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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くだキの

万劫 作者:若花燃燃(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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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9 06: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万劫 第一部分 第20节:第四章 住劫之一(4)

  "对呀,你呆过的地方我全呆过。"潘小璐将奖章放回柜子上,头也不回,嘴巴里滑出一句话。话一口出,有些后悔,赶紧回头偷瞟徐海城一眼,见他好像没有异样神色,顿时放下心来,但又有点怅然若失。

  再往下看,是照片,有警校的毕业照,有颁奖时候的合影,还有不少孤儿院的合影。潘小璐早从他人嘴巴里知道徐海城是孤儿院长大的,所以看到这些照片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绕有兴致地细看。徐海城成年的照片在学校、警局里多着,她早看过,而孤儿院是他青涩少年时代,少年时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呢?

  很容易从照片里找出徐海城,那时候他的个子高,但身板还瘦,在人群里像杆旗杆特别醒目。细看他的容貌,轮廓不像现在这样分明,脸颊的婴儿肥还没有完全褪尽,所以容貌杂糅着青年男子的朝气与少年的稚嫩,过于短的头发给他添上三分傻气。

  照片似是没有照好,徐海城的视线没有对准镜头,再看其他几张也是如此。潘小璐不仅有点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穿过两排人,落在斜侧面的一个清秀女孩子身上。一刹那,她心中似漏掉一拍,赶紧看其他几张合影,徐海城的视线无一不是斜斜地穿过人群,落在同一个清秀女孩身上。那个女孩子黑眸深深,目光有着不属于那个年龄的沉静,目光直视着前方,无喜无忧。

  潘小璐忽然觉得嘴里又苦又涩。

  之前她也听别人提过,说徐海城心仪的女子在瀞云深山里失踪,九成已经死了。那时候只觉得好遥远好飘渺的一个人,及待看到照片,才明白过来,这个女子曾真实地存在过,占据着徐海城的视线,占据着他的心。

  身后传来细微动静,潘小璐回头一看,不知道何时徐海城已站在身后,她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睑。徐海城从她手中抽回照片,用衣袖擦了擦,放回柜子上,说:"小璐,谢谢你做的面条,晚了,你回去吧。"

  这分明是个逐客令,一股热血冲上头颅,潘小璐顿时心生恼怒,轻轻应一声"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防盗门重重地合上。

  徐海城看着犹在震动的房门,微微叹口气,他不是傻瓜,看到潘小璐拿着孤儿院照片发呆的一刹那,也明白了她的女儿家心思。

  这样的心思,他是承受不起的。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本黑皮笔记本,那是方离的。救他回来的人说,他当时晕迷不醒,但手里紧紧攥着笔记本。

  随手一翻,就翻到那封信:我感觉到死亡的靠近,脑海里只有你,大徐,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这封信,一定是我荣归死神。如果我还活着,又会将它撕碎,如同我一贯所为,继续漠视你对我所有的好。请你原谅我没有靠拢你,其实我有多么想靠近你,可是因为害怕,因为妒忌,也因为懦弱。你说的没有错,我的心从来没有从童年的黑房子里走出来,不敢想像能拥有幸福快乐的人生,所以只好一个人孤独着。我对着山神祈祷,希望它能让你看到这封信,明白我的后悔与无奈,还有我没有办法亲口同你说的三个字……

  泪水涌上徐海城的眼眶,脸上的肌肉轻轻抽动着,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个笑话,什么都没有抓住,父母早亡,方离也离开了,现在连自己的梦想都破灭了。柜子上闪闪发光的奖杯与奖章,都变成嘲笑。

  是愤怒,是无奈,是失望,冲垮他一惯的冷静稳重,他伸手一扫,奖杯、奖章纷飞,掉落地上,四处滚动,乓乓乒乒不绝于耳。不知道哪只奖杯跌落到沙发上,撞到电视的摇控器,电视屏幕忽然亮了,传来女主角肉麻的声音:"我不是那种晕车,我是坐着这样的马车,走在这样的林荫大道上,我开心得晕了,陶醉得晕了,享受得晕了,所以,我就晕车了。其实,我自从来到普罗旺斯,就一路晕……"○3。

  一时间,房间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古怪声响。

  手机也来凑热闹,叮咚叮咚。

  可是此刻的徐海城哪里还有心情接听电话,即使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管的。

  手机响了很久,最后无声无息了,就像它从来没有响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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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9 06: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万劫 第一部分 第21节:第四章 住劫之一(5)

  有时候漏接十个电话也不会有事,有时候漏接一个电话也是致命的,这个未接电话就是属于是后一种,第二天徐海城情绪平静后,看到这个未接电话,心中有多么懊悔,言语也无法概括。但是此刻,他心中犹如一条毒蛇在咬,实在无暇顾及外界。

  揭翻摆着奖杯奖章的柜子,他转身又对着沙包出气,一拳一拳打过去,沙包飞起落下。昨天被玻璃刺伤的手背原本已经结痂,经不得这样的肆虐,伤口迸裂,鲜血沁出,溅的到处都是,沙包,地面,还有有几点飞到白墙上,一点点地渗开。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拳,掌背一片血肉模糊,他才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到沙发上倒下,哧哧地喘着粗气。内心的狂暴渐渐退却,周边的声响渐渐地清晰起来,楼下有倒车的声音,隔壁有小儿啼哭,客厅里还有电视的声音:"……距离曼西文化节还有七天,我们有幸请到文化节组委会主席于从容先生……"

  徐海城无力地转动着眼睛,看着电视,屏幕上的于从容满脸笑容地说:"举办曼西文化节是我个人一直以来的心愿,曼西文化对我们这个南绍地区影响深远……"

  徐海城几乎罢工的大脑,闪过一个想法:他几时回国的?

