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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くだキの

ZT 狐说魃道 (小白的鬼故事系列)8月14 更新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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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0 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后来才知道程舫所谓的没能走出这园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花了整一个小时去消化的。那一个小时里我们被淋成了落汤鸡,可谁还会关心这个,只努力在天完全黑透前多朝前走几段路,试图突破这可笑的现状,可得来的只是一次次失望。
  正如程舫所说,通向易园外的门找不到了,正门和偏门都是。以四方厅为起始点我们绕整个园子兜了一个圈子,结果一直到重新绕回四方厅,我们始终没能见到易园大门那道显眼的影壁,而事实上那地方离四方厅不过隔着两道墙而已,正北方向笔直一条道儿,要多近有多近,连傻子都不会走错。
  可它就是消失了。
  穿过正北那两个院子,推门出去还是院子。穿过那个院子推开它漆黑色的月洞门,出去是片池塘,很眼熟的池子,那只撞死在柱子上的乌鸦尸体还在池子上浮着,僵硬的啄朝天,张成个八字形。
  池塘有个秀气的名字——荷风池。


  这一切让所有人乱了方寸。
  谁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而且还是在两起凶杀案发生的地方?那一刻整个池塘边上有种沁人骨髓的冷,就像那些粘在人皮肤上的雨。演丫鬟的小演员当场就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哭声瞬间感染了周围全部的人,一时心脏像被什么毛糙的东西给抓紧了似的,那滋味让人慌得想尖叫。
  幸而陈金华还算是镇定。大嗓门一亮,小演员的哭一下就被止住了,没了哭声气氛的压迫感也就小了不少,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于是听他的派遣,在场三十来口人被分成了四股。三股趁着天还亮继续分三个方向去寻找出路,一股全是女人,由沈东带领着,先回四方厅待着等消息。
  于是我们重新回到了那间宽敞的大客堂里。

  分散后的人数让这地方显得异乎寻常的大,空空荡荡的,就像胸腔里头一直高高悬空着的那颗心。我们在里头干坐着,看着外头的雨,但啥也不能干,除了聊天,聊这两天发生的事,聊张小洁和小高的死,聊程舫。

  程舫没跟我们一起回来,她去了主屋。

  虽然陈金华反复跟她说,要她把那里的人接过来大伙一起待着,但被她很有礼貌地拒绝了。
  这女人不信任这里的每一个人。


  晚上七点,最后一批不死心的探索者从外头进来,全身被淋得透湿,一脸麻木的表情。
  探索的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谁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什么道理,只不过一天的时间,这宅子的大门就不见了,就连原先的部分建筑都似乎挪动了位置,这种事简直比外星人突然登门造访还要让人感觉荒唐。

  “我就知道这房子有鬼。”
  用力吸了口烟,林绢对我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身体被夜风吹得微微有些发抖,她朝我身边靠了靠:“我们早该离开的,根本就不应该住在这儿。”

  “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不是么。”

  “见鬼。”她咒了声,吸烟的力道就好象想把那支烟一口抽到底。我没像往常那样制止她,因为我也被这一连串的事给弄得心烦意乱。边上有人在轻声议论着鬼打墙,他们坚信,这园子会突然找不到出口,荷风池的移位,突然多出来的建筑……那一定是碰到了传说里的鬼打墙。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不像,也不可能。鬼打墙我见过不止一次两次,它的状况类似于此,但并非如此,更何况,鬼打墙根本弄不出这么大一片范围,通常能有这地方一个天井那么大的范围顶多了,我从没见过有那么大范围的“鬼打墙

  倒是更类似另一种状况……
  对那状况我不敢想太多,因为没任何确凿的证据前,我根本没勇气去核实这一点。至今那记忆都像倒血淋淋的疤似的刻在我的脑子里,不想记得,却又无法忘记。而每每想起,人就会忍不住有种恐慌感,那实在是种太另人绝望的感觉……
  那一次在一个叫林默的男人家里所碰到的经历。

  我不知道该称它为什么。像是种空间的镜像重叠,身在其间,人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一面是真的,哪一面是幻觉,因为那幻觉连接着人真实的感官。因此被困死在一个地方,能在那地方的每个角落里走动,能推开每一道门每一扇窗,可就是走不出去,明明外界离你仅仅触手便可得的距离。
  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么……遇到过一次,谁会想再碰上第二次,特别是……这一次狐狸和铘离我有上千公里那么远。

  我真的希望这仅仅只是鬼打墙而已。

  

  雨持续在外头下着,声音让人烦躁,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地方呼吸出来的空气也是。沈东拿着袋子兜着圈给人分泡面,但没人吃得下,连说话声也渐渐少了,可能是太闷热的缘故。老房子里是没有空调的,唯一一台电扇在厅中央转着,吱吱嘎嘎,送着些可有可无的风。
  “难道就这么干等着么。”第六次从窗口边走回来,林绢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她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又开始拨号。

  蚊子嗡嗡转着在边上伺机喝上两口,我腿上和手臂上被咬了好几个包,林绢却一口都没被咬到过,可能连蚊子都怕她身上的烟味。从回来到现在她已经抽掉一整包烟了,没烟抽的她很烦躁,比我这个被咬得全是蚊子块的人还烦躁。

  “叫你朋友安静会儿成么,”低头挠痒痒的时候一股香水味飘了过来,回头看到梅兰站在我身后,眼睛看着林绢的方向微微皱着眉:“她这样子让人很心烦。”

  “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打通。”
  “就别费那劲了。”说着话拖了张凳子在我边上坐了下来,她朝我手腕上的锁麒麟扫了一眼:“你信佛的吧。”

  “信。”

  “我就知道,这东西在佛教里避邪用的呢。”

  “是么?”下意识将锁麒麟掩了一下,因为边上有人闻声看了过来:“你怎么知道……”
  她笑笑:“我外公是研究这个的。”边说边朝脖子上那块翡翠轻轻摸了下,很习惯性的一个动作:“你看到它接口的形状了么,那叫……叫什么来着……”

  “不动明王大天印。”突兀一句话插了进来,梅兰吃了一惊。等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她的脸沉了沉,然后不再吭声。

  插话的人是刘君培。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们后面的,没发出一点动静,所以我们都没意识到他的存在。只这会儿不知怎的忽然开了口,我再次把锁麒麟掩了掩,因为实在很不喜欢这人看着它,或者看着我时的样子。
  “很少有人会带这种东西,”没意识到我的不悦,他在林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台本小心收到了怀里,接着又道:“这是密宗的东西,能避邪,但招的邪更多。宝珠,自从带上它以后,你是不是经常会碰到些什么怪事。”

