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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くだキの

永远的春江花月夜 作者:可爱多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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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15、“切!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吗!”王子进见那书生风吹就倒的模样,似是见到了自己的倒影,立刻呲之以鼻,“我还以为是什么恐怖鬼怪!”
  “子进,从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绯绡小声开导他,“有时越是看上去温良无害的人,越是穷凶恶极!”
  王子进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绯绡,眉目如画,白衣胜雪,在黑夜中看来,更有一番超凡脱俗的风流,不由极为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所言极是!”
  
  只见那草人见有鬼过来,又极其殷切的迎了上去,“这位公子,想跟你问一件陈年旧事!”
  “什么事情?”病怏怏的书生问道,“我很忙,不要耽误我赶路!”
  “是有关这附近的刘家的,几年之前,可有什么怪事发生?”
  那书生朝他一笑,嘴突然咧得极大,眼睛也迸射出精光,“如果我知道,你会付什么报酬给我?”
  “公子大可将小生吃掉,反正已经死了,我一定要弄清生时还没有明白的事情!”
  “呵呵呵!那你真是问对人啦!”书生的嘴越来越大,嘴角几乎要扯到耳根,“我已经死了一百多年,徘徊不去,附近的事情我都知道!你说的话有错误,那家发生怪事的时间不是几年前,而是十几年之前!”
  “哦?竟然有这么久啦?”
  “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书生声音嘶哑,缓缓说道,“身为一个读书人却耐不住读书的清苦,偏偏要去经商为业!并且为了生意昌达,居然娶了个妖怪做妻子!”
  “妖、妖怪?什么妖怪?”
  “这我就不清楚了!总之娶了这个妻子之后,这刘姓书生的生意越来越好,但是他曾经跟他的妻子发下誓言,殊不知,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跟妖怪定下誓约!”
  王子进伏在长草中,只听得胆战心惊,这故事里的刘姓书生指的分明就是刘居正!
  难道他口中的妖怪妻子,就是那个假死的张氏吗?
  
  却听那鬼书生继续说道,“但是人类的男人终究胆小,两人养育了一女之后,眼见妻子依旧芳华不老,居然心生惧意。对妻子敬而远之,反娶了一个小妾进门!并且让她住进了正房该住的地方!”
  “然后呢?他这妖怪老婆定然不干了吧?”
  “当然了!寻常女子都咽不下这口气,何况一只千年妖怪?”书生继续绘声绘色的描述,似乎极其兴奋,“于是就使了个小小伎俩,把那个小妾吓得疯疯癫癫的离家而去!而那个刘姓书生也被他妻子吓得半死,找了个异人来降服她,但是他曾发誓和妻子生死不弃,因此那人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打散他妻子的元神!不过她妻子也受了重创,就躲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并通过继承了她一半妖怪骨血的女儿报复他,令她终日只会笑,不会哭,而且每逢他爹有灾,则笑得更加开心!说来说去,无论人鬼,都过不了情这一关!”
  “那、那个刘夫人究竟隐身在什么地方?”草人似乎与二人心意相通,迫不及待的问道。
  “还能有什么地方?”鬼书生阴恻恻的惨笑,“自然是能通达人世和阴间的物事里!”
  “可到底是什么物事?”
  “镜台啊!”书生的嘴咧得更大,黑洞洞的张着,“就是她留给女儿的镜台!那个女人,通过透达的铜镜,日日遥望着人间!”
  
  王子进和绯绡听到这里,心中都是一紧。
  两人对望一眼,一个是不可思议,另一个则是难掩兴奋。
  然而就在王子进得知这个奇异的真相,还没有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就见那个脸色惨白的书生突然大嘴一张,一下就把和王子进长得一模一样的草人吞到了肚里。
  接着黑暗中传来巨大的“咯吱”、“咯吱”咀嚼的声音,还夹杂着不迭的抱怨,“不好吃,没有味道!白费我这番口舌!”
  
  “啊啊啊啊——”王子进眼见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被吞下肚去,顿时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没命的大叫起来。
  “谁在那里!”那书生吐出满嘴的草沫,朝他们隐身的地方看去,面孔已经变成了一只青面獠牙的厉鬼。
  “还不快走?”王子进吓得目瞪口呆,只觉身子一轻,却是绯绡拉着自己没命的拔足狂奔起来。
  
  周围有摇摇晃晃的鬼火不停的向二人聚拢,还有飘摇的影子穷追不舍。
  绯绡拉着王子进在旷野中奔跑,边跑边回身应付那些孤魂野鬼。
  一时间,王子进只觉得像是做了场可怕的噩梦,耳边全是凄惨的鬼哭狼嚎。
  “绯绡,这可怎么办啊?”王子进眼见数不清的鬼怪像是浮云般聚拢,开始绯绡还能招架得住,奈何数量众多,他雪白的身影几乎要被断头断脚的怨鬼淹没。
  “子进快跑!不要管我!”
  “那怎么行?我们既是朋友,当然要同生共死!”
  “呵呵呵……”绯绡在百忙中转头朝他一笑,“你刚刚没有听到吗?这世上最忌是和鬼怪定下誓言?”
  王子进刚刚要张嘴回答,突然觉得有人用力拉住他的手臂,那只手冰冷而坚硬,似有无穷的力气,一下就拽着他遁入了沉沉的黑暗。
  在惊鸿一瞥间,只见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冤魂们,正口涎直流的大啖一件沾了刺目鲜血的白衣,“太好了,千年狐妖也能吃到!”、“这血真是美味,吃了搞不好可以复活!”
  
  但是这奇异的景象突乎而逝,似乎只是一转眼,王子进就发现眼前灯花摇曳,帷帐重重,绯绡拉着他的手,正端坐在一个咒符画成的圆圈中。
  他惊魂未定,环顾了一下四周,结结巴巴的问道,“绯、绯绡,我、我们回来了是吗?”
  “嗯!”绯绡面色阴沉,似乎极为不高兴。
  “我们回来了还不好吗?你为什么摆出这种死人脸色?”
  
