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嫁衣》--作者：宛如

享受人生

　　"好孩子，别哭别哭，是奶奶不对。奶奶见你出来，就跟着出来看看。你怎么又动电线了，我对你说过多少次，动这东西不安全，让你不要碰它。"

　　"奶奶，停电了，我晚上还要写作呢，没有电怎么行？"

　　"那就歇一晚上，不写了。小菲你下来，要是电线烧坏了，我明天叫电工来修。"

　　"不，奶奶，我检查过了，只是保险丝烧坏了，我能换的。"小菲倔犟地不肯下来。每次遇上停电，只要是保险丝烧断的小问题，小菲都是自己动手维修。没有办法，家里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这样的事情奶奶当然是指望不上了，只有靠自己。但一般情况下，奶奶是不许小菲触动电线的，她担心不安全，宁可叫电工。

　　奶奶也知道小菲的脾气，只有随她了。接下来，奶奶拿着手电筒，一边替小菲照明一边不放心地叮嘱说："小菲，留神点，注意不要碰着电了。"

　　在小菲熟练的操作下，保险丝接好了，而楼上的电灯也亮了，小菲高兴地跳下凳子，说："来电了，奶奶，我们回去吧。"

　　有了电，乐小菲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愉悦了，她打开《鬼脸新娘》的文档，在键盘上运指如飞：

　　"暗无天日的黑屋子，几乎要把嫣然逼得崩溃了。她没有想到，纵然她划破了自己的脸，苏远康也没有放过她。他关着她，死死地关着她，让她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这个苏远康，他真是个魔鬼！他想折磨得她崩溃而死。但是，她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她要顽强地活着，活到君生回来的那一天。只要君生回来了，他一定会来苏家找她。所以，她绝对不可以死。

　　嫣然做梦了，她在梦中露出了微笑。在一个水草丰盛的地方，她看见了君生捧着一束野花，微笑着向她走来……嫣然迎着阳光，快乐地向他跑过去，就在他们即将靠近的时候，突然，苏远康在他们中间出现了。苏远康扭曲着脸，手上亮出一把闪亮的匕首，朝着君生的胸口刺去。

　　"不要-"嫣然大喊着从梦里醒了过来。"太太，太太。"这时，她听到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

　　虽然夜黑，那人的脸嫣然看得不甚清楚，但声音却非常熟悉。"吕嫂，你怎么来了？"嫣然坐起来，不解地问。

　　来者正是苏家的佣人吕嫂。整个苏家，就她对嫣然最好，而嫣然平素也只情愿与吕嫂说点话。吕嫂每天都要来黑屋子给嫣然送饭菜，可是现在是深夜，并不是送饭的时间。

　　"太太，你的命可真够苦的，老爷要是再把你这样关下去，你的身子迟早会被拖垮的。我不忍心看着你被他们折磨死，你那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今天晚上，苏家的人去亲戚家吃酒了，趁着这个机会，你逃走吧。"吕嫂情真意切地说。

　　嫣然大吃一惊："吕嫂，你把我放走了，苏老爷要是追问起来，你怎么办？不，我不能逃走，我愿意被他们折磨死，也不能连累你。"

　　"傻丫头，我自有主张。等你走了，我就放把火，把这黑屋子给烧了。老爷要是追问起来，我就说，屋子突然着了火，你趁着大伙来救火，逃了。到时，我想老爷肯定是哑口无言，只能认了。"

　　嫣然激动得双腿一弯，对着吕嫂跪下了："吕嫂，你的大恩大德，嫣然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快别说报答了。还有-"吕嫂递给她一个软软的包袱，说，"这是几件衣服和一些盘缠，嫂子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对了，包袱里还有一个头巾，是给你出去以后蒙脸用的。逃出去以后，找个老实男人嫁了，只要他不嫌弃你的脸，就比什么都强。"

　　出了苏家，嫣然拼命地跑着，她心里只有一个意念，就是跑得远远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来……

　　这一晚，乐小菲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字。嫣然已经顺利地逃离了苏家，但逃离了苏家，嫣然并没有真正幸福起来。她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困境，娘亲不敢收留她，怕苏远康知道了上门要退还彩礼。而家中又无可靠的亲戚可投，百般无奈之下，嫣然只有决定去省城找君生。

　　嫣然去了省城以后，能找到君生吗？

　　她就是找到了君生，君生会接受一个毁了容的嫣然吗？

　　嫣然未来的命运会不会又是一个悲剧？

　　这些故事，还是放在明天再想吧，现在，眼皮子开始打架了。乐小菲将手中的鼠标一丢，连脸上的浓妆也没卸，就扑到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享受人生

第四章 命中注定

　　又到了周末，这天，小菲拎着一些水果和她近期发表的一些作品，去了莫家。

　　"小琳，这报纸上都有姐姐新写的小说，给你。"见了莫琳，小菲将手上的报纸交给了她。

　　"谢谢小菲姐姐。"莫琳欢快地接过报纸。

　　"小菲，来就来了，怎么又带东西了。哇，还是龙眼呢，先给我尝尝。"莫艳接过小菲手中的袋子，就要从里面拿水果。

　　小菲打了她的手一下："这是我买给爷爷、奶奶的，你别动。"

　　"哼，不动就不动，还是好朋友呢，连个水果也舍不得让我吃。"

　　将水果送给了莫爷爷和莫奶奶后，两个女孩一起进了卧室。一进屋，她们就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坐到床上。

　　"莫艳，上次请你吃饭，现在，你的诺言该兑现了吧？说吧，什么时候把高天约出来？"小菲迫不及待地问。

　　"看你心急的样子。放心吧，你的那顿饭我不会白吃的。我已经给高天打过电话了，他同意明天和我们一起去龙岗寺玩。"

　　"真的吗？太好了！莫艳，你真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有义气的朋友，下次我还请你吃饭。"小菲高兴极了。

　　"算了，别拍我马屁了。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下次我还是什么都不吃你的。只是，你们俩的事情要是成了-"莫艳做出捏钞票的手势，"以后结婚的时候别忘了给我这个媒人封个大红包啊。"

　　小菲笑骂道："真是个财迷！"

　　"做财迷有错吗？俗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莫艳也不过是一俗人而已。"

　　"那看我怎么修理你这个俗人吧。"小菲拿起枕头，朝莫艳砸去……

　　第二天，风和日丽，是个出门游玩的好天气。小菲开着车，哼着歌儿，心情好得就像插上了一对翅膀。长这么大，她还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一场恋爱。以前在大学里喜欢过一个男生，他是学校学生会的主席，优秀、帅气，那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谈文学，谈理想，谈人生，可是唯一没有谈的，就是恋爱。那时候，围绕在他身边的女生很多，小菲以为，他喜欢的不是她。四年的时间就这么淡淡地过去了，直到毕业的那一天，他才把小菲约到学校的小树林里，忧伤地告诉她，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是喜欢她的，只是因为害怕被她拒绝，才没有向她表白。那一刻，小菲流泪了。大学毕业后，他们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联系。