  “能有什么怪事。”我把凳子朝边上挪了挪开。

  这人身上有种很奇怪的味道,我说不清那是什么,就好象受了几天的潮后闷得有点发霉的气味,这味道被雨水淋过后更加明显,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而他对我这近乎无理的举动不以为意:“比如特别倒霉或者特别走运之类的。”
  “这两天碰到的事算不算。”
  “算。”他笑,露出口牙倒是雪似的白。然后朝我伸出只手:“能让我看看么。”
  “不好意思。”我摇头拒绝。
  他伸出的手转而收回拨了下头发:“我唐突了。这东西很少见到,所以乍一看到让我有点兴奋。”

  “只不过是个赝品。”
  “赝品?”他愣了愣。随即意识到什么,又笑了:“赝品么。做工很不错。”
  这当口林绢站到了他边上,上下打量着他,他见状于是起身离开。临走又朝我看了一眼,被林绢斜了下身挡了一下,直到看着他搬了张凳子走出四方厅坐到了外面的长廊下,林绢这才坐了下来,问我:“这人对你有意思?”
  我瞪她。

  “怎么老盯着你,前面在路上也是,回头就能看到他盯着你看,恶心巴拉的。”
  “他平时很内向的。”我没吭声,梅兰在边上说了一句。

  林绢于是不再做声。
  “但有时候又会比较神经质,所以没人跟他相处得来。不过在剧本上,他是个鬼才。”
  “怀才不遇的鬼才。”一旁的道具师插了句,梅兰听了低哼一声:“也是,怀才不遇的鬼才。”
  “怎么说?”我忍不住问她。
  梅兰朝外面看了看,然后道:“他剧本都很不错,也得过几次奖,可就是不卖座,也不被主流承认,所以一直蛮消极的。所以这次改写恐怖片,应该也是想搏一下吧。他岁数也不小了。”
  “这是他第一次写鬼剧?”
  “没错。第一次写,第一次拍,结果,”又朝外看了眼,梅兰嘴里一声冷哼:“就摊上这事。都有人说他衰神缠身,看来也不是没点道理。”

  我没言语。

  衰神缠身,这话还是少说为好,没被真的衰神缠住,人是永远无法想象那是种什么滋味的。
  “要说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衰神两个字提起了精神,一直懒懒斜在椅子上的道具师挺了挺腰坐直了身子,把椅子朝我们这边挪了挪近,一边压低声音对梅兰道:“昨晚我听老陈他们那屋在说,咱拜神好象没拜好。”

  “什么??”

  “貌似这宅子里的神没收孝敬。”
  “不能吧……”
  “真的。好象说……上香的时候香断了三次,第四次才插上去,烧到一半香还熄了,后来再续的火,你说邪不。”

  “也许是香的质量问题。”梅兰不以为意。
  “再说个更邪的。”回头朝陈金华的方向看了眼,似乎怕他听到了不高兴,道具师把声音再压低了些:“毛头他们说,烧锡箔的时候,他们看到灰往风的反方向飞来着。”
  “怎么可能……”
  “真的。当时把他们几个都吓到了,不过也就第一拨的时候是这样,再后来就没事了。但老王说肯定要出事,结果,你也看到了……”

  “别说了!”脸色一阵发青梅兰朝他瞪了一眼:“还嫌这里不够吓人么。”
  “我只是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
  “好吧,不说,咱不说了好吧。”
  “可是为什么要拜神……”看两人一时都没再言语,我问。

  他们朝我看看,又互相望了一眼,半晌梅兰道:“你住在这里,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我是跟我朋友来的……”
  “你不是北京人。”
  “是啊。”

  “难怪。这里在北京城还是挺有名的。现在叫易园,以前是醇亲王府的别苑,百多年的历史了。”

  “这样啊……”听梅兰说的时候,发觉一直闷头坐在边上的林绢也有点兴趣地把目光投了过来,显见她对这房子的历史知道得也不多。

  “不过它有名的地方并不在这里,而是因为这宅子闹鬼。”

  “闹鬼?”

  “是啊,很早就流传开了,都说这房子闹鬼,所以很多摄制组都爱来这里取材,不为别的,就为这地方够阴。”

  阴么……确实,这地方每根柱子每块砖,甚至一草一木,即使在太阳底下感觉都有种侵入股子里的凉,不过陈年老宅都这样,比如我家的客堂……

  “那真的闹鬼么?”我问。
  她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翡翠,道:“不知道,我没见过。不过你看,就连这宅子自家的主人都不愿意住在这地方,总是有什么原因的。”

  说到这里我瞥见林绢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没说,只是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我回头看向她,她目光闪了下,转而将视线投向窗外。

  耳边听见梅兰接着道:“而且据说每次来这里取景的摄制组,过夜的时候真的看到过一些东西,传得还蛮吓人的。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跟香港那边的摄制组学,如果必须留在这里过夜的话,那么当天晚上是要拜神的,以表示对这宅子老主人的尊重。”
  “这样啊……”
  “所以我们能不留在这里过夜尽量不留,虽然从来没见到过什么鬼,不过光听听那些传闻,再看看这里的环境,你说是不是挺寒人。”

  我点点头。

  “再者说……”迟疑了一下,她又道:“我们拍的东西,跟这地方也是有点犯冲的。”
  “犯冲?”

  “是的,你大概没看过我们这剧的宣传吧。”

  我没吭声。不过确实没看过,因为我本就不怎么关心电影。

  “我们这部电影,说的就是这老宅的故事。”

  “哦?”

  “似乎刘君培对它蛮有兴趣的,听说写剧本之前他找了不少关于这老宅子的资料,还包括一部分和这宅子有关系的人的手记。虽然是鬼片,不过挺写实。”

  “那应该很好看。”
  “确实,不过有些桥断……”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东西,她激灵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有些桥断真是挺可怕。说老实话我也是头一次拍这种片子,有时候强迫自己代入那种感觉里,真的挺受不了的。有几晚还发噩梦,真有点受不了……”
  “这么吓人么……”
  “是阴。就像今天看到的张小洁和小高……”说到这里声音一阵发抖,她顿了顿。片刻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他们的死状和剧本里几乎一样。张小洁的尸体发现时还没人想到这一茬,她是死在井里的,剧本里只写死在小屋子里。而小高的就太……真的是和剧本里一模一样啊……活见鬼……”
  “早就有人说这剧本不吉利。很多东西都太真了。”边上有人插嘴道。

  “阿鲁特氏和木头小人么?”梅兰又摸了下脖子上的翡翠:“我倒觉得那些部分比较假,老刘只不过把盗墓和这房子的闹鬼凑到了一起而已。你也不想想这宅子的主人以前都是些什么身份的。”
  “那又怎了,军阀么,军阀当年干的那种勾当还不够多?”