  只见他举起自己的左手,赫然可见,手臂上被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襟,夜晚看来分外的触目惊心。
  “到底有什么好?”绯绡剑眉倒竖,似气到极点,“就是因为你那么一叫,招来了那么多怨鬼,我不得不牺牲了自己的鲜血外加一件长袍,才换得逃生的机会!你是不是跟女人在一起待多啦!胆子怎么越来越小!见到什么都瞪着眼睛叫!”
  王子进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来,只好连连垂首道歉。
  
  心下却暗道,这次又被凤仪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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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16、绯绡一边骂他一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拿出一件白色袍子披上,不由分说的拽着王子进就往外走。
  “这、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当然去找那个藏起来的母亲!”
  “可是现在正是午夜时分,那镜台在凤仪房中,我们怎么能去叨扰?”王子进嘴里抗议,脚步却趔趔趄趄的片刻不停,转眼就到了后院的院落前。
  “你以为发生了昨晚的事情,那刘居正还能安心的躺着睡觉吗?”绯绡不以为然的朝他一笑。
  “那、那他也应该是在坟地里忙活吧?”
  但是他话音未落,就听到狭小的院落里传来父女俩的争吵声,刻意压低的声音,反而让人格外的好奇。
  
  “这对父女真是奇怪,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心吵嘴!”王子进顿时顾虑全消,跟在绯绡身后,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只见院子中一片漆黑,两边的厢房没有半点动静,似乎家童仆妇都已经被遣散,只有淡淡光辉,自凤仪的房间里挥洒而出。
  “到底我娘有没有死?为什么那些仆人跟我说,棺木里是空的,里面根本就没有尸骨?”凤仪义愤填膺,厉声质问她的父亲。
  “我根本就不知道啊!”刘居正的声音嘶哑而难听,似乎悲伤到了极至,“过去爹曾经做过一件无法挽回的错事,你娘就突然凭空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是你曾经纳过一房小妾?我好像在梦里听到我娘说过!”
  刘居正沉默了半晌,终于哽咽着答到,“是!而且还不止如此!可是人都是这样,要真正失去才懂得珍惜,现在我最期望的,就是有生之年能够得到阿湖的原谅!”
  王子进听他满含悲怆,情深意重,心情跟着低落。
  “绯绡,人做了错事,真的就无法回头了吗?”他低低的问道。
  “从来覆水难收,既便破镜重圆,也会留下不可弥补的裂痕!”绯绡说罢,扬手推门而入,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王子进只见凤仪的闺房中,父女二人瞪着眼睛,诧异的望向他们,似乎甚是气愤,顿时觉得大窘。
  “公子,这么晚了,你认为闯入小女的闺房合适吗?”刘居正厉声问道。
  “呵呵呵!”绯绡的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有件事情,只有晚上才能做!”
  “到底什么事情要晚上才能做?”刘居正气得胡子直翘,声音跟着拔高了几节,“莫非是鸡鸣狗盗?”
  “非也!非也!”绯绡素衣如水,嘴边带笑,一字一句道,“小生是特来请尊夫人露面的,令人死而复生,自然要夜黑风高之时!”
  凤仪听到这里,神情激动,红着眼眶望向她爹。而刘居正则脚步趔趄,走过来一把拉住绯绡的手道,“公、公子,你真的能令在下见到阿湖吗?这么多年来,我总是觉得她没有死,依旧陪伴在我左右,但是她一定不肯原谅我……”
  
  “她并没有走啊!十几年来,一直藏身在这个房间里!”
  “什么?”刘居正顿时吓得面色苍白,慌张的环顾四周,“你、你说她在哪里?这房间如此狭小,怎么能躲得下一个大活人?”
  “当然能!”绯绡目光冷峻,直直的盯着放在屋子角落的雕花的镜台,“尊夫人,就隐身在那面铜镜之中!”
  “你骗人!我娘是一个人,怎么能藏在这薄薄的铜镜里!”凤仪似无法容忍,厉声尖叫。
  “骗不骗人,要问你爹才知道!”绯绡甩开刘居正的手,几步走到那个镜台前,细细打量,“你娘原属异类,只需耍个小小把戏,自然能骗过世人!”
  
  “爹,他在说谎是不是?我娘怎么会不是人呢?”凤仪惊惶失措的望着他爹,“你只要摇一下头就好了!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可是刘居正目中嚼泪,神情激动的望着绯绡的背影,却始终没有摇一下头。
  
  只见那面打磨得如湖面般平整光滑的镜面上,映出绯绡完美的侧脸。
  他抚摸了一下铜镜,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纸符,贴在镜面之上,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在那如摇篮曲一般的咒语中,另外的三个人似都被攫住了心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屏住呼吸,心惊胆战的望着他蠕动的红唇,轻颤的白衣。
  不知过了多久,黄色的镜面,如破碎的水光,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一张女人的脸,渐渐取代了绯绡的影子,出现在了那张铜镜之中。
  而与此同时,凤仪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似是恐惧到了极点。
  镜里的女人眼珠一轮,望着他们的方向微微一笑,似是在安抚受到了惊吓的凤仪。
  
  接着一只素白的手,从镜子里探出来,然后是漆黑的长发,略显苍白的脸庞,和柔软的腰肢。
  似乎只是一转眼,一个风姿妩媚,衣着简单的女子就已经站在他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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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0:41 | 显示全部楼层
17、只见她斜斜的看向站在她身边的绯绡,朱唇轻启,“你是从哪里来的?要你多管闲事!”
  “夫人,小生只是不忍见一个少女的如花年华,就要平白被糟蹋,才出手相助的!”
  “哼!糟蹋不糟蹋,岂是你说了算的?”
  然而那美妇话音未落,刘居正就颤抖的走了过去,老泪纵横,神情激动的哭道,“阿湖,阿湖!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你这个负心人!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女人恶狠狠的瞪着他,眼中似能喷出火来,“如果不是你请来道士,令我受了重伤,我怎么会躲在这铜镜中苟且偷生?”
  “阿湖,我当时真的是太害怕了!而且你一直这么年轻,我一点点的老去,实在是觉得诡异无比,才出此下策!这十几年来,我日日后悔,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人类总是花言巧语,当初你就是这样令我嫁给你,却在善加利用之后弃我如蔽履!”
  “那你说要怎么办?哪怕杀了我也行!”
  