　　初恋都是美好的，可是小菲的初恋在她的记忆里留下的更多是遗憾。从那以后，小菲对自己说，遇上喜欢的男孩，她再也不会轻易错过，因为一旦错过，便会遗憾一辈子。所以遇上高天后，她决定主动出击。

　　莫艳、莫琳和高天已经等在了路边，莫琳的眼尖，最先看见小菲的车，她高兴地向小菲招招手："小菲姐姐，我们在这呢。"

　　其实小菲已经看见他们了。高天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格子衬衣，下身是一条米色的裤子，站在阳光下，就像一棵枝叶青翠的白杨，干净、挺拔。小菲的眼睛顿时一亮。

　　小菲将车开到他们面前，车停好后，莫琳想去坐前面，被莫艳拉到了后面的座位上。莫艳自有她的用意，故意把前面的座位留给高天，好让高天和小菲坐一排。

　　高天上了车，小菲侧过头，对副驾驶座上的他点点头说："你好，高警官。"

　　"你好，乐作家。"高天是通过莫艳的介绍，知道了小菲不仅是晚报的编辑，还是个言情小说作家。

　　"不要称呼我作家，叫我小菲吧。"乐小菲的脸一红，说，"高警官,今天我们占用了你的宝贵时间，把你约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和朋友一起出来走走，也是我乐于做的事情。"

　　"希望今天我们能够玩得很愉快。"

　　"一定会很愉快的。"

　　"你们俩别唠里唠叨的了，小菲姐姐快点开车，不要耽误时间了。"莫琳在后面嚷了起来。

　　"好，我这就开车。今天有一天的时间，够你玩的了。"小菲冲莫琳一笑，然后发动引擎，车开动了。

　　龙岗寺是比较有名的一处佛教胜地，在距离城区一百多公里的地方。小菲的车在高速公路上急驰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来到了目的地。

　　整个寺庙依山而建，四周群山连绵，青翠环绕，寺庙里面古木参天。由于正处在春游的季节，又刚好是农历十五，寺庙里不仅游人多，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小菲他们是以看风景、拍照为主，参观完那些庙宇后，他们沿着后山的台阶，拾级而上，一路浏览着大自然的美景。

　　山路的两边，到处都是卖工艺品的小贩，他们大都是本地的村民，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向过往的游客吆喝着生意。那些工艺品做工粗糙，买来除了证明自己曾来此地游玩外，实在没有其他价值。可是这些小玩意却吸引了莫琳，她不是上前拿块玉瞧瞧，就是拈个手镯看看，看个没完没了。

享受人生

　　"小琳，不要看了，我们走吧。"莫艳不得不总是催她。

　　走到了半山腰，小菲已经累得不行，她手搭凉棚，看了山上一眼，气喘吁吁地说："累死我了，我再也不想上去了。你们上去吧，那边有个凉亭，我就在凉亭那坐着歇歇。"

　　"小菲姐姐，上去吧，坚持就是胜利，最美丽的风景就在山上，你可不要半途而废。"莫琳人小，精力就是充沛，登了半天的山，还是活蹦乱跳的。

　　"小菲。"高天关切地说，"要不我拉你一把？"

　　"是的，小菲，上去吧，就让高天拉你上去。"莫艳在旁边极力撮合。

　　"不了不了。"小菲是真的累得走不动了，她摆摆手说，"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还是歇歇吧。你们去玩吧，我就在那边凉亭等你们。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见小菲真的不想上去了，莫艳他们只有扔下她，继续登山。

　　莫艳他们走后，小菲来到了凉亭。凉亭里坐着三三两两的游人，小菲选了个空位置坐下后，从旅行包里掏出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喝完了水，小菲惬意地咂咂嘴，真解渴啊！

　　一支竹棍在背后捅着小菲的旅行包，小菲以为遇上了小偷，慌忙转过身。可是，当她看到那个人的脸时，吓得倒吸了一口气。那个捅她的男人居然只有眼白，没有眼珠子。哦，不，他有眼珠子，只不过眼珠子上翻，剩下大片的眼白，乍看之下，就像没有眼珠子似的，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男人双腿跪在地上，身上破衣烂衫，"可怜可怜我吧。"他微颤着手，向小菲伸出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一些脏兮兮的零钞。

　　原来是一个身有残疾的乞丐。小菲摸到口袋里的零钱，就丢到了他的盘子里。

　　乞丐走了，小菲回过头，看到对面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正直直地盯着她。

　　小菲暗想，这人八成是个色狼，否则哪有这么看女孩子的。正准备瞪他一眼，那人却突然开口说："小姐，算个命吧。"

　　小菲这才注意到他的面前有个算命摊，原来是个算命先生。"不，我不算命。"小菲拒绝说。

　　"你是不相信我吧？这样吧，算得不准我不要钱。"

　　听他这么一说，小菲有点心动了，反正莫艳他们要好一会儿才能下山来，闲着没事，就听这算命先生乱侃一气，消磨点时间也好。

　　"那我事先说好了，算得不准本小姐是不给钱的。"让他算命之前，小菲故意把"不给钱"三字重申了一遍。

　　"那当然，算得不准我绝对不收钱。"算命先生将小菲的出生年月掐算了一会，开口说，"小姐，从你的生辰八字来看，你自小就生长在优越的家庭里，而且很受父母宠爱。你的命里没有兄弟姊妹，所以你应该是个独生女。"

　　"这点你说对了。"

　　"你在童年的时候，曾经失去过最重要的亲人。"

　　小菲一愣，的确，在她九岁那年，爷爷逝世了。爷爷逝世的时候，小菲哭得好伤心好伤心，所以这算命先生一提，她立刻就想起来了。

　　见小菲没有反驳，算命先生继续说着："你五岁念书，十八岁上大学，在这之前，你的人生一直一帆风顺。但到了二十岁以后，你的生活开始有点不顺，你找工作碰了好几次壁，对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大学毕业后确实找过几份工作，但都没有成功。"小菲惊讶了，她有点相信这个算命先生了，看来他还有两把刷子，否则怎能把自己的运程说得那么准。

　　见自己算准了，算命先生更有信心说下去了："但最终你还是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而且现在你在单位干得很好，很受领导器重，可以说前途无量。"

