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找回密码
 注册

微信登录

微信扫一扫,快速登录

萍聚头条

楼主: 龙的传猫

奇门遁甲 周德东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2 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两个自己 1 初见北方

火车上,人很多。

  所有的人都是陌生的,但是桑丫能感觉到,其中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在盯着她。

  她前后左右观察了一番——旁边是一个商人模样的胖子,已经呼呼大睡。对面是一个拘谨的男孩,好像也是去读书的学生,旁边坐着他的母亲,她不时地四下张望,无疑在提防小偷。过道另一侧在打牌,有几个看热闹的人,都是背影。

  没有一个认识的。

  一个老头端着茶壶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谦卑地说:“哪位旅客需要茶水?不要客气啊。哪位需要?”

  没有人搭腔。

  老头走到桑丫跟前,说:“姑娘,需要茶水吗?我刚泡的,尝尝吧。”

  桑丫说:“大爷,谢谢你,我不需要。”

  老头就走过去了,一边走一边说:“哪位乘客需要茶水啊?不要客气,尝尝吧。

  桑丫靠在窗子上,闭上了眼睛。

  在半梦半醒中,她感觉那双眼睛一直游移在她的额头上。

  她的注意力一直系在自己的短裤上,妈妈在那里缝了一个口袋,里面装着妈妈给她带的生活费。

  迷迷糊糊一直熬到天亮,终于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北方。

  南方的山水,北方的平原。黑夜,省略掉了中间的变化过程。她一睁眼,就被北方的平坦和辽阔征服了,一直痴痴地朝外看。

  火车缓缓驶入首都。

  这是一个大气的城市,她看到了密匝匝的高楼,看到了一座座立交桥,看到了甲壳虫一样的汽车,看到了公园里晨练的老人……

  列车缓缓驶进北京站,终于停下来。

  大家陆续走下去。

  桑丫背着大包小包,随着大家走过地下通道,走向检票口。她依然感到那双眼睛在纷乱的人流中,紧紧跟随着她。

  现在,桑丫接近了娄小娄,胆气壮起来。她没有回头。

  走出检票口的时候,背后传来吵闹声。回头看,有个高个子男人被拦住了,他好像没买票。

  桑丫感觉这个人有点儿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出站的密集人流把她推走了,她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是:警察把那个男人推进了补票室。

  北京火车站广场上,竖着很多牌子,大部分是各个高校来接站的。

  桑丫眯着眼睛寻找中医大学的字样,却没有看到。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个高个子男人,很像她和朱玺在“汽车酒吧”门口看见的那个邋遢男人!后来,他在录像中露过头,又消失了……

  桑丫的两条腿马上就软了。

  设想一下,你偶尔回过头,看见身后跟着一个陌生人,他的穿着很普通,他静静地看着你,见你回头了,就把脑袋转向了别处……你会是什么反应?

  当然,你可能不在意。

  一天,你回忆起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心里有点儿犯嘀咕,于是又多疑地回头看了看,却再一次看到了这个陌生人,他还是穿着那身普通的衣服,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你,见你回头了,他就把脑袋转向了别处……这一次,你会是什么反应?

  假如,你离开家乡,来到了一个很远的城市,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又感觉到背后有人了,于是回过头去,看到这个人还在背后跟着你……这时候,你会是什么反应?

  他好像没有工作,没有生活,没有目的,他存在的全部内容就是跟着你……

  桑丫一边朝前走,一边继续寻找中医大学的牌子。

  清华大学,邮电大学,北京大学,政法大学,理工大学……看了半天,有一块牌子把她的目光吸引过去,那上面写着:带你去过去,来未来。

  她的心一阵狂跳,偷偷看一眼举这块牌子的人,正是在QQ上跟她聊天的那个男人。

  他也看见了她,朝她微微笑着。他从来没有见过桑丫,现在,他却朝桑丫微微地笑着。

  桑丫是一个冷静的女孩,此时却有些慌乱。她很想假装不认识他,低下头匆匆走掉。可是,在他那样透视一般的目光中,她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开。

  现在,她感觉还没有做好准备,坐了一宿车,蓬头垢面,双眼红肿……

  还有,在她想象中,她和这个男人相见并不是在这样一个场景中啊,那应该是一个黄昏的草野,四周开满了红玫瑰,晚风轻拂,花心荡漾。即使走不出城市,也应该是一个幽静的酒吧,烛光闪烁,音乐轻柔……而眼下却是大清早,是杂乱的火车站。

  最后,她掠了一下额头上的头发,径直朝他走过去。

  他笑吟吟地望着她。

  她站在他的面前,安静地说:“我不是不让你来接吗?”

  娄小娄放下牌子,说:“北京太大了,我来接你,你就感觉这里是你的家了。”

  接着,他做了一个让桑丫永远不能忘记的动作:“你的鼻子上有一个脏东西……”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桑丫乖乖地等着。他用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鼻孔上拨弄了一下,动作很轻柔,桑丫闻到了他的手指上有一股来苏水味道。这一刻,桑丫感觉他就像父亲。

  他把桑丫的行李和背包都接了过去,说:“跟叔叔走。”

  桑丫说:“不叫你叔叔。北方。”

  娄小娄说:“很好,那以后我就叫你南方。”

  娄小娄开车载着桑丫行驶在繁华的北京大街上。

  王府井,北京饭店,天安门,西单……

  桑丫看着窗外,说:“我跟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娄小娄说:“我早就画过你。”

  桑丫说:“什么时候?”

  娄小娄说:“三个月前了。”

  桑丫说:“你照什么画的?”

  娄小娄说:“我照我的梦画的。”

  说着,他从工具箱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了桑丫。

  桑丫接过去看了看,瞪大了眼睛:“你一定见过我!”

  娄小娄说:“你从来没给我看过视频,也没给我看过照片,我怎么可能见过你?”

  桑丫说:“不然,你不可能把我画出来,你一定见过我的!”

  娄小娄说:“真没有。”

  桑丫忽然不说话了,她打量着娄小娄的侧面,忽然想到:开车接自己的这个人,和一直跟在自己背后的那个人,太像了。他和他是不是同一个人呢?他摆脱了警察,冲出火车站,迅速刮了胡子,换了衣服,然后举起牌子,换了一副表情,静静等她自己乖乖地走过去……

  娄小娄转头看了她一眼,问:“你在想什么?”

  桑丫说:“没想什么。北京真大。”

  娄小娄说:“你不要瞒我,你肯定在想什么。”

  桑丫说:“你跟他太像了……”

  娄小娄说:“谁?”

  桑丫说:“那个总是跟踪我的人。刚才我又看到他了。”

  娄小娄说:“他跟到北京了?”

  桑丫说:“我知道,他不是常人。我来北京的前一天,他出现在我的卧室里,我俩对话了,他的话出现在纸上,我看不见笔的存在,只能看到一个个汉字写出来。当时我特别害怕,不知道他是一缕能穿墙遁地的魂魄,还是通过高科技手段隐身了……”

  娄小娄说:“怕什么,你就当做是进入《哈里。波特》的那个魔法世界了。那些孩子骑着扫帚,念动咒语,可以满天乱飞,哈里。波特就不可怕。”

  桑丫说:“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如果现在童话中的一只兔子出现在路旁,拦住车,对你说,我妈妈饿坏了,你送我去市场买点儿胡萝卜好吗?——你不害怕才怪。”

  娄小娄点了点头,说:“没错。”

  桑丫说:“他反复阻止我来北京,我不知道为什么。”

  娄小娄说:“也许他怕你见到我。”

  桑丫说:“为什么?”

  娄小娄沉吟半晌才说:“他可能真的是另一个我。”

  他的话音刚落,天地间突然一黑,他急忙踩了一脚急刹车,车怪叫一声停在了马路中央。幸好后面的车离得远,并没有发生追尾事故。

  开始,娄小娄以为自己瞎了,他问桑丫:“天怎么黑了?”

  桑丫说:“我哪知道!”

  这时候他才确定,就是天黑了。他四下看了看,生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惊悚——北京的夜,也是一片灯火辉煌,而现在四周没有一点光亮,只有车辆行驶的声音,却看不见一盏车灯。

  黑暗持续了半分钟,“呼啦”一下又亮了。娄小娄发现,各种车辆都在正常行驶,它们纷纷从他的车旁开过去,还有司机在朝他看,嘟囔着什么。

  他从车窗探出头,朝上看了看,天空是一片罕见的蓝。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2 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两个自己 1 初见北方b

他说:“刚才怎么了?”

  桑丫说:“是不是日食?”

  他说:“没有预报啊。”

  桑丫说:“那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一个英俊的警察走过来,朝娄小娄敬了个礼,让他靠边。

  娄小娄说:“麻烦了。”

  他把车停在马路边,警察就走过来,问:“车坏了吗?”

  娄小娄说:“没有。”

  警察诧异地问:“那你停在马路中央干什么?出了事故谁负责?你把驾照拿出来。”

  娄小娄拿出驾照,递给警察,说:“刚才天突然黑了,你没看到吗?”

  警察看了看他的驾照,说:“你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眼球或者血压。身体不达标一定不能开车。”

  娄小娄说:“哦,我马上就会去医院。”

  警察把驾照还给娄小娄,又看了看桑丫,挥挥手说:“走吧。”

  娄小娄说:“谢谢。”

  继续上路之后,娄小娄说:“看来,我们出现了幻觉。”

  桑丫说:“一个人出现幻觉,不可能两个人都出现幻觉。两个人可能做同一个梦吗?”

  娄小娄说:“我刚才说什么?”

  桑丫说:“什么时候?”

  娄小娄说:“刚才天黑之前,我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桑丫说:“你说跟踪我那个隐身人可能是另一个你。”

  娄小娄没再说什么。

  桑丫的宿舍有八个人,她被安排在上铺,靠门。

  娄小娄说:“我家有一套房子,一直空着,就在你们学校附近,你住那里吧。”

  桑丫说:“不合适。”

  娄小娄说:“房子跟人一样,不能孤独,不然,它会老得很快。”

  桑丫说:“那你呢?”

  娄小娄说:“你指什么?”

  桑丫说:“你也会老得很快。”

  娄小娄说:“我不孤独。自从跟你认识之后,我就不孤独了。”

  桑丫说:“谁知道你在QQ上认识多少阿姨!”

  娄小娄哈哈笑了:“看看看,我还是你的叔叔。”

  在娄小娄的坚持下,桑丫到底住进了娄小娄的空房子。

  门口,有一副绝对:烟锁池塘柳炮镇海城楼所有的字都是相同的偏旁部首,而且分别与“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对应。

  进屋后,桑丫看了一圈,十分喜欢这个房子的格局,好像是专门根据她的理想设计的——两室一厅。书房很大,卧室很大,客厅很小。她觉得,书房是装思想的地方,一定不能小。卧室是休息的地方,一定要舒服。客厅是接待外人的,她不喜欢和很多人在一起说话。书房的颜色是淡青的,卧室的颜色是浅粉的。还有一个宽敞的大阳台,放着一个茶几,一个躺椅,光线很好。

  这天晚上,娄小娄带桑丫在附近一家茶餐厅吃饭,算是为她接风洗尘。

  娄小娄点了很多吃的——吞拿鱼三文冶,沙嗲牛肉三文冶,椒盐鸭下巴,咖喱鸡扒,葡汁焗西兰花,原锅鱼粥。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吃多少,他们一边喝奶茶一边聊天。

  桑丫说:“在你的房子里,我看到了你全家的合影。那个常役确实跟你挺像,但是,五官还是有一些差距。在花都一直跟踪我的那个人,我目击过他一次,他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娄小娄说:“这件事确实奇怪……”

  桑丫说:“我有一种想象,那个人就是你,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你进入了一种恍惚状态,一次次去花都看我。那种状态类似于梦游,不过,你的实体并没有移动,只是你的灵魂在游走。因此,跟随在我背后的那个影子,其实是你的灵魂。”

  娄小娄说:“可是,你见过那个人出现啊?”