  王子进望着这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架,不由瞠目结舌,哪想身边的凤仪伸手拉了拉他衣袖道,“王公子,这真的是我娘吗?她怎么这么可怕?”
  “应该不会有错!”
  “可是在我的梦里,她明明是那么的和蔼可亲,温柔优雅!”
  王子进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呆呆的望着那个灯下如鬼似魅的少妇。
  从来憎恨能令人变成魔鬼,既便是妖怪,也不能免俗。
  
  “阿湖,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刘居正拉着他妻子的手,苦苦哀求,“这十几年来,我度日如年,当你走了,我才知道你有多么重要!”
  “那我令从小凤仪只会笑,不会哭!你也不生气吗?”叫做阿湖的美妇冷冷的道。
  刘居正顿时语塞,盯盯的望着他的妻子。
  “我使个小手段,吓疯了你那叫元儿的小妾,你也不憎恨吗?”
  这次他手脚微颤,似乎想起了极为恐怖的往事。
  “果然人妖殊途!”阿湖望着她丈夫苍白的脸,凄凉的说,“当时我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嫁给了你这样一个凡人呢?”
  “可是,这么多年,你不是依旧守着我,从未离开我和凤仪半步?”刘居正眼中含着一线希望,看向她那风华正茂的妻子。
  “你以为我想要陪伴着你吗?”她冷冷的说道,“十几年前你曾发誓与我白头偕老,那誓言束缚着我的灵魂!不然我早就带着凤仪走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刘居正仰天长笑,悲怆的说道,“亏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旧情,原来只是我这个凡人,一厢情愿的痴想而已!”
  
  “那可未必!”旁边一直在看热闹的绯绡突然插了一句,“只要她狠得下手杀了你,自可逍遥自在!”
  那少妇听到这里,眼眶一红,似是触动心事。
  “真的吗?只要我死了,你就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刘居正颤抖的松开了妻子的手,微笑着说,“阿湖,阿湖,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能用性命换得你的快乐,那我的生命又何足珍惜!”
  说罢他手一扬,居然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几人都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好好的说着话就举刀自刎。
  王子进只觉得眼前刀影一闪,半空中就开出了一串串鲜红的血花,飞溅在空中,又落到了冰冷的地板之上。
  
  接着凤仪仰头大笑,笑声酣畅淋漓,却蕴含着无限的凄苦。
  王子进只见刘居正身体横陈,血流如河,而他的女儿却似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声不断,心中不由凄苦。
  “夫君,夫君,你这是何苦呢?”那美妇终于沉不住气,一下扑到他的身上,伸手按住他的伤口哭道,“我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气气你,其实早就已经原谅你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该有多好!”刘居正目光涣散,显是神智不清了,“那年春花满山,少女风姿卓越,令少年一见倾心,抛家舍业,只为终生相守……”
  “你、你不要再说了……”黏腻的血液不停的涌出,沾染了她纤白的手指。
  “阿湖,我就要死了!”他脖子一扬,又吐出几口鲜血,“我做错了事情,不企求你能够原谅,但是希望你能没有束缚……,去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少妇泪盈于睫,狠狠的点了点头。
  “让凤仪像个普通的少女般生活,我们的恩怨……,不能葬送她的一生!”
  “好!我答应你!”
  刘居正听罢脸上带笑,似是看到了鲜花烂漫,似是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温柔的春风,和少女流转的眼波。
  接着他的头一偏,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再也没有了生息。
  
  “绯绡,绯绡!你怎么能坐视不理?”王子进见绯绡负手站在二人身边,跑过去拉他,“如果你没有说那句话,他又怎么会自寻短见?”
  “子进,你莫要着急!”绯绡眼波流动,朝他轻轻一笑,“你可曾听过苦肉计?如果没有刘居正的自刎相报,这个一根筋的夫人不知何时才能原谅他!”
  “啊?”王子进急忙抹干眼泪,“这么说你有办法令他复活?”
  “你且带凤仪出去,我自有办法,令此事可两全其美的解决!”
  
  王子进听到这里,伸手拉着凤仪边走,凤仪神色癫狂,似是伤心到了极至,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
  在凄凉的夜色中,在狭小的庭院中,不停的的回荡着她凄苦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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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0:41 | 显示全部楼层
 18、“放开我,让我去见我爹……”凤仪被王子进拉到屋外,几次想要进去,都被他拼命的阻拦住了。
  “小姐,你少安毋躁,你爹一定会安然无恙的!”话虽如此,但是他自己的心里都没有一点底。
  而与此同时,只听屋里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凄厉而恐怖。
  
  王子进只觉得心神都被可怕的声音攫住,伸手捂住双耳,浑身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由黑转白,朝阳初升,那声音才终于结束了。
  王子进双目酸涩,一直望着那紧闭的大门,望眼欲穿。
  直到金鸡破晓,直到日轮当空,就在他没有希望的时候,突然门被缓缓的拉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笑靥如花的白衣少年。
  “绯绡……”王子进见他平安出来,声音不由哽咽了。
  “子进,你这又是在悲春伤秋吗?”绯绡怀里抱着一个蠕动的物事,几步走到他的面前,脸上却有掩不住的疲倦。
  “我刚刚听到里面的声音,担心你会被鬼吞掉……”
  “只是做了个交换的法术而已!”绯绡摇头浅笑,“用千年道行,和万贯家财,换得刘居正一命!千金散尽,富贵成空,一切又都回到了起点!”
  “千年道行?谁的千年道行?”
  “当然是它的!”绯绡朝他一笑,怀抱一张,从里面窜出一只棕色的狐狸来。那狐狸眼角似挂着泪痕,也一样疲惫不堪。
  “啊?”王子进一见这狐狸,颤声问道,“难、难道……”
  “不错,这就是那刘夫人的真身!”绯绡把狐狸往地上一放,它就迫不及待的转身跑回屋里,“阿湖,原来竟是阿狐的意思!”
  “难道,有凤来仪,也是在指它?暗示狐狸精在这个家停留过?”
  “多半如此!”绯绡点头微笑。
  
  而与此同时,就见一直在笑的凤仪,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串串晶莹的泪珠自她指缝间不断流下,似乎伤心欲绝。
  王子进知道施在她身上的法术已经破解,急忙跑过去安慰,“凤仪,凤仪,不要担心,你父亲已经没事了,只是暂时还不能行动而已!”
  “真的吗?”凤仪依旧泪如泉涌,喜极而泣,“那太好了!王公子,你又骗我!”
  “啊?我如何骗你啦?”他不由一头雾水。
  “什么眼泪是人生的点缀?明明又是鼻酸,又是眼涨,难过得要死,哪里算是点缀?”
  王子进被她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继而仰天大笑。
  
  而阳光下的绯绡,则望着无限远山,不尽朝阳,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
  
  几日之后,王子进和绯绡告辞而去。
  而据绯绡所说,百日之内,刘家必有火灾,会烧掉这十几年来刘居正所有的财产,而他的妻子,则需慢慢恢复成人形。
  那个躺在床上的中年人听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嘴边居然含着淡淡的笑意。
  确实,万贯家财,比起全家团聚,心结俱解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凤仪也变得如一般女孩无异,甚至在王子进告辞的时候,还拉着他的手流了几滴眼泪,“王公子,我真是舍不得你!如果你能日日陪在我的身边,陪我说开心话该有多好?”
  “小生万万不敢当!”王子进连连摆手,“将来小姐嫁了人,还不又要上演一场家族恩怨?”
  “子进,快走吧!”绯绡跨在骏马之上,拼命的催促王子进,接着朝凤仪一抱拳,朗声道:“小姐,青山白水!后会有期!”
  
