女颤抖着睁开双眼,只见那老太婆已将那颗人头揽在自己腰间,而那死人的眼睛更是鼓的出奇,似乎在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是……是……”女孩用力从冻得裂开的双唇中挤出了一模一样的两个字。脑中却已惊恐成空白一片。

    “是个好货色”老太婆用同样的口气说了同一句话。

    女孩顿时不知如何是好,莫非她也要杀我,刚才空白一片的脑中此刻已是频频闪过各种念头,如何才能保全自己,逃是万万逃不掉的了。

    “扑通”一声,女孩的膝盖深深的陷入雪地里,她俯身磕头,大声说道:“请……请高人收我为徒。”随后便一直磕头。

    老太婆倒也让她这举动小小一惊,眼珠子转了转,再次仔细看看了眼前的女孩,邪邪一笑,说道:“跟我来。”转身走开了。

    女孩听到,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多怕老太婆趁她磕头时取了自己项上人头,而此刻也不敢有半点放松,顾不上手脚的僵硬赶紧爬了起来,跟在了老太婆身后。

    雪夜的野林中,一团红火摇摇曳曳,一个穿着绛红色裙褂的老太婆,身后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以及那十几具贴满符咒的行尸,一步一步浩浩荡荡却也踩不破雪夜的寂静。女孩心中仍然惊恐,那几个大汉的头颅就在她身后由一众尸身捧着,个个瞪着眼珠,张大了嘴,就像一直瞪着自己,女孩只觉后背一阵阴冷,不禁加快了脚步,靠近了那老太婆。老太婆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笑了笑,继续向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天已经蒙蒙亮了,雪也小了许多,零零星星寂寥的飘着,刚刚落到女孩的手臂上就消失了,女孩抬头看着天边弹丸般的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忽然很开心,竟忘记了寒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老太婆头也没回。

    “我,我以为自己会在昨晚冻死呢,现在总算熬过来了。”女孩此时似乎对老太婆少了些许戒心。

    “你不会冻死了。”老太婆说道,在一个矮矮的山洞口停了下来,心中则想着这女孩竟然这么快的就忘记了恐惧,也许,她真的适合当自己的传人。

    女孩随着老太婆进了山洞,那些尸身则站在了外面。一进洞,老太婆便点起了火折子,口中念念有词烧掉了一张符,往洞中间的柴堆上一扔,柴堆瞬间熊熊燃起,火光却照亮了整个山洞,是一种暖暖的金色,山洞顿时温暖起来。女孩不禁看呆了,莫非那团红火也是这样造出来的,难怪昨晚跟着老太婆走了那么长的路自己都没有冻死。

    老太婆看着女孩的表情笑了笑,走到火堆后面,在一堆杂物中挑了一套衣服,一双鞋子,递给女孩。

    “给我的?”女孩不敢相信的问道。

    “我不能让我唯一的徒弟穿成这样。”老太婆将女孩全身上下扫了一眼。

    女孩有点受宠若惊,自从爹爹走后,受到的都是恶言恶语,没有人对自己这般好,女孩双目一红,跪了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徒儿拜见师傅!”

    老太婆没说什么,又递了递手上的衣物,女孩小心的接过,那是和老太婆一样的绛红色裙褂,还有一双深红色缎面的绣花鞋,只是那绣样,女孩仔细看了看,也看不出究竟来……

    不管这么多,今天总算能穿一套像样的衣服了。

    “那边有个温泉,”老太婆朝山洞一头指了指,“你去洗洗,换了这身衣服。”

    女孩一望,山洞那头果然还有一个小的洞穴,“我去洗了。”女孩向老太婆鞠了一躬,抱着衣物走了过去。老太婆则走向山洞外。

    那小洞穴中果然有一个温泉池子,不是很大,但热腾腾的水气,让女孩兴奋无比,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洗过一个澡了,此时此刻,定要好好泡泡自己冻伤手脚。