  桑丫说:“也许,你被梦想携带着,飞越千山万水,到了花都。更多的时候,你的身体和声音没有传输过去,只是你的灵魂到位了。个别的时候,你的身体也传输过去了,于是我就看到了你。一直到最后,你的声音都没有传输过去……”

  娄小娄笑了,说:“我也愿意这样想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你经历的所有恐怖事件都是虚惊一场,原来是爱情故事。”

  桑丫停了停,脸上透出恋人般的红润,望着娄小娄问:“问题是,去花都见我,是你的梦想吗?”

  娄小娄说:“当然是,不过好像没那么强烈。我一直在耐心等着你来。”

  桑丫望着窗外,说:“在我的想象中,你会飞的,像风一样。你带着我,朝过去飞,朝未来飞。我紧张地闭上双眼,听到浩浩荡荡的风呼呼作响。后来,你还教我飞,你说,不难的,只要双脚并拢,双臂展开,眼睛望着前方,就会飞起来。我果然飞起来了,那种感觉真美妙极了……”

  娄小娄坏笑着说:“别说飞,我连车都开不好——网恋真害人哪。”

  桑丫继续说:“胡扯,我才没有跟你网恋。”

  娄小娄说:“你这样的想象,是典型的网恋症状。嘿嘿,我是医生。”

  桑丫不跟他纠缠这个话题,继续说:“在那种梦游状态中,你和你是分裂的,你不允许我来北京和另一个你见面,就像你排斥他一样。”

  娄小娄说:“这样说来,你被两个男人争夺,那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却觉得恐怖了——难道我真的灵魂出壳了?”

  桑丫说:“你想想,如果你没见过我,你怎么可能如此逼真地把我画出来?”

  娄小娄一直有点儿嬉皮笑脸,桑丫这句话让他认真起来。他想了一会儿,终于说:“吃鸡扒。”

  送桑丫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狭长的死胡同,黑糊糊的,没有一盏路灯。两旁灰墙灰瓦,显得异常阴冷。死胡同如同命运,并不是直来直去,而是拐了九个弯,让你看不到底。

  在空荡荡的胡同里,两个人的脚步声很响。

  桑丫说:“下次,我们要喝酒。”

  娄小娄说:“你能喝多少?”

  桑丫说:“估计你喝不过我。”

  娄小娄说:“好,哪天我们试一下。”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桑丫说:“过去我还抽烟,后来戒了。”

  娄小娄说:“抽烟不好。”同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桑丫说:“你在看什么?”

  娄小娄说:“背后好像有个人……”

  桑丫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说:“难道是他?”

  娄小娄说:“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朝后走去。夜色昏黑,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剩下桑丫一个人,她害怕起来。

  过了很长时间,胡同深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显出了一个人影。桑丫眯眼一看,正是娄小娄。

  桑丫问:“你看见他了吗?”

  对方没有说话,继续朝她走过来。

  桑丫说:“你看到他了吗?说话呀!”

  对方还是不说话,望着她,继续走过来。

  桑丫打了个冷战,她发现这个人很像娄小娄,却不是娄小娄!娄小娄穿的一件米色T恤,一条黑色西裤。这个人穿的是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另外,这个人的头发和胡子都比娄小娄长。他的眼神直直的,步履显得十分疲惫……

  娄小娄哪儿去了?

  桑丫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跑掉,就那样呆愣着。

  这个人走到桑丫面前,停下来,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使劲儿朝她摆手,似乎在告诫她什么。

  桑丫望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人指指地下,还在不停地摆手。

  这时候,远处又传来脚步声,是娄小娄,他喊道:“桑丫!”

  面前这个人回头看了看,又悲伤地看了桑丫一眼,然后,匆匆忙忙离开了,转眼就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娄小娄走过来,说:“我一直跑到胡同口,都没看到什么人。”

  桑丫说:“刚才他走到我面前了!”

  娄小娄大吃一惊:“他人呢?”

  桑丫说:“他看你回来就走掉了。他简直就像是你的复制品,他走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呢!”

  娄小娄问:“他对你怎么了?”

  桑丫说:“没怎么。”

  娄小娄说:“他说什么了吗?”

  桑丫说:“他好像是一个哑巴。我觉得,他好像要告诉我什么秘密……”

 娄小娄呆住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2 18: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两个自己 2 另一个“我”在干什么

桑丫来到北京已经两个多月了。

  周末的时候,娄小娄带她去登长城,游故宫,带她去参观中国科技馆,玩欢乐谷。

  桑丫好像对这些地方都不太感兴趣,她更喜欢和娄小娄坐在一起聊天,跟他聊奇门遁甲。

  娄小娄说:“那台传真机终于没扔掉,它又回到了我的书房里。现在,半夜的时候,它偶尔还会吐出一份传真来,都是关于奇门遁甲的内容。”

  桑丫说:“你不怕吗?”

  娄小娄说:“我就当是一个看不见的老师,在遥远的地方天天为我函授了。”

  桑丫说:“你在学吗?”

  娄小娄说:“太忙了。不过,我把那些文字和图案都收集起来了,装订成册。等我闲下来的时候,一定要学会它。”

  桑丫说:“最近,你的老师在给你讲什么?”

  娄小娄说:“五行。”

  桑丫:“五行里的金木水火土,跟这五种物质有什么关系吗?”

  娄小娄:“五行其实是将世上万事万物按照性质分为五大类。它们相生,相克,相冲,相利,相害,相合,相化。也就是说,一种事情与周围事物有着五种走向的关系,谁也离不开谁。比如,一个人上有父母,下有子孙,左有贵人和小人,右有配偶和情人,中间是你和兄弟姊妹。以父母、子孙、上司、配偶、你和兄弟姊妹为中心,又各自产生了五种走向的关系,万事万物就这样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动态地构成家庭、社会,乃至宇宙。比如,这个人的父母的五行关系影响了他,改变了他的五行关系。而这个人改变后的五行关系,又影响到了他的子孙的五行关系……”

  桑丫:“这有点儿类似于生物链理论。”

  娄小娄:“除了生物界,万事万物都存在着这种链条关系,只是肉眼看不到而已。”

  平时,娄小娄上班,桑丫上学。

  天冷了,下雪了,人间一片素净的白。

  一下雪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医院。那是老天在为人类医治蒙灰的灵魂。

  这天,娄小娄在单位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想问问她,最近有没有收到自己的纸信,或者有没有接到过自己的电话,再或者有没有见过自己。

  母亲不在家。

  那个冒充自己的人,现在跟随桑丫到北京了。娄小娄替母亲感到担忧起来。他决定,给母亲买一个手机,这样就可以随时联络上她了。

  他放下电话,正要上街买手机,诊室里走进来一个人,他是娄小娄过去的同事,两年前,被一家私人整容美容医院挖走了,去做整容师,据说年薪五十万。

  他一进来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娄小娄的椅子上,压得“咯吱”一声。然后,他跷起二郎腿,说:“娄小娄,你胖了。”

  娄小娄说:“有钱人,你才胖了呢。”

  整容师说:“三天前我见你那次,你至少比现在瘦十五斤。”

  娄小娄说:“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三个月以前了!”

  整容师说:“胡说,三天前我们不是见过吗?”

  娄小娄说:“你肯定认错人了。”

  整容师一下就坐直了身子,说:“我还送了你一盒普洱茶呢!想赖账啊?”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娄小娄警惕起来,说:“我去找你干什么?”

  整容师说:“你去查找一个叫……”他拍了拍脑袋,一下想起来:“对了,林要要,你去找一个叫林要要的女孩。”

  娄小娄感到阴森了,林要要是一年前做医药代表的,这个老同事并不认识她。他小心地问:“他穿什么衣服?”

  整容师说:“什么意思?那个人不是你?怎么可能!”

  娄小娄不想让他害怕,就说:“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他跟我很像。我怀疑是他。”

  整容师想了想说:“外面穿一件棕色夹克,里面穿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下身穿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娄小娄继续问:“他长什么样?”

  整容师打量了一下娄小娄,说:“跟你一模一样,双胞胎都没有这么像的。我跟你在北方中医院一起工作了七八年,我对你太熟悉了。你说他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打死我都不信。”

  娄小娄不管他信不信,继续问:“他都说什么了?”

  整容师想了想,说:“他是用笔跟我交谈的,他说他喉咙长了息肉,不能说话。他说那个叫林要要的女孩,为了一个男人,来整容医院改头换面了,他要阻止她。我帮他查了一下,我们医院没有一个叫林要要的顾客,他就走了。临走前,他还在纸上说,他就是找遍北京所有的整容医院,也要把林要要找到。我还叮嘱她,找到这个女孩,一定推荐到我们医院来,我们有好几个韩国专家,还可以给他优惠……”

  娄小娄说:“还有呢?”

  整容师说:“没有了。”

  娄小娄说:“北京有多少家整容医院?”

  整容师说:“太多了,没有统计过。”

  娄小娄说:“如果你再看到他,马上给我打电话。”

  整容师说:“如果他真的不是你,我再看到他的话,肯定报警。”

  娄小娄说:“先核实一下,万一是我呢!”

  整容师看着娄小娄,突然笑了:“你不是在跟我编鬼故事吧?”

  娄小娄说:“你就当是一个鬼故事吧。”

  整容师离开之后,娄小娄又给林要要打电话,依然关机。给制药厂打电话,人家说她依然没有出现。

  看来,林要要果然去干蠢事了。她拿着他画出来的女孩肖像,去做整容了,想以他梦中情人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

  可是,另一个自己怎么知道林要要的动向呢?

  下午,娄小娄开着车在大街上寻找,只要路过整容美容类医院,他就会进去问一问,有没有一个叫林要要的顾客。如果没有,他就问,最近有没有一个男人到这里找过林要要。

  他在几家整容医院都嗅到了另一个自己的气味——在他走进来之前,那个穿棕色夹克、浅黄色正装衬衫、藏青色正装长裤的人,正好刚刚离去。

  娄小娄没有棕色夹克,没有浅黄色衬衫,没有藏青色裤子。

  吃过晚饭,娄小娄继续开着车瞎转悠。

  在西南三环附近,他看到一家手机店,就停下来,进去给母亲买了一部银灰色的诺基亚8800手机。巧的是,这家手机店旁边,正好是一家整容美容医院,名字叫“完美风暴”。他一步就跨进去了。

  前台没有人,他喊了几声,才跑过来一个穿浅蓝色套装的女孩。

  娄小娄说:“麻烦你帮我查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林要要的顾客?”

  这个女孩打量了他一下,说:“你昨天不是来查过吗?我告诉过你了,她没在我们这里。你是她男朋友呀?”

  娄小娄索性跟她聊起来:“我不是。我问你,如果一个女孩,痴痴地喜欢一个男人,男人却不喜欢她。有一天,这个女孩突然消失了,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女孩想了想,说:“自杀了。”

  娄小娄看了她一会儿,说:“你会吗?”

  女孩说:“我才不会,这世上的男人多啦!咦,你的嗓子这么快就好了?”

  娄小娄没有回答,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回到车里,娄小娄靠在座位上,开始前思后想:为什么那个人跟自己一模一样?如果他真的是另一个自己,为什么两个人的服饰不一样?还有,他为什么踏破铁鞋要阻止林要要整容?