  凤仪站在街口,见二人越去越远,渐渐消失在人群中,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留下脸颊。
  王子进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眼泪是人生的点缀,每个人的生命里,总有叫他们落泪的往事,往回想一想,不免泪流满面。
  她站了许久,直到双腿发胀,才长叹口气,走向自己的家门。
  
  青山依旧,白水长流。
  却不知何年,能再与君笑?
  
  然而在凤仪正满含离别的哀怨之时,王子进则叫苦连天,因为那个爱面子的绯绡一脱离凤仪的视线,就立刻变成一只狐狸,让王子进背着他走。
  “我说你怎么像是见到了猎人的兔子一样,跑得飞快?甚至连人家酬谢的银两都忘了拿了,原来是使尽力气,要打回原形了!”
  荒郊野岭里,王子进一手拉着两匹马的缰绳,一手还要抱着只毛发发亮的白狐,狼狈不堪的前进着。
  “子进,这几天我累得半死,只是让你出这么一点力气,你又有什么可抱怨的?”那狐狸懒洋洋的,居然会说人话。
  “叫你平时少吃点鸡!你偏不听,现在几乎比猪还要重!”
  那狐狸似乎极为愤怒,眼珠一轮,王子进就“唉呦”一声,重重的摔到了长草里。
  “子进,我们不要着急赶路了!看看这夕阳美景,又有什么不好呢?”
  王子进伸手擦了擦颊边的汗,才发现眼前一轮如火的红日,正渐渐隐没万丈余晖,照得天边红霞飞舞,光芒流动,美艳不可方物。
  他望着这人间胜景,不由烦恼顿失,胸中畅快。
  
  “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心中若无烦恼事,便是人生好时节!”王子进摇头晃脑的吟道。
  “子进,你说得极是!所以你之所以觉得我重,皆是心有不甘之故!”
  幽静的山谷中,传来两个少年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的声音。
  但是倘若仔细看去,却能见到,万丈红霞之中,只有一人一狐,在欣赏着这天地间的美景。
  
  不知过了多久,长日渐渐隐没,星辰挂满天际,山谷中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只有纷乱的杂草,点点的野花,飞舞的流莺,
  见证了属于他们的传奇。
  
  有凤来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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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个故事 子绡篇 ——门 后
  
  话说陈子绡是个脱线的大学生,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此人的一干好友比他更加脱线。
  在《百鬼新世纪》和《百鬼新篇章》里,有此人惊世骇俗的离奇经历,惜哉天涯上已删帖,如有不明之处,请通过万能的百度去查询。
  
  1、 流光最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这句话真是没有错,似乎只是一转眼,我就稀里糊涂的毕业了。
  就像四年前的那个秋风送爽的日子,我依旧汗流浃背,狼狈不堪的顶着骄阳在系楼下排队。
  不过不同的是,上次我是办入学手续,这次是来领毕业证!
  
  “铃——”、“铃——”在强烈的阳光普照下,我正目光发直,神情涣散的时候,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
  “绡绡,告诉妈妈,你真的毕业了吗!!!”电话那边是我那每天鏖战于长城内外,堪比秦朝工匠的老妈。她的声音很激动,甚至还夹杂着一点点哽咽,不知道的一定会认为她要替我出殡。
  “老妈,是的!我毕业了!”我无奈的跟她解释,“正排队领毕业证呢,你从上周开始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啦!”
  “妈妈是不敢相信啊!我那个傻儿子,居然也能领到大学文凭?你拿到毕业证,查过字典,确定上面写的不是肄业之后再给妈妈来个电话!”
  说起来真是可悲,要知道我自小学起成绩就没有脱离过全班倒数十强,也不能怪我老妈有诸般顾虑。
  “多亏了你爸爸去五台山给你求的那道灵符!对啦,你爸爸说了,他一个人到处去研究古迹很无聊,希望你毕业之后能子承父业,跟他做个伴……”
  这次没等她一贯的絮叨结束,我就脸色青白的挂了电话。
  子承父业?有没有搞措?让我跟他一起去钻山沟,挖地洞?打死我也不干!
  果然人生是场悲剧,同样是人,为啥罗小宗继承的是他爹的万贯家财,我就只能得到老爹的黯淡家业?
  
  可是还没等我哀叹完上天的不公,就有一个穿着花花绿绿T恤的男生,拿着一个正在淌着奶油的冰淇淋,瞪着白痴的双眼向我走来。
  我一见到这个男生,突然觉得暑气顿消,温度骤降。
  因为与他同来的还有一团阴冷的黑气,和一群蹦蹦跳跳的小鬼。
  “绡绡……”但是罗小宗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拿着一个绿色的本子给我看,“这个字念啥?是啥意思?”
  边说还边舔了几口手里的冰淇淋。
  “这、这个字念‘肄’……”我一边擦汗一边说,生怕他一悲愤再拿我泄气。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大家的本子都是红色的,我的却是绿色的呢?”罗小宗依旧不依不饶的问。
  “因为学校认为你是个天才,决定不发你毕业证,发个更好的给你,以显示你的与众不同……”老天,我说出这种人神共愤的话,实在是情非得已,千万不要落雷霹我!
  EQ与IQ平衡发展,均属低能的罗小宗同学,在听到我这番光冕堂皇的话之后,嘴角咧开个大括弧,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接着舔着手里的冰淇淋,挥舞着的绿色本子,带着一众小鬼绝尘而去。
  他浩浩荡荡的,示威般的跑过人群,立刻激起了喧哗一片。
  “哇,那个男生没拿到毕业证还乐成这样?”、“他穿的T恤是限量版的,真是有钱!”、“再有钱有啥用?傻瓜一个!”
  