　　小菲开始信服这个算命先生了。不错，她后来还是在现在的报社找了份喜欢的编辑工作，而且王主编很器重她。如果她干得好，明年或许就能加薪升职。

　　算完了前程，小菲又虔诚地说："先生，你再帮我算算姻缘吧。"

　　"好吧。"算命先生又掐算了一会，抬头说，"小姐，恭喜你，你的姻缘已经到了。而且，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说他近在眼前？"小菲欣喜不已，难道高天就是她命中的另一半？太好了，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那我和他能够结婚吗？"小菲充满希望地问。

　　"能。"算命先生肯定地回答。

　　小菲听得心花怒放，从包里拿出五十元钱，给了那个算命先生，并道谢说："先生，谢谢你，你算得真准。"

　　"小姐，我还有一句忠告要送给你。"见小菲出手那么大方，算命先生也慷慨地多送了小菲一句话，"虽然你和他的姻缘是天注定，但还是要谨防小人从中插足。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身边最亲密的姐妹。姻缘都是三分天定，七分人为，若你没有把握好，就是天定的姻缘，最终也会被别人抢了去的。"

　　小菲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回答："谢谢你的提醒。"

　　莫艳、莫琳、高天从山上下来了，他们个个满头大汗，脸被太阳晒得通红。莫琳见了小菲，又叽叽喳喳地说开了："小菲姐姐，你没有上去玩好可惜。你知道吗，山上还有一座尼姑庵，刚才我和姐姐、高天哥哥都进去了。你说奇怪吗，那尼姑庵里居然还有个男人？"

　　"尼姑庵里有男人有什么奇怪的？"高天笑呵呵地说，"你这个小琳子，人小，心眼却不小。"

　　"怎么不奇怪？我猜那个男人，八成是尼姑庵里的尼姑处的男朋友。"

　　莫艳拍了一下莫琳的头，说："不好好学习，脑子里净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来要是考不上大学，我和爸妈把你抓到这儿当尼姑，让你天天吃素，苦死你。"

　　"哼，我才不来呢。"莫琳不屑地哼了一声。

享受人生

　　"那可由不得你。"高天也逗了莫琳一句，然后望着小菲，关心地问："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休息好了。放心，下山没问题。"

　　"回去的时候我开车吧，我有驾照。你呢，就在车上好好地打个盹儿吧。"

　　望着高天含笑的眼睛，小菲的脸情不自禁地红了。原来他就是老天安排给自己的爱人，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会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仿佛上辈子就已经认识他似的。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从龙岗寺游玩回来，已经是晚上了。将莫艳他们送到胡同口，小菲将车开了回去。

　　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奶奶颠着小脚从屋里出来："小菲，怎么玩了一天，累不累？"

　　"当然累了。奶奶，我今天流了好多汗，身上脏死了，我先去洗澡了。"小菲将背上的旅行包丢给奶奶，径自上楼去了。

　　小菲放好洗澡水，整个人坐进浴缸里。被热水一泡，浑身的疲劳就去了一半。小菲惬意地闭着眼睛，回忆着今天与高天一起登山时的情景。他时而为自己拿包，时而给自己递水……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只要她再主动一点，他必成为自己的男朋友无疑。再说，连算命先生都说了，她和他的这份姻缘是天注定的，绝对跑不了。

　　小菲越想越得意，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洗完了澡，她去衣橱里找衣服，刚打开柜门，一个被吊死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吓得小菲尖叫一声，魂都快没了。但很快，她就看清了，那不是女人，而是那套红嫁衣。因为她将嫁衣用衣架挂了起来，又在衣架上端挂了一个假发套，所以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吊死的女人似的。

　　小菲气得将那个假发套扔在地上。这是她以前参加一个舞会，为了化妆的需要买的。她就那次舞会戴了一次，之后再也没有戴过。

　　小菲刚换好衣服，奶奶就在楼下喊她吃饭。也许是体力消耗过多的缘故，这顿饭小菲吃得特别香，饭量也比平时大了一倍。

　　"奶奶，今天的菜做得真好吃，我觉得您的手艺都快赶得上酒店的大厨了。"小菲吃得高兴，也不忘拍拍奶奶的马屁。

　　"好吃那就多吃点。"看着孙女吃得那么香，奶奶很高兴，她说，"小菲，你那么瘦，应该每顿多吃点饭，这样就会胖起来。胖一点才好看。"

　　"奶奶，我还瘦呀，我的小肚腩捏起来一大把了。再说了，胖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又不是唐朝，流行胖美女。"

　　"你们这些年轻人呀，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偏要瘦成一把骨头才叫好看。等以后你爸妈回国了，看到你那么瘦，肯定会心疼你，会怨奶奶没把你养好。"

　　"哼，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怨奶奶？"提起自己的父母，小菲一肚子的气，"他们心里只有自己的事业，连我这个女儿也不要了，连您这个妈也不要了。奶奶，以后他们就是回来了，我们也不要理他们。"

　　"小菲，不要说气话。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儿女对父母要孝顺。再说了，你爸妈在那么远的国家做事，还不是为了多挣点钱，将来留给你吗？"

　　"我可没说要那么多的钱。"小菲低头扒了一口饭，眼睛里有隐忍的泪水冲了出来。

　　上楼以后，小菲本来想写作，但是心情久久平静不下来。她干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她心里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被打开了，那就是她的父母。小菲记得她十岁的那一年，有那么一个星期，父母整天都陪着她，带她去游乐园，上肯德基，给她买漂亮的玩具，拍好多好多的照片……那一个星期，是小菲最快乐的日子。

　　一幕幕往事从脑海里闪过，旋转木马上，十岁的小菲快乐地朝爸爸、妈妈招手。

　　公园里，穿着公主裙的小菲和爸爸、妈妈一起泛舟湖上，笑语不绝。

　　商场的玩具柜台前，小菲抱着一个金黄色的大棕熊，喜悦而满足。而就在她的旁边，同样一个小女孩，因为父母舍不得买下那个大棕熊，只有带着哭声走了。那一刻，小菲觉得自己的父母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

　　可是快乐的时光在小菲醒来的某个早晨消失了，睡在她旁边的爸爸、妈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奶奶。奶奶告诉她，爸爸、妈妈出差去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于是，小菲天天盼着爸爸妈妈回家。她每隔几天就要问奶奶，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家？奶奶总是用含糊不清的话回答她，快了快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回来了。

　　可是过了很久很久，爸爸妈妈也没有回来。

　　有一次，小菲在深夜里醒来，听见奶奶在客厅里打电话，奶奶的声音很轻，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那种轻。于是，小菲好奇地走到卧室的门口，偷听奶奶说话。奶奶在说："小菲天天吵着要你们，这孩子太想你们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那好，我就继续骗这孩子，她要是知道你们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肯定会哭……在美国习惯吗？若是太辛苦，还是回来算了……"