  忽然,他想到了一种荒诞的可能——那个一直在寻找林要要的男人,并不是自己。他像林要要爱自己一样疯狂地爱着林要要。他知道林要要的梦中情人是娄小娄,于是,他通过整容,变成了娄小娄的样子。现在,这个变成了娄小娄复制品的男人,得知林要要又为娄小娄去做整容了,他疯狂地寻找她,要她悬崖勒马,因为,他已经变成娄小娄了……

  想到这里,娄小娄马上意识到了某种危险——既然,这个男人为了林要要都甘愿改变自己的容貌,那么,在他变成娄小娄之后,就可能把真正的娄小娄干掉,这样的话,林要要就别无选择了……

  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些猜测。也许,这样的情节在电视剧里存在,却不可能在生活中发生。

  他驾车去母亲家了。

  在不知道这个人是善是恶的情况下,他十分担心母亲的安全。
 一路上,他甚至想,此时,那个人最好就在母亲身边,被他堵个正着……

  不管对方是不是另一个自己,据目击者描述,他和自己的身高、体重、强壮度差不多。那么,如果发生冲突,他肯定会取得胜利,生擒对方——在两个人势均力敌的前提下,总是邪不压正。

  可是,就像真假美猴王一样,他怎么才能证明自己就是真正的儿子呢?想来想去,他又释然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对方是假的,肯定破绽百出。实在不行就报警。

  娄小娄几个月没回来,这座楼似乎老了许多,他闻到一股衰朽之气。楼道里的灯没有一个是亮的,黑糊糊的。

  他轻轻朝楼上爬去。

  有个人“咚咚咚”地走下来,他和娄小娄擦肩而过时,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楼道里太黑了,他们都没有看清对方。

  那个人走过娄小娄之后,好像还停下脚回头望了望。

  娄小娄没有理会,继续朝上爬,心里在紧急地盘算,如果在母亲家和那个人狭路相逢,该怎么应对……

  他来到母亲家门口的时候,心提溜起来,深吸一口气,重重敲响了门。

  母亲来到门口,透过猫眼朝外看了看,“哗啦”一声拉开门,说了一句让娄小娄全身发冷的话:“你怎么刚走就回来了?落什么东西了?”

  娄小娄朝黑糊糊的楼梯看了看,转身就朝下冲去。

  母亲在门口喊:“你跑什么!”

  娄小娄追到楼下,外面一片漆黑,不见一个人影。一阵风吹过来,甬道旁的树丛都伏了下去。娄小娄打了个冷战。

  他慢慢爬上楼,母亲还站在门口等他,她说:“小娄,你看到什么了?”

  娄小娄说:“没什么。我给你买了一个东西,忘在车里了,刚才下去拿了上来。常叔叔呢?”

  母亲说:“他出去遛弯了。你的嗓子好了?”

  娄小娄随口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突然就好了。”

  母亲说:“你要小心!喉咙的病,严重了就会导致窒息!”

  娄小娄从包里掏出那只手机,递给母亲:“妈,这是我给你买的。你要领情啊,我花了一个月的工资呢,比我自己的手机都高档。”

  母亲愣愣地说:“你给我买这么多手机干什么?”

  娄小娄的脑袋迅速转了转,马上意识到,刚才,另一个自己肯定也送来了一部手机!他磕磕巴巴地说:“刚才那部……是送给常叔叔的,这只是送给你的。”

  母亲说:“我俩都不出门,还用两部手机?能退吗?”

  娄小娄说:“妈,你把我刚才给你的那部手机拿过来,我再看看。”

  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崭新的手机,竟然跟娄小娄买的手机一模一样——银灰色的诺基亚8800.母亲说:“刚才我想问你一件事,忘了,正好你回来了。”

  娄小娄说:“什么事?”

  母亲说:“昨天晚上我去芍药地那个房子了。那个女孩是谁?”

  娄小娄说:“一个朋友。”

  母亲说:“女朋友?”

  娄小娄反问道:“她见你叫什么?”

  母亲说:“奶奶。”

  娄小娄说:“这不就得了。她叫你奶奶,就叫我叔叔。怎么可能是女朋友。”

  母亲说:“这个女孩挺不错的,就是太小了……”

  娄小娄说:“妈,我早跟你说过,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母亲说:“你说不操心我就不操心啊?等我不在世了,你还孤零零一个人,我闭得上眼睛吗!没人给你做饭,没人给你洗衣服……”

  说着说着,母亲盯住了娄小娄的衣服:“你刚才下去换衣服了?”

  娄小娄支吾了一下说:“刚才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母亲迷惑地看着娄小娄,说:“一件棕色夹克,一件浅黄色衬衫,一条藏青色裤子……你换衣服干什么?”

  娄小娄说:“一会儿我要去参加一个聚会。”

  母亲说:“你在哪里换的?”

  娄小娄说:“在……车里。”

  母亲说:“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娄小娄说:“妈,你太多虑了。什么事都没有。”

  母亲又问:“刚才,你换衣服之前,我叮嘱你什么了?”

  娄小娄顿时慌乱起来,低头看了看表,说:“妈,聚会要开始了,我得走了。”

  说完,他拔腿就走。母亲追到门口,对他喊道:“小娄,你回来!……”

  娄小娄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中。

  这天夜里,他梦见自己走在一个黑暗世界中,四周没有一丝光亮。一阵阵阴风吹过来,他听见荒草哗啦哗啦乱响。

  突然,天上亮起一道闪电,他倒吸一口冷气——有一张男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由于太近了,他根本看不清是谁。

  他后退一步,天上又亮起一道闪电,这次他看清了对方的全貌。他穿着一件浅黄色衬衫。

  他继续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在第三道闪电亮起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是一张照片,镶嵌在一块巨大的墓碑上,上面写着三个血红的字:你的墓。

  闪电再也没有亮起来。

  娄小娄看不见任何东西,一个人在野坟地里奔跑,突然被绊倒在地。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个声音贴着他的耳边响起来:我是你的照片。每个人一生都会拍很多的照片,其中肯定有一张是用在墓碑上的。我就是那一张。

  这个梦断断续续做了一夜。

  第二天,娄小娄很晚才起床。他走进书房,看到传真机又吐出了一张纸。

  这一次,写的是八卦每一卦在自然界代表什么东西,在社会里代表什么角色,在家庭里代表什么身份,在地理上代表什么场所,在空间上代表什么方位,在时间里代表什么季节,在人类之外代表什么动物,在静物中代表什么东西,在人体上代表什么器官,在色彩里代表哪一种颜色,在食物中代表哪一种味道。

  还有天干、地支、八门、九星、八神的信息含义,对应的具体事物,以及它们之间错综复杂又恒定不变的关系。

  还有奇门遁甲的常用吉格和常用凶格……

  娄小娄把它收起来,出门了。

  这一天,他没有去上班。有个大学同学来北京旅游,他带她去登长城了。

  第三天,他来到单位,刚刚打开诊室,有个人就跟了进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白白的,戴着眼镜,眉心长着一颗很大的瘊子。“瘊子”谦卑地说:“娄大夫,昨天我爷爷在您这里针灸之后,回到家半个身子都失去了知觉,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

  娄小娄打了个激灵。

  那个人来了。

  那个人似乎知道他今天不上班,于是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的诊室,坐在了他的椅子上,煞有介事地给患者看起病来。

  可是,他怎么能打开诊室的门呢?

  “瘊子”还在等着他答复。他回过神来,急忙说:“走,我去你家里看看。”

  “瘊子”连忙说:“谢谢,谢谢你,娄大夫。”

  在路上,“瘊子”关心地问娄小娄:“你的嗓子能说话了?”

  娄小娄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醒了就好了。”

  患者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他坐在藤椅上,一言不发,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儿孙们对他毕恭毕敬。老人独居一室,窗明几净,色彩鲜艳。娄小娄感觉到,这户人家的晚辈十分孝顺。

  由于老人不开口,娄小娄只好向他的亲属询问情况。

  他们告诉娄小娄,老人患有高血压、气管炎、糖尿病。近些天,他感到脖子僵硬,口齿不清,昨天就去了北方中医院。可是,经过“娄大夫”的针灸之后,回到家却变得更严重了。现在,他连路都走不了了。

  娄小娄问道:“昨天我针灸的穴位是哪里?”

  “瘊子”看了看娄小娄,眼神里明显露出了不满。他在爷爷身上指了指。

  上肢肩髃、曲池、外关、合谷、内关、十宣。下肢环跳、阳陵泉、足三里、承山、三阴交、昆仑、涌泉。

  看来,另一个自己也精通穴位和针灸。

  娄小娄在老人的怒视下,给他做了一番身体检查,然后他对他的家人说:“现在,他是发病初期,最好给他服西药。另外,对于半身不遂患者来说,推拿治疗效果更明显一些,你们可以带他到我们北方中医院的推拿科看看。”

  娄小娄离开老人家的时候,“瘊子”送他下楼。

  娄小娄说:“你太客气了,请回吧。”

  儒雅的“瘊子”突然停下了,露出凶相,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爷爷从此瘫痪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2 18: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两个自己 3 母亲的质问

这一天,桑丫放学之后,回到芍药地,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他回过头去,竟然看到了朱玺。

  转眼都来北京半年了,朱玺只是给她打过几个电话,两个人没有见过一面。此时,桑丫看到他,竟然感到很亲切。这小子胖了。

  桑丫高兴地说:“朱玺,你怎么在这儿呀?”

  朱玺说:“我来找你啊。”

  桑丫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朱玺说:“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嘿嘿。”

  桑丫说:“你不会尾行我吧?”

  朱玺说:“我有卫星定位系统。”

  桑丫说:“别吹。你现在在那个学校怎么样?”

  朱玺说:“混呗。我老爸说了,毕业之后根本不用我出去找工作,他把家里的公司给我,直接当总经理。”

  桑丫说:“这个我不赞成。你是一个男孩,为什么不闯闯呢?万一不成功,再退回去继承家里的现成事业。”

  朱玺说:“我听你的。我可以看看你的房子吗?”

  桑丫说:“随便。”

  朱玺各个房子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在娄小娄的照片上:“这房子是他的?”

  桑丫说:“是。”

  朱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醋意:“他是谁?”

  桑丫说:“我跟你说过的,中医。”

  朱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桑丫说:“你住在学校里吗?”

  朱玺说:“我老妈给我买了一套房子,我又让她卖掉了。”

  桑丫说:“为什么?”

  朱玺说:“因为离这里远。她最近又在这附近买了一套。”

  桑丫说:“天,你家倒腾房子就像倒腾玩具一样!”

  朱玺说:“我老爸就是造楼的,在我眼里,房子就是水泥和砖头!说真的,我老妈对你印象非常好。她还说呢,哪天让我带你去看看那套房子,如果你说不好,我们就再卖掉。”

  桑丫岔开了话题:“你跟那个帕丽怎么样了?”

  朱玺说:“人家都谈上了,跟一个画家。听说,还是她追人家!”

  桑丫说:“你现在有人选了吗?”

  朱玺说:“其实,女孩也是身外之物,只有你不一样,你长在了我心里,偏偏不能移植……”

  桑丫说:“又是手机短信吧?”

  朱玺指天发誓说:“这绝对是我原创的!而且,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撒谎的话,天打五雷轰!”