  我眼望着罗小宗开心的消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心有余悸的拉起T恤,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据说罗小宗他老爹为了让他宝贝儿子能顺利毕业,曾许诺要给系楼捐献一百台空调,令系主任在道德和空调间做了极其艰难的选择,几乎达到了一夜白头的程度。
  不过在看到了罗小宗入学四年以来的成绩时,老头终于觉悟了,认为发个绿本子给他已经是极其愧对良心,更不要提正规的毕业证!
  于是罗小宗就带着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全挂成绩,轰轰烈烈的肄业了。
  
  “陈子绡——”就在我回想着罗小宗的光辉事迹,神游天外的时候,前面突然响起了导员响亮的声音。
  “到……”我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句。
  “到什么到啊?又不是上课点名!”导员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推给我一张表格,“在这上面签个字,拿走你的毕业证!”
  “老师,麻烦你再说一遍……”我眼眶发红,满含深情的望着他。
  “那、那个,在这里签个字,拿走你的毕业证……”导员似乎不太适应我这样热情的注视,连舌头都跟着打结。
  而我听到这句话,却不啻于听到了天籁之音,就差没有落下激动的泪水。
  
  接着迅速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挥舞着这个企盼已久的红色本子,撒开长腿冲出人群。
  尾随着罗小宗绝尘而去。
  伴随我的依旧是世人不解的议论。
  “又疯了一个,至于乐成这样吗?”、“好好的一个帅哥,可惜脑筋不太灵光……”、“果然咱们学校太摧残人了,越看越有四九年的感觉!”
  
  谁嫉妒你的风姿?如乌鸦含怨!
  我边想边奔跑在毕业的康庄大道上,迎着炽热的夏风,乐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貌似也没有比罗小宗出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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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0:42 | 显示全部楼层
2、等我兴奋的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回到宿舍的时候,却看到老黄和饭桶赤膊上阵,坐在桌前大啖火锅,旁边还坐着一个抱着绿本子陶醉的罗小宗。
  “哎呀,少奶奶,你回来得正好,同吃,同吃!”老黄见我回来,颇有鲁智深风范的一拍大腿,“可算把被没收的锅领回来了,咱们正好庆祝一下!”
  “那、那个,老黄……”我刚刚在屋子里站了五分钟就汗流浃背,“大夏天吃火锅,你认为合适吗……”
  “有啥合适不合适的?”老黄牛眼一瞪,怨气冲天的说,“老子再也不想吃食堂的饭了,里面不是苍蝇就是沙子,每次都有赠品,我吃了四年容易吗?”
  眼看老黄已经被食堂的饭菜折磨得濒临崩溃的边缘,我也只好乖乖的坐在热腾腾的饭锅前舍命陪英雄。
  “鲁迅说的没错,饥饿果然是人类最大的弱点!”饭桶一边偷瞄着老黄,一边对我耳语,“这不就快疯了一个?”
  我刚刚要赞许的点了点头,老黄就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顿时让六月飘雪,暖风冰冻,甚至令整个五彩斑驳的夏天就褪去了颜色。
  
  他说,“陈子绡,你找到工作单位了吗?”
  
  “没、没有……”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快了,就快了……”
  然而实际情况是没有一家公司要我。
  “绡绡,啥叫找工作?工作还要找吗?这不是个动词吗?”罗小宗终于在大学毕业的前夕,掌握了小学课本上的词性。
  “小宗,你毕业以后要干啥?”我立刻起死回生,终于拉到了垫背的。
  “我爸爸说了,让我去当老板!”罗小宗愁眉苦脸的说,“我不能和大家一起去找工作了,真是倒霉……”
  他边说边抚摸着自己手里的肄业证,颇有心如刀绞的怨妇姿态。
  而我们三个人怨毒的目光,则如刀似剑的纷迭而至,几乎要在他身上穿几个透明窟窿。
  人说傻人有傻福,难道都是真的?凭什么我们这帮智商正常的要卖血卖汗的辛苦奔波?他这个双低人士就能悠哉游哉的当老板?
  
  一顿火锅吃得我如梗在喉,听着老黄粪土当年万户侯,更令我心如刀割。
  “系里的啥老师,让我继续读研究生,说学校需要我这样的人才!”老黄愤慨的说,“老子再也不想读书了,就凭咱们学校食堂的饭,我也不想多待一天!”
  呜呜呜,真是同人不同命,老黄的基因不过是向动物靠拢了那么一点点,怎么就会这么好运?
  最后老黄说有个高中要他去教体育;双魁则进了市里的艺术团;饭桶则更是幸运,居然凭着那副超厚的瓶底眼镜蒙骗了某个倒霉公司,被请去当业务员;而罗小宗虽然前途待定,但是用脚趾想都知道这家伙一定会活得如花似锦。
  “兄弟们,来!干杯,为了我们四年的青春,和远大的前程!”老黄豪迈的举起冒泡的啤酒,颇有气势的和我们一一碰杯。
  碰到我这里的时候,他惊诧的瞪着牛眼喊道,“哎呀,少奶奶,你怎么哭啦?是不是舍不得兄弟我啊?”
  呜呜呜,我是在哭我自己的前程啊?老天爷,能不能让我有个起点?哪怕低点也行啊!
  
  于是几乎只是吃了几顿散伙饭,喝了几次醉生梦死的酒,我就迷迷糊糊的被宿管科的大妈逐出了宿舍。
  回望宿舍陋室空空,更见寂寥,想到这几年荒诞而放肆的生活,我惆怅的长叹一声,抱着大包小包走到了校门口。
  一生在尘土,半世走阡陌。
  这话真是没错,想当年昔日的我也是这样大包小包的,用兴奋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碧草青青,墙白瓦红的校园。
  
  “嗨,帅哥!”挂在校门口迎客松上的那个女鬼,正在笑嘻嘻的朝我摆手,“你走了我会寂寞的,这个校园里,只有你一个人跟我打招呼!”
  “你想开了也下来吧!”我朝她瞥了瞥嘴,“挂再久也破不了吉尼斯记录!”
  女鬼听到这里,脸上泛出羞涩的红晕,吐着舌头,垂首道,“我给你唱首歌吧,就当是送别,这是我多年来心血的总结啊!”
  我望着她亢奋的脸色,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种,她就紫唇轻启,颇为陶醉的唱了起来:
  “我在校门口的歪脖树上挂了半生,惯见红尘中的碌碌众生。
  不过是铁打的校园,流水的学生。
  宿舍里爬满了小强,食堂里飞着苍蝇。
  挂科我就悲哀,低飞我就算赢。
  球场永远爆满,占座需要搏命。
  一时花开,一时花落。你问我为什么依旧留恋的回头望?这校园里埋葬了我惆怅的青春!”
  