　　奶奶是在与爸爸、妈妈通电话！小菲激动地一把拉开门，冲出去大声地对奶奶说："奶奶，是爸爸、妈妈吗？我要和他们讲话！"

　　而那时，奶奶手中的电话刚好挂掉。

　　那一晚，小菲哭闹不已。奶奶不停地哄她，又给她讲鬼故事，小菲这才不敢闹，然后边听故事边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

　　从那以后，小菲知道了爸爸、妈妈在美国，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就是坐飞机，也要飞上很多天才能回来。

　　一年过去了。有一天，老师给全班的同学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就叫做《我的爸爸、妈妈》。小菲在作文里写道：

　　每个孩子都有爸爸、妈妈，每个孩子都有爸爸、妈妈的呵护，可是，我的爸爸、妈妈已经离开我很久很久了。现在，每当我看到别的孩子快乐地牵着爸爸、妈妈的手，我就好羡慕他们。我宁愿不要玩具，不要好看的裙子，也要爸爸、妈妈回家……

　　爸爸、妈妈，你们什么时候才能从美国回来？我每想你们一次，就会折一颗星星。现在，我折的星星已经装满了家中的那个玻璃糖罐子。我数了数，有几百颗……

　　一次，在和爸爸妈妈通电话的时候，小菲把她写的这篇作文念给了妈妈听，妈妈在电话里哭了，她不顾一切地在电话里说："小菲，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我们明天就回家。"

　　小菲以为爸爸、妈妈真的很快就会回家。可是，她再一次失望了。

　　又过去了两年，在小菲与父母分离三年后的一天，爸爸、妈妈终于从美国回来了。

　　他们回来以后，给小菲留下了非常幸福、非常温馨的回忆，可是他们在家中仅仅待了三天，又匆匆地走了。

　　三年的分离，换来的只是三天短暂的相聚。

　　而此时的小菲不再吵，也不再闹了，在与父母漫长的分离中，她已经习惯了和奶奶相依为命。而且，她已经是个懂事的少女，不会再用哭和闹来解决问题。

　　父母在美国的事业渐渐有了起色，五年前，他们双双回国探亲，为家里买了一栋价值不菲的别墅。

　　两年前，他们又回来了一趟，在小菲生日的那天，为她买了一辆帕萨特。

　　可是这一切能弥补这么多年来他们对小菲、对奶奶在亲情上的亏欠吗？不，不能够！

　　想到这里，眼泪顺着小菲的眼角，流了下来。

享受人生

第五章 丹丹来了

　　伤感完了，小菲坐起来，视线落在地板上，却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究竟是什么不对劲？哦，想起来了，她扔在地板上的那个假发套不见了。

　　奇怪了，假发套怎么会不见了？房间里又没有别人进来过，难道是它自己长腿飞了不成？小菲的眼睛在地板上四处寻找着。没有！她拿着手电筒，蹲下身，照向床底下。这一照不打紧，却惊得她手中的手电筒差点儿掉到地上，因为床底下居然有一个女人的头颅。

　　是的，是一个女人的头颅。那黑色的头发披散在地板上，而且还是活动着的，在地板上徐徐地走动着。小菲的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她想跑，可身子像是被钉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这时，床底下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喵！"

　　没等小菲回过神来，一个黑影冲了出来，它灵巧地跳上椅子，又从椅子上跳上窗台，"喵！"黑猫又回头叫了一声，像是嘲笑似地看了小菲一眼，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小菲哭笑不得，那只黑猫居然戴着她扔掉的假发套，显得怪模怪样的。刚才她在床底下看到的那个活动的头颅，其实就是这只黑猫。

　　虚惊一场！小菲拍拍自己的胸口，双腿也恢复了力量，能够活动了。她站起来，走上前将窗户闩紧，心中暗想以后不在房间的时候，一定要记住把窗户闩好，否则这只黑猫说不定哪一天又会偷偷地溜了进来。

　　夜深了，四周寂静，而嫣然的影子也在小菲脑海里浮现出来：

　　立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嫣然的眼里盛满了新鲜、好奇。这就是省城吗？街道两边都是光鲜亮丽的商店，时不时还有衣着时尚的贵妇人从她身边走过，看到嫣然，抛下高傲的一瞥。一座灰色的法式楼房上，悬挂着一张巨幅的广告画，画上是一个穿着无袖旗袍的女人，她光着白皙的膀子，在这个秋意瑟瑟的早晨显得格外突兀。不过，她是不知道冷的，微笑着露在外面的牙齿，每一颗都白皙好看。

　　路边，巡捕房的警察抬起脚踢向那些乞讨的逃荒者，边踢边凶神恶煞地骂着："臭叫花子，南京路是你待的吗？还不快给我滚。"嫣然提着心走过的时候，一个警察无意中转过头，看到了嫣然，连忙好奇地看过来。嫣然的心跳得像打鼓，她捂紧了脸上的面纱，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

　　肚子"咕噜"一声，发出了饥饿的叫声。嫣然想起来了，从下火车到现在，她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呢。走到一家面食店门口，嫣然掏出钱，从老板的手中买了两个刚出笼的馍头。热乎乎的馍头拿在手上，顿时把冰凉的手心捂热了。"老板，请问这个地方怎么走？"嫣然拿出一张纸条儿，向老板询问，那上面写有君生的地址。

　　老板扫了纸条一眼，说："新飞路？那离这有点远。不过，你坐电车过去就不远了。前面二百米有个车站，你去那搭电车吧。"

　　嫣然谢过了老板，可是她朝前走啊走啊，就是找不到车站在哪，倒看见了一辆长长的汽车从眼前驶过去，车子里面站满了人。那就是电车吗？嫣然羡慕地看着，城里的人真好，想去哪都不用走路，出门就有车子坐。

　　"小姐，坐车吗？"一个拉着黄包车的小伙子跟上了嫣然。他从嫣然茫然四顾的神态和她手上拎着的包袱，瞅准了她是刚来城里的乡下人，此刻，她一定是在找车。

　　"坐！"嫣然毫不犹豫地回答。坐不上电车，坐黄包车也是一样的。她又拿出那张写有君生地址的纸条儿，指指上面，问："这个地方你能去吗？"

　　小伙子叫周顺，在城里做了三年的黄包车夫，这座城市里有哪个角落他会不熟悉？"能去，不过这地方有点远，至少要八块钱。"周顺知道这个乡下姑娘不懂行情，趁机抬价。

　　"八块钱？"嫣然惊得瞪大了眼睛。八块钱她能买多少白馍啊，她心里顿时打了退堂鼓，"太贵了，算了，我还是慢慢走过去吧。"