    女孩坐在温泉池中,轻轻擦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瘀青,一边念着:“这是王乞丐打的,这是陈三打的,这里是……李富!这里是……”她能记住每一处伤痕是如何来的,是谁造成的,看着平静的水面,女孩的心却无法平静,眼下总算是得了一个落脚的地,那老太婆虽然邪乎,但和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比起来,真是再好不过了。想到几天前她在菜市口被人追打,当她爬回破庙时,又发现位子被王乞丐占去,更被一众乞丐扔了出来,她发誓,她要向所有人讨回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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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15 | 显示全部楼层
约摸半个时辰后,女孩换洗一新地走了出来,人也精神了许多。老太婆蹲在那回头看了看说道:“很合身嘛。”

    “是啊,谢……”女孩正欲走进老太婆向她表示感谢之意,一个“谢”字还没出口,可眼前的景象让她的胃一下子翻腾起来,她恶心得要作呕,但空空的胃里什么也吐不出来。

    老太婆将那五个大汉的头颅搬了进来,此时每个头上都贴了一道符,头颅正在慢慢的溶解,现在看见的是五个血肉模糊的肉球。

    老太婆看到女孩的反应,笑了笑道:“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先适应了这些再说,先去给蛐蛐洗个澡。”

    “蛐蛐?”女孩抚着自己的胸口,她尽量不去看那五个头颅,心中嘀咕着蛐蛐也用洗澡吗,眼神则在地上四处搜索着老太婆口中的蛐蛐。

    老太婆看到女孩的样子甚是好笑,起身走到事先取衣物的那堆东西前,呼啦一声揭开了一块青色布毯。“这就是蛐蛐,”老太婆神秘的笑着,“洗的时候小心点,他可是我的宝贝。”

    老太婆口中的蛐蛐不是别的,而是另一具尸身,想想也是,和这老太婆在一起的除了自己外不都是尸身么,只是这具似乎与众不同,静静地躺在山洞里的木板车上,还有毯子盖,不像别的贴满了符纸在洞外吹冷风,即使是昨天新收的几个“好货色”也不例外。

    “这……死人怎么洗,只洗脸吗?”女孩面露难色,她没想到新拜的师傅这就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怎么行!”老太婆大声喊了起来,“一定要全身上下洗个干净,你带他到那温泉池慢慢洗。”

    听老太婆的口气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女孩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一看那尸身,想也没想破口而出四个字:“是个男的!”她开始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那个老太婆。

    老太婆目不斜视地盯着那五个头颅,硬着口气说道:“想要当我的徒弟,连这都做不到,我怎么教你更复杂的。要不……你在这看着,我去洗。”老太婆说完就准备起身。

    “不了不了……”女孩实在是受不了那些血污,与其盯着五个血肉模糊的头颅,还不如盯着一具干干净净的尸体,“我这就去洗。”

    女孩准备了十足的力气来背那具叫做蛐蛐男尸,奇怪的是,男尸竟全无重量,毫不费力便背了起来。这让女孩有些意外,她颠了颠,向另一个洞穴中的温泉池走去。

    老太婆看着,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就像她杀死那五个大汉时一样,满面的皱纹都诡异地笑了起来。

    温泉池依旧冒着腾腾的热气,女孩却在那发呆,经过了昨夜,现在让她单独和一具尸体在一起,她也不多怕了,只是……女孩干干的坐在地上,看着那具叫蛐蛐的男尸,是个年轻男子,身子还挺长的,这莫非是什么“上等货色”,让那老太婆师傅视他为宝贝,实在看不出来他胜在哪里,要说年轻,外面也有,要说强壮,他是绝对比不过昨晚那五个大汉的。

    想着想着,女孩迟迟没有开始为蛐蛐洗澡,老太婆也没有催她,就这样时间一分分过去,女孩竟靠着山墙睡着了。

    再醒来时,女孩仍然还是在温泉池旁,温泉腾腾的冒着热气,男尸蛐蛐一动不动地躺在一旁。

    “啊,竟然睡着了,完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要是让师傅知道……”女孩脑海中闪过那五个头颅瞬间落地的情景,不禁全身发麻,马上开始手忙脚乱的解那男尸蛐蛐的上衣。才解了一点,便露出了那男子的颈部和锁骨,女孩面颊一红,用力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衣裤一顿乱解,然后迫不及待的将蛐蛐推下了温泉池,好在是个死人,不用担心会溺水,多泡泡应该就会干净了吧,女孩这样想着,不知所措地坐在池边等待着。