  "半年前我还在美国的时候,与南浦大学的雷云山教授、市考古所的黄义森所长联系,提出举办曼西文化节,结果三人一拍即合,后来我们就起草了一份建议书递交市政府,没想到市政府不仅很快通过,而且大力支持我们。"

  "我们都知道于先生不仅是个成功的商人,更是一个保护民间文化运动的先驱,他创办了南绍地区民间文化保护基金会,修缮和收集大量民间古藉,包括著名的古祭祀曲《创神录》,2006年他将基金会捐给了南浦大学。于先生,请问你对于民间文化的热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起因?"

  "文化是根,经济越发达,社会越进步,越不能丢掉自己的根……"于从容还在滔滔不绝地表达着自己对曼西文化的热爱。

  徐海城已无心再听,回想起一年半前,他差点掐死了方离,方离因此灰心丧气,一口承认自己杀了江美辉。后来他询问于家的保姆小红,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钟东桥的案子结案后,他问过方离,为什么于从容想杀她?她虽然没有明说,言下之意似乎是于从容知道她的身世,并且对她的身世颇为忌讳。

  住院的五个多月,徐海城成天辗转于病床,无所事事时分析起事情起末,总觉得方离的身世与巫域有关,她执意要去那个地方,多半也是要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他甚至大胆地推测,方离就是巫域出生的,只是不知何故流落到南浦市孤儿院。他希望自己的推测是事实,那么方离的失踪也许不是死亡,也许是回到了出生地。

  究竟方离的是不是来自巫域?只要于从容开口,自会分晓。这么一想,见于从容的念头便在徐海城的心里生根发芽,他疲倦地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睡醒后去找于从容。

  大概是很久没有睡好了,这一觉睡的十分酣畅,醒过来后,昨天如钱塘大潮般的内心平静如一池塘水,脑袋里也是一片清明,便觉得事情透出几分蹊跷。徐海城毕竟多年冲锋在刑侦第一线,心思缜密,前晚因为震惊于马俊南所说,阵脚全乱,尽然忽略了诸多疑点。

  比如说如果他真的中了幽灵蛊为什么还能活下来?

  又比如聚龙洞里后来发生什么事令马俊南等人吓得精神错乱?

  还有马俊南的忽然康复与卢明华的忽然康复有关联吗?

  特别是关于他是否中过幽灵蛊的问题,关系到四条人命究竟死于何人手上。他细想一下,觉得当务之急是将马俊南的事情问清楚,摸过口袋里手机,看上面的未接电话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没当回事。

  正要拨电话给霍克,手机先响了,是局里的电话,徐海城接起,"喂?"

  "徐队,你知道许三昨晚找你吗?"

  是潘小璐,徐海城有点诧异,"他昨晚没有找我呀。"

  "徐队,昨晚八点至八点半期间,许三共有五次拨打你的手机,只是你没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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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9 06: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万劫 第一部分 第22节:第四章 住劫之一(6)

  想起那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徐海城心里陡然升起不安,说:"许三他怎么了?"

  "他死了,从手机已拨电话看,你是他最后想联系的人。"

  "什么!"徐海城吃惊,眼前赫然闪过许三趴在窗口小心察看的样子。"案发现场在哪里?我现在过去。"他边说边跳下沙发,抓起外套。

  "留置审问室。"

  "留置审问室?"徐海城动作一滞,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早就禁止了严刑逼供,许三只是小偷小摸,也没必要自杀吧。

  "是。"

  "怎么死的?"徐海城边问边开门出去。

  "现在还不清楚,徐队你来看就知道了。"

  回公安局的途中,潘小璐告诉他,许三昨晚八点半钟左右砸了一个珠宝店的橱窗,以抢劫未遂罪名被拘留的。

  八点半?

  徐海城心中一动,八点到八点半之间他一直打自己电话,结果自己没接,然后他就砸了珠宝店,这绝不是偶然。许三一贯胆小怕事,仗着手脚灵活小偷小模,单身匹马去抢劫,不合他性格也不合情理。

  转念想起那天他央求自己将他关进局里,忽然明白过来,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被关起来。关在公安局里当然要比他那个破屋安全多了,一定发生其他事情让他吓破了胆子,他才会不惜判刑也要进局里。

  徐海城深深地后悔,昨晚自己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回到局里,他迳直去案发现场,看守所的留置盘查室。

  听潘小璐说,昨天录口供时许三当时的神色看起来很惊惶,说他并不是想抢劫,只是一不小心打破了展示橱窗,管事的警察连续加班几天,没有精力与他磨嘴皮,所以给他一支笔与几张纸张,让他自己反思。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发现他死在里面。