  “不是说惠陵不是军阀盗的?”
  “谁知道,那种时候的事,同一历史都能写成几张脸,谁知道呢……”

  “又团在一起瞎说些什么!”正小声小气地说得专心,几包方便面从天而降把人给吓得一跳。抬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拎着方便面袋子在我们后头站着,一张脸隐隐有些不悦,她冷冷望着梅兰他们几个:“这种时候少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嫌这地方不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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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0 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对这女人有点印象,可能是因为她那张过于严厉的脸,所以见过一两次就记住了,她是这个剧组的监制。每次出现总会有种她非常严肃和雷厉风行的感觉,貌似她是这个剧组里除了陈金华以外最让人敬畏的一个人。

  因此听了她的话,没人敢再多说一句,只低头拆着手里的包装袋。她也没再言语,转身快步离开,给其他人分面去了。

  


  吃过面陈金华给我们分了下房间。

  这套院子其实连四方厅总共有三处房子,但没人肯离开四方厅去外面那两套屋子睡。所以所有的人集中在四方厅里,女人分别睡最里边的两个房间,陈金华、刘君培、沈东和靳雨泽睡在工作间。其他人就在外头的厅里打地铺。

  我和林绢,梅兰,还有AMI睡在一个房间。

  虽然只有四个人,还是挺挤的,一来这不到十平米的房间着实小,二来梅兰和AMI一直似乎不太融洽,所以这无形的隔阂更加大了空间的拥挤性。

  AMI是女二号,没有梅兰漂亮,但比梅兰小好几岁。梅兰一直觉得她的戏份多得快超过自己,所以对她心生不满,而她则因为梅兰的处处压制而相当反感。这一点连我和林绢这样的外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很自然的,在人前还是和睦成一团的,姐妹似的,一口一个宝贝地叫。
  隔壁睡着监制和几个小配角,小配角年纪小,惊恐过后就开始变得话很多,从之前到现在,一直在那里说个不停,即使监制的威慑力似乎都不太管用,毕竟都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孩子,突然间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恐惧之下哪还管你监制不监制,领导不领导。只顾着把不安一个劲地发泄出来,很晚了,还能听见她们在那屋里嘁嘁啜啜说个不停。
  直到后来听见门砰的一响,然后一阵脚步声穿过走廊朝外头去了,想来是监制实在受不了那些鼓噪,所以宁可去外面大厅打地铺。

  一直到凌晨两点,周围才彻底静了下来,那些小演员敌不过睡意总算太平了,我也开始隐隐有点犯困。只是林绢总在我身边翻来翻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也就弄得我总也睡不塌实。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白天睡得太多了,问她,她也不说,只是看着天花板。后来干脆坐起身俯在窗台上朝外看,精神很足。

  我懒得管她,这一天够我受的了,明天还不知道会怎样,不养好精神不行。于是闭上眼管自己睡,睡得正迷糊,忽然被只手用力摇醒。

  “宝珠……宝珠!”
  我睁眼看到林绢的脸,有点惊慌,像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这让我一下清醒了一大半:“怎么了?”

  她随即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被她的表情弄得有点惶惶然,屏着气仔细听了下,可除了房间里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什么异常的动静都没。

  可是林绢望着我的眼神很期待:“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摇摇头。

  “不可能……我刚听得很清楚,就在我推你的时候。”

  “什么声音?”
  她迟疑了一下:“说不清楚……好象是小孩子的声音。”

  “小孩子?”这让我再次清醒了点:“什么样小孩子的声音。”

  她又侧耳朝外听了听。半晌皱皱眉:“怎么会没了,刚才还很清楚的,好几个小孩子的声音……我都还记得他们说些什么。”

  “说什么。”

  “好象是儿歌,什么木头娃娃,你拍一我拍一的……”

  “木头娃娃光着脑袋……”
  “哎,对,就是这个……”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不小心踢到了边上的梅兰,幸而她睡得死,只动了动,不一会又睡沉了过去。于是我小心地挪到林绢身边:“在哪里听到的??”

  “那方向。”她朝西面指了指。
  那地方是连接着四方厅的西屋,边上还有个茅厕,夜色里看上去黑漆漆的,隐约透过厅里的灯光可以辨得出几条房子的轮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刚才真听见的,不会错。”怕我不信,林绢又强调了一句。

  我不置可否,因为她说的那声音我也听到过,可我不想说,这东西蛮鬼的,我怕说出来吓到她,不如让她以为是幻觉的好。

  于是关上窗,我对她道:“真没听见,太晚了,还是睡吧。别弄得神神道道的。”
  “可是……”正要再跟我争辩,忽然她目光一闪一下子又趴到了窗台上:“那是谁??”
  顺着她目光我很快看到了一道身影,离我们大约十多米的距离,背对着我们正朝着西边那屋子的方向走过去。

  高高瘦瘦的身影,很眼熟。
  “那不是他们的监制么。”片刻林绢道,一边推开了窗。

  “确实……她去那里做什么。”
  “可能上厕所。”
  正如林绢所说,那监制确实是朝西边茅厕过去的,还真是胆子大,白天我们去那里都是结伴而行的,谁都不敢在这样地方一个人单独去这种厕所。她居然那么晚一个人过去。或许是找不到人陪吧,她脚步看起来有点急。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了,我重新把窗关上,爬回床:“睡吧。”

  “但那个声音……”
  “没什么声音。”
  “有,真的有。”
  “没有,真的没有。”
  忽然咯咯一阵笑,在这当口针似的朝我耳朵里扎了一下。

  我一个激灵。

  继而一阵细细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从房间某个角落扬了起来,小小孩子的声音:
  

  木头的娃娃光着脑袋
  摇啊摇啊什么也看不见
  你拍一下我拍一下娃娃出来
  最慢的一个娃娃在……
  

  最后一句话被林绢爬上床的声音给打断。

  似乎就是从她一发出声音那瞬间,那些声音就骤然消失的,同以往那几次一样。而林绢似乎浑然不知,只是一声不吭地在我身边躺下,有些赌气地把身子别到一边。
  然后一切再度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满屋子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窗外细细密密的雨声。
  