    这回是真不知过了多久了,女孩的心噗嗵噗嗵的跳个不停,在这不大的洞穴里听的异常清楚。是时候把他捞上来了,女孩心里想着,于是先在池边将衣裤摊开摆放好,方便到时候穿,然后闭着眼睛伸手去池中捞蛐蛐。手在池中晃了两圈便抓到了蛐蛐,女孩感觉到,是手臂,轻轻一拉,蛐蛐整个身子都被拖了上来。按照事先排好的衣服,女孩小心的为他穿上了衣服。满头大汗的背着他走了出来。

    “洗完了?”老太婆似乎已经处理掉了那五颗头颅,现在正坐在火堆旁。

    “嗯。”女孩点点头,向洞外望去,外面一片漆黑,已经是晚上了,看来,自己真的是洗了“很久”。

    女孩走到老太婆身后,把蛐蛐放到了木板车上,也靠着火堆坐了下来。

    “我要出去,你看着这里。”老太婆说道,也没给女孩问话的机会,起身走出了山洞,临走前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殳言。”女孩说道。

    老太婆点了点头,踏进洞外夜色中……女孩感觉到,她将洞外的那些尸体也带走了。

    现在,就只剩自己和这个蛐蛐了,殳言默默注视着跳动的火焰,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蛐蛐,不看到好,这一看,倒将殳言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在短短一天里,殳言经历了活人变死人,死人还是死人,而现在她面对的是——蛐蛐坐了起来,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殳言。

    “啊!”殳言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出了山洞,可外面寒风瑟瑟实在是冷,殳言只好往洞内站了站,缩在洞口,战战兢兢的看着蛐蛐。

    “你是谁?”蛐蛐开口问道“你怎么穿着我娘的衣服?”

    “娘?”殳言心想,莫非他是老太婆师傅儿子,难怪说他是宝贝。

    “我……我是你娘的徒弟。”殳言慢慢的走近了一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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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16 | 显示全部楼层
“哦,又有一个新徒弟啦。”蛐蛐笑了起来,那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让殳言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你……不是死人吗?”殳言又向前走了几步,试探性地问道。

    “什么?我活得好好的,只是白天要睡觉而以。”蛐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更站了起来,向殳言走了过来。

    “你……你……你要干什么?”殳言慌忙退了好几步。

    蛐蛐一把抓过殳言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一阵暖意透过殳言冰冷的指尖。

    “热的吧?不是死人。”蛐蛐笑着说道。

    殳言觉得脸上一烫,赶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抬头看了看蛐蛐,近看,长得还不错……

    “别怕,他们刚开始时都是这样的,以为我是诈尸。”蛐蛐拖着殳言的胳膊将她带到火堆旁坐下。

    “‘他们……是谁?”殳言不解……

    “就是娘的徒弟咯,他们帮我洗澡时都以为我是个死人呢,哈哈……”蛐蛐大笑了起来,可笑声渐渐变得僵硬“洗澡……”蛐蛐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殳言,“你给我洗的!?”

    “是的。”殳言无奈地点了点头。

    蛐蛐做了一个让殳言更加无奈的动作,只见他迅速地将两只手臂抱在自己胸前,一双大眼睛无辜中又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殳言,似乎被殳言怎么了一样。

    “是你娘让我洗的。更何况我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到!”殳言觉得这是蛐蛐对自己天大的冤枉,尽管自己的确看到了他的颈部以下那么一点点。

    “呼~”蛐蛐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臂,那副表情似乎在说:“好在,好在……”

    殳言忽然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吃亏的人,大声说道:“要说吃亏的话,也轮不到你吧。”

    “是吗?”蛐蛐一脸惊讶,那表情似乎在问“为什么”。

    殳言不想解释了。让蛐蛐这样一闹,刚刚要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呢。

    “你叫蛐蛐?”殳言开始转换话头。

    “嗯。”蛐蛐拨了拨火堆,轻轻应了一声。

    “你娘以前收过几个徒弟?”