  桑丫认真地说:“朱玺,爱是两个人的事,我衷心希望你幸福,但是我做不了什么。抱歉。”

  朱玺的眼圈湿了,说:“难道一点儿余地都没有吗?我可以等,等一辈子都行。”

  桑丫说:“我们只是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

  朱玺擦了擦眼睛,说:“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朋友。”

  桑丫说:“谢谢了,我今天有事,改天我请你。”

  朱玺有些伤感地说:“你抬头看看,对面四楼那个窗子,那就是我的房子。你遇到什么难处,马上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等着你。”

  朱玺离开之后,桑丫朝对面望了望,那扇窗里,开着一盆粉色的格桑花。想到格桑花的花语——“怜取眼前人”,桑丫的心里生出几分感动和歉意。

  几天后,桑丫从一个要好的同学那里听到了一件事,令她大为恼火——朱玺去了桑丫的学校,四处散布谣言,说桑丫被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包养了,那个男人还给了桑丫一套房子……

  桑丫是一个心性高洁的女孩,她觉得,这样的谣言对她是一种侮辱,对娄小娄是一种诬陷,对她和他的纯洁关系是一种亵渎。

  为此,她回到芍药地的住所,一直趴在床上哭。

  正巧娄小娄打来了电话,尽管她极力掩饰着,娄小娄还是听出了她的哭腔:“桑丫,你怎么了?”

  桑丫说:“没怎么。”

  娄小娄说:“你哭了。”

  桑丫说:“心情不太好。”

  娄小娄说:“为什么?”

  桑丫说:“可能是想家了。”

  娄小娄说:“你骗我,到底怎么了?”

  桑丫想了想,终于说出了实情。

  娄小娄笑了,说:“那套房子是我的,给你住着,没错啊。怕什么,我们身斜不怕影子斜。”

  一句话把正在流泪的桑丫给逗笑了。

  是啊,没什么好怕的,实在不行,她就随他一起飞。

  晚上,妈妈打来了电话。

  妈妈说:“桑丫,今天有人给我打来了匿名电话……”

  桑丫心中一紧,马上想到是朱玺。她不安地问了一句:“说什么?”

  妈妈说:“他说你被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包养了。”

  桑丫勃然大怒,想骂一句“妈的”,第一个字吐出来又改了:“妈……你应该了解你的女儿,除了爱情,别的东西打动不了我。”

  桑丫了解妈妈的性格,她要求严格,观念传统,她绝对不能容许女儿做这样的事。她以为妈妈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妈妈的口气始终很柔和:“这几天,妈妈一直在想一句老话——穷养儿子富养女。妈妈对不起你,咱家是穷人家,妈妈不能给你提供很好的物质保证……”

  桑丫鼻子一酸,说:“妈,你别说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房子的主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人很好,他一直像父亲一样照顾我。”

  妈妈突然问:“你喜欢他吗?”

  桑丫顿了顿,说:“喜欢。”

  妈妈说:“你大了,离开妈妈的翅膀了,很多事需要你独立决定。只要你喜欢,妈妈就不会反对。但是你要记住,宁可把身外的所有东西都给他,也不能轻易把自己给他。不管到了什么时代,女孩的纯洁都是最重要的。不论你失去了什么东西,只要你没有失去自己,就会加倍换回那些东西来的。”

  桑丫听得懂,现在,妈妈没有唱高调,她的话实实在在。这是实实在在的爱,尽管里面有某种世故。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其实妈妈是很漂亮的,只是被艰难的生活蒙上了灰尘。年轻的时候,说不定她经历过丰富的风花雪月……

  半夜的时候,刮风了,桑丫隐隐约约听见书房里有什么动静。

  是不是那个隐形人又钻进来了?

  她爬起来,轻轻打开卧室,走出去。她睡觉之前,关掉了所有的灯。现在,书房的灯却亮了。

  是娄小娄?

  她走到书房门口,趴在门缝朝里看了看,大吃一惊:有什么东西从电脑显示器中扔出来,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她走进去,弯腰仔细看——“我的电脑”,“我的文档”,“网上邻居”,“Internet Explorer”,“开始”……

  她感到更奇怪了,这些东西都是电脑里的,要扔的话,也是扔到“回收站”里,怎么可能扔出来呢?

  正这样想着,“啪啦”一声,“回收站”也被扔出来了。这个小筐子一直滚到墙角才停下来。

  她抬头看,显示器上什么都没有了,光秃秃的,如同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让人有一种说不清的恐惧。

  接着,她猛然听到背后有个男人很礼貌地问:“请问,这台电脑没人用吧?”

  她回过头,背后没有人!她一步就跳开了。

  椅子朝前移了移,似乎有人坐在了电脑前。接着,鼠标就慢慢滑动了,它在没有那张被挖掉五官的脸上缓缓游动,似乎在耐心寻找“我的电脑”,“我的文档”,“网上邻居”,“Internet Explorer”,“回收站”,“开始”……

  桑丫从怪梦中醒来,天已经大亮。

  她爬起来,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洗脸,然后走进书房。

  电脑安安静静地摆在桌子上,没有任何异常。

  她把它打开了,她要看看,显示器上是不是真的空了。

  进入XP系统之后,她傻眼了:桌面上的蓝天野花不见了,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死”字,背景写满了莫名其妙的数字:234234234234234234234……

  谁进来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2 18: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两个自己 4 一块橡皮,在错误上舞蹈

林要要出院的时候,已经是初春。

  实际上,她就是在“完美风暴”整容美容医院做的手术。她叮嘱过前台:如果有人来查询自己,不能透露任何情况。

  可怜的林要要并没有变成娄小娄画上的女孩。

  她割双眼皮的时候,引起了感染,技术操作也不到位,术后,两只眼睛形状明显不同,其中一只还成了疤瘌眼。

  隆鼻手术失败。先是鼻子红肿疼痛,注射了大量消炎药,总算不肿不痛了,可能是填充材料质量差,鼻子变得一边高一边低,还有三四个丑陋的洞眼。

  做牙齿整形,变成了漏风嘴。

  想圆脸变长脸,削骨之后,变得面无表情。

  唯一成功的手术是隆胸。她的胸一下变大了,大得看起来很是夸张。

  六个月里,手术反复多次,最后林要要放弃了。她不是怕疼,她是没有了信心。

  最后一次,林要要去医院谈索赔,那么大的一家整容医院,竟然突然就关门了,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它的存在,好像专门是为了毁掉林要要的容颜,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要要一个人憋在家里,过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她一直坐在镜子前。

  她已经不再是林要要了。

  她已经变得面目可憎。

  第八天晚上,她给娄小娄打了个电话。

  林要要:“娄小娄……”

  娄小娄:“林要要!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听到娄小娄的声音,林要要再也忍不住,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娄小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是林要要变成魔鬼面孔之后,第一次哭。

  娄小娄:“你在哪儿?我现在接你出来吃饭,一边吃一边聊。”

  林要要:“你不要来接我。定个地方,你等我。”

  两个人定的地点还是“咱家”。

  放下电话,林要要擦了擦眼泪,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在脸上扑了一点粉,描了眉,画了眼,涂了唇,又换上了一身最漂亮的衣服,离开家,打车奔去“咱家”。

  到了饭店门口,林要要下了车,开始犹豫了。

  她没有马上进去,透过窗子,她看到娄小娄坐在里面,一边喝水一边在看报。桌上点着一根粗粗的红蜡烛,烛火在他英俊的脸上闪闪跳跳。

  她掏出化妆盒,再次照了照镜子,终于走了进去:“娄小娄……”

  娄小娄抬起头,看到她之后,愣了愣,马上恢复了常态,避开她的脸,说:“快坐吧。”

  林要要坐下来,一直在看娄小娄。

  娄小娄没有再看她的脸,跟服务员喊道:“上菜吧。”

  林要要的眼泪又忍不住涌出来,她湿着眼睛笑了一下,说:“娄小娄,你看我是不是变了一个人?”

  娄小娄看了她一眼,说:“是啊,刚才我差点儿都认不出你了。”

  林要要说:“现在,我和你画的那个女孩有点儿接近了吗?”

  娄小娄叹了口气,转头看旁边,轻声说:“林要要,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林要要说:“娄小娄,我只想问你,你还爱我吗?”

  娄小娄说:“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好吗?”

  林要要说:“你看着我的脸,回答我,你还爱我吗?”

  娄小娄注视着她的眼睛,说:“林要要,你做我的妹妹吧。”

  林要要痛苦地摇摇脑袋,说:“你还在拒绝我!你怎么这么狠心!为了你,我都把自己毁了!”

  娄小娄激动地说:“你是你,林要要!你为什么要变成别人?你变得了别人吗?”

  他平静了一下,声调柔和下来,又说:“你做我妹妹吧,我会爱你一辈子。”

  林要要“呼”地一下站起来,说了句:“永远不可能!”然后,大步朝外走,差点儿撞到服务员身上,服务员已经把菜端了上来。

  林要要在中医大学毕业后,一个人在北京打拼,已经三年了。房子是租的。

  回到家,她一直趴在床上哭。

  她的眼睛还没有彻底恢复,又肿了起来。

  她肿着眼睛爬起来,似乎有什么事要做,终于打开抽屉,拿出磨石和蒙古刀,坐在地上,低下头,继续磨刀。

  她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

  她的两只硕大的乳房,随着动作剧烈地晃动。

  夜深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磨刀的声音:嚓,嚓,嚓,嚓,嚓,嚓。

  这天晚上,林要要装着那把蒙古刀,继续跟踪娄小娄。

  现在,她已经不太关心娄小娄迷恋哪个狐狸精了,她只有跟踪他,才可以满足一下思念之苦。

  白天,她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相思病是一种精神病。这个标题把她吓了一跳。心里有点儿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了呢?

  娄小娄下班之后,没有回到亚运村的景山小区,而是去了芍药地那套房子。

  他停好车,下来后整了整衣襟,然后走进了楼门。

  林要要躲在一片竹林中,使劲儿想。这个房子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女孩呢?她是不是那个勾引娄小娄的狐狸精呢?今夜娄小娄会不会在这里过夜呢?

  半个钟头之后,娄小娄带着一个女孩走了出来。她的年龄似乎非常小。

  林要要死死地盯住那个女孩,觉得这个女孩十分面熟,想着想着,心里就像打碎了五味瓶——她正是娄小娄画中的那个女孩啊!

  她才是画中人。

  林要要却变成了鬼。

  她看着娄小娄和这个女孩说说笑笑地钻进了车里,开走了。

  林要要的眼泪又一次流下来。

  他和她一定去“咱家”了。他和她一定会坐在林要要和娄小娄一起共进晚餐的那张桌子上。他和她饮酒作乐。他和她晚上会回到这个房子来。他和她将乘着酒兴缠绵到天亮……

  林要要感觉到,这辈子她和娄小娄肯定没机会了。

  除非还有一个娄小娄,一个归这个画上的女孩,一个给自己。可是,娄小娄怎么可能有两个呢?

  只有等到下辈子了。

  怎么才能快速到下辈子呢?

  想到这里,她的蒙古刀在挎包里跳动了一下。

  同时,她的脑海里蹦出四个字——同归于尽。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2 18: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两个自己 5 锵锵四人行

周末,太阳很好,娄小娄带着桑丫逛王府井大街。

  这里的人太多了,大家摩肩接踵,你拥我挤,好像买东西不花钱一样。

  桑丫对万里鞋店、盛锡福帽店、精益眼镜店、亨得利表店这些老字号都不感兴趣,她更喜欢路旁的雕塑。

  走到黑褂黑裤黑鞋的车夫前,桑丫顽皮地爬到了车上,让娄小娄用手机给他拍照。娄小娄拍照时,不小心把胳膊划了一下,伤口挺深,鲜血汩汩流出来。

  桑丫一下跳下来,说:“天哪!都怪我……”

  娄小娄抬起胳膊看了看,说:“没事。”

  桑丫说:“这么深的口子还没事?赶紧去医院!”

  两个人朝前走了一段路,看到了一家药店,娄小娄走进去,买了点药和纱布,自己包扎上了,然后说:“好了,我们继续逛吧。”

  转了一会儿之后,娄小娄说:“一会儿,我带你去”东来顺‘吃涮羊肉。“

  桑丫说:“我喜欢麦当劳。”

  娄小娄就笑了:“还是小孩子。”

  逛东安市场的时候,娄小娄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桑丫:“妈妈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

  桑丫说:“三百块。”

  娄小娄说:“你现在还有多少钱?”