  直到突然被一阵尖叫声惊醒,天已经大亮了,睁开眼看见梅兰和AMI瞪大了眼看着我的身后,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循着他们的目光朝后看,随即惊得心脏一阵紧抽。

  

  身后的玻璃窗上贴着个人,苍白的脸压在玻璃上,像是透过玻璃在紧紧注视着床上的我和林绢。脖子上一跟绳子随着风微微晃荡,于是她的身体也跟着在窗外微微晃荡。
  是那个监制……
  “啊——!!!啊——!!!!”边上随即响起声更加尖锐的惊叫,是刚刚爬起身的林绢。边叫边跌跌撞撞翻下床,正要伸手去开门,门却突然间被猛地撞开了:
  “死人了!!”紧接着门外冲进来一个人,冲着我们没头没脑一阵吼:“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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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2 12:3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不是《宝珠鬼话》啦。。。。(话说宝珠鬼话本是一好文,却被起点~~了)
是《狐说魃道》。。。。
都是一个作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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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2 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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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2 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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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3 1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几乎是刚垮进客堂的门,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就扑鼻而来,汹涌得像窗外的热浪。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红。
  墙上,窗上,地板上……
  一大片一大片还没干透的血在窗外斜射进来的艳阳里闪着淋漓的光,更多的,顺着地上一具具背靠背端坐着的尸体滑落下来,滴滴哒哒,涌泉似的。尸体没有头,头都在客堂大门口,面朝外一字排开,排得整整齐齐。
  窗外的蝉拼命鼓噪着,热浪把空气里那股粘腻的腥蒸腾得让人反胃,很难受,可是吐不出来。转头望见周围的脸一个个都青白瓦灰,动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耳膜里鼓鼓的,明明这么高的温度,手臂上的寒粒却一层接一层地起伏。
  “别的……人呢……”半晌梅兰的话音在我身后干巴巴地响起,声音抖得让人不忍去听。
  地上的尸体一共六对,而昨晚睡客堂的统共有近二十个人,那么剩下的几个到哪里去了?他们活着的可能性会是多少……不由自主都把目光集中在陈金华身上,似乎他那高高的个子和粗犷的长相是唯一可依靠的,可这会儿他看上去有些佝偻。没有回答梅兰的话,他只是站在墙边对着那些尸体发呆。
  “发现的时候,就是这些。”替他回答的人是沈东。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那个不声不响靠在工作室门口的刘君培,那男人正擦着手里的眼镜,带着种和平时没太多两样的表情。“下一幕是什么,老刘。”突兀沈东问了他一句,听起来有点没头没脑。
  刘培君戴上眼镜朝他瞥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意思。”
  “你也开始无聊了么,东子。”
  “这难道不是你本子里写的??”
  “我只能说是个巧合。”
  “又一个巧合??小高被钉死,姜心姐被吊死,还有他们!”突然之间爆发了出来,这个平时开朗而好脾气的男人涨红了脸指着刘君培大声道:“你好好看看他们的样子!这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巧的事吗?谁见过这么巧的事!!”
  “那我能怎么说。剧本里写什么就发生什么,难道你就见过这种事,沈东?”刘君培依旧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虽然口气里也带了点辛辣。他似乎总也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这样安静的样子,就像那个一直在边上安静看着他俩的靳雨泽。
  那个美丽的男人蹲在地上抽着烟,和平时一样保持着镜头前最完美的姿态,这种姿态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人有种异样突兀的感觉,看着很不舒服,可又似乎正因着这样一种近乎诡异的冷静,所以才没人在眼下这种状况里崩溃。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燥热,热得人想凭空炸开。可又很冷,冷得人手臂上汗毛根根倒竖。
  “不是人干的……这绝对不可能是人干的……”一旁响起剧务喃喃的话音。他手抖得厉害,想点烟,点了几次都没点着,只能含着烟头用力地咽着口水。
  “不是人干的是什么干的。”沈东问他。
  “鬼……这房子里的鬼……”他抬头轻声道。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沈东的样子就像之前乍然见到我们房间窗外那个监制的尸体。
  “鬼!鬼个屁!你从小到大见过鬼吗??”
  “那我们为什么要拜神……”
  “那是习惯!”
  “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
  “那是!……”突然的语塞。可能沈东自己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于是愤愤地挥了下拳,目光再次转向刘君培:“见鬼!”
  “有意思,”刘君培见状冷哼:“王南说有鬼你不信,可你对我剧本的问题却很执着。沈东,这一样都是见鬼的事,你说你什么意思。”
  “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人为还是鬼为。”
  “看着我能解决你的问题么。”
  “刘君培你他妈别惹火我!”
  “我有惹过你么?”
  “我……我们隔壁那几个女孩子怎么样了……”眼看着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突然AMI低低问了声,于是这场剑拔弩张的争执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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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3 11:55 | 显示全部楼层
是了,她不说都差点忘了……就在我们房间隔壁,那间屋里还睡 着几个小演员,问题是从刚才开始闹到现在,好象还一直都没听到她 们的动静。她们怎么样了……
  回过神跟着一起跑过去,陈金华他们已经到了那屋的门口了。连敲了几下门一直都没人应,没等陈金华开口,心急的沈东一肩膀朝门上撞了过去。
  门是薄木板,很容易被撞开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紧跟着扑面而来

。很臭的味道,还夹杂着股闷闷的檀香,令人作呕。
  “人呢。”头一个冲进房间,沈东扫视着整个屋子低声道。
  没人能回答他。
  屋子里除了几张席子和原先那两个柜子,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一片。几只被屋子里的怪味引来的苍蝇在屋里来来回回飞进飞出,嗡嗡吵得人心乱如麻。
  那几个女孩子凭空去了哪里……这房间只有两扇小得连头都钻不出去的天窗。
  
  “我们会死吗……我们也会死吗……”门刚关上,AMI一下子哭了出来。呜呜的哭声听得人心都焦虑了起来,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憋得慌,我忍不住拉住了林绢的手,却在这同时听见客厅里一声尖叫:  “啊——!!”
  陈金华触电似的跳起来朝那方向奔了过去片刻一步步倒退回来,两手平举着。
  “老陈,怎么了……”刚开口,沈东住了嘴,因为随即看到那个迫使陈金华这么古怪着样子倒退回来的人。 是程舫。   
  她好象在雨里奔波了一夜似的,头发湿嗒嗒的在脑后乱成一团,两眼发红,脸色苍白得可怕。一路进来,那只用枪指着陈金华的手抖得厉害,不由得让人担心她一个失控真会朝扳机扣下去,因此没人敢过去阻止她,全都一动不动在原地朝她看着,生怕一不小心随便一个动作,会把她给刺激到。
  她这样子实在像只极度疲乏又受惊过度的野兽。
  “你不要乱来。”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沈东压着声音慢慢对她道。  
他压低了的声音略带着点磁性,这让程舫紧张的情绪看起来稍稍缓和了些,片刻朝客厅方向抬了抬下巴,她问:“那些人怎么死的。”
  “不知道。”
  “不知道?!”音调陡地拔尖,她猛转头瞪向一旁出声回应的梅兰:“那是什么?屠杀!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会不知道!”   