    “不记得了,很多就是了。”蛐蛐继续拨着火,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殳言说道:“女孩子你倒是第一个。”

    殳言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安,她继续问道:“那那些徒弟都去哪了,我怎么没看到。”

    这回轮到蛐蛐一脸疑惑了,“没看到吗,他们一直和娘在一起呀。”

    一直在一起?……殳言想到了老太婆身后那黑压压的一众行尸……莫非——那,就是做她徒弟的下场吗?

    殳言开始担心起来,也隐隐感觉到了害怕这两个字,现在逃也许还来得及。

    “给你吃。”蛐蛐将一个鲜红的果子递到殳言面前,殳言一看,马上想到了那五个血肉模糊的头颅,又是一阵反胃,她极不自然地站了起来,说道:“我去,外面透透风。”

    “等等,外面那么冷。”蛐蛐想要喊住殳言,殳言却头也不回地向外冲去。

    要快逃,要快逃!……殳言对自己说道,忽然他撞到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穿着绛红色裙褂的老太婆。

    “娘!”蛐蛐在殳言身后开心地叫了一声。

    老太婆似乎瞧出了殳言慌张的神色,冷冷的问了一句:“去哪?”

    殳言脑中嗡的一声,忽然没了主意,“我……我……”

    “她想去外面透透气。”蛐蛐咬了一口那个没有送出去的鲜红的果子,接过了殳言的话。

    老太婆看了看殳言——殳言的下巴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不敢抬头看老太婆一眼。

    “外面风大。”老太婆低声说了一句,走进山洞,坐在了蛐蛐旁边。

    殳言此时不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走也不是,竟僵在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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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进来呀。”蛐蛐向她招了招手,殳言只好又走了回去,乖乖地坐在了火堆旁。

    “给你!”老太婆扔过来一个东西。

    殳言伸手一接,发现是一支鸡腿。吃还是不吃,殳言心中的马上拉开了阵势,嘴上却没忘了说:“谢谢师傅。”

    而此时老太婆也拿着一支鸡腿啃了起来,不出多会,老太婆手中就只剩下一根骨架子了。只听“啪”的一声,她将骨架子扔进了火里,火苗猛地向上窜了一下。

    眼见老太婆吃完,殳言那空了许久的五脏庙也发作起来,动静大得让殳言瞬间抛开了所有顾虑,下定决心用这支鸡腿来祭自己的五脏庙,即使是被毒死了,好歹也是个饱鬼。正当殳言准备一口咬下去时,忽然感到旁边有两束光直直地射了过来,使得殳言这颇具气势的一口硬是没有咬下去。殳言眼珠子向旁一转,看见蛐蛐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中的鸡腿,那两束光就是来自于蛐蛐那对大眼睛,只不过,已经由先前的明晃晃变得闪悠悠的。很明显,他想吃。

    殳言心中忽然有了主意,眼神一转,将鸡腿递到蛐蛐面前,笑着说道:“你吃,我还不饿。”

    后面这句话简直违心得让殳言的眼泪猛往肚中流。

    蛐蛐也不推却,他笑得很开心,“好啊!”伸手就去接。

    “蛐蛐!”老太婆严厉地喝了一声,“你吃这个。”说完扔给蛐蛐一个纸袋子。

    蛐蛐眼神顿时暗了下来,拿起袋子,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个鲜红的果子,就和他先前吃的那个一样,可怜兮兮地咬了一口。

    为什么蛐蛐不能吃?难道这鸡腿真的有毒?殳言此时心中打鼓,胃也打鼓,却更是不敢下口了。

    老太婆看出了殳言的顾虑,“快点吃!”突然间怒吼一句。

    惊得殳言一把将鸡腿塞入自己口中,管它,死就死吧!