  桑丫有点儿尴尬,说:“下个月的生活费快寄到了……”

  娄小娄穷追不舍地问:“我问你,你现在卡上还有多少钱?”

  桑丫说:“询问别人的经济状况是不礼貌的。”

  娄小娄说:“你必须告诉我。”

  桑丫说:“四十块。”

  娄小娄说:“一会儿我给你存进一千块,你先用着。”

  桑丫说:“我不需要。我在学校食堂吃饭,根本不需要钱的。”

  娄小娄说:“你一个孩子在外地,没有钱怎么行?北京是个高消费的城市,你干什么都需要钱!卡里没钱,你的心里就会没底。节省总是对的,我给你钱,你可以不乱花,我只是不想让你整天提心吊胆。”

  桑丫说:“我住你的房子,花你的钱,那真是被你包养了。”

  娄小娄说:“等你工作了再还给我吧。”

  桑丫坚定地说:“不可能。假如有一天我实在没办法了,会跟你借的。”

  娄小娄想了想,说:“那我给你买两件衣服吧?”

  桑丫说:“谢谢你,我从来没有要别人东西的习惯。”

  娄小娄说:“就当我是你爸爸。”

  桑丫说:“你永远不可能是我爸爸。”

  两个人走出东安市场,继续前行。

  桑丫说:“我好像有特异功能了……”

  娄小娄说:“听字?”

  桑丫说:“尽管大街上这么多人,但是我听得出,一部分是来闲逛的,一部分是来购物的,还有个别的脚步声是跟踪我们的。”

  娄小娄回头看了看,万头攒动。他说:“你太敏感了。”

  丑陋的林要要远远地跟在两个人的背后。

  这时候她已经知道,这个女孩就是娄小娄在网上认识的,叫桑丫,现在在北京中医大学读一年级。

  他们在路边买了两份DQ冰淇淋,一边走一边吃。桑丫拉起了娄小娄的手,娄小娄没有拒绝,两个人的手一直就拉在了一起……

  这个动作,深深刺进了林要要的眼眸里。此时,她的心里失火了。

  她在想,怎样才能把他们两个人的手分开。只有一个办法,扑上去刺死娄小娄,那时候,这个女孩就会惊叫一声松开手,一步跳开。接着,林要要会用一只手握住娄小娄,一只手把刀刺进自己的胸口。这样,她和心爱的男人就永远在一起了。

  在这里下手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周围人太多,说不定,她刚刚刺死娄小娄,刀子就被人夺下来……

  在林要要和两个跟踪对象之间,隔着纷乱的背影,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少的。有人走进了路边的店铺,有人从路边的店铺走出来——变幻不定。

  有个背影似乎一直挡在林要要的前面。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他总是用背影把自己遮住,好像他也在跟踪娄小娄和桑丫。

  林要要对这个人警惕起来。

  走着走着,这个人终于回了一下头,林要要大吃一惊:这个人竟然还是娄小娄!

  她一下就愣住了。难道老天真的可怜自己,又给她复制了一个娄小娄?回过神来再看,这个人已经不见了。她举目四望,再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她使劲儿摇了摇脑袋,告诉自己,刚才不过是错觉而已……

  她再找娄小娄和桑丫,已经找不到了。

  她冲进旁边的店铺里,一家家搜寻,还是没见到他们。

  她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双眼迷茫。

  娄小娄和桑丫来到了王府井北端的天主教堂。

  灰色的欧式尖顶建筑,直指天空,透着一股神秘色彩。广场上,有几个前卫青年踏着滑板,从容地玩着惊险动作。教堂里,传出唱诗班的圣歌……

  一个丑巴巴的小孩坐在教堂的台阶上,定定地望着娄小娄和桑丫。他大约一周岁左右的样子。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孤独的小孩,他们被教堂里的音乐吸引,慢慢朝里走去。

  在他们走过这个小孩的时候,小孩含糊不清地说道:“1+1=3.”

  桑丫停下来,转过身看了看这个小孩,蹲下来,说:“小朋友,你刚才说什么?”

  小孩盯着桑丫看,不再说话。

  桑丫又说:“告诉姐姐,你刚才说什么?”

  小孩还是盯着他,不说话。

  娄小娄也走了过来,问小孩:“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爸爸妈妈呢?告诉叔叔。”

  小孩把眼睛转向娄小娄,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冷冷地开口了:“1+1=1.”

  娄小娄说:“什么?”

  小孩又不说话了。

  娄小娄站起来,四下看了看,有几双眼睛在朝这里看,于是说:“没事,他的父母可能在附近。”

  于是,两个人就离开这个古怪的小孩,走进了教堂。

  教堂里正在做弥撒,气氛庄严而肃穆。很多老人,双手合十,在圣歌中默默祈祷。

  两个人感受了一会儿,悄悄退了出来。

  那个小孩已经不见了,一个青年踏着滑板在他坐过的台阶上一跃而下。

  娄小娄说:“你总不肯叫我叔叔。刚才那个小孩,他应该叫你姐姐,却应该叫我叔叔。你说我是不是比你大一辈?”

  桑丫说:“我有一个亲戚,今年十岁,我的一个邻居小孩管我叫姐姐,管他叫弟弟,可是我却要叫这个十岁的小孩叔叔。”

  娄小娄哈哈大笑。

  走着走着,桑丫又提起了那个小孩:“那个小孩为什么说1+1=3,又说1+1=1?”

  娄小娄说:“算错了。”

  桑丫说:“我觉得不这么简单……”

  娄小娄说:“难道他算对了?”

  桑丫说:“我觉得他在暗示什么。”

  娄小娄说:“你听我给你解释——1+1=3,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生个孩子,就是三个人。一个三角,覆盖了一个三角,还是三个角;1+1=1,一片夜空加一颗星星,还是一片夜空。天上的月亮加上水里的月亮,还是一个月亮。满意吗?”

  桑丫没有再说什么。

  她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从爱情角度说,1+1=2.从婚姻角度说,1+1=3.从人类繁衍角度说,1+1=全人类。那个小孩偏偏在她和娄小娄走过来的时候,说了一句1+1=1.那是不是在暗示,只要她和娄小娄在一起,就有一个人会死掉?

  那么1+1=3呢?

  难道注定只要她和娄小娄在一起,就会出现另一个娄小娄?

  想着想着,她忽然回忆起一个可怕的情景:一辆红底黑花的婴儿车,没人推动,却慢慢地跟随在她的背后。里面端坐一个婴儿,隔着纱帘,定定地看着她……

  那个婴儿和这个古怪小孩的眼神多像啊!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2 18: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两个自己 6 硬上弓

在学校,桑丫有一种明显的感觉:越来越多的同学,对她的眼神变得异样起来。

  谣言还在扩散!

  这天桑丫放学回到家,给朱玺打了一个电话。

  “朱玺,我想跟你谈谈。”

  “你的口气怎么这么严肃啊?”

  “你做了什么?”

  “我又给你买了一条裙子。”

  “不要转移话题。”

  “我把裙子放在你的邻居那里了,托他们转交给你。你收到了吗?”

  “我可能要吗?”

  “反正那是我的一片心意,如果你不要就扔掉好了。”

  “朱玺,我告诉你,我和娄小娄只是朋友关系,以后你不要信口开河。”

  “桑丫,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是你误会了!”

  “在电话里说不清。我请你喝酒吧!”

  “我没心情跟你喝酒。”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半个钟头之后,有人敲门。桑丫走过去,通过猫眼一看,果然是对门的邻居。桑丫把门打开后,邻居递给她一个纸袋子,说:“小姑娘,这个东西是下午一个男孩让我转交给你的。”

  桑丫犹豫了一下,接过来,说:“麻烦你了。”

  邻居说:“不用客气。那个男孩长得挺不错的,是你男朋友吧?”

  桑丫笑了笑说:“不是。”

  邻居说:“我经常看见他在楼下转悠。”

  桑丫愣了愣。

  邻居回去后,桑丫拿着这个纸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了想,她拎着纸袋子下了楼。她要把裙子送回去。

  刚刚走出楼门,朱玺又打来了电话:“桑丫,你在家吧?我要当面跟你解释。”

  桑丫说:“过去了,不必解释了。”

  朱玺说:“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来接你。”

  桑丫想了想,说:“不用,我过来了。”

  朱玺的房子也是两室一厅,不过装修得很豪华。茶几上有一个精致的相框,里面竟然镶着桑丫,桑丫开心地笑着。那应该是高中的照片,不知道是哪一次聚会,朱玺用手机拍下之后,冲洗出来了。

  朱玺说:“桑丫,坐,我给你冲咖啡。”

  桑丫把手里的纸袋子放在沙发上,说:“朱玺,你再不要给我买任何东西了。我只希望你不要乱说话,OK?不然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朱玺拽着桑丫坐下来,一边冲咖啡一边说:“我真的没有说什么,都是我几个哥儿们搞的鬼。”

  桑丫说:“你负责。”

  朱玺说:“桑丫,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他们胡说八道了,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

  桑丫站起来,说:“你别忙活了,我从来不喝咖啡。我得走了。”

  朱玺走到桑丫前面,突然跪到了地上,他抱住桑丫的腿,哭起来:“桑丫,我爱你!你为什么这样折磨我?他有什么好?”

  桑丫冷静地说:“你放开我。”

  朱玺停止了哭泣,抬头看了桑丫一眼,猛地站起来,抱住她,把她摔到沙发上,然后疯狂地亲她的嘴。

  桑丫一边躲闪一边说:“朱玺,你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朱玺并不说话,开始气喘吁吁地解桑丫的腰带。

  桑丫一口咬住朱玺的下巴,疼得他嚎叫一声跳了起来,桑丫也趁机爬了起来。

  朱玺捂着下巴叫起来:“你们赶快出来帮忙!”

  接着,卧室里就冲出来两个男生,一起朝桑丫扑过来。原来早有预谋!

  桑丫一下看到了旁边的落地灯,顺手抓过来,对准三个无赖,说:“谁过来我就跟谁拼命!”

  落地灯通着电,雪亮雪亮的。

  三个人都愣住了。

  桑丫慢慢移到门口,猛地拽开门,扔下落地灯就朝楼下跑。

  回到家,桑丫接到了朱玺的短信:桑丫,原谅我!这是我爸教我的,他让我生米做成熟饭。我爱你!

  桑丫感到一阵恶心。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2 18: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两个自己 7 听不懂的话

这天半夜,书房里又传来“吱吱啦啦”的声音。

  现在,娄小娄已经见怪不怪,继续睡。

  第二天,他起床之后走进了书房,把传真机吐出来的东西拿起来看了看。

  是一个口诀,总结了十天干时辰出行的吉凶:

  六甲出门最吉利,金马玉堂逢贵人。

  乘着六乙出门去,秃头公吏宜终身。

  执持弓弩遇骑射,盖为时乘六丙行。

  州官县衙相遇见,只因行时正六丁。

  若是戊己出门去,两个妇人身着青。

  庚辛壬时最为恶,大凶无吉有灾祸。

  六癸出门逢箭戟,多遇山林隐逸客。

  他把传真塞进抽屉,就出门了。

  他驾车刚刚出了小区,就撞在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农民工身上,这个人一头倒在了车轮下。他急忙下了车,把农民工扶到车上,送到了最近的急救中心。

  如果,他不去书房看那个传真,就会早出来几分钟,那么就撞不到这个农民工了。如果,他好好研究一下那个口诀,也许就会选择平安的时辰出门了……

  这一天,娄小娄没有去单位,一直在急救中心忙到半夜。

  农民工终于没事了。他不但对娄小娄没有任何怨恨,脸上甚至还有一种卑谦的感激。

  那眼神令娄小娄很难过。

  离开急救中心,他驾车把这个农民工送回工地,然后驶向景山小区。

  4月23日越来越近了。

  这是北京的春天,它一改常态,不怎么刮风,却总是打雷下雨。

  刚才还是晴天,一转眼就变脸了,刮起大风,下起暴雨。天上偶尔响起一两声闷雷。

  娄小娄并不知道桑丫今天差点儿被人暗算。在路上,他的短信响了,是桑丫发来的:你在哪儿?