　　周顺可不想生意就这么跑了，他跟在嫣然的身后，边走边说："不贵，我是赶早的生意，还给你优惠的呢。若是换了别家的车子，至少收你十块。不是我骗你，那地方真的很远。而且你初来乍到，这城市又乱，你一个乡下姑娘，走在路上很容易碰到流氓。坐我的车，那就安全多了。"

　　嫣然还是不停脚地向前走着。

　　周顺生怕嫣然再朝前走，因为再朝前走一点，拐个弯，就到电车车站了。她若搭电车过去，只需一块钱就行。

　　"算了，看你也是个老实人，我就少收你一点，给五块行不行？"周顺下了狠心了，这是他最后的底线，若五块钱她还嫌贵，那他还是拉车走路算了。

　　嫣然停住了脚，"好吧，就五块了。"她看着周顺说。

　　黄包车一路飞跑，周顺一边拉车，一边气喘吁吁地问："姑娘，你要去的地方住的都是富人，你是去投亲的吗？"

　　嫣然回答："是的。"

　　"是你家什么亲戚？"

　　嫣然犹豫了一下，回答："是我表哥。"

　　"有个富亲戚好啊。有个富亲戚，在这城里你可以少受好多苦。不像我，当初来到这里，什么都得靠自己。"周顺说着，脚下跑得更快了。

　　……

　　小菲觉得有些口渴，她起身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电脑前继续思索。嫣然来到新飞路君生的住所后，并没有找到君生，因为君生在学校住读，要星期六下午才能回家。没有找到君生，嫣然只有失望地走了。天黑了，无家可归的嫣然还在街上无助地、落寞地徘徊着。

享受人生

　　总不能让嫣然露宿街头吧！小菲沉思了一会，继续写着：

　　"姑娘，要车吗？"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嫣然顺着声音望过去，怔了一下，这不是上午拉过她的那个黄包车夫吗？

　　"是你。"周顺也认出了嫣然，"你没有找到你的表哥吗？"

　　"没有。"嫣然摇摇头，"他不在家，要三天后才能回来。"话一说完，嫣然的眼睛就潮湿了。还要三天，难道她要在街上流浪三天吗？

　　周顺同情地看着嫣然，说："那你干脆去找个旅馆住下来，等三天后再去找吧。"

　　"旅馆最便宜的也要十五块钱一个晚上，我住不起。"嫣然低声说。下午，她已经走了十来家旅馆，每到一家，只一问价格，她就吓得走开了。

　　"那你总不能在外面过夜吧。"周顺叹了一口气，做穷人真是可怜，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连个旅馆也住不起。他虽然穷，但起码还有个住的地方。

　　"要不，你今天晚上就去我家住好了。"周顺突然发了善心。其实穷人的心都是善良的，早上多讹了她几块钱车费，也是被生活给逼的。

　　"去你家？"嫣然想答应又不敢答应，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他把她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先抢了她的包袱，然后又……她不敢想下去！

　　"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家里除了我，还有一个母亲。反正，去不去随你。唉，不过是收了你五块钱车费，还要管你住，这生意我真的亏大了……"周顺看出嫣然的犹豫，一边唠叨着一边拉上黄包车走路。其实他感觉到嫣然有点动心，故意用走来激她一下。

　　嫣然果然急了，她喊着："等一等大哥，我跟你去！"她暗想，有什么好怕的，若说怕，那也只有轮到他怕了。她若把面纱一揭，那张划破的鬼脸，还不把他吓得屁滚尿流的。

　　第二天上午，报社开会。会上，小菲净走神，脑子里老是想着《鬼脸新娘》的故事。嫣然跟着周顺回家后，在周顺家住了下来。周顺的母亲，那个心地善良的盲人妈妈，待嫣然十分好，那几天，她总是对嫣然嘘寒问暖，与嫣然聊天，还煮了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鸡蛋给嫣然吃。面对周家母子的厚待，嫣然十分感动。她发誓找到君生后，一定要好好感谢这对母子。

　　可是找到君生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吗？冷静下来后的嫣然，突然对未来的生活惶恐起来。她的脸已经被划破了，君生见了以后，会不会被她的脸吓得落荒而逃？就算他没有落荒而逃，但是他还会爱她吗？

　　她究竟该不该来找君生？可是不去找君生，她又该到哪儿去？连自己的爹娘都嫌弃她，还有哪儿是她的容身之地？

　　会散了，大家都依次走出了会议室，王主编走到还沉浸在幻想中的乐小菲面前，一脸关心的表情："小菲，在想什么？"

　　乐小菲回过神来，当她看到会议室里只剩下她和主编两个人时，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结巴着说："主编，已经散会了？那我、我走了。"

　　"等一等小菲，是不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最近写小说写得很辛苦是吗？"

　　"没有，主编。"小菲急忙解释，"目前这个小说我正写到兴头上，你就是让我停我还停不下来，相信写出来以后会很好看。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它写完的。"

　　王主编满意地点点头："乐小菲，看来我没有看错你，好好努力，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谢谢主编。"乐小菲目送着主编走出会议室。

　　"叮零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乐小菲拿起电话："喂，你好。"

　　"小菲，在干什么呢？"电话里传来李阿姨亲切的声音。

　　"在看稿子呢。"小菲看了一眼电脑上的作者来稿，问，"李阿姨，您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我办公室里有个女孩，她说是你表妹，特意来报社找你，你快过来看看吧。"

　　放下电话后，乐小菲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表妹？怎么突然冒出个表妹来找她。乐小菲有几个远房的表妹，小时候与她们在一起玩过，但长大以后，她与那些表妹几乎没有什么走动。现在突然之间跑出个表妹来找她，她能不觉得意外吗？

　　"你看，你表姐来了。"乐小菲刚走进办公室，李阿姨就指着她冲沙发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说。

　　"表姐！"女孩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没等乐小菲反应过来，她已经张开手臂，整个人热情地搂住了小菲。

　　"你是？"乐小菲云里雾里的，这个女孩的长相她还没有看清，只知道她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把她的眼睛都晃花了。

　　"我是丹丹啊，我是你二姨妈的女儿赵丹丹。"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乐小菲也高兴地抱住了她："是丹丹啊，好多年没见你了，想不到你长这么高了。不是你说，我还真认不出了。"

　　"表姐，你也变得好高好漂亮。"

享受人生

　　下班后，乐小菲带着丹丹去了肯德基餐厅。在车上，丹丹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羡慕地说："表姐，你真有本事，都买车了。"

　　"这车是我爸爸妈妈给我买的。就我做编辑那点工资，怎么买得起车？"