    金黄色的火焰妖娆地扭动着腰身,山洞中间的火堆整整一天都不见添了半根柴,可如今仍旧燃得很旺。火光下,老太婆已经躺下睡了。而殳言,吃完那只鸡腿已经有一两个时辰,迟迟都没有等到毒发作,看来应该没事。可是蛐蛐却一直没有安静过,他总是不断地找殳言说话,殳言口中应付着,心里却颇不耐烦了,由于担心老太婆察觉到自己的顾虑,殳言也不敢多问蛐蛐一些问题,只有一味地招架蛐蛐的发问,谁知那老太婆是不是装睡呢。

    此时的殳言烦闷多于恐惧,她几乎已经忘了事前对蛐蛐还有所防备,忘了就在几个时辰前,蛐蛐还是一具冰冷的死尸。

    “殳言,你多大了。”蛐蛐此时已经知道了殳言的名字,接下来询问年龄了。

    “快满十六了。”殳言有气没力的支吾了一句,今年谁也不会记得自己的生辰了吧,因为,爹爹已经去了。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哪的人呀?”蛐蛐的好奇心并没有因殳言苍白干巴的应答而降温,但这回却问中了殳言的痛处。

    “为什么总是你问我,我问你,你多大了?”殳言硬梆梆地顶了回去。

    蛐蛐倒也认真,眼珠子一转,似乎在算,他扳完左手的手指头,又扳右手的,想了想,摇了摇头,又开始重新扳左手的……

    看着他那费神的样子,殳言又气又好笑,其实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就二十左右嘛。

    忽然蛐蛐眼神一亮,似乎有了答案,正当开口……

    “算了,算了,你说说你以前干什么的吧,哪的人呀?”殳言不想和蛐蛐这样耗下去。

    “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跟着娘,娘去哪,我就去哪。”蛐蛐的这个回答有些落寞。

    殳言可听不出什么落寞,她现在眼皮开始打架,困得要命,正用全部的精力与睡魔抗衡。她不敢睡,她怕睡着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蛐蛐好像没有说话了,山洞中忽然很安静,殳言半睁半闭着眼睛反反复复在心中念着——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杀了他,杀了他!……”

    “狗官!你也有今天!……”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他死,为什么!?”

    刽子手举在腰间的青白大刀下是一个低头不语等待死神降临的人,没有呼天抢地,没有慷慨激昂,没有笑,没有泪,没有最后一口饭,没有最后一杯饯行酒,他似乎很清楚的知道,黄泉路上注定要孤身一人了。

    “爹,你看我一眼呀,爹,你看我一眼呀……”

    为什么所有人都想你死,为什么你都不为自己辩解!

    那人抬头似乎看到了什么,寒光顿时涌了上来,双目一闭,此生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希望独自在世上的她能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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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17 | 显示全部楼层
“时辰到!行刑!”

    她的心瞬间崩碎,除了眼泪,她什么也不能给他……

    刽子手缓缓抬起大刀,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了。

    寒风卷沙而来,抽打着在场每个人的脸,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刀落的那一刻,除了一个人……