  娄小娄:我在路上,回家。有事吗?

  桑丫:哦,没什么事。你开车小心。

  娄小娄:好好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害怕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

  桑丫:好。

  雨越下越大,马路上一片烟雨迷蒙。车辆很少。

  娄小娄莫名其妙想起了天主教堂的那个小孩。

  实际上,那个奇怪的小孩,在娄小娄心里留下了更重的阴影。不过,他不想让桑丫惴惴不安,于是就轻描淡写地滑了过去。

  他为什么说1+1=1?难道这是娄小娄和桑丫某种命运的谶语?

  他为什么说1+1=3?难道他是在警告娄小娄和桑丫,另一个娄小娄就跟在旁边?

  娄小娄越来越觉得,那个小孩并不是一个普通小孩,他一遍遍回忆他的脸,忽然感到,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小孩,其实他的脸上藏着一种老相。或者说,那个小孩的躯体内,装着一个老头。

  天上亮起一道闪电,娄小娄脑海中的小孩,就像突然被什么曝光了,蓦地变成了一张老态龙钟的脸!那是一张衰老的、丑陋的、充满敌意的脸,颇有点儿像那个一言不发的半身不遂患者。

  这个幻景让娄小娄抖了一下,车差点儿冲向路中央的隔离墩。

  他又想起了宁静的桑丫,想起了为爱毁容的林要要,想起了家里的那台传真机,想起了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脑袋乱成一团。

  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必须要学会奇门遁甲!掌握了这门预测术,就可以穿透烟雨迷蒙的表象,知道他和桑丫的未来,就可以在林要要没整容之前阻止她,就可以顺着电话线进入某个时空,查到是谁在给自己发送传真,就可以知道另一个自己是不是克隆人,就可以知道那个像老头的小孩到底是小人还是贵人……

  快到景山小区的时候,雨渐渐停了。

  娄小娄关掉雨刮器,打开了音乐。

  北京的道路很少这样干净、宽阔、通畅,这是午夜的北京,这是刚刚下过暴雨的北京。

  进入小区之后,尽管路上没有一个人,娄小娄也开得非常慢。两旁的草木更绿了,更深了。路灯静静照在地上,一洼洼的水清清亮亮。娄小娄能听见车轮碾轧积水的声音。

  忽然,娄小娄的视野里出现一个人的背影,他在慢慢朝前走。他的步伐在午夜里显得有些不正常。

  走近之后,娄小娄看清了,这个人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在他的惊愕间,这个人转个弯就不见了。

  娄小娄踩了一脚油门,追了过去,转过弯之后,却没看见那个人。路上空荡荡的,两旁是草坪,很宽阔,那是专门用来给孩子们踢球的。按照一个人正常步行的速度,他不会消失的。那么,他到哪里去了呢?

  娄小娄停下车,走出来,前后左右看了看,心里有些害怕了。

  他回到车里,关上车门,正要开动,另一扇车门竟然自己打开了,接着,他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娄小娄……”

  娄小娄吓得一哆嗦,立即问道:“你在哪儿?”

  看不见的人说:“我现在站在车门口。”

  娄小娄问:“你是谁?”

  看不见的人说:“你别管我是谁。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娄小娄说:“什么秘密?”

  看不见的人说:“年月日,将在被,你千万小心!”

  娄小娄惊恐地说:“年月日,将在被?我听不懂你的话!”

  对方缄默了一下,接着车门“啪嗒”一声就关上了。

  娄小娄四下张望,还是不见那个说话的人,一只很大的蝙蝠在半空中“呼啦啦”飞过。娄小娄急忙开动他的车,掉转车头,直奔地下车库去了。

  “年月日,将在被……”

  这六个字太古怪了,什么意思?

  他提醒自己千万小心什么?

  回到家,娄小娄换了一件睡衣躺在床上,还在回想刚才的奇遇和那些听不懂的话。前六个字很像是什么秘诀……

  他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他坐了起来,这个人此时会不会就在房间里呢?

  他左右转了转脑袋,好像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他沉着地下了床,平伸双臂,一边朝前走一边上上下下地摸索。这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恐怖电影中的僵尸。他几乎摸遍了家里一人高以下的所有空间,没有摸到任何看不见的实物。

  接着他走进了卫生间,继续摸。

  最后,他摸到了镜子,猛地后退了一步——在镜子中看到了别人,那才是恐怖的,而他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问题是,他穿着一件白色睡衣,镜子中的人却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镜子里的人又变成了白色睡衣。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觉得镜子中的变化是一种欺骗,或者是一种恶意的恫吓。他把它摘下来,反过来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慢慢退出去,回到卧室,锁上了门。

  他拿起了电话,犹豫一会儿,终于拨通了桑丫的号码。电话响了半天,桑丫才接起来。

  桑丫问:“我没害怕。难道你害怕了吗?”

  娄小娄说:“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桑丫问:“因为我是你的主心骨?”

  娄小娄问:“恰恰相反,因为我是你的主心骨。”

  桑丫说:“你才回来吗?”

  娄小娄说:“是的。我一直不放心你,总觉得你刚才给我打电话,好像有什么事。”

  桑丫说:“没什么。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被父母包养的男生,今天给我设了一个套,想干坏事,被我摆平了。”

  娄小娄说:“没事就好。”

  挂了电话之后,娄小娄心里踏实了一些。

  不过,这一夜他没有关灯。

  不知道几点钟,他迷迷糊糊睡着了。本来他不想睡的,因为他知道今夜肯定会做噩梦。人在梦中最孤单,最软弱,最无助,因为在梦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梦中人却控制不了任何局面。可是,现实中的人就能操纵自己的命运吗?

  今夜,娄小娄最恐惧的地方是卫生间。

  果然,在梦里,他又一次恍恍惚惚走了进去。

  灯光苍白,马桶苍白,墙壁苍白,浴缸苍白……

  娄小娄低头寻找那面镜子,它不见了。他抬起头,发现它竟然回到了墙上,挂得端端正正。他慢慢走过去,朝里瞄了一眼,他又看到了自己,这一次,镜子中的自己穿着白色睡衣,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吗?

  想到这里,他警觉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穿上了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他猛地抬起头,注视着镜子中的人,已经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了。

  镜子中的人也冷冷地看着他,突然把手伸出来,“喀嚓”一下镜子就碎了,那双手穿过镜子碎片,顿时变得血淋淋,死死抠住了他的喉咙,叫道:“你是谁?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2 18: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两个自己 8 他和他

桑丫放学后,想好好做一顿饭,请娄小娄来一起吃。

  正好娄小娄发来了一条短信:你在干吗?

  桑丫:我今天买了很多菜,要好好做一顿饭,正想请你来呢。

  娄小娄回道:嗓子长了一块息肉,痛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吃东西也难以下咽。等好了再说吧。

  桑丫:怎么搞的?

  娄小娄:不知道。

  桑丫:吃药了吗?

  娄小娄:我是医生,不用你操心了。对了,我给你买了一条裙子,有空我给你带过去。

  桑丫:谢谢。我喜欢裙子。

  放下电话之后,桑丫想到了一件事——那个和娄小娄一模一样的人,好像从来都说不出话,现在娄小娄突然得了这样的怪病,难道是命中注定?

  剩下桑丫一个人,她就没有了做饭的兴致,下了一碗面,草草填饱了肚子。

  天黑之后,她来到窗前,朝外望去。对面是朱玺的窗子,里面黑着,看不到那盆粉红色的格桑花。

  她望着望着,心慢慢提了起来,她感觉那扇黑洞洞的窗子里,似乎有一只黑洞洞的巨大眼睛,正在盯着她。她想了想,离开了,转了一圈,关了灯,又回到窗前,眯眼朝朱玺的窗子望。她终于看清,那是一副单筒望远镜,有支架,正瞄准她的窗子。

  变态!

  她一下把窗帘拉上,接着心就怦怦怦乱跳起来。

  从此,桑丫再也没有拉开过这面窗帘。

  她开始怀疑,上次朱玺来,会不会在自己的家里安放了监听器或者监视器。她里里外外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

  她的眼睛又盯住了电脑。

  监听器和监视器都是实物,如果存在,她可以看见,拆除。如果他通过网络,在她的电脑里安放一个小小的木马程序,那么也就等于钻进了她的家中。监视器和监听器只能窥视到她的行为,而木马却能窥视到她的内心。

  记得有一次,她正在网上和娄小娄聊天,朱玺打来了电话。

  “你在干吗?”

  “学习。”

  “学习网恋?”

  “朱玺,你现在越来越神秘了。”

  “是你变神秘了,我才变神秘的。”

  朱玺睡在桑丫家那天晚上,两个人还有过这样的对话:“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问问。”

  “是的,一个北方的男人,叫娄小娄。”

  “他是中医?”

  “你怎么知道?”

  “猜的。”

  现在想起来,很可能那时候朱玺就在她的电脑中安放了木马!

  尾行,监听,木马……桑丫感到生活越来越不安全了。心里光明的人永远在明处,心里阴暗的人永远在暗处。心里光明的人永远要被心里阴暗的人偷窥,防不胜防。

  既然防不胜防,也就不管他了。

  她坐在了沙发上,拿起娄小娄的照片,静静地看。

  一片银色沙滩上,只有娄小娄一个人。那无疑是广西。海风浩浩荡荡地吹过来,撩起了他的头发,看上去帅帅的。蓝天白云,像他的神态一样清朗。

  放下照片,桑丫开始自问:你愿意嫁给这个人吗?

  没见面之前,不可否认,远方的娄小娄有父亲的影子。现在,在她心里娄小娄是一个纯粹的男人。她愿意嫁给他,结不结婚都不是重要的,她设想着,毕业之后,给他生个孩子。在她想象中,她和娄小娄一定会生个女孩……

  有人敲门。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朱玺——她挡上了窗帘,他一定知道她发现了他的望远镜,于是跑来解释了……

  她的心里陡然有些害怕,随手拿起一把剪刀装进了口袋里。

  她轻轻走到门前,通过猫眼望出去,门外站着娄小娄。他穿着米色T恤,黑色西裤,笑吟吟地朝上扬了扬手中的裙子。

  她打开门,说:“我又不急着穿,这么晚了你还送来!”

  娄小娄指了指嗓子,摇了摇头,然后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指了指裙子,让她换上看看。

  桑丫笑了。

  这是一条浅绿色的裙子,正是桑丫喜欢的颜色。款式别致,质地精良,一看就知道挺贵的。她拿起来,走进卧室,把门关上了。几分钟之后,她换上了这条浅绿色的裙子,又换上了一件无袖白背心,姗姗走出来。

  娄小娄上下看了看,眼神里透出浓浓的爱意。

  桑丫又走回卧室,换上了刚才的衣服,走出来说:“你等着,我给你熬点儿梨汁去,败败火。”

  娄小娄对她摇摇头,不想让她去。

  桑丫说:“听话。”

  外面隐隐响起了雷声,看来今夜还是要下雨。

  桑丫端着梨汁走出来的时候,娄小娄正在看电视,他调到了花都卫星电视台,里面正在放一个电视剧,演的是北京的故事。

  桑丫把梨汁递给娄小娄,说:“趁热喝吧。”

  然后,她倒了两杯清水,放在了茶几上,又搬过来一个软凳子,坐在了娄小娄的对面。

  娄小娄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沙发上,坐在了他的旁边。他一只手轻轻搂着她的肩,一只手在茶几上的便笺上写字。

  桑丫第一次这样被娄小娄拥抱在怀里,幸福而紧张。娄小娄的动作很自然,就像抱着自己的女儿。

  娄小娄在纸上写道:你喜欢这条裙子吗?