　　"是姨父、姨妈买的呀，我听我妈说，姨父、姨妈现在在美国混得不错，都开公司了。表姐，你的命真好，有这么有本事的父母。"

　　"丹丹，难道你的父母不好吗？父母好不好，不是用钱来衡量的。"小菲说到这里，瞅了一眼丹丹的打扮。丹丹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穿得很时尚，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松，上身穿一件花色的衬衫，下身是水磨蓝的牛仔裤，腰间扎着一条缀着很多水晶的时尚腰带-非常青春、靓丽的打扮。

　　小菲问："丹丹，你现在做什么？看样子你早就没有念书了。"

　　丹丹很爽快地回答："是的，我中学毕业后就没念书，出来做事了。我头几年在深圳，今年才来省城的，在一家酒店做服务员。说起来好气人，前几天我上班的时候遇到一个刁蛮的客人，我就和他吵了起来。本来是客人的错，可我们酒店老板不仅不责怪客人，还把我给炒了鱿鱼。"

　　小菲说："做服务行业就是这样，顾客就是上帝，他们错了也是对的。对服务员来说，就是这么不公平。"

　　"现在后悔也晚了。以前酒店是包吃包住，现在我一被炒，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幸好情急之下，我想起了我妈说你在这家报社工作，于是我就背着行李投奔你来了。表姐，在我没有找到新工作之前，我要借住在你家，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反正我家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想在我家住多久就住多久。"

　　"哇，表姐就是表姐，比一般的人亲多了。"丹丹高兴地欢呼起来。

　　吃完了肯德基，乐小菲带着丹丹回家了。丹丹下了车，看到小菲家的别墅，"啧啧"地赞个不停："表姐，你家的房子真气派！这房子我还是第一次来呢，真好看，我好喜欢。"

　　小菲抿着嘴一笑，她还没进屋呢，如果进了屋，看到里面富丽堂皇的装修，更要惊讶了。

　　外面是黄昏，屋子里的光线就更暗了。虽然光线差，但丹丹仍把房子的华丽看得一清二楚。她站在屋中央，惊叹着说："表姐，你家的房子真大。这么大的房子就你和奶奶住，真是太浪费了。"

　　"所以你来了正好合适，给我这屋子凑个人气。"乐小菲看了丹丹一眼，说，"现在我去看看奶奶在不在房间里，你在客厅等着。"

　　乐小菲刚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丹丹的一声尖叫。

　　"丹丹，怎么了？"小菲急忙转过身。当她看到奶奶正站在丹丹的身后，那只枯瘦的手就搭在丹丹的肩膀上时，小菲责怪地喊了一声："奶奶，您看看，您把客人给吓着了。这是我的表妹丹丹。"

　　奶奶把手从丹丹的肩膀上放了下来，而丹丹知道那只手是奶奶的手时，吓得苍白的脸也在瞬间恢复了血气。她转过身，拍拍自己的心口，说："奶奶，您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真是吓死我了。"

　　奶奶望着丹丹，脸上带着歉疚："原来是表妹来了，吓着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吃饭没有？没有的话我给你们做去。"

　　"奶奶，我们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小菲走过去，搂住奶奶的肩膀说，"丹丹，这就是我的奶奶。我奶奶就是这样，脚小，又总是穿布鞋，所以走路没有一点声音。我也经常被她吓，不过习惯了就好。"

　　丹丹还是抚着胸口，说："那我真要时刻提防着。我这人别的缺点没有，就是胆小。别说人，就是一只蟑螂突然从我脚边爬过，我也能被吓得要死。"

　　奶奶不好意思地说："丹丹，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在后面用手拍你了。"

　　小菲说："奶奶，您别听她胡说，她的胆子大着呢，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怕。"

　　"是啊，奶奶，我刚才是和您开玩笑的，其实我什么都不怕。我自小在山村长大的，胆子早就练大了。"丹丹连忙附和着小菲的话。

　　"我说了吧，这丫头其实不胆小。奶奶，丹丹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您等会儿把我隔壁的那个房间收拾一下，让丹丹住吧。"

　　"好，我这就去收拾。"奶奶连忙上楼去了。

　　小菲拉起丹丹的手，说："丹丹，我带你在我家各个房间转转。"

　　带丹丹参观完了所有的房间后，一对表姐妹坐到在了床上。

　　"丹丹，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吗？有一年夏天放暑假，我去姨妈家玩，你天天带我到村东头的那条小溪抓鱼。那条溪好清澈，人站在水里，都能看见鱼在脚边游来游去。运气好的话，我们不仅能捞到鱼，还能捞出几只小虾来，想起来真是快乐死了。"说起童年的事情，小菲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快乐。

　　"是啊，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俩还在水里捞到了一条水蛇，把我们吓得要死，而你哭得特厉害，我怎么劝也劝不住。我担心你哭着回家，我会被爸爸妈妈责骂，只有想尽办法把你哄得不哭了，才敢带着你回家。想起那时候我真可怜，比你小，却还要照顾你。"

　　小菲笑得前仰后合："是啊，那时候虽然我是表姐，但是比你这个表妹娇气多了，谁让你爸你妈总把我当贵宾呢。对了，丹丹，那条小溪的水还是那么清澈吗？里面还有鱼吗？要不明年夏天我们再去玩一次。"

享受人生

　　丹丹摇摇头，说："没有了，那条溪已经干了，现在是一条枯河。"

　　"变成枯河了？"小菲觉得好可惜，"那么清澈的水，怎么会枯了呢？唉，真遗憾。"

　　由于聊得太晚，小菲这天晚上没有写作，而丹丹本来要回隔壁的房间睡的，也没有去。她们挤在一张床上，一直聊着小时候的事情，直到抵不过睡意，才挨在一起睡着了。

　　天亮后，小菲一边对着镜子飞快地化妆，一边对还窝在被子里的丹丹说："丹丹，等会儿我要去上班，早餐奶奶已经在楼下准备好了，家里的零食，我都放在冰箱里和客厅的茶几下面，你随便就好。若你觉得没事做，可以在楼下看电视。电视机柜子下面的小抽屉里有很多碟片，你想看什么碟子自己放。若还是觉得无聊的话-"小菲将涂好的口红用嘴唇抿了抿，说，"那就等我有空，我带你到处转转。"

　　"表姐，我知道了。"丹丹睡眼惺忪地回答。

　　"那我走了，丹丹，"小菲去取挂在衣帽架上的皮包，"我要晚上才能回来，晚上见。"