  我原本就郁闷到了极点的心情,此时更加低落,有气无力的朝她摆了摆手,“大姐,保重!”
  真是倒霉,为什么别人毕业听到的都是毕业歌?而送我离校的却是女鬼的哭声?
  或许是天才注定悲哀?
  事已至此,我只好耷拉着脑袋,背着沉重的行李,走出了校门,走过了街道,走向阑珊的灯火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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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0:43 | 显示全部楼层
 3、结果刚刚踏出校门,我就一脚又跨入了地狱的深渊。
  夕阳西下,只见校门口正停着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该轿车是如此的引人注目,不光是那乍眼的标志赫赫生辉,更可怕的是周围挤满了杂七杂八的怨鬼,还有汹涌的黑气不停的喷薄而出。
  我只看了这车一眼,就知道这是谁的坐驾,急忙埋头撒腿就跑。
  
  “哎呀,少奶奶,把哥们当空气啊?”刚跑了一步,就有人拽住了我的书包,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力大如牛的老黄。
  “绡绡,阿姨让我爸的车捎你回家,她说正好可以省下火车票钱!”
  事已至此,我只好耷拉着脑袋,跟在老黄和罗小宗的身后爬上了车。
  同时心中凄苦无限,呜呜呜,我亲爱的老妈啊,你儿子可怜的小命,居然抵不上一张硬座车票?你难道不知道罗小宗有多么邪吗?
  老黄利落的把行李塞到后备箱里,拍了拍手,没有走的意思。
  “那、那个……”我望着这位夕阳中的勇士,结结巴巴的问,“老黄,你也要一起搭车回去吗?”
  “当然!”老黄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虽然罗小宗邪门了点,但是跟车票钱比起来,也没啥!”
  我听到这里,望了望老黄,又回头望了望蹲在车盖上的几只形状各异的小鬼,终于对人为财死有了新的认识。
  
  “快点走吧!磨蹭个啥?”老黄一把就拉开车门,把我塞到了车厢里。
  哪知我刚刚坐到车后座上,突然就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拿着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一下就戳到了我的脸上。
  “哇哇哇——,鬼啊!”我高声尖叫起来,因为在夕光流动间,隐约可看到一个长发女人的侧影!
  可就在我一叫方休,二叫乍起的时候,耳边就响起了一连串熟悉的咒骂,“陈子绡,你叫什么叫?白跟你同桌了一年了,看到谁都叫鬼!我看你才像个鬼,你见过哪只鬼能长得像我这样沉鱼落雁,闭月休花,美艳不可方物的……”
  “姑奶奶,我错了,求求你闭嘴吧……”我被她说的连连求饶,就差没有跪地磕头。
  不用看脸我都知道这是谁了,盖这世上,根本没有第二人能有这样堪比导弹的语速,和直追城墙的厚脸皮的。
  
  “哼,这还差不多!”双魁瞪了我一眼,玉手一扬,把手里捏着的东西举到我的眼前,“拿着,给你个冰淇淋吃!”
  居然是个可爱多!
  双魁今日竟然如此大方,立刻令我受宠若惊,刚刚要夸她两句,就听到她在嘟嘟囔囔的说,“这是一个追我的男生给我买的,说让我路上吃,买什么不好,买了一箱的冰淇淋,怎么可能吃得完?”
  我讪讪的拨开冰淇淋上的包装纸,刚刚舔了一口,就听耳边传来吸溜吸溜的极其恶心的声音。
  往旁边一看,就见老黄手握四支汁水淋漓的冰淇淋,正在没命的舔,其脸色之痛苦,不能言表。
  “绡绡……”前面副驾上又传来罗小宗痛苦的声音,“你能帮我吃两根吗?我再吃下去就要吐了……”
  我说一向聒噪的罗小宗怎么今天这么沉默,原来是被双魁的糖衣炮弹塞住了嘴。
  该君更是可怜,一个人抱了一箱,大概能有十支!
  
  但是俗话说得好,有福要同享,有难不同当,我把罗小宗的哀嚎当成耳边风,果断的说,“司机,开车!我们要尽快在晚上找到个宾馆住下!”
  于是我们这段奇异的旅程就这样开始了,司机飞快的发动了引擎,车子狂飙着向前奔去。
  一帮大呼小叫的小鬼在后面紧紧的尾随。
  于是在出城这短短的二十分钟之内,这辆车的所经之处,就发生了3起车祸;2起自行车撞护栏,撞电线杆事件;还有一个大概命不久矣,灵感稍强的老大妈,只看了我们的车一眼,就抱着菜篮子晕倒在了人行横道上,后被交警怀疑是碰瓷带走了。
  
  但是罗小宗家的司机显然也是人中龙凤,各中翘楚,硬是过五关,斩六将,面不改色的把车开到了高速路上。
  这次车速加快,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鬼暂时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总算在高速路上没有惹出什么人命官司。
  然而,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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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0:43 | 显示全部楼层
 4、因为双魁带来的冰淇淋太多,一向聒噪的我们居然一路无话,人人手持着一根可爱多,静谧的空气中不停的传来“吧唧”、“吧唧”的声音。
  活像这车里坐的不是四个大活人,而是一车不停吐着水泡,翻着白眼的鲤鱼。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双魁终于腾出嘴巴,望着车窗外说了一句话,“啊,前面有个人在招手啊!”
  “不口能……”我含糊不清的回答,“高数路上,怎么口能费有人?”
  “呵呵呵……”前面一直在开车的司机,突然回头朝我们爆出一阵憨厚的傻笑,“那个,我忘了说了,刚刚从辅路上拐下来,我们现在已经不在高速上了……”
  他边说边渐渐减速,显然想停在那个招手的人前面。
  这次我看清了,深沉的夜色中,不远处的路边,正站着一个穿着红衣的窈窕女人,在焦急的朝我们挥舞着双手。
  “啊,美女啊!”老黄也不吃了,抻着脖子看热闹,“身材真是正点!”
  “什么叫正点?”前面坐着的罗小宗飞快的接上了一句,两人配合得亲密无间,活像是在说相声。
  “嘿嘿嘿,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少儿不宜!”老黄的脸上露出了一贯低级的笑容。
  车子渐渐靠近那个招手的女人,昏黄的车灯渐渐照亮了她的全身,一张惊恐的脸突兀在黑暗的夜色中。
  “别停车!冲过去,我们快点走!”眼见司机就要把车停到那个女人面前,我发挥自己的看家本领,突然尖利的叫了一声。
  司机被我吓得一个哆嗦,打了下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就像离弦的箭,瞬间掠过那个女人的身边,把她红色裙角带得随风飞扬。
  