  桑丫不再说话,她学着娄小娄的样子写字表达:很喜欢。

  娄小娄:你喜欢,这裙子就价值连城了。你不喜欢,这裙子就一文不值了。

  桑丫:对于我来说,是你买的,就价值连城。不是你买的,就一文不值。

  两个人就像网上聊天一样,房间里只有写字的声音,十分安静。雨点已经打在窗子上。

  娄小娄:你小心,我又看到那个人的踪影了。

  桑丫:那个像你的人?

  娄小娄:是的。

  桑丫:好长时间没有他的踪迹了,我都感觉他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娄小娄:昨夜,我遇见他了,可是一转眼他就消失了。虽然他消失了,我却听见他对我说话了!

  桑丫:奇怪,他能说话了,你却不能说话了。

  娄小娄:说不定,我出现的地方,他就不能显形。他出声,我就不能说话。

  桑丫:他说了什么?

  娄小娄:他说——年月日,将在被。

  桑丫:什么意思?

  娄小娄:这句话一定被什么力量遮挡了某些内容。他说的应该是在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个人在哪个地方被怎么样了。

  桑丫赞许地点了点:嗯。

  娄小娄:我想他要说的是……

  这时候,一声惊雷在窗外炸响,把桑丫吓得一哆嗦。接着,娄小娄手中的笔就写不出字了。

  桑丫看了看娄小娄,跑进书房,从书包里又掏出一支笔,递给了娄小娄。娄小娄又在纸上试了一下,还是写不出来。

  两个人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

  娄小娄干脆用手指在茶几上写字,写得很大。桑丫紧紧盯着,看了半天,她皱起了眉,说:“你写的是什么字啊?繁体?我不认识!”

  娄小娄愣了愣,站起身,走到书房,拿出字典翻起来。

  桑丫明白,他想把一些字指给她看,连成语言,她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他翻来翻去,似乎找不到他需要的字!

  娄小娄沮丧地摇摇头,指了指那六个字:年月日,将在被,指了指天;指了指那两支笔,指了指天;指了指在茶几上写字的地方,指了指天;指了指字典,指了指天;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指了指天……

  他在告诉她:昨夜那个人说话被遮挡,今天这两支笔写不出字,他在茶几上写,她看到的字却如同乱码,他的嗓子说不出话,他在字典上找不到他需要的字……所有这些,都是某种神秘力量在左右着。

  接着,娄小娄用动作比画起来。

  桑丫说:“哑语?”

  娄小娄使劲儿点点头。

  桑丫说:“好,你想说什么,比画出来,我明天买一本哑语方面的书对照一下就明白了。”

  娄小娄正在比画着,突然像小丑一样乱扭起来,动作很不协调,很难看。桑丫感到,娄小娄好像突然变成了木偶,被几条看不见的线牵扯着,在不由自主地动。她傻傻地盯着他,一时不知所措了。

  炸雷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响。猩红的闪电忽明忽暗,满天乌云乱七八糟,如同被炮火炸遍的土地,坑坑洼洼,残破不全。地下似乎也有轰鸣声,如同一万辆坦克车从地下“轰隆轰隆”开过,楼房微微颤动着——世界好像到了末日!

  娄小娄像中风了一样,还在狂乱地挥舞着手臂,身体一下下扭动,露出惊恐和痛苦的表情。

  桑丫一下站起来,紧紧抱住娄小娄。

  她能感受到支配他身体的那股神秘力量的强大。她用尽全身力气按着他,明明知道不是娄小娄的问题,还是大声说:“娄小娄,你怎么了?你躺下别动,我害怕!”

  娄小娄控制不住,依然舞动着,脸部肌肉都扭曲了。

  桑丫死死抱着他,六神无主地喊道:“你不要向我再透露什么了!让我像所有的凡人一样,低头朝前走,未来听天由命!答应我!”

  过了好长时间,娄小娄才渐渐安定下来。

  他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跋涉回来,异常疲惫,脸色苍白地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桑丫注意到,他左手的无名指还在一下下抖动着。

  桑丫一直抱着他。

  过了很久,娄小娄彻底恢复了。桑丫突然说:“娄小娄,今天夜里你别走了,在这里陪我吧。”

  娄小娄睁眼看了看她,表情有些吃惊。

  桑丫又说了一遍:“仅仅是陪我,我们什么也不做,好吗?”

  娄小娄点点头,紧紧抱住了她。

  两个人合衣躺在床上时,外面的雷雨消退了。刚才它似乎在警告什么。

  他们没有关灯。

  娄小娄仰面躺着,桑丫侧身躺着,静静地观望着娄小娄。她有一种幻想——她结婚了,躺在身边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这样想着,心里就充满了甜蜜和幸福。

  娄小娄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就坐起来。

  桑丫吓了一跳,问:“你怎么了?”

  娄小娄双手搓了搓,做了一个洗手的动作,桑丫就明白了,他要去卫生间。

  接着,娄小娄就下了床,快步走了出去。换了平时,娄小娄去卫生间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今天不一样,桑丫竟然有些担心他。她等了一会儿,想去卫生间看看他,又不方便,只好等。

  过了大概两分钟,娄小娄回来了。

  他对桑丫笑了笑,侧身躺在了她身边,望着桑丫的眼睛。这时候的世界一片安静,似乎所有人都睡了。

  桑丫有些困倦,她聆听着娄小娄的呼吸声,轻轻抚摸着娄小娄的下巴,鼻子,额头,头发……

  摸着摸着,她停止了动作:“你理发了?”

  娄小娄摇了摇头。

  桑丫有些疑惑了。最后一次她和娄小娄在一起逛王府井,是三天前的事情,那时候,娄小娄的头发比现在长许多。

  娄小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急忙点了点头。

  他在悔改,他在更正,桑丫的心里一下就布满了阴影。她继续望着近在咫尺的娄小娄的眼睛,忽然头皮炸了——这个人是娄小娄吗?

  娄小娄似乎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了什么,闪过一丝慌乱。他用手把桑丫的眼皮合上,不让她再看他,然后轻轻拍着她,示意她该睡觉了。

  娄小娄的手抚过桑丫的脸之后,她又把眼睛睁开了,这个人的一双眼睛正在近近地观察着她的眼睛。桑丫立即把眼睛闭上了。

  她的心狂跳起来。
这个人是不是一直在背后跟踪自己的那个人呢?

  他是娄小娄的复制品?他是娄小娄不知道的双胞胎?他是附在娄小娄身上的鬼魂?

  如果这个人不是娄小娄,现在桑丫却和他同居一室,并且将度过漫漫长夜,这太恐怖了……

  桑丫的大脑快速飞转着,辨别真伪。

  跟踪自己的那个人,他好像一直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而今天,他穿的是一件米色T恤,一条黑色西裤。她记得娄小娄跟她说过,虽然他这件米色T恤看起来很普通,却是他去阿联酋考察时买的,上面印着阿联酋的国旗。如果面前这个娄小娄是冒牌的,他不可能拥有这件比较特殊的T恤。

  那个跟踪桑丫的男人,似乎不能说话,而眼前这个娄小娄也不能说话!不过,她和娄小娄通过短信的,她知道他的嗓子确实长了息肉,说不出话来。

  还有,娄小娄在短信里跟她说过,他给她买了一条裙子。眼前这个娄小娄如果是冒牌的,他怎么也给自己带来了一条裙子?

  桑丫感到自己太多疑了,心里这才安稳下来。

  她轻轻睁开眼睛,继续看娄小娄。

  他没有合眼,还在望着她。

  她轻轻抚摸他的胳臂,小声说:“娄小娄,你说,假如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我们未来三个人在一起生活怎么样?”

  娄小娄愣了一下,做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桑丫说:“你们两个人上班赚钱,我在家给你们烧菜煮饭。黄昏的时候,我一只手挽一个娄小娄,到公园里去散步……”

  娄小娄闭上了眼睛,静静听。

  桑丫说:“不管你们谁跟我生气了,总有另一个人理我。不管我是跟你们其中哪个人生气了,就统统不理你们了……”

  娄小娄还是不说话。

  桑丫说:“不过,这样的事情好像不可能发生,我觉得那个娄小娄总是在回避你,似乎你们两个人永远不能面对面出现。如果真是这样,我该选择哪一个好呢?”

  娄小娄的眼皮敏感地跳动了一下。

  桑丫继续说:“在天主教堂,那个小孩说的话,肯定是一种暗示,说不定你跟我在一起就会有灾难。你要小心,他在暗处,你在明处……”

  说着说着,桑丫缄默了。

  她低头看了看娄小娄的胳膊。三天前,两个人逛街的时候,娄小娄这条胳膊不小心被雕塑划了一条大口子,短短三天时间,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伤痕,可是,这个人的胳膊上根本没有一点儿伤痕,很光滑。

  桑丫怀疑自己记错了,她又抽出娄小娄的另一条胳膊看了看,也没有任何伤痕。

  桑丫放下他的胳膊后,他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看桑丫,那个表情是在问:怎么了?

  桑丫摇摇头,说:“没什么。”

  然后,她坐了起来。她看了看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也搓了搓手,告诉他自己去一趟卫生间。

  他点了点头,翻了一下身,仰面躺着了。

  桑丫爬下床,走到客厅,四处寻找她的手机——她要给娄小娄打电话!

  可是找了半天,她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这时候,她才想起来,手机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

  她走进卫生间,锁上门,靠在墙上,用手摸了摸胸口,心跳得要蹦出来。她又摸了摸口袋,那把剪刀还在!她把它拿出来,紧紧抓在手里,又把它放了回去。

  她靠在墙上站了几分钟,假装冲了冲马桶,走出了卫生间。

  她走回了卧室。

  她走得很慢很慢,一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那里面装着剪刀。

  终于,她走到了卧室门口,停了一会儿,一咬牙,走了进去。她直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手机。

  床上的人一下坐了起来,警觉地看着她。

  她回过头,两个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她笑了笑,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给妈妈打个电话。一句话就完了。”

  这个人没有表态,直直地看着她。

  她转过身来,慢慢地按下了娄小娄的号码。

  里面传来了接通的声音,但是房间里并没有电话响!桑丫的内心一紧,她已经确定,眼前盯着自己的这个人不是娄小娄!

  终于电话接通了。

  娄小娄说:“桑丫,都一点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桑丫说:“妈,你要尽早来看看我。”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回过头,床上的人还在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什么东西。

  桑丫要走出卧室的话,必须经过他。她没有勇气逃跑,于是软软地靠在了梳妆台上,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

  电话急切地响起来。

  桑丫没有看,一定是娄小娄打来的。

  突然,桑丫从口袋里拔出那把剪刀,对准了床上的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他本能地朝后仰了仰身子,然后抬起一只手使劲儿摆了摆。

  桑丫的眼光和手中的剪刀,一直对准他,她慢慢移动脚步,他的身子随着她缓缓转动。终于,桑丫来到了卧室门口,她猛地打开门,一下就冲了出去。

  她冲出家门,冲到楼下,一直跑到小区门口才停下来。

  小区门口空荡荡的,亮着苍白的灯。保安不在,估计睡觉了。

  小区外面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路边有一个孤独的垃圾箱,一只猫站在上面,朝她望过来。它的眼睛闪着绿色的光。

  桑丫发现,她的手里依然紧紧抓着那把剪刀。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口袋,寻找手机,这才想起,她没有把手机带出来。

  她蹲在街道旁边,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委屈,眼泪簌簌地流出来。

  她的大脑里浮现出一幅场景:手机在梳妆台上不停地响着,那是娄小娄打过来的。她跑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那个人,他慢慢站起来,走到手机前,把它拿起来,摆弄了一下,终于接听了。

  娄小娄担心地问:“桑丫!你怎么了?”