　　"晚上见。"丹丹又懒洋洋地答了一声。

　　小菲走了以后，丹丹又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直到睡够了，她才起床。

　　丹丹走下楼，看到奶奶正拿着抹布做清洁，"奶奶早。"她走过去喊。

　　"不早了，都快中午了。"奶奶朝丹丹一笑，继续在那些花瓶上、花架上擦呀擦的。

　　丹丹觉得肚子很饿，她朝餐桌上一看，空空如也。又去厨房瞄了一眼，也没有找到可吃的东西。表姐不是说早餐奶奶会准备好吗？丹丹走出来，看着正在一心做清洁的奶奶，欲言又止。

　　"奶奶，请问有没有吃的？"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有啊。"奶奶抬起头，看着丹丹说，"你看我光顾着做事，竟忘了把早餐给你端出来。我这就去给你端。"

　　"不用了，奶奶，您忙吧，我还是自己去端，您告诉我早餐放在哪就行了。"丹丹连忙说。

　　"就在锅里呢，我见你那么晚还没起床，就搁进去热了几次。"

　　"知道了，谢谢奶奶。"

　　丹丹来到厨房，揭开锅盖，里面果然有一碗面条。她摸一摸碗，面条还是热的。丹丹手一伸，将面条端了出来。

　　丹丹坐在电视机面前，边看电视边吃面，奶奶正好擦拭到电视机这边，她这里擦擦，那里抠抠，弄得丹丹不得不跟着晃动身子，左看一下，右看一下。

　　"丹丹，我挡着你看电视了吧？"奶奶意识到自己妨碍了丹丹，连忙问。

　　"没有没有，奶奶您继续擦吧。"

　　丹丹想，还是先吃完面，等奶奶擦完了再看电视吧。于是，她拿起筷子，在面条里挑了一下，顿时，一个小小的鸡头露了出来。

　　"奶奶，这是什么？"丹丹夹起那个小东西，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分明是一个没有孵化好的小鸡仔，鸡仔差不多成形了，已经长出了鸡头、鸡翅、鸡身，周身还有毛绒绒的羽毛。

　　"这是毛鸡蛋。老人都说了，这样在蛋壳里长成的小鸡吃了最有营养。我经常做给小菲吃。丹丹，你也多吃点。"奶奶停下了手中的活，笑眯眯地看着丹丹说。

　　看着那个丑陋的、瘦瘦的，甚至能看见肚肠的小鸡仔，丹丹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她还喝了一大口面汤，真是太恶心了！终于，她控制不住强烈的呕吐感，冲向卫生间。

　　丹丹吐得昏天黑地，出来的时候看到奶奶拿着一块毛巾在等着她，"丹丹，我不知道你吃不惯这样的东西，以后我再也不做了。"奶奶局促不安地说。

　　"奶奶，没事的。"丹丹接过毛巾，苦笑了一下。

　　整个下午，丹丹都在客厅看碟。三点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是小菲打回来的，问丹丹在家里和奶奶在一起可习惯。丹丹朝奶奶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嗓门说："奶奶在午睡。一切还好，就是早上吃了奶奶做的一碗小鸡面，把我恶心得要死，就差黄胆没吐出来。"

　　小菲咯咯地笑起来："是那种毛鸡蛋面吧，我也吃过。奶奶让我吃的，说是特补。"

　　"算了吧，那种东西也补吗？还不如吃一只母鸡。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咽下去的，反正我是想一想都觉得恶心。"

　　"好了，奶奶知道你吃不惯，以后不会做给你吃了。晚上我有事，要晚点回来，所以你不要等我，自己先睡啊。"

　　"好吧，不过你最好早点回，没有你陪我说话，我觉得怪闷的。"

　　"知道了，再见。"

　　"再见。"

享受人生

第六章 虚惊一场

　　天慢慢地黑了，和奶奶吃完晚饭后，丹丹又坐在客厅里看碟。除了看碟，丹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和奶奶聊天吧，与她聊了几句就觉得无话可说。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奶奶，那种陌生感和隔阂是无法消除的。想去小菲表姐房间里玩玩电脑，可是没经表姐的同意，她不敢擅自动她的东西，否则万一惹表姐生气把她赶了出去，她到哪儿去住啊？借住在别人家里，做什么事情都得小心点。

　　奶奶卧室的门一直关着，这一整天，除了看见她老人家出来打扫卫生、做饭，就是待在卧室里不出来。大概奶奶也不习惯突然和一个陌生人相处，所以故意回避。这样也好，她也乐得省事，免得还要找话来跟奶奶聊天。

　　电视看得太久了，眼睛变得一片花，丹丹努力睁了睁眼睛，试图让自己看得清楚点，可是眼皮子还是越来越沉重，后来她头一歪，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丹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在感到脸上扑过来一阵热气的时候醒过来的。

　　"啊！"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丹丹如见了鬼似地惊叫了一声。她看到了一张脸，一张蜡黄的、枯槁的脸。那张脸被一团烛火照着，映衬在漆黑的四周，就像被放大的死尸像，显得特别阴森恐怖。

　　"丹丹，你怎么了？"奶奶俯下脸，将手中的蜡烛朝丹丹的脸上照了照。

　　"是奶奶啊。"丹丹认出面前的人是奶奶，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丹丹，你怎么睡着了？这样很容易感冒的，回房间去睡吧。"

　　"奶奶，停电了吗？"丹丹朝四周望了望，漆黑一片。

　　"没有，我见你睡着了，就把电视关了。小菲不在家，我一般是点蜡烛的，点蜡烛比点灯省钱。你上楼去睡觉吧，来，这蜡烛给你照明。"奶奶将蜡烛递了过来。

　　这不分明是在告诉自己，也不要开灯，用蜡烛照明吗？丹丹接过了蜡烛，勉强地笑了笑，说："奶奶，那我上楼去了。"

　　"去吧去吧。"

　　丹丹小心翼翼地上楼，边走边在心里嘀咕，这个奶奶可真够节俭的，连电灯都舍不得开。这些老人，真是无论生活怎么改变，都改变不了他们的死脑筋。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有随奶奶的性子了。只希望小菲表姐早点回来，她就能开灯了。

　　可是这么晚了，小菲表姐怎么还没回来呢？

　　小菲、莫艳和高天正从电影院里走出来，刚才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看了一场电影。其实小菲是想单独约高天出来看电影的，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让莫艳把高天约了出来。从电影院里出来后，他们漫步在街上。

　　"高警官，你在工作之外，平时还喜欢干些什么呢？"小菲问，她觉得三个人散步实在很没情调，可是又不好提出让莫艳先走，只有在心里忍着。

　　"他呀，喜欢打打篮球，在家里就上网看看新闻，或者看一些好莱坞大片。高天，我说得对不对？"莫艳抢着回答。

　　"对，你可真了解我。"高天点点头。

　　"当然了，都认识你二十多年了，除了你自己和你父母，还有谁会比我更了解你？"