  接着车子突然产生了一阵剧烈的颠簸,我的身体一歪,就狠狠的撞到了前座上。
  “少奶奶,你要死啊!天天这么叫,哥们我的心脏可受不了!”老黄坐稳了身体,毫不客气的就在我的头上来了一个爆栗。
  打得我眼冒金星,心惊胆战的捂着脑袋,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因为就在刚刚的惊鸿一瞥间,我看到了,那个女人是没有眼球的,在鼻子往上,只有两个空落落的黑洞,分明就是个过路的女鬼。
  “陈子绡,你看到了吗?”双魁面色惨白,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刚刚那个女人……”
  难道双魁也看到了?
  我见状急忙示意她闭嘴,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撞鬼,大家一定会方寸大乱。在这样的昏天黑地里,后果难以设想。
  “她的那条裙子……”双魁完全没有领会到我的意图,还在不依不饶的说。
  我见状飞身扑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但是双魁却显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突然觉得手上吃痛,不由松懈了一点,就听双魁在没命的喊,“陈子绡,你有毛病啊?我刚想说她那条裙子是名牌货,要7000多块呢!你激动什么啊?”
  “你就是想说这个?”我望着被她咬出两排牙印,还沾着口水的手,被她气得直哆嗦。
  “我还能说什么?”双魁仿佛受了无限的委屈,扯着嗓子朝我大叫,“又不是让你给我买裙子,你捂我的嘴干吗?”
  “你随便说吧……”我有气无力的拉起老黄的衬衫,擦了擦手上的口水,朝双魁摆了摆手,“我再也不阻止你了,你爱说什么说什么!”
  
  但是还没等双魁再张嘴,迎面就开来一辆黑色的轿车。
  那辆车车速很慢,慢吞吞的朝我们的方向开过来,车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王八蛋,这人真是没有公德,距离这么近,晃死哥们我了……”
  不过还没等老黄的抱怨声结束,坐在前排,反应迟钝的罗小宗突然和司机同时发出了牙关相扣的声音。
  
  “绡、绡绡……”罗小宗说话已经不利落了,“那、那个司机,好像没有头啊……”
  “啊?”我急忙抻着脖子往前看。
  这一看不要紧,心脏却差点停止跳动。
  只见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正机械的开着车,脖子以上只有个齐刷刷的切面,活像是商场里那些特意没有装头的塑料模特。
  
  受到这样的惊吓,我刚想再叫一声,就突然觉得车子突然加速,与那辆恐怖的车擦肩而过,把它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我回头望着身后那辆轿车,又望了望前面脸色惨白,却依旧镇定自若的司机,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
  果然不愧是罗小宗家的司机,见多识广,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实乃人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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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5、这场惊吓过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车子迅速而平稳的行驶在公路上,只是周围的景色有点荒凉惨淡。
  “少奶奶!”老黄悄声哆哆嗦嗦的问我,“刚才罗小宗说的那句话是啥意思?是不是他傻病犯了?”
  “是、是、是!他一向都这么傻!”我急忙连连点头,幸亏他迟钝如恐龙,根本没有看到刚才那可怕的场面。
  “绡绡,你在说我什么?”罗小宗似乎听到了我们的非议,“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们快点找个地方住下吧!”
  
  我望着罗小宗一贯失血的脸色,突然心跳如鼓,红衣的女鬼,无头的司机,邪门的罗小宗。
  难道这三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或许是罗小宗阴气太盛,导致我们在阳间的路上看到了阴间的场面也说不定。
  “啊,前面有好多车,还有人啊!”双魁吃光了手里的冰淇淋,把包装纸顺着车窗无良的往外一扔,雀跃的喊道,“好像是个旅馆啊,太好了,终于能休息了!”
  果然,只见路边出现了摇晃的灯火,正有一辆辆的车接踵而至,几乎达到了门庭若市的程度。
  “奇怪?”罗小宗家的司机驾车往灯火的方向驶去,边开还边嘟囔,“我怎么不记得以前这里有旅馆?”
  可是不论怎么看,那里都是个旅馆,虽然门口很老土的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但是看大门和摆设是没错的!
  
  太好了!我在心底暗暗欢呼了一声,总算是还在人世,没有沾上晦气星下凡的罗小宗的光,早早去阎王爷的家里喝茶。
  车子稳稳的停在了这个荒僻的小旅馆门前,罗小宗第一个跳下了车,似乎刚刚的惊吓让他心有余悸。
  夜风轻抚,凉爽而舒适,我们几个人先后下车舒展着身上的筋骨。
  旅馆的门前排了一队的人,见我们下来,无一例外的回头看向我们的方向,眼睛里似乎布满了错愕。
  
  “喂,少奶奶!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老黄凑过来小声问我,“为啥这么看我们?”
  “切!”我对这种目光呲之以鼻,得意的扬了扬脑袋,“一定是他们没有见过帅哥!”
  “讨厌啦!”双魁显然不打算让我独占鳌头,捋着头发,无比臭屁的接话,“一定是他们没有见过美女!”
  老黄听到我们的对话,干呕了一声表示抗议,一马当先就跑到前面去开路。
  “让开,让开!我们要办入住手续,都让一让啊!”
  他拿出篮球场上的抢球的无耻精神,几步就窜到了前面。
  过了一会儿,只听门里传来老黄殷切的呼唤,“少奶奶,小宗,双魁,快过来,这里登记要生辰八字的啊!”
  