我不由自主点了下头。
  “怎么可能……这种房子的材料和结构,说一句话能绕上房梁三圈,有什么声音可以藏得过去。”

  “这也是我们没想通的。”沈东道:“还有这间房里的秦茵她们,一晚上什么声音都没,她们就这么消失了,谁能给个道理出来。”

  “活见鬼……”
  “是啊,活见鬼!”说着话火气又上来了,沈东的音量不由自主地拔高:“这宅子就他妈是个活鬼!”
  “宅子?我住这里那么些年怎么就从没见它有过什么反常?!如果不是你们来……”

  “你是想说这鬼是被我们带来的吗程舫女士??”  
“难道不是?谁像你们这样半夜三更搞什么拜神仪式,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拜什么神!”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是每个摄制组历来到这儿的规矩!”
  “但以前出过这种事吗?为什么你们一来就会出这样的事!死那么多人!见鬼!你有没有看到那些尸体的样子!那绝对不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越说越激动,程舫猛一回头指住林绢:“还有你!白先生早就警告过老周让他提防着外面出来的是非,很多东西我能忍就都忍了,还真没想到老周一出事,你居然真有那脸跑到这里来!!”
  这话一出口林绢的脸刷的下就红了,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我怕她一开口让着局面变得更糟,赶紧扯住了她的手:“绢!”

  她及时住了口,眼里一丝怒气闪过,总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哪怕确实是她没理在先。
  “再说了,为什么你们几个都没事。”程舫的话音再次响起。似乎一连串的话说出口后,她情绪稳了很多,不再像原来受惊过度的麻雀似的,也没再为陈金华的事而手抖个不停,于是出口的话也逻辑了起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照厅里的样子来看,那个凶手一晚上杀光你们所有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不就隔了道门,为什么你们都没事!”

  “程小姐是希望我们都死光么。”王南忍不住冷哼。
  “不是希望你们死光,只是觉得奇怪。这很诡异不是么,只隔了一道门,外面的人死得那么惨,你们一点事都没,甚至还说没听见一点动静,这太戏剧了吧,拍电影么?!你们谁都不觉得这事很让人费解么!!”
  确实,程舫说得没错。这一点的确很蹊跷。   

   堂里一晚上死了十二个人,身首异处。其他的人也不知所踪,包括仅和我们一墙之隔的另一房间的那些女孩子们。他们在哪里,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可是仅仅隔着一道墙,一扇门,我们这屋子和工作室里那几个人却都没事,包括王南,他本是应该睡在外面客堂的,只是昨晚天热睡不着,所以跑到工作室看沈东他们研究那卷小高死亡现场的录相带。于是他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为昨晚出事的那些人而惊恐着,疑惑着。
  这不仅让人琢磨,如果他昨晚没去工作室的话,那他这会儿会怎么样。想着,偷眼打量了王南一眼。他在角落里蹲着,兴许也想到这一 点了,一张脸灰得跟死人一样难看。
  忽然刘君培的身影踱了过来挡住了我的视线。面朝程舫站着,他手里握着他那本剧本,似乎无论什么时候,这东西跟他都是离不开的:“我觉得,有些话不如等到我们出去以后说个痛快更好,你觉得呢程小姐。”
  程舫冷笑:“你觉得我们能走出去么,我都走了一晚上了。” 

 “晚上路看不清楚。”
  “这话不应该对一个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来说。”
  “有几个人敢说对这宅子很了解呢,程小姐,周老爷子敢这么说么。”
  “宅子是死的。”
  “死的?昨晚走一晚上,你还这么认为?”
  “我……”

  还想说什么,忽然陈金华的声音从后头响起,带着点沙哑:“老刘,行了,不要说这些了。”
  “好,”转身望向陈金华,刘君培点点头:“当务之急还是快点找到出去的办法。”
  “下一幕是什么。”
  轻轻一句话出口,刘君培一怔:“你……”

  “下一幕你写的是什么,老刘。”

  “你怎么也……”
  陈金华苦笑:“你给我看的最后一幕,他们都没看过,你我都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说着朝自己肩膀看了看,点点头:“所幸,比你写的状况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老刘,说吧,下一幕是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因此而集中在刘君培的身上,不大的空间刹时静了下来,连外头的蝉叫声都没有,因为打雷了。

  突然间的轰隆一声闷响,在艳阳高照的庭院里滚了下来。门外卷进股阵风,很浓的硫磺味,渗着客堂里弥漫不散的腥臭。
  “下一幕,没有。”不知过了多久,刘君培推了推镜架慢慢道。
  “什么……”
  “还没写,所以没有。”
  一阵异样的沉默再次包围了这块小小的地方,所有人因为这句话而紧盯着刘君培,而刘君培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将那双有点浑浊的 眼睛忽然间直直地转向我:“不过我可以跟你们说说这剧本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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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3 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其实我对这片宅子的兴趣,已经有些年头了,不仅因为它闹鬼的传闻,还包括它的历史。这片老宅子有着段跟它年龄很匹配的历史,是

不是,程小姐。”
  
  虽然突然间变天,我们还是决定出门继续寻找出路,因为陈金华的伤实在拖不得。人头和尸体依旧原样在客堂里摆着,没人敢去动它们,我都不晓得自己当时是怎么从那些人头上跨出去的,它们跟我离得是那么的近,近得都能看到发丝上的头皮屑。跟在我边上的AMI晕倒了,梅兰尖叫着死活不肯过,沈东不得不挨个把她们背出去。之后天气变得有些糟。太阳依旧当空照着,不过红得像只咸鸭蛋,天上没有一丝云,但天色很浑浊,并且响着雷。晴天霹雳,以前只听说过,现在亲耳听到了,觉得很邪。可是谁都没把那个邪字说出口,只是默不作声朝前走着,然后刘君培开始谈起了他的剧本。
  