  那个人说话了,他竟然变成了桑丫的声音:“你快救我!”

  娄小娄问:“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人说:“我在芍药地的房子里!你快来!”

  娄小娄说:“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那个人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穿上了那条浅绿色的裙子,又穿上了那件白色无袖背心,接着,从鞋架上取下桑丫的那双坡跟鞋,套在了脚上。

  然后,他快步走进卫生间,用两只手把眼睛捏了捏,就变成了桑丫的眼睛。把鼻子朝上推了推,鼻子就小了,变成了桑丫的鼻子。把嘴巴揪了揪,太小了,又朝外扩了扩,就变成了桑丫的嘴巴……

  这时候,一张娄小娄的脸上长着桑丫的五官,看起来极其恐怖。

  换颜术还没有做完。

  他捧住自己的脸揉弄了一番,终于变成了桑丫的脸型。可是,他的头发太短了。他举起双手,开始拉扯自己的头发,那头发就像皮筋一样,一撮撮地被拉扯长了,很快,就变成了桑丫的发型。

  接下来,他给自己淡淡地抹了一点粉,涂了一点无色唇膏,然后,对着镜子做了一个桑丫式的安静微笑,似乎很满意。

  这个高大的桑丫走出卫生间,从厨房拿起一把锋利的菜刀,在手上掂了掂。似乎为了练习刀法,他打开冰箱,搜寻了一番,看到了桑丫放学之后买回的一只白条鸡,他把它放在案板上,一刀下去,那只白条鸡的脑袋就掉了,脑袋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吞了进去。

  他走出厨房,把茶几旁那把软凳子搬过来,放在了门口,然后关掉所有的灯,就在黑暗中坐在了门口的软凳子上,朝着门,模仿桑丫微微地笑着,等候娄小娄的到来……

  正在胡思乱想,一辆车开过来。

  桑丫立即抬头看去,正是娄小娄的那辆银灰色宝来轿车。

  她一下就站起来,想朝他挥挥手,举起胳膊之后又放下了。她转身跑回小区,一直跑到她住的楼下,躲在了草丛后。朝上看看,正像她想象的一样,她房间的灯关了,一片漆黑。她把目光收回来,紧紧盯着路面。

  路灯昏黄,有很多蛾子围着光亮,在不知疲倦地无声飞舞。

  那辆车快速开了过来。

  桑丫死死盯着车里的人。她觉得今夜就像一个噩梦,她谁都不信任了。

  那辆车停下来,熄了火,走下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桑丫揉了揉眼睛,心里生出一丝寒意。

  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娄小娄了。或者两个都不是?那娄小娄去哪里了?

  她没有露头,继续观察这个娄小娄。

  他下了车之后,朝上面看了看,又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快步朝楼门走去。

  如果这个人真是娄小娄,那么他走进那个恐怖的房子,肯定有危险……

  这时候,桑丫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站起来喊了一声:“娄小娄!”

  这个人愣了一下,停下来,猛地转过身。

  桑丫没有走过去,在草丛后盯着他。

  他慢慢走过来。

  这时候,桑丫不知道是该等他走过来,还是逃跑。

  他问道:“桑丫,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桑丫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

  他的脸在午夜里模模糊糊,两只眼睛黑洞洞。他越来越近了。当他离桑丫还有几米远的时候,桑丫突然叫道:“你站住!”

  这个人愣了一下,马上停住了。

  桑丫说:“你是谁?”

  这个人说:“我是娄小娄。桑丫,你怎么了?”

  桑丫说:“那你告诉我,你的胳膊怎么了?”

  这个人想了想说:“你怎么问这个?”

  桑丫说:“楼上还有一个娄小娄,我现在不知道你们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人说:“我们逛王府井的时候,我的胳膊划了一个口子……”

  桑丫又问:“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了吗?”

  这个人说:“你不打电话我怎么会深更半夜跑过来?”

  桑丫说:“我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这个人说:“你说,妈,你要尽早来看看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桑丫有点儿相信他了。

  正要走出草丛,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放学之后,我们通过短信吗?”

  这个人说:“没有。”

  桑丫的心又提起来了:“我们明明通过短信的!”

  这个人说:“今天我确实没有跟你通过短信!”

  桑丫说:“你是不是给我买了一条裙子?”

  这个人说:“没有。”

  桑丫想着想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说:“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你有没有离开过你的手机?”

  这个人想了想,说:“哦,离开过。我去医务科查一个病历,大约离开诊室半个钟头吧,没带手机……”

  桑丫说:“你的嗓子没长息肉?”

  这个人说:“没有。”

  桑丫静默了一会儿,说:“计划太周密了……”

  这个人说:“你说什么,桑丫?”

  桑丫说:“另一个你出现了,他来了我家,我以为他是你。他现在就在房间里,我发现不对头,就跑了出来……”

  虽然这样说,但是桑丫并没有接近面前的这个娄小娄。她依然保持着警惕。

  这个人说:“走,我们上去看看。”

  桑丫迟疑了一下,终于走了过来。走了两三步,她又停下来,盯住了面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说:“我是娄小娄,不要怕!”

  桑丫突然问:“你怎么穿上了这身衣服?”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2 18: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两个自己 9 他和他

昨夜,娄小娄在小区里遭遇了另一个自己。

  晚上,他做了一宿怪梦。他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穿着白色睡衣,而他却穿上了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早晨,他醒得很晚。睁开眼,朝阳穿过紫色的窗帘照进来,似乎带着露水的味道。他伸了一个懒腰,坐起来。

  正准备穿衣服的时候,他愣住了:他的衣服不见了。

  他清楚地记得,他睡觉之前把衣服脱在了床头柜上,现在,床头柜上空空如也。

  他四下看了看,头皮一下就炸了:在床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一身衣服——那是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他傻傻地想了好半天,终于没想通这是怎么回事。

  唯一的解释是:昨夜,另一个自己,那个会隐身的人,穿过墙壁,潜入了他的家。他把自己的衣服穿走了,又把他的衣服留下来……

  上班已经迟到了。

  他爬起来,打开衣柜,以前的衣服都没有洗。他拎起那个人留下的衣服看了看,直接穿上了,然后下楼,驾车去单位。

  一路上,他一直在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几次差点儿追尾。

  低头看看身上这套陌生的衣服,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此时在哪里,他变成了自己……

  越想脑袋越乱。

  来到单位,他忙活了一天,晚上,想给桑丫打电话,告诉她这些事,又不想让她害怕,于是就没有打。

  实际上,在桑丫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有睡着。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在想,那个人此时是不是就在这个房间里呢?

  如果他来了,他会站在哪里?

  他在阳台上发呆?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坐着?

  他在头上三尺远的地方盯着自己?

  想来想去,他觉得他应该在卫生间。他站在镜子里,穿着那件他从阿联酋买的米色T恤,黑色西裤,静静等他半夜上厕所,然后突然伸出手来掐住他的脖子。

  他在思考一个逻辑问题。

  有一篇文章,讲述一滴眼泪,能够穿过任何物质。它从一个女人的眼里流出来,穿过地球,从这一端到那一端,到达心爱的男人那里……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滴液体,那么什么是它的容器?

  如果,另一个自己能够穿墙而过,就说明什么都挡不住他,包括大地。那么,为什么他能够在大地上站立和行走,而不会掉下去?

  突然,电话响起来,是桑丫的。

  桑丫只跟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挂了电话。

  她一定是遇到了麻烦,娄小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个复制人今夜并不在自己的房子里,很可能在桑丫的房子里出现了……

  他再打电话,桑丫就不接了。

  他的心提起来,穿上衣服,驾车就跑来了。

  现在桑丫问他:你怎么穿上了这套衣服?

  他说出实情之后,桑丫才彻底信任他。她走过来,抱住娄小娄,把头扎进他的怀里,抽抽搭搭哭起来。

  在娄小娄眼里,桑丫从来都是坚强的。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她是个女孩,是个小孩。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宝贝,不怕。走,我们上去看看。如果他还在,我们就跟他谈一谈,问问他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今天,我和他必须有个结果了。”

  桑丫止住哭泣,说:“我担心……”

  娄小娄说:“有我在,你不用怕。”

  然后,他扯着桑丫就走进了楼门。

  两个人慢慢朝楼上走,楼道里一片死寂。桑丫的脚步很沉重,走得很慢很慢。娄小娄一直用力拉着她。

  来到了房门前,娄小娄对桑丫小声说:“钥匙带出来了吗?”

  桑丫点点头,把钥匙掏出来。

  娄小娄接过钥匙,让她后退一步,然后他打开锁,把门轻轻推开了。

  里面黑糊糊的,没有任何动静。

  娄小娄伸进一只手,摸到了走廊里的电灯开关,打开了。门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一个高大的桑丫坐在那里等候。

  娄小娄试探着慢慢走进去。

  他打开了客厅里的灯,没人。打开了书房的灯,没人。打开了卧室的灯,没人。打开了卫生间的灯,没人。打开了厨房的灯,没人。

  他又检查了所有的窗帘后面,还有各个衣柜,都没有发现什么。

  他回头看了看桑丫。

  桑丫说:“他确实来过!他还跟我躺在了床上……”

  说到这里,她的脸有点儿红,又解释道:“他似乎来告诉我什么秘密,但是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现象,好像就是不允许他说出来。我很害怕,就让他留下来陪我了……我是让你留下来陪我的,我并不知道他不是你。”

  娄小娄说:“天亮还早,今天晚上我陪你。”

  桑丫点了点头,说:“就是你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

  娄小娄轻轻抱住桑丫,说:“如果你让我一辈子都不走,我就会一辈子留下来陪你。”

  桑丫说:“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两个人合衣躺在了床上。

  桑丫紧紧地抱着娄小娄。

  桑丫说:“你要有一个防伪标识,这样,我才能确认你是你。”

  娄小娄说:“他连一个大活人都仿造出来了,何况一个防伪标识呢?”

  桑丫说:“那……我们定个暗号吧。”

  娄小娄说:“这个主意好像不错。”

  桑丫说:“有了暗号,即使到了下辈子,你变成了一把土,我变成了一根草,我们也能互相认出对方来。”

  娄小娄说:“用什么做暗号呢?”

  桑丫说:“我想想……”

  娄小娄忽然说:“你不要说出来,用短信发给我吧。”

  桑丫明白娄小娄是什么意思,不由打了个冷战,惶恐地四下看了看。

  娄小娄坐起来,从梳妆台上拿起她的手机,递给她。她想了想,给娄小娄发了五个字:带我去过去。

  娄小娄收到之后,回复道:带你来未来。

  然后,两个人同时把短信删除了。

  娄小娄说:“不过,这个暗号只能用一次。”

  桑丫说:“为什么?”

  娄小娄说:“我们看不见他的存在,在我们对暗号的时候,他什么都听得见。因此,我们的暗号要不断改变。”

  桑丫说:“白色恐怖。”

  三十四岁的娄小娄和十七岁的桑丫抱在一起,睡了。

  有个人穿着米色T恤,一条黑色西裤,静静地在黑糊糊的楼道里站立着。看不见他的表情。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微信登录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AGB|Impressum|Datenschutzerklärung|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网站地图

GMT+2, 2024-5-10 17:01 , Processed in 0.058946 second(s), 13 queries , MemCached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