  “绡绡,啥叫生辰八字?”罗小宗又高又瘦,在黑夜中瞪着白痴的双眼问我。
  “那、那个……”我实在无心跟他解释什么天干地支,那样的话估计今晚都说不完,就耳语道,“生辰八字,就是你出生的那一刻!”
  “啊,是这样!”罗小宗做出一副了然的神态,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包装严密的绿本子,看了看上面的日期,又谨慎的塞了回去。
  看得我跟双魁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等、等等!”眼见罗小宗屁颠屁颠的要去登记,我一把把他拉住,“小宗,你看那个肄业,不,毕业证干啥?”
  “看生辰八字啊!”
  这次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在夜风中愣愣的望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像是看到了外星来客。
  “我爸爸说了,我拿到了大学毕业证,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我啦!”罗小宗还没傻透,兴高采烈的跟我解释,“就要开始面对新的人生和新的生活啦!所以我要看看上面的日期!”
  说完,这个新世纪的新新人类就一扭头,连蹦带跳的跑到大门里去找老黄了!
  只留下我和双魁,在夜色里面面相觑。
  罗叔叔啊,你真是害人不浅,明明知道罗小宗既缺乏生活常识,又缺乏大脑褶皱,你怎么还会跟他说这么隐讳的话呢?这不是把他往歧路上引是啥?
  
  可是非常奇怪,我在门外又站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家旅馆的招牌。
  倒是那两个灯笼,里面不知道点的是灯泡还是蜡烛,亮得邪门,几乎令人无法逼视。
  但是我还没等研究明白,门里又传来老黄威风凛凛的怒吼,“少奶奶,你怎么还不进来哪?又不是让你去投胎,你磨蹭个什么劲?”
  “来啦,来啦!”我急忙挥舞着手,撒腿就往老黄的方向跑去。
  那些在门外排队的人,依旧用怪异的眼光望着我,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对我们插队的恶劣行为进行批判。
  难道这里的人都是活雷锋,看我们疲惫不堪,就把机会优先让给我们?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那根本就不是乐于助人,而是落井下石。
  因为老黄不幸言中,我们确实差点去投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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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6、旅馆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光线暗了点,家具破旧了点,前台的小姐丑了点。
  
  “欢迎光临!”替我们登记的是一个姑娘,大概二十多岁的模样,笑起来很甜美可亲,“第一次来这里吧?前面的路有点堵,休息一下就能启程了!”
  “前面堵吗?”我怎么不觉得?刚才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几辆车。
  “请把生辰八字给我登记一下!”
  “啥?不是身份证吗?”刚才还以为是老黄开玩笑,从来都没有听过住店要登记这个的。
  “我们这里是这样的!”她朝我灿然一笑,“现在假身份证太多了!”
  虽然心存疑惑,我还是随口编了个生日给她留下,我遵循我那个神奇的老爹的叮嘱,从来不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给别人。
  双魁紧跟其后,随口报了个日子上去,就从前台领了个木牌走了。
  
  “这里真是原始,还用钥匙牌的!”老黄一边抱怨一边上楼,“居然还问生辰八字?老子怎么可能记得?就随便编了个给她!”
  说完回头看我,“少奶奶,你是几号房间?”
  “203!”
  “我205!”双魁跟着说。
  “我是007!”罗小宗望着手里的钥匙牌,缓缓的说道。
  这一次他话音未落,就换来我们的一阵压抑的嘲笑,但是罗小宗显然对那个英俊潇洒的英国间谍没有任何印象,眨巴着白痴的眼睛默默的看着我们。
  “客人!”因为罗小宗严重路痴,我们还是决定先帮007找到房间,哪想刚刚拐出了大厅,那个负责登记的女孩就追了过来,“有件事情想跟你们说一下!”
  “啥事?”老黄的脑筋只能跟动物靠拢,“是不是房间里没有卫生间?还是这里没有晚饭?”
  “不是的!”服务员走了过来,指着昏暗的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那扇门,千万不要打开,里面有很邪门的东西!”
  “很邪门的东西?”我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血脉的影响真是太大了。
  “据说,里面闹鬼,那扇门里经常会出现奇怪的影子……”她脸色惨白的叮嘱了我们一下,就又转身去大厅了。
  
  “王八蛋,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老黄骂骂咧咧的望着门口排队的人,“怪不得让我们先进去,原来这帮人都是托!这家旅馆分明就是鬼屋!”
  “算了,算了!”我急忙推他到走廊里,“钱都交了,而且这么晚,先将就一宿吧!”
  边说我还边回头望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那是一扇玻璃门,大概是八十年代的样式,玻璃上布满厚厚的灰尘,让人无法一眼望到里面是什么。
  
  门后,到底会是什么?
  为什么我会觉得有谁的眼睛,正透过那密布的灰尘,在遥遥的望着我们?
  但是我无暇管这些了,把罗小宗他们安置了,就也摸到房间去睡觉。
  这家旅馆的布局极其之奇怪,我、双魁、老黄的门牌都是2字开头,罗小宗家司机的是3字开头,还有0字开头的罗小宗,五个人的房间居然都是紧挨着的。
  
  屋子里有一股潮湿的味道,可是一晚上连惊带吓,又加上拼命的赶路,我几乎是一趴在床上的同时,就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正睡得香甜,突然隐约听到黑暗中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绡绡,绡绡!”一声叠着一声,连绵不断,简直跟催命一样。
  这个声音让我响起了痛苦的高中时期,那个时候老妈就是这样叫我起床的。
  或许老妈的淫威在我的生命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在那个奇怪声音的催促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了眼睛。
  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寻找我老妈的芳踪。
  
  可是我看了半天,屋子里只有家具暗黑的影子,哪里有半个人影?
  那个声音还在响,只是这次似乎是从门外传来的。
  仔细一听却又没有,好像是极细的声音,直接传到了我的脑海中。
  我把耳朵捂住,凝神听了一下,确定声音是从门外传出来之后,蹑手蹑脚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临走还不忘从书包里拿了几张纸符和一把香灰。
  
  走廊里静寂无声,仍然不见一个人影,只有顶灯挥洒着淡淡的光芒。
  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声音的出处,正撑着打架的眼皮想摸回房间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了走廊里响起了呼唤我的声音。
  我急忙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走廊尽头那扇奇怪的门。
  
  它在灯光的阴影里,散发着淡淡的神秘光辉,而且看起来似乎和刚才有些不同,似乎上面多了些什么。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虽然我只有一些三脚猫的本领,但是不妨碍我有增生的胆量。
  于是我探着脑袋,手举一张纸符,小心翼翼的往那扇门前走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这次我看清了,门后多了个影子!不,确切的说是一个只有一半的影子。
  一双人的腿,正投映在那布满了灰尘的玻璃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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