  潘小璐已在盘查室门口等着,看到他刷地敬礼,随即目光落到他的结着血痂的手背,微微吃惊。

  徐海城接过她递过来的手套,走了进去。现场还有两个刑侦支队的警察在收集证物,看到他也行礼问好,然后埋头继续工作。

  留置盘查室很狭小,不超过十平方米,靠墙边有张小床,中间横着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各搁在两边。许三躺在床与桌子之间,没有穿鞋,大脚指头从袜子破洞里钻出,呈青白的死人色。

  徐海城与他毕竟认识几年,虽然谈不上要好,也有一点情谊,不禁心里有点黯然,走近尸体细看,不由得脸色一变。他见过很多尸体,也见多了死人千奇百怪的表情,但是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扭曲的脸容。

  许三的嘴唇斜歪,呈难看的紫色;眼睛似要从眼眶里爆裂出来,视网膜有轻微充血;乍一看就像是强大的外力揉皱了整张脸。这张脸,这双眼睛,这个凝固的死亡表情,甚至每个毛孔都在诉说着:在临死的那刻,它的主人是如何的恐惧。

  在临死那刻,究竟许三遭遇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许三已经无法回答,他的一只手因为恐惧而紧紧地攥着被子,且将被子的大半拉下床。他的鞋子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下,显然死之前,他已经合衣睡下,受到惊扰起身,都来不及穿鞋。

  想到十多年前那个脸红耳赤的孩子变成这么一具冰冷的尸体,徐海城微生感慨,可刑警工作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所以感慨一闪而过,他的注意力又集中到案件上。"法医有没有说死因是什么?"

  "初步判断是心肌梗塞,具体得解剖后才能知道。"潘小璐补了一句,"因为你要过来看,所以特意保留,等一下就送去解剖。"

  "死亡时间呢?"

  "大概是昨晚十二点。"

  "值班的人有没有听到动静?"

  潘小璐摇摇头。

  徐海城眉峰紧皱,难道是许三有暗疾?只是即使有暗疾,也不可能死时表情如此扭曲。若是不是暗疾,他又是怎么死的?

  环顾四周,逼仄的留置审问室一目了然。有个小窗开的很高,窗子开着,可看到外面的浅灰色天宇。门上有个透视窗,装着铁丝网。有只圆珠笔静静地躺在墙角,墙上不知道被某上嫌犯画上一只小乌龟。这方寸之地,实在找不到蹊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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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9 06: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万劫 第一部分 第23节:第四章 住劫之一(7)

  "他的交待呢?"徐海城想起管事警察曾给他一支笔与一张纸。

  "在这里。"潘小璐将装着交待的证物袋递给他。

  许三的字如其人,瘦小干枯,在白纸上像一个个蚂蚁。徐海城抽出细读,交待上许三的口气甚为谦卑,说自己路过珠宝店时,不小心砸破了展示橱窗,绝无抢劫之意。又洋洋洒洒地说自己现在已改过自新,请求宽大处理,愿意接受行政拘留。看来他的打算就是想在拘留所里躲一阵子,徐海城心想,他躲的是土老冒父女吗?

  交待结束的地方有许三郑重其事的签名,许昭庆。

  原来这才是他的本名,徐海城心想,自己认识他十多年,今天才知道他叫许昭庆,估计他奶奶死后,就没有人叫过他本名了吧。他将交待递还给潘小璐,低头看着许三的尸体,心里有点些微悲哀,一个连本来名字都湮没的人,现在终于彻底消失于这个于世界了。

  目光捕捉到许三脖子处的一抹紫痕,连忙蹲下,用手轻轻地拨开许三外衣衣领,紫痕彻底暴露在眼前,原来是个牙印。"小璐,这个牙印你有什么看法?"

  潘小璐愣了愣,有点尴尬地看着徐海城,这个牙印她早就留意到了,位置特殊,她猜测是许三与某个女子欢好时留下的。

  徐海城抬头一看她的神色,明白她心中所思,招招手,示意她凑近细看。"你不觉得这个牙印很古怪吗?"

  这个牙印呈深紫色,十分清晰,整个牙印呈椭圆形,可见咬的人嘴巴张的很开,而且是狠狠地咬下去的,而不是男女之间轻柔蜜意的咬啮。潘小璐此时也发现了,说:"是挺古怪的。"

  "你猜猜看,这个牙印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潘小璐又是一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徐海城,心想莫非是前晚撞坏了大脑?许三是昨晚八点钟被抓进局里的,这个牙印自然是之前的。徐海城似是知道她所想,说:"你猜错了,如果是被抓住之前留下的,应该恢复了一些,牙印不会如此清晰。"

  "那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徐海城沉吟了片刻,说:"是他临死前留下的,咬过没多久,许三就死了,血液凝结,肌肉僵硬,所以牙印才会变成黑紫色,并且清晰地将牙齿的形状保留。"

  潘小璐有点不敢相从自己的耳朵,片刻,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才问:"你的意思是,昨晚有人来过这里并且咬了许三?"