  听刘君培那么问,程舫没作声,只当没听见似的。于是刘君培接着道:“但是决定把它搬上银幕,却还是从一年前开始,知道是什么

原因么。”
  “百年老宅闹鬼,清朝僵尸,这种片子已经拍得不能再拍,都拍滥了。虽然说这种题材从一定意义上来讲仍然是比较吸引人的,可是我不敢冒险。事实上很多跟我差不多运气的编剧都不敢轻易冒这种险,这类电影,拍成功了,可以让你一夜声价千万,搞砸了,那就直接跌进三流鬼片编辑的行列,那可算是一种……”
  “关乎尊严问题。”边上靳雨泽插了一句,刘君培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笑笑:“没错,关乎尊严问题。直到一年前,我在伦敦无意中看到了本一个老外关于它的传记,我才发觉,其实这片看上去跟地安门石桥,恭王府之类以传说吸引游客的地儿差不多的老宅,它好象还藏着某些尚未被人开发出来的料。”
  “老外?”听到这里,程舫皱了皱眉突然开口:“你是说……《醇亲王府传》?”
  “对,就是这名字。”一边回答一边朝她轻扫了眼:“我想你应该看过的。”
  “看过,”低低一声嗤笑,她道:“怎么现在国外还有卖么?写得蛮神神道道的,不过大都是些翻翻老帐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几张老照片。”程舫有些不以为然。
  “你看的是哪版。”刘君培问。
  这问题把程舫问得微微一愣:“哪版……记不太清了。应该是80版的吧。”
  “呵,文革后的。”
  “文革前的版本早就没了,如果你指的是那部英文版。”
  “就是那版。最原始的,1948年英国人约翰?金在伦敦首印的那个版本。”
  话音落,程舫挑了挑眉,但没做声。只眼里的兴趣却是显见的, 甚至放慢了脚步,慢慢移到刘君培的身边。
  “那版本我听说过,但没见过。”回过头沈东插了一句:“英文版和中文版有很大区别么?”
  “约翰?金是周家老太爷的朋友,听说是个记者,我听周铭说起过他。”再次开口,程舫朝刘君培看了看:“还有那本书,那本书首印销量并不好,那阵子比较受老外欢迎的是《中国古代房内考》。”
  刘君培冲她笑笑:“原来程小姐对这也有点研究。”
  程舫的脸微微一红。
  “英国人嗜好古董,就算是曾经颠桌底的东西,只要有了点岁数,都可能被他们当宝贝似的收藏起来,然后在那种布置得挺有档次的小店里摆给别人参观。”
  “这么说,你能找到那个版本还确实挺不容易。那么说说,48 版的传记都写了些啥,是中文版里头没的。
  “很多,比如,周老太爷的死。
  这话一出程舫再次抬头望向他:“老太爷是病死的,那个英国人在书里写得很明白。“
  “80版的?”
  “不论哪个版。周家对于这点应该不会比你更不清楚。”
  刘君培的目光闪了闪,没吭声。
  “不是么。”程舫追问了一句,目光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
  “我建议你能把那本书找来好好看看,程小姐。”半晌刘君培答 。一边又摘下眼镜开始擦了起来,似乎他的眼镜总也擦不干净:“没准看了,你也会它产生兴趣。

  “我对拍电影没一点兴趣。”
  “呵……那里提了,老太爷的死……似乎和这宅子有关。”
  突兀话锋一转,程舫脸色沉了沉:“怎么个有关。”
  “程小姐知道木头小人么。”
  这话一出我跟程舫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他。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木头小人这四个字。而程舫,她只是看上去有点疑惑。
  “什么木头小人。”然后听见她问。
  “或者,叫它翡翠小人更合适些,翡翠小人。”
  “翡翠小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刘君培慢慢说出这四个字后,程舫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稍纵即逝:“什么翡翠小人。”
  “程小姐没听说过?”
  “难道我应该听说过?”
  “这样……”嘴唇微微抿了抿,似乎在琢磨着什么,片刻刘君培朝程舫走近了一步,压低声用那种离得并不太远的我费半天劲勉强才能听清楚字眼的音调对她道:“能不能冒昧问一下,周老爷子的病怎么得的?”
  这话一出程舫的脸色骤变,脚步一顿指着他厉声道:“姓刘的!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冷笑,程舫朝前快走了几步,像是不再耐烦同这男人的交谈:“这是隐私,姓刘的,你对周家的事好奇过了头了!”
  “抱歉。”没追过去,刘君培只是望着她的背影轻轻说了句,并不怎么诚恳的道歉。突然之间他将目光霍地转向了我,在我盯着他看的时候,然后将眼镜推上鼻梁,转身径自朝我走了过来:“能不能跟我说说它,小妹。”
  边说边把手伸向我手腕上的链子,这动作让我吃了一惊。一时忘了避开,所幸边上林绢反应快,一把将我拖到她身后,冲着那个卤莽无理的男人猛一甩手:“喂!你干吗?!”
  这一叫惹得所有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刘君培的身上,这让他脸色一时尴尬了起来,轻轻咳嗽一声,他收回自己的手:“我……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好奇有你这样的吗?!”
  “不好意思,一时没注意……”
  “没注意??你老盯着她偷看那也叫没注意??”话一出口边上王南扑的下笑出了声。然后意识到气氛不对,又尴尬地别过了头。
  刘君培似乎没意识到这些。只是将目光再次扫到我手腕上,完全无视我眼里的厌恶:“不动明王大天印,”继而喃喃说了句,这话让我一时忘了把手收到身后。而他很快接着又道:“那本传记里有它的照片,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非常的漂亮和……特别。真的一模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
  “所以我很好奇,它怎么会在你……”
  “我说了这是赝品!”迅速回了一句,我庆幸自己在这么多双目光的突然包围下反应还能算得上迅速。
  只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骗过程舫的眼睛。
  在周家待了那么久,耳闻目濡也能学到些周家对珠宝的鉴定学术了,舍利的真伪估计判断得出来。而她看着我的目光也确实狐疑了起来,为什么,因为我眼里有鬼么……
  “那传记里为什么会有它?”转念间我又迅速问了一句。
  一听这,众人的注意力果然再次集中到了刘君培的身上,而他本来似乎想对我说什么,被我这一问顿了顿,继而沉吟片刻,道:“因