    红红脸儿

    黛眉儿弯

    盈盈笑看桃花开

    桃花生得十分艳

    不及娃娃半分娇

    红红脸儿

    黛眉儿弯

    盈盈笑看桃花开

    桃花生得十分艳

    不及娃娃半分娇

    ……

    刑场上歌声幽幽飘起,声声都似在泣血,声声都如在滴泪。偌大个天地,此刻只有风声夹杂着歌声在每个人的头顶盘旋,那些大喊夺命之人此刻竟也感到一丝不忍。

    将死之人淡淡一笑,有这歌声相送,也许,自己在黄泉路上也不觉孤单了……

    “爹!”殳言大呼一声坐了起来,自己终究还是睡着了。

    在看到自己完好无损后,殳言松了口气,轻轻抹掉脸颊的泪痕,环顾了一下四周,洞外已经是新的一天,老太婆又出去了。

    “蛐蛐?”殳言忽然觉得少了什么,只见火堆后面的木板车上又用那块青色布毯盖住了。

    殳言打从心底里猜到了什么,但好奇心仍然驱使她走进那木板车,轻轻揭开了青色布毯。不出她所料,布毯下面正是蛐蛐,他现在又和昨天那具尸身没有区别了。

    “真的只是白天睡觉吗?”殳言想起了昨夜蛐蛐对她的解释,不禁伸手去探蛐蛐的鼻息。

    这一探,将殳言的心骤然拧了起来,“死了!?”殳言不由得退了两步,顿觉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不简单,而现在,她也不想弄清楚这里面的是非因果,她只是不想白白送了性命,成为那群行尸中的一员……而此时,不正是逃离的最佳时刻吗?

    殳言扭头就向洞外跑,脚一绊,差点一头栽了下去,回头一看,一个褐色雕着奇怪花纹的陶罐被殳言踢翻在地,几个又大又闪的金元宝滚了出来。

    殳言万万没有想到那老太婆居然收着如此多的钱财,若拿着这笔钱财逃掉,殳言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不用和乞丐争破庙中的位子,不会为了一口饭被人大街小巷的追着打,可以回到以前,回到以前……殳言猛然间想到刑场上大刀落下的那一刻,全身不由得一颤,回到以前又如何,爹爹已经不在了,那些金元宝在殳言眼中此刻就如同万恶之源,诱惑却又让人憎恶。

    那老太婆好歹也算救了自己,给了自己一身衣衫,让自己果腹,多少都算有恩,如今偷她钱财离去,并非义举,自己纵是再困难,也不能卑贱下贱到如此。殳言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山洞。

    洞外空空一片,想必老太婆到哪都带着那些行尸,殳言这会儿确定自己可以放心大胆地逃了。

    野林上方明日当空,积雪渐渐化去,阳光纷纷穿过弯弯曲曲的枝丫,落在白荧荧的雪地上,枯枝上附结着晶莹的冰柱,默默地滴着清泪,折射着阳光七彩的笑容。和那晚阴森的氛围不同,此刻的野林倒有一番迷离的仙气。

    但这仙气仍不能使殳言有片刻放松警惕,野林中毕竟不及洞内温暖,殳言抱紧了双臂,快速的走着,望着树上雪融的快的一边应该就是南方,出了野林应该就是城镇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殳言依旧在林中转圈,记忆中这片林子并不大,今日却似没了边际。

    当她扒开挡在路前的枝丫走了出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山洞——她又回到了原点。殳言立马转身背对着山洞跑开,她一路奔跑,不敢停下脚步,自己的喘息声共振着耳膜,越发翻搅着心中的不安。“直线,直线就不会回来了。”殳言在心中默念,可事实再一次将殳言抛下谷底——直线的另一端依旧是赫然卧在那的山洞。殳言心中的不安已经要满溢出来,她努力地使自己镇定,转身决定再试一次。

    “你还要走第三次吗?”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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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17 | 显示全部楼层
殳言心一提,缓缓回过头来,老太婆正站在山洞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连同她身后那一众尸身。一阵寒风奔驰而过,吹得洞口和尸身上的纸符呼呼作响,时间瞬间凝固了。

    “跟我进来。”老太婆的口气似乎是命令。

    殳言自觉已是上了砧板,只待任人鱼肉了……

    洞内的篝火仍不知疲倦的跳着,殳言却觉得这团火随时都可能扑向自己,吞没掉她。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跑了太长时间,还是惧怕得难以平静,她此时喘气喘得十分厉害。

    老太婆扫了一眼掀开一角的青色布毯,以及被踢翻的陶罐,忽然间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就向箭一般射向殳言全身,殳言自知无路可退,闭上眼睛等待着老太婆的“判决”!

    许久,笑声停止了,老太婆却没有了动静,殳言小心地睁开双眼,一张皱纹满布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啊!”殳言一惊,竟喊了出来。

    老太婆脸上出现了难得的喜色。她从腰间的布袋中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布袋,抓过殳言的手,放在了她的掌上,说到:“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成为我的徒弟了!”