  "很不可思议,我也这么认为。但是从牙印分析,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昨晚值班室的根本没有见到有外人进入,而且房间里也没有陌生人的脚印。"

  徐海城皱眉说:"这个牙印也不可能是凭空长出来?"

  "凭空长出来的。"潘小璐重复这几个字,蓦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不过徐海城没有留意到,他抬起手腕,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细看,颗颗牙齿十分清楚,牙印颜色先是白色而后暗红……每一个小时,他就留意一下,大概到傍晚这个牙印就变浅变淡,几不可见。人的肌肤自我恢复能力如此迅猛,许三脖子上的牙印果然来历诡异。

  注○2:真实案例,死者在撞散骨灰盒后,开始精神失常,最终自杀。死状与自杀现场都十分恐怖,连看惯脑浆脑髓的老刑警都不安,当时看现场都认为是他杀。详情因与本文主旨无关,所以不赘述。

  注○3:电视连续剧《又见一帘幽梦》里紫菱说的话,因为一口气说出十来个晕,被网友们评为2007年最"晕"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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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9 06: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4节:第五章 住劫之二(1)


  第五章 住劫之二

  我一直以为自己无所畏惧,即使是聚龙洞濒临死亡的那刻。可是后来,夜夜噩梦重复着濒死的过程时,我才知道原来最深刻的恐惧是完全感觉不到,但它已经长在骨髓深处…… (摘自《刑警日记》)

  离开留置审问室,徐海城绕周边走了一圈,留置看守所在一楼,后面就是高大的外墙,墙外是低矮民居。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又细细地盘问了昨晚的值班警察,以及隔壁房间留置的嫌犯。一如潘小璐所说,没有人听到任何响声,更没有闲杂人等来过留置审问室。对这样的回答,他也不意外,毕竟这里是公安局所属看守所,戒备森严。也正因为如此,许三的暴亡就显得份外的诡异。

  然后他与潘小璐到了昨天那间被砸的珠宝店,店员们众说纷纭,但都肯定许三跑到珠宝店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东张西望一阵后忽然砸了橱窗。当店员抓着他的时候,他也不反抗,似乎还暗暗地吁了口气。

  店员的说法正好佐证了徐海城的判断,许三是故意,只是他没有想到,看守所也没能救下他的命。

  接着他与潘小璐到了许三简陋的家里,和他前两天来的一样,冰冷,连点人气儿都没有。桌子上还放着徐海城留下的电话号码。两人查看了一番,没有找着什么有价值的证物,就返回了刑侦大队。

  办公室里比往常要喧闹,同事们正在小声地议论着许三的死,言词有点神叨。毕竟在局里审讯室那生这样一起凶案,案子又古怪,有点想法不奇怪。

  "来,我们开个会。"徐海城拍拍手,率先走进会议室,其他人早等着这一刻,一窝蜂地挤进会议室。

  潘小璐将所有的证物陈列出来,又简单地说一下案件的背景。接下去就是各人的自由讨论时间。往常一到这个时候,气氛总是十分热烈,大家各抒己见,灵感也往往就在这种漫无边际的讨论里碰撞出的。但是今天,证物少的可怜,大家的话也少的可怜。

  其中童姓刑警认为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认为许三因身体暗疾而亡,并且讲述了他的理由,比如值班警员说昨晚至少审问许三的刑警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靠近那个审问室,又比如许三的死亡症状与心肌梗塞很像。

  不过徐海城让他解释一下许三脖子上的牙印时,他就哑口无言了。

  大家一筹莫展,只是愣愣地抽着烟。

  会议室里很快地烟雾腾腾,连人脸都看不清楚。潘小璐实在受不了烟味,将窗子拉开一缝,一股冷风打着转儿扑进来,坐在窗边的伍刑警猝不及防地打个寒噤,嘟囔了一句:"没有脚印,没有指纹,什么都没有,太过完美,是不是人干的呀!"

  声音虽小,但会议室太过安静,所以每个人都听到了,一时神情复杂莫辨。虽说大家都是唯物主义者,但这些年里总也会碰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让人不得不怀疑有些东西是真的存在。

  老刑警不免都想起一件旧案,平时大家工作之余也会提起,这件案子被众人私下冠名为诡异的油罐车○4。案子发生在90年代初期,当时的货运管理不够严格,工人对往来货运列车进行日常维护检修时,常常会顺手牵羊走车上货物,比如说大米、电器、服装等等。他们拿走或是自用或者变卖,籍此改善生活。某次一列油罐车在例行检修后,开到目的地化工厂。厂里的工人从油罐车底部的阀门卸油,发现有一油罐车阀门打开,却怎么也排泄不出油来。可是用竹竿检测,发现罐车还是满满的,似乎里面阀门被什么堵塞住了。工人们只好打开上面的盖子抽油出来,油抽尽后,工人探头发现罐车里确实有东西堵住了排油口。只好爬进去清理,谁知道,里面居然趴着一个死人。

  事情自然是报到公安局,经调查分析,估计那人准备偷油,不料列车忽然启动,一个站立不稳就栽进了油罐车里,油比水沉,又兼四壁光滑,这个偷油者就这样子活活淹死了。当然案件的古怪之处不在于他的死亡。