为它是惠陵的随葬品之一。”
 
  “同治帝后的墓……”听到这个,陈金华忍不住低声插了一句。他肩膀上的血一直都没有止住,以至嘴唇都有些发白了,但走路还算精神,依旧相头壮硕的狮子。
  刘君培朝他点点头:“对。”
  “就是剧本里写到的那个……”
  “没错。”
  “……它跟你刚才说的翡翠小人有关?”
  刘君培目光闪了闪。
  这当口第一把雨从天上洒了下来,随着一阵闷雷声。虽然天上依旧艳阳高照。
  他掸了掸肩膀上的雨丝,抬手护住鼻梁上的镜片:“没有。我只是突然看到了实物……这小妹手上的赝品,所以有点好奇而已。而事

实上,那时候真正引起我编剧兴趣的,只是那组翡翠小人。”
  “翡翠小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很有意思的一样东西。”说到这儿,他朝程舫的方向看了一眼 。把正朝着他看的程舫给惊了一跳,却倒也并没因此把目光移开,既

然被发现了,那女人索性光明正大地朝他看了起来。
  他笑笑:“程小姐,你真的不知道翡翠小人。”
  “你为什么认为我必须知道。”
  “只是随便猜的,因为它的照片在关于你家传记的那本书里。”
  “还有照片?”程舫的眉头一挑。
  “有。”说着话,他打开随身带着的那本剧一下下朝后翻,直到半当中停住,朝程舫扬了起来:“就是这个,你见过没。”
  程舫停住脚步看向他手里的本子,我们几个也是。全都不约而同地朝他围拢了过去,他手里那个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厚本子中间贴了

张复印件。复印的是张照片,有点模糊,不过还是可以看清楚照片里

那东西的轮廓——
  一只被放大了的,玉石类物质雕的人像的半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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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3 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虽然被复印得很粗糙,大体可看出东西的细腻,眉眼润泽得发亮,且通透,透明得能映得出后面的托子。
  七八岁童子的样子。
  看那发式应该是个娃,五官眉开眼笑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笑看起来有让人不大舒服,就好象逆光看弥勒的感觉,让人觉得笑不似笑,却又讲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  
  “就是翡翠小人?”走近几步,程舫抬头细细端详着那张复印件。  
  “对。程小姐见过没?”
  “从没听周家人起过东西,更别见。确定是周家的东西?”  
  “恐怕得去问约翰•金。”
  “它也是惠陵里的?”没理会刘君培那句话时似笑非笑的眼神,程舫接着问。  
  刘君培头。
  “据所知惠陵在40年代被洗劫空,但谁盗的墓,墓里又到底有多少宝贝,至今都没人能得清楚。怎么肯定它们是惠陵里的东西。”
  “周家老祖宗的。”
  听到程舫的眼神闪,却并没有什么。前边王南打开西院的月洞门,门那头本属于南院的红漆长廊上茅草哗啦啦阵响,陡地抖下蓬密集的雨雾。两只老鸦因此惊叫着扑腾飞起,对着们阵发泄似的鼓噪,却又不舍得那片湿透的窝似的,在半空里盘垣着始终不肯离开。  
  “它们都认识咱吧。”抬头呆看着那两只鸟,AMI轻轻咕哝句。只是没人觉得好笑,早在第三次见到对乌鸦时每个人的表情就有僵硬,如果不是被刘君培那些话给吊着思维。  
  “1945年冬惠陵被盗,相信大家都知道。”穿过门,刘君培继续道,边看着那两只重新落到茅草上的老鸦:“据下手的是当年被孙殿英手下赶出去的那批土匪。发现的时候墓都已经空,同治的尸体是枯骨堆散在地上,皇后阿鲁特氏尸体完好,但被剥得精光,仰头坐在墓的东南角,尸体被开膛破肚。”
  “听是想取肚子里的金子。”王南回头插句。
  刘君培顿顿:“……是想取肚子里的东西,但如果是金子,未免有可笑,在墓里那些随葬品面前,区区块金子能够诱使人做出那种举动来么。”
  “不然是为什么。”王南又问。
  “据是为样宝贝。”边边把剧本收起来,他朝王南看眼:“块跟翡翠小人样价值连城的宝贝。”
  “什么宝贝?”次出声的是林绢。可能是听到跟钱沾边的东西,气色看起来好很多,人也不像之前那么苍白和委靡,除口气还带着几分刚才的生硬。
  刘君培不以为意。
  似乎能成功引起听众的兴趣是他唯在意的,将被雨水淋得模糊的眼镜摘下小心放进衬衣袋里,他继续道:“众所周知,同治帝死后不到三个月,他的皇后阿鲁特氏就自杀,吞金而死,死得很痛苦。”到里朝们扫眼,他接着道:“国的皇后,是什么原因促使在新帝刚刚登基不久就选择样的死法,结论很多,也很显然——因为慈禧。”
  “可能是因为慈安的偏爱,同治的独宠,所以从嫁进宫之后,无论阿鲁特氏怎样小心翼翼,怎样存心的讨慈禧的好,什么做什么在慈禧看来总跟肉里扎根刺似的。同治帝有病,阿鲁特氏心中着急,但不敢去侍奉,慈禧责怪‘妖婢无夫妇情’。同治病势垂危之际,阿鲁特氏偷着去看望,并亲手为同治帝擦拭脓血,慈禧又骂 ‘妖婢,此时尔犹狐媚,必欲死尔夫耶?’,看,横竖都是错,怎么做也讨不出个好来。”
  