    殳言心中一片疑惑,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要和我学本事,帮我完成我要你做的事!”老太婆似乎知道殳言心中所想,接着说道:“没错!我以前是收过徒弟,可他们都是王八蛋!不仅贪我钱财,还害我蛐蛐,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只配做尸体!”

    老太婆似乎提起来就生气,看来外面那些尸身真的是她以前的徒弟了。

    “你不同,”老太婆抱起那个装满元宝的陶罐,“你聪明,方向感也不错,那些摸不清东南西北的人定会在林中一直兜转,直到饿死、冻死、累死……”老太婆挑起嘴角,笑了一下,“你居然两次都回到了洞口!”她样子十分惊喜,“而且你没贪我的钱,也不那么害怕尸体,我要训练你当我的接班人,让那些瞎了眼的好好瞧瞧!”

    殳言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的脑中现在思绪很乱,但又好像理清了一条脉络,只是清楚得有些不可思议。

    忽然,殳言觉得指尖一阵刺痛,只见老太婆刺破了她的手指,将渗出的血液抹到了一张黄符上,老太婆口中念念有词将黄符折了折,折成了一个六角形状。

    “从今以后,你必须照我说的做,不准背叛我,否则,你一样可以站在洞外!”老太婆手执那六角纸符,举到了殳言眼前定了一定,遂放入了自己腰间的布袋中,瞪着殳言,那神情,正等着殳言的回答。

    “我……”殳言支支吾吾有些犹豫。

    “你不是想报仇吗,不学身本领,如何报仇?”

    殳言睁大了眼睛,她怎么知道,莫非她偷听……?转念一想,当前保命最重要,既然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看一部,那老太婆的本事虽然毒辣,但用来防身却绰绰有余,至于报仇……总之,学会了老太婆的本事,再逃,胜算会更大。

    殳言浅浅一笑,跪了下来,额头点地,“徒儿拜见师傅!”

    洞中火堆愈燃愈旺,相视而笑的师徒俩,心中却各有算盘……

    我站在白日下,

    黑暗在耳畔呼吸。

    眼眶中,是无常的虚影,

    夺眶而出的,是不可企及的叹息。

    谎言如歌,

    歌声却是诳语。

    我曾经用力地看穿真相,

    但却盲了自己的眼睛。

    我曾经努力地留住黄昏的影子,

    但却撕裂了黎明。

    我曾经紧握着一个人的心,

    但却……将它抛在了风里……

    太阳正往屋檐的西角滑去,此刻已是长沙城的午后了。云来客栈一天中难得在这个时候捉个清闲,明凤坐在客栈门口,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小二们也聚在一起闲聊,不时传出阵阵哄笑。只是说到那天的奇怪姑娘,谁都很好奇,可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三天啦,没出房门一步!”一个小二压低了嗓子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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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18 | 显示全部楼层
“饭菜也不让送。”这个说得倒声音响亮。

    接着是一片啧啧。

    明凤听着这些,此耳入,彼耳出,还能说什么呢,金子也收了,爱怎样就怎样吧,这点明凤还是十分想得开的。

    午风忽然送来一阵禅铃声……由远及近……

    明凤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发饰。

    一个戴着毡笠,穿着束腰短衫的老人走进了客栈。那老人似已年过花甲,精神矍铄,朴素的衣着,却盖不住眉宇中聚着的一股贵气,而禅铃声则来自于老人身后的一位云游僧——云游僧手持紫金禅杖,蓄着近一尺长的白须,两道利眉却漆黑如墨,明凤猜不出他的年纪。

    “两位……住店?”明凤式招牌笑容加上亲切的语气。

    “这两日有没有一个红裙女子前来投栈?”老人开口问到,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她带着一具尸首。”

    “有!有!有!”一众小二冲上来说到,却被明凤一眼白到了一旁,不敢再出声了。

    老人和云游僧面露悦色相视而笑,“她现在何处?”