  管事刑警去偷油者家里说明情况时,他家中的一个五岁孩子不停地说:爸爸口渴了,爸爸口渴了。管事刑警见她年幼,自然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只是说她爸爸很累要睡上很长一段时间。但孩子不信,睁圆眼睛说:爸爸昨晚回来了,口渴找水喝,没找着又走了,我要给他倒水喝。

  问她见到爸爸的时间,大概正是偷油者淹死在油罐里的时候。

  童言不会有假。这件平常案子因为五岁幼童的几句话,被大家牢牢里记在心里,并且时时想起,特别是像现在这样碰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案件的时候。

  当然诡异的案子远不至于这么一件,就像骨灰索命案,还有梦的解析○5,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伍刑警的一句嘟囔顿时引起了不少的共鸣。

  眼看着碰头会要变成诡异案件追思会,徐海城连忙宣布结束会议,大家都回去仔细想想,从现有证物中寻找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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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9 07: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5节:第五章 住劫之二(2)


  不等各人散去,徐海城首先走出会议室,回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着,神思浮动。伍刑警刚才这么一句咕哝,他也是有所触动,想起的是半年前在松朗村听到的传闻,关于师公的一件旧事。

  差不多是三十年前,松朗村里来了偷狗队,某山民家的猎狗被偷走了。

  山里人家一般爱狗如命,打猎护家都离不开猎狗,那山民一怒之下,叫上一批小伙子拿着猎枪去追。偷狗队没有追到,但在山里溪涧边找到了猎狗的皮毛和残骨。山民愤怒地朝天轰了几枪,带着猎狗的皮毛来找师公。戴着面具的巫师支坛作法。三天后,几十里外的一个村落,有五个年轻人夜里被狼狗咬死,家人都听到狗吠声,还有松明灯将狗的影子投在窗格上,但是当他们打开房间时,只看到紧闭的窗户,年轻人已经断气,被撕裂的喉管鲜血汩汩。最为奇怪的是那个村落的狗早就被偷狗队猎杀光了。

  这个传闻徐海城是不信的。听时也只是当山野夜话,就像小时候听聊斋的故事一样,心里早清楚地知道这是假的。山野民众因为无力改变现状,最喜欢神鬼怪谈,有意无意将平常的事情染上神秘色彩,再经悠悠众口的以讹传讹、虚化、夸张等等加工,到最后事情早已脱离它本来面貌。

  不清楚师公用那种手段处置了盗狗队,或许根本与他无关,只是盗狗队惹怒了其他人被杀,结果因为师公做过一场法事,就被冠在他头上了。普通民众是乐意见到这种传闻的,可以令为恶者有所顾忌。

  这个传闻,徐海城早放在记忆地垃圾堆里,若不是伍刑警的那句话触动他。如今它十分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连当时说传闻与他听的松朗村村长的敬畏表情都十分鲜明。如果真想传闻这般巫师可召唤死亡灵杀人,那么许三的死倒是可以合理解释。

  真的是这样子吗?

  徐海城抽着烟,攒着眉头,回想着许三的死亡现场,希望能够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来证明他的死是人为的。不知不觉中,长长的烟灰掉到桌上。

  "徐队。"潘小璐推门进来,"洪法医已在解剖许三,他说有发现。"

  徐海城精神一振,将烟蒂扔进烟灰缸,和潘小璐匆匆地往法医室走去。穿上外衣,戴上口罩,戴上手套,走进解剖室。许三赤身裸体平躺在解剖台上,胸腔、腹腔都已打开,口气里飘浮着难闻的腥味。

  "很有意思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洪法医招招手试意两人走近,指着心脏、肾脏说:"有内出血现象,脑颅还没有打开,从视网膜出血来看,脑部也应该有内出血现象。"

  徐海城心中一动,问:"这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人在受到骤然惊吓时,机体产生大量的肾上腺激素,会令血压过高,从而导致脑心肾等重要器官内出血。"

  "是惊吓引发的旧疾?"潘小璐问,生活中也有不少人因为惊吓而死亡,但多数是因为惊吓引发其他病兆导致的,比如心脏病、高血压。

  洪法医摇摇头,说:"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事实上,他就是被活生生吓死。"

  "什么?"潘小璐不敢相信地叫了出来,是什么可以让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活活吓死?她转眸看着徐海城,后者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震惊,此外还有若有所思。

  离开法医室的时候,徐海城心中有了计较,带着潘小璐走进技术部,根据自己记忆让他们绘出土老冒的木盒形状。他虽然没有看清楚土老冒父女的相貌,但那个木盒却是深烙心中,等图片在电脑里成形,一看大小色泽花纹与记忆的没有多少区别。然后他让潘小璐吩咐基层警察以及便衣们,寻找这么个盒子和以及老小土冒两人。

  虽然不清楚两人是否与许三之死有关,但这两人为了不开木盒,不惜催眠潘小璐,盒中所装的东西肯定是不同寻常的,许三既然看过,难保不是因此引来杀人之祸。

  潘小璐一看是找那个在自己脑袋里留下冷笑的老土冒,自然十分乐意,连忙将图片发往各个派出所以及分局。

  徐海城趁机去了一趟陈局长办公室。假若昨天他是打算是从此自暴自弃,那么今天已经想明白,即使自暴自弃也要在事情清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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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9 07: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6节:第五章 住劫之二(3)