　　"乐小姐，你平时除了写作，还喜欢干什么呢？"高天问小菲。

　　小菲有点受宠若惊，她回答："我呀，除了喜欢写作还是写作。因为写作太忙了，忙得我都没空去想其他的事情。"

　　莫艳在旁边笑："她是个写作的疯子，我常常这样说她。"

　　高天接过话："那不叫疯，叫执著。莫艳你要向乐小姐多学习学习，不要整天就是想着玩。"

　　"高天，你以前怎么就没嫌我贪玩？如今认识了小菲，就开始批评我了。"莫艳不满地嚷嚷。

　　"我说的是事实，以前只不过放在心里没说罢了。"

　　"我看你是有意偏向小菲吧。你说，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莫艳嬉笑着，反正高天和小菲都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她没什么话不敢说的。

　　高天的脸顿时红了，他朝小菲看过来，没想到和小菲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两人同时窘迫地低下了头。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一个电话将小菲从窘迫中解救了出来，小菲拿起手机："喂！"

　　"表姐吗？我是丹丹，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还在外面呢，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一个人感到害怕。你家太大了，到处黑咕隆咚的，又不能开灯。表姐你快点回来吧，要不我会吓得不敢睡觉。"

享受人生

　　"那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怕黑。我马上就回家，你等着我。"小菲放下电话，抱歉地对高天和莫艳说："我表妹在我家，她说一个人怕黑，要我回去陪她，所以，我只有先走了。"

　　"你走吧，没事的。"莫艳善解人意地说。

　　小菲一回家就直奔丹丹的卧室，"丹丹，我回来了。"小菲推开了门。

　　房间里漆黑一片，"丹丹！"小菲轻轻地喊了一声。刚才她开车回家的时候，见别墅一片漆黑，以为丹丹和奶奶都已经熄灯睡觉了，可是此刻，房里并没有人应答。

　　小菲想，丹丹不在房间里，那又会去哪呢？正疑惑着，身后亮起了一圈烛火，烛火昏黄，将一个巨大的人影投射在地板上。

　　肯定是奶奶，她又不开灯点起蜡烛来了。小菲回过身，张口说："奶奶-"突然，小菲的嘴巴张大了，因为面前出现的不是奶奶的脸，而是一张白得像纸的鬼脸。那张脸没有眉毛，也看不见鼻子，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和苍白的嘴唇，正无神地看着小菲。

　　惊恐从小菲的脸上扩散，这时，那个"鬼脸"说话了："表姐，你总算回来了。"然后，她伸手朝脸上一揭，将蒙在脸上的面膜纸揭了下来。

　　"丹丹，是你！"小菲惊讶极了，她差一点就惊叫出声了。

　　"是啊，刚才我在做面膜。"丹丹委屈地向小菲诉说起来，"奶奶不许我开灯，我只有点蜡烛。表姐，你家又不缺钱，奶奶干吗还那么省？你家那么大的房子，就点着一支蜡烛，让我感觉怪怪的，特别是举着蜡烛走路。"丹丹的声音放低了："无论走到哪，身后总拖着一个长长的影子，像是后面有鬼一样。"

　　"丹丹，你不要胡说，什么鬼不鬼的，听着怪吓人的。"小菲的胆子也小，一听到"鬼"这个字，心里就发毛，还情不自禁地朝丹丹的身后看了一眼。

　　突然，一阵风从窗外刮了进来，将丹丹手上的蜡烛一下子吹灭了。

　　小菲和丹丹都愣在了黑暗里，过了一会儿，响起了丹丹胆怯的声音："表姐，会不会有鬼啊？"

　　"哎呀丹丹，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说'鬼'这个字。"小菲吓得搂紧了肩膀。

　　"表姐-"丹丹突然一声尖叫，手上的蜡烛也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丹丹？"小菲紧张地问。

　　丹丹没有说话，她的腿在发抖，因为她触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那个东西是突然出现的，就在她的脚边蹭来蹭去，而且皮毛很光滑，像是老鼠。不对，那东西比老鼠大得多，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

　　"丹丹，你怎么了？"这次，小菲的声音明显带着颤音，因为她已经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丹丹脸上惊恐万状的表情，

　　丹丹低下了头。

　　顺着丹丹的眼睛，小菲看到了两点绿幽幽的光。那是什么？小菲的心一提，死死地盯着那两点光芒。终于，她看清楚了，那是一只猫，是一只黑猫。那两点绿幽幽的光，就是黑猫的眼睛。

　　又是那只该死的黑猫！小菲气极了，可是她不敢动手赶它，只有虚张声势地大声骂道："你这只贱猫，又跑我家里来了，还不给我滚！"

　　黑猫仿佛听懂了小菲的话，它看了小菲一眼，绿幽幽的眼睛里泛着阴冷的光。那种阴冷的光芒，看得小菲心里直发怵，自己不会惹恼了这只黑猫，它要过来攻击自己吧？

　　黑猫并没有攻击小菲，而是扭着瘦长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向窗台走去，然后，它纵身跳上了窗台，又朝下一跳，消失了。

　　"丹丹，没事了。"见黑猫走了，小菲装做若无其事地对丹丹说，"这只黑猫老是跑到我家里来，真是讨厌死了。不过它并不攻击人，别怕。以后晚上你要记得关窗户，这样它就进不来了。"

　　"你家怎么会惹猫进来？不会是有老鼠吧？"丹丹看着窗台的方向，仍然心有余悸。

　　"我家怎么会有老鼠？这是只野猫，肯定是没处去，就把我家当成它的游乐场了。"小菲漫不经心地回答。

　　灯亮了，丹丹和小菲一起躺到了床上，"总算见到灯光了，点了一晚上的蜡烛，真是把我闷死了。"丹丹躺在床上，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你别听奶奶的，明晚你尽管开灯，奶奶那边我去跟她说。"

　　"你就别说了，她是奶奶，我可不敢得罪她。这样吧，当着奶奶的面，我点蜡烛，她不在，我就开灯。"

　　"你可真是个鬼精灵。既然你让我别说，我就不说了。"小菲从床上站了起来，说，"胆小鬼，现在不害怕了吧。我要回房了，晚上还要写作。"

　　"那么晚了，你还写作吗？"丹丹也坐起来问。

　　"是的，我们搞写作的人都是夜猫子，夜越深，四周越静，就越是写作的好时候。我要走了，不和你啰唆了。"小菲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丹丹说，"还有一件事要说，以后你尽量不要在晚上做面膜，否则，会吓着人的。"说完，她调皮地一笑，将门从身后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