    “唔……有什么事吗?”明凤式招牌笑容加上亲切的语气。那姑娘可是贵客,更何况随便透露住客的情况有违他们这一行的规矩。

    忽然间,云游僧眉头一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大步向客栈内院走去,老人也赶紧一同跟上。

    “你们干什么!不能乱闯!不能……”明凤似已阻止不了,急忙也跟了上去。

    “快走,快走!”一众小二也紧随其后,他们期待着有一出好戏。

    云字一号房前,云游僧停下了脚步。明凤一看,房门紧闭,仿佛自从那日亲手将它关上后,便再也没人触碰过它。云游僧身后的老人焦急难待,鸣凤还未来得及开口,老人便一把推开了房门——豁然竹香、碧翠家私、凝血红漆、杏黄门扉……不见少女红裙,不见冰冷尸身……

    云游僧叹息地摇了摇头,老人却失望至极。

    明凤看着空无一人的云字一号房,心中又惊又疑,再看看那老人和云游僧,只觉最近这些日子怪人怪事特别多……

    转眼间,殳言跟着她的老太婆师傅已经学了三个月了,与其说是徒弟,殳言则更像一个工具,一个画符纸的工具。三个月了,雪融春至,天气渐渐转暖;三个月了,殳言不在洞内就在洞外;三个月了,殳言画了整整三个月的符!

    此时此刻,洞外的夜幕又一次的降临,老太婆师傅不在,殳言也从来没有多嘴问过她的去处,或者说,她根本没有那个空闲去理会这些,因为她每天都要完成大量的画符任务,即便是现在,她的手也已经有好几个时辰没有停过了。

    朱笔黄纸——殳言这三个月全部,如今,她的手势已练得相当熟练,老太婆师傅看起来似乎非常满意。

    一阵轻气擦过殳言的面颊……

    “蛐蛐!你别靠我这么近,我正在画符呢。”殳言没好气地说道。

    只见,原本紧贴着殳言的蛐蛐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开始吃他的鲜红色的果子。

    是的,殳言已经习惯了这个忽死忽活的蛐蛐,同样,她也没有问老太婆师傅蛐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至于原因,和前面差不多,而且对殳言来说,目前的蛐蛐对她没有威胁,他只是每天晚上醒来,找她说话,吃红色的果子,其他一切正常……就是给他洗澡麻烦点,老太婆仍然让殳言给蛐蛐洗澡,殳言的做法可以总结为一个字——泡!总之,非常事就要用非常心去对待。

    嘎嘣、嘎嘣……蛐蛐吃得甚是热闹,也难怪,每天吃得都是同样的鲜红色果子,不敞开心胸、放开怀抱的吃,只怕早因难以下咽而饿死了。而和蛐蛐相比,殳言在吃方面的待遇则要好出许多,老太婆师傅每天都会从外面带回不错的饭菜,三个月来,殳言不仅身上的旧伤好得七七八八,人也胖了稍稍,但她不曾吃过蛐蛐的红果——老太婆师傅不准。

    一阵阴风溜进洞来,殳言微微吸了一口气,按住吹起的符纸继续画着。忽然双肩一暖,蛐蛐将自己平日盖的青色布毯披上了殳言的肩头……

    殳言心中清楚,这三个月相处下来,蛐蛐虽然是个未解开的谜团,但作为夜间有生命的他,是个细心单纯的人,他的世界是怎样的,殳言还看不透,现在也没有那个打算。

    “……谢谢。”殳言看着蛐蛐笑了笑,“只不过,能不能换我的那条毯子?”好歹这条青色布毯白天盖着的是个尸体。

    “我这条不行吗?”蛐蛐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殳言不欲多辩,“谢啦。”低头继续写着符纸,同时隐隐嗅到了布毯上淡淡散出的奇异香味。

    “娘!”蛐蛐喊了一声,殳言抬头一看,老太婆师傅回来了,“师傅。”

    老太婆今晚似乎心情不错,她从腰间的小布袋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纸符,折成条状,蹲在蛐蛐面前,将条状的纸符绕在了蛐蛐左手的中指上,成了一个指环的样子。老太婆握住蛐蛐的左手,注视着蛐蛐的瞳,说道:“明晚看你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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