  陈琛局长一看他推门进来,已知道他的打算,看着他的目光里隐隐有赞许之意。

  徐海城简短地汇报了许三之死的诡异之处。

  陈琛则叮咛他尽快破案,一个滞留中的嫌犯无病无灾死在看所守,可不是一件小事。犹其是已经明令禁止严刑逼供的现在,难保不会让社会大众误解,本来现在的民众就对警察的印象不佳。

  徐海城郑重地点点头,然后才提到自己的私事。"我会调查清楚在聚龙洞里发生的事情,如果马俊南教授所说的属实……"一时间有点惘然,看着陈琛局长帽子上的警徵发怔,如果是马俊南说的是真的,他该如何是好?

  陈琛也觉得此事甚为棘手,想了想,说:"先查清楚再说吧。"

  徐海城响亮地应了一声,离开局长室,穿行在熟悉的走廊中,已没有先前的彷徨与闪躲不安,窗外的灰色天宇也比前两日亮了几分。身体的某处正汩汩地冒出一种叫力量的东西,再也没有什么可令他停下脚步去奔向真相。

  回到办公室,刚坐定,潘小璐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绷带与药水。徐海城愣了愣,问:"你受伤了?"

  潘小璐看着他放桌面的手背说:"是你受伤了。"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徐海城缩回手,颇有点讪然。其实手背昨晚伤的挺重,现在红肿的厉害。潘小璐走到他面前,一手拿着绷带,一手拿着药水,就这么盯着他,也不说话。

  徐海城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只好重新将手背放在桌面上,任她包扎。

  "徐队。"潘小璐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口气有点犹豫,"徐队,我倒是有一条线索。"

  "哦,什么线索?"徐海城有点诧异,案发不到五个小时,她就找到了线索。不过听她口气,又是犹犹豫豫的。

  潘小璐神秘地笑了笑,将绷带缠好。然后绕过他身边,在电脑的IE浏览地址栏输入一个网址,很快现在一个骷髅头,一会儿骷髅头散架,变成飘浮不定的字:万头窟。

  徐海城微微皱眉看着她,"线索在这里?"

  潘小璐但笑不语,点人头窟三字,进入了主页,点开一篇小说,题目赫然就是:牙印。

  徐海城凑近,飞快地看了一遍。

  说的是一个饥荒年代,有一个四口之家,爷爷、爸爸、妈妈、女儿。每天都吃不饱,在疯狂的饥饿面前,人性渐渐地扭曲,爸爸妈妈决定饿死爷爷来换取三人活下去。可怜的老人在床榻上连叫几天饿后,终于死去。家里人匆匆将他埋葬。第二天起来却发现小女儿身上有个恶狠狠的牙印,同时又发现爷爷的假牙不知道何时回到家里?爸爸妈妈连忙将假牙扔掉。再过一天醒来,发现小女儿身上又多了一个牙印。爸爸妈妈连忙带着女儿逃跑,但是无论他们逃到哪里,第二天小女儿身上必定会增加一个牙印,而爷爷的假牙也会在他们身边。终于有天,小女儿身上布满了牙齿,痛苦地死去,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妈妈的身上也开始出现牙印……

  "人性真是脆弱的。"徐海城斜睨了潘小璐一眼,口气不自觉地变得严肃,"不过,这跟我们的案子有什么相关吗?"

  潘小璐说:"不是在正文,在回复里。"

  徐海城又往下看,看到一个网名叫巫蛊世家的留言:这个故事让我想起一件往事,那时候我还只有七八岁,暑假到乡下爷爷家里玩,爷爷家里的隔壁大伯死了。忽然死的,脖子上有个牙印,派出所的人来看了看,说是因为心脏不好死的。我爷爷听了很不屑,说他们不会办案。我就问爷爷怎么回事?爷爷说这个是被巫术害死的,那种巫术非常非常的厉害。

  "查一下IP地址,联系这个人。"

  潘小璐响亮地应了一声,起身就走。

  "等等。"徐海城忽然想起一事,"那个何爱军的弟弟,你把他怎么样了?"

  "谁?"

  "就是前晚揍我的人。"

  潘小璐露出惭愧的神色,说:"我当时担心你有事,所以让他跑了,不好意思,徐队。"

  "没事,去吧。"

  看着潘小璐轻快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徐海城忍不住想,这丫头既聪慧又勤勉,难怪陈局长要大力栽培她。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浮出她昨天拿着自己照片的发怔模样。他怔了怔,赶紧将它甩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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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9 07: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7节:第五章 住劫之二(4)


  屏神静气坐了一会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细细梳理一下,将疑点一个一个地列在本子上,徐海城决定先从马俊南的忽然康复下手。开车去南浦心理康复中心途中,看到沿街文化节的彩旗招展,沿途的商家纷纷打出迎文化节优惠活动,企业则挂上红红的条幅庆祝文化节,平添了几分节日气氛。

  看到一向冷清的康复中心也挂出这样的条幅时,徐海城忍不住失笑。

  霍克看到他进来,愕然地说:"你怎么来了?"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是来找马俊南教授的吧?"