“而阿鲁特氏自幼也是个饱读诗书经文的子,骨子里总透着股倔强,于是私下句:‘敬则可,则不可。乃奉地祖宗之命,由大清门迎入者,非轻易能动摇也’出口,恐怕最终成要命的引子。于是在同治帝死后不到三个月,不堪凌辱和精神压力的双重折磨下,选择用那种方法草草结束年仅22岁的命。”
  到里轻轻吸口气,刘君培抬眼朝靳雨泽手里那支烟看看,等靳雨泽将目光转向他,他又快速地把头低,然后继续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年轻的皇后死时太过绝烈,以至让人深恐死后戾气过重,所以西太后对个苦命皇后的敛葬,倒是极尽奢华和讲究。光那口楠木,就是有三百年岁数的阴陈木,据被盗后那口棺材上全是子弹和铁铲的印子,就是因为它太难破开。而除帝后应享的切陪葬品外,西太后还命人专门打造套东西放在棺材里,那就是十二只翡翠小人。”着拍拍手里的台本,看到所有人目光都紧紧集中在他身上,似乎有些满意,刘君培停顿小会儿又接着道:“举措是耐人寻味的。十二翡翠小人,阴阳调和,每个小人个样子,依照少林十二镇塔罗汉的形刻出,又请少林高僧开光,再缠着金丝网压着锦被镇在棺材里。那布局的样子,据亲眼看过的人……就好象钉在皇后尸体周围圈翡翠的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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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3 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亲眼看过的人?”听到里皱下眉,林绢脱口而出。
  刘君培并没有回应的疑惑,或者根本没听见。他着些细节的时候眼里闪着光,好象在对着所有演员戏似的,认真而迅速:“而据,为什么同样埋葬七十年,同样的入葬方式,同治的尸体出棺时已经完全骨骼化,阿鲁特氏的尸体却跟刚刚入葬时样,皮肤富有弹性,面目栩栩如生……那都是拜吞进肚子要的命的那样东西所赐。那东西有是金子,有是的戒指,而实质上,按着那本书里所,应该是凤冠上样的宝贝,”
  “的该不会是血鲛珠吧,老刘。”回头沈东打断刘君培的话。
  他头:“就是血鲛珠。”
  “敢情把那些全搬剧本里。”
  没再回应沈东的话,刘君培再次翻开剧本:“对它很感兴趣,所以复印份让周明给照着做个道具。们可以看下,差不多是比的大小。原件是深海血蚌的产物,被金丝盘着跟颗凤头像呼应,边上那个就是阿鲁特氏的凤冠,个空缺部分就是珠子原来插的地方,看得清楚么。”  
  阵风吹过,把他手上剧本的页面吹起,没看清楚那张复印的照片,可是按着他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个模糊的画面。不由自主激灵下,忍不住把他所描述的跟脑子里反馈出来的那个画面慢慢凑到起。
  “血蚌,血蚌是什么东西?”有人问刘君培。
  他道:“血蚌就是寄生在溺死在海里的动物或人的尸体里的蚌。”
  话出口周围静,似乎在回味话的含义,半晌个个皱起眉,尸体和血,总是难免让人生出些不好的念头。
  而脑子里折着那晚个人手上小火炬似的红光。
“所以很稀有,所以能流传到市面上的珠子也少得可怜。因为颜色是被尸血侵入蚌壳渲染所制,所以叫名字。实话,用种珠子作为凤冠戴在头上总有些不吉利,关于它是专门做些调查的,无论古今,对种珠子的评价通常都包括三个字——煞气重。所以从过去到现在,只要是种珠子做的首饰,边上必须用金丝绕成种纹理,看上去像花,其实是梵文,据,就为压住它本身自带的煞气。”
  抬手间总算看到剧本上那张复印的照片。
  照片上相当大颗珠子,微泛着光、被几股极细的金丝卷着花样围绕着的颗珠子。因为是复印件,它看起来是黑色的,像团干枯的血……
  很快在眼前晃过。
  那瞬间好象看到那晚那个身华服的人在团漆黑里,怎样费力地当着的面,把东西吞进自己的喉咙里……那个有着团小火炬般光芒的赤红色的东西……  
  喉咙条件反射地阵干痒,用力咳嗽声。
  刘君培把目光转向:“没事吧。”
  摇摇头,心跳却突然间加快。
  隐隐有种感觉,那时候在空房间里的、在林绢房间里看到的那些幻觉,似乎不单纯只是为让看到么简单。如果没错,那个死在面前的华服人,应该就是阿鲁特氏,可是死在宫里的为什么魂魄会出现在里?又为什么要显形给看?现在在什么地方?们现在所遭遇的,会不会跟有关……   
  
   
是个跟刘君培样“超脱”的人物。
  所以他跟刘君培样,不论怎样谦和有礼,总让有种不切实际的不安感。不晓得其他人是不是跟有相同的感觉。
  “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东西,总要用些不正当的手段去包装隐藏下,如果不想上缴,而是想占为己有的话。”朝靳雨泽瞥眼,刘君培继续道:“总之那次盗墓,流露出去的名单里没包括十二翡翠小人,血鲛珠……还有位小妹手上的不动明王大印。”以至都以为些东西只是宫里流出来的传闻,如果不是后来约翰•金看到那些……”
  后面还些什么,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戴着锁麒麟的那只手似乎疼下。  
  很细微的疼。
  是刘君培第几次提到手上的锁麒麟?
  口口声声让他感兴趣的是那组翡翠小人,可是他的眼睛显然不想隐瞒他对根链子的兴趣。而且他还知道它另个之前完全不知道的名字——
  不动明王大印……
  它真的曾经当过惠陵的陪葬品么?
  可是狐狸和铘都从来没跟提起过。
  慈禧的年代……
  那个时候,狐狸在做什么……铘在做什么……琢磨着,可是除头变得更疼,什么都琢磨不出来……

  “二叔三叔!”突兀程舫声叫打断的思路。
  回过神,眼前刚被推开的扇木门背后赫然片三重落的大院子直撞进的眼里。院里宅子很大很新,完全不同于其它地方的建筑,许多地方带着现代的气息,隐隐还泛着股新鲜的油漆味。  
  之前从来没见到过,发现不仅让时心跳快几拍。
  它是什么地方……
  “二叔!三叔!!”眼见着程舫路叫路朝那片院子奔进去,没人阻拦,只是相互看着在身后跟进去,整个院子跟那扇放们进来的门很不相称,或许是因为它太大,而门太小,那扇门原本是通向拍摄现场那个小花园的木头后门。
  却把们放进样片地,不晓得对们来意味着什么。
  正要跟着他们朝正前方那扇被程舫推开的大宅门走进去,突然声尖叫从边门传出来。继而那扇门砰的下被撞开,程舫跌跌撞撞从里头奔出来:“帮……快帮阻止他!快来帮!!”  
  边尖叫边又朝里跑进去。们赶紧跟入,脚踏进那间暗得有发凉的小屋,随即全都呆在原地。
  屋子最北边角落里站着个人。
  个子小小,还带着佝偻,手里挥着把老式的猎枪手舞足蹈着,兴高采烈的样子。及至意识到们存在回头朝们看眼,随即又继续兴高采烈地用那把抢的托朝地上那颗已经稀烂的头砸下去,边冲们咧开嘴嘿嘿地笑:“娘娘来……娘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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