  徐海城点点头,"他现在怎么样了?"

  "马教授的强迫失忆症已经治愈了,强迫症还需要进一步治疗,不过你见不到他,他昨天办理了转院手续,去了南浦大学附属医院就医。"霍克的声音从来都是平和淡定,听在耳里说不出的受用。

  徐海城微怔,"动作这么快?"

  霍克说:"没有正常人会喜欢这里的。"

  "但你喜欢这里。"

  霍克淡笑,说:"我是医生。"

  徐海城细细打量他一眼,他眉眼舒展,表情永远是风清云淡,似乎一眼能看清楚,却又似乎怎么也看不清楚。认识他一个半月,对他的所知并没有超过第一面所见到的。"我有点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你今天不是为了好奇我是什么样的人而来的。"

  徐海城一笑,说:"没错,我想问你,马教授忽然康复同时你们中心有没有护士或是病人突发与他相似的病症?"

  霍克怔了怔,说:"没有,你的问题好奇怪。"

  徐海城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正在怀疑马俊南与卢明华的康复是否存在关联,又问:"马教授这样子突然康复,是不是很少见?"

  "并不少见。"霍克侃侃而谈,"马教授得的是强迫症与强迫失忆症,强迫失忆症本来就是大脑受到骤然刺激而导致的,所以也有可能某天忽然康复。我认真想了想,还觉得这事情与你有关。"

  "与我?"徐海城十分诧异。

  "是的,那天晚上你探视马教授,他认出了你并且发病,第二天他就恢复了记忆。"

  徐海城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难道真是自己刺激了马俊南?想起马俊南教授病房里的雪白的灯光,以及他的不休不眠,于是问:"那他的强迫症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恐惧。"霍克顿了顿,"和你一样。"

  徐海城有点不悦地说:"我并没有恐惧。"

  霍克轻笑一声,"徐队长,如果你不恐惧,为什么会夜夜噩梦?人在睡眠状态时,潜意识占着主导,噩梦就是你潜意识的真实感受。再说,恐惧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之一,人有所恐惧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倒是你极力克制它,不肯正视它,这才是问题所在。"

  徐海城默然,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

  "马教授恐惧的是黑暗,至于根源应该是与他在巫域的经历有关。徐队长,巫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徐海城惊讶地抬头看着霍克,他脸上正露出向往之色,对巫域的向往。

  霍克似是知道他为何惊讶,说:"我对神秘的地方一向很感兴趣。"

  "那不仅是个神秘的地方。"徐海城沉下声,"那是个要人命的地方。"

  霍克不以为然,"你不是还活着吗?"

  徐海城苦涩地说:"我是活着,可是失去两位至亲,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霍克默默凝视他片刻,说:"其中一位是方离吧。"无视徐海城忽然沉下的脸,"我对你喜欢的人很好奇,这一个半月来,我每次将话题扯到她身上,你总是不高兴,似乎冒犯了你一样。"

  "因为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与你的看法正好相反,因为她对你来说很珍贵,所以你甚至不愿意与他人分享有关她的记忆。"

  这话说的徐海城心中一动,回想起多年以前,他父母双亡,被送进孤儿院。乍失亲人痛楚以及对将来的茫然令他有点无所适从。然后他就看到了方离,被一群人围着大声地嘲骂,她坐在尘灰飞扬的地上,微扬着头,黑眸里无喜无忧,默默地忍受着大家的叫骂。不知道为何这双眼睛就一直烙到他心底,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一定要保护她。他的人生似乎一下子也找到新的意义,不再无所适从,知道为何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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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五章 住劫之二(5)


  片刻,徐海城回过神来,看到对面的霍克除了一脸的探询神气,分明还有点什么。至于是什么,他也分辨不清。"她对我来说是很珍贵,无人替代。"说完这句,徐海城不再逗留,起身道,"我走了,如果你们康复中心突发与马教授相同的病症,记得通知我。"

  霍克默默地目送他离开,表情不复平时的淡定温和,眼眉之间不知不觉地笼着阴霾。他拉出抽屉,拿出一张照片细细地审视着,照片上的方离脸庞如白玉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沉静地看着远处,无喜亦无忧。

  离开霍克办公室,徐海城迳直来到后院的精神病房。值班护士是个胖敦敦的小护士,睁圆眼睛看着他亮出的证件,露出迷惑的神色。

  "昨天你值班吗?"

  "我昨天也值白班。"

  "有没有人来探望过马俊南?"

  胖护士肯定地说:"有。"

  "是个什么样的人?"

  胖护士想了想,说:"是个年轻男人,戴着个帽子,长得挺普通的。"她边说边翻出探视登记本,指着11月3日那页唯一的名字说,"就是这个人,当时马俊南在活动室看电视,他进去跟他一起坐了会儿才走的。"

  徐海城看着那条记录:探视人:林俊风,被探视人:马俊南,关系:师生,时间:15︰00至15︰30。他又将探视记录翻到前几页,一页一天,每天来探视的人少得可怜,怪不得胖护士能记得这么清楚,很多病人一住经年,早被家人亲友遗忘或放弃。他同情地叹口气,正准备看看探望马俊南的都是什么人,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叫骂声,用词甚是恶劣。跟着又传来嚎啕大哭声,听声音相当的苍老却哭得如同一个孩子。

  徐海城探头一看,只见活动室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护士,手里拎小鸡般地扯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嘴里犹在骂骂咧咧:"不准哭,叫你不要尿裤子,一天到晚……"见那老人还哭个不停,作势要打,一见值班室前站着的徐海城,连忙缩回来,将老人扯进一间房子里。但叫骂声犹在,哭声也依然。

  这一幕情景让徐海城心里堵的慌,特别是值班室坐着胖护士神色不变,显然是习以为常了。他匆匆翻看登记本,探视马俊南的多半是学生和他的老伴王小芬。将探视本放下,向胖护士道声谢,连忙离开了。

  走出心理中心的大门,还觉得那骂声与哭声在耳边,心里抑郁到极点,点燃一只烟抽着。他知道精神病院不是什么好地方,长年对着精神错乱、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任是最好的性格也是磨尽,护士也是人。但亲眼目睹,亲耳听闻,还是让他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缓缓平复心情,往瀞云市人民医院精神分院打了一个电话。

  记得那次在钟东桥家的墙壁里发现干尸时,方离说过干尸手中捏着守护诀保护着钟东桥,那是巫术的一种,他当时表面没有说什么,但心里是不以为然的。再加上方离自己也受尸毒伤害,差点发狂发癫,他更加确信,卢明华之所以精神错乱是吸太多的尸毒。现在细想,当时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钟东桥吸的尸毒比任何一个人都多,为什么他没有事呢?卢明华发癫,究竟是尸毒所致,还是巫术作崇,又或是两者皆是?

  瀞云市人民医院精神分部总机接电话的女护士声音细柔,很是动听,但听到他说找朴真华医生时,言语支吾地说他不在。

  徐海城表明自己的身份,又说是了解卢明华的事情。

  那小姑娘一听卢明华三字,明显的呼吸一滞,可见瀞云市精神病院的诸位护士已被她吓破了胆。

  小护士看来电显示的号码确实是南浦市的,信了他九成,小声地解释因为小戴的家属闹了很多次,朴医生与院长都被他们骂了好几通,实在怕了,所以凡是找他们两人的电话都说不在。又问要不要转接到朴医生办公室?

  徐海城倒也不着急,以他多年办案的经验,越是基层人员越能提供有益的线索。

  "我听朴医生说,你们都被吓坏了。"

  "有点。"小护士口风很紧,说话也谨慎。

  "那天,你值夜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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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9 07: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9节:第五章 住劫之二(6)


  "不是,我是早班的。"小护士口气有那么一丝庆幸。

  "晚班的护士当晚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事情?"

  小护士在犹豫,但是徐海城对事情的熟悉又让她相信,确实如他所说朴医生曾详细地说过,于是说:"卢明华一贯安静,所以她所在病房区也比较宽松,值班的医生与护士都离着比较远,她隔壁那个房间的病人曾在夜半大叫有鬼有鬼,不过病人经常乱叫的,所以没有人当回事。后来问他,他说在窗外有张鬼影闪过。他住的房间在一楼,树木多,所以大家都猜可能是树摇动,他看花眼了。"

  "小戴护士现在怎么样了?"

  小护士又是呼吸一滞,半晌才说:"不太好,完全就是翻版卢明华。"

  徐海城想起刚才那幕,问:"你觉得小戴护士为人如何?"

  小护士迟疑,"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认为她的本职工作做得如何?还有她待病人如何?"

  "还好吧。"小护士的口气颇为勉强。

  徐海城心中了然,小戴恐怕又是另一个刚才所见的中年护士。"麻烦你帮我接朴医生吧。"

  话筒里叮咚几声,片刻有人接起,听声音正是朴医生。"徐队长,你找我有事?"

  "朴医生,这几天小戴护士怎么样?"

  朴医生叹口气,说:"还能怎么样?医院里根本没有护士敢照顾她,很可怜。"

  "朴医生,你知道平时会有些什么人探望卢明华?"

  "她父母,一般一个月来一次。以前她弟弟读高中的时候到是一个星期来一次,后来上大学,每个寒暑假都是隔两天来一次。半年前听说她弟弟也出事,就没见过了。"

  "朴医生,你帮我查查,卢明华康复前一天有谁来探望过她?"

  "好。"

  徐海城听到话筒里传来朴医生与人的交谈声,一会儿他说:"那天来了两个人,只登记了其中一个名字,叫林俊风,说是她亲戚……"接待这两人的是小戴护士,所以谁也不记得另一个长什么模样,八成是太过普通了。

  又是林俊风,他究竟在这两起忽然康复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注○4:摘自badcamel的《天津刑警奇闻录》

  注○5:有家人于深夜被全部杀死,结果隔壁人家的幼童居然做梦梦到了整个杀人过程。有的认为是幼童看到了,误以为是做梦。也有的说是因为隔壁人家临死之前释放的脑电波被她接收到了。ESP(意念或第六感)研究指出,年龄越幼小,脑波频率越接过于7.5兆赫,也就是说与宇宙的波动同频,更易于产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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