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炭与沉香（zt)

qqbonbon

之所以答应了，是因为她当时在讲一个有孩子的男人的故事。 原来对孩子的爱可以超越很多。她大致这么说，原词不记得了。

所以我说，回头我写我的故事给你看。

因为这让我想起了某人，一个有孩子的男人。还有他对孩子的爱。

写到这里我想，换个说法就是，我曾经爱过一个有妇之夫。这个说法更真实，残忍，也许可以打消掉我的那些虚妄的爱情的念头。或者，这个通俗的话题，会让更多人想了解情节，但是更多忽略我的感受。

我当时说，有一句话让我感慨就是：当你看到某人你并不讨厌，但是你又很清楚你不会爱上他。
这是一种情况。

另一种情况也让人感慨，就是：你觉得你爱某人，但是你很清楚你们不会在一起。


因为想让文字随着情绪开始，所以我没有打开word文档。

其实是个很简单很boring的故事，连我自己都想不通的boring。

qqbonbon

我想大信从第一次看到我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在一个酒会上，reception，我进去跟熟人打了招呼，扔下包就去拿吃的。饿坏了。
我端着一个白盘子，朝葡萄走去。
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回头朝左后方看。大信端着盘子傻傻地站在那里。
我转回去，手伸向葡萄。然后我有下意识地回头看看，那个男人还站在那里。我觉得他有点傻，他意识到我回头看了他两次。突然脸就涨红了。一扭头，走了。
我当时，我应该说，心里有点虚荣的得意。不过一闪即逝，因为我的葡萄当时对我更重要。

然后我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大信走过来，坐在桌子对面，跟我的朋友讲话。然后他跟我讲话，他说他叫大信。
我没有觉得意外。

其实我现在说的，是在我脑里回想了千百遍的内容。也许我在回放胶片的时候，已经做过了剪辑，至少我曾经想过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要在走进ball room的时候背挺得更直，态度更矜持，姿态更优雅。其实，（一笑），那些都不重要。

我其实希望，如果再来一遍，我一定要把当时注视大信的时间改得更长，由一秒钟改为三秒钟，或者眼睛里加点揶揄。

后来的一个星期，我们都在一起。因为一个program。当然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一堆人，天天在一起。
每天讲很多的话，噪杂的人群，大信很明显地在找时间跟我呆在一起。不过不是单独两个人。这让我没那么紧张，排斥。

他常常隔着桌子问些让我有点尴尬的问题，很直接，问我下面3，5年的计划，是留在这里，还是回中国。是找个人结婚，还是不着急。还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我皱了一下眉，觉得他好奇心太重了。旁边的人都不说话，很decent地不看他也不看我，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在竖着耳朵听。

然后他把他的手机号码和email地址告诉我。我从书包里摸出来一个Ralph Laren给我寄广告的信封，他用铅笔写在信封背面。那个信封现在还在。

他说以后有什么事情找他帮忙，因为大家都是中国人。
我说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是有点疑惑，因为我觉得他是中国人，又有点不像。他就呵呵地笑，说他是客家人。

我说，哦。

大信每次找我都是跟Eric在一起。Eric很年轻，单身，白人，事业发展顺利，因为有点春风得意。
大信说，你可以嫁一个这样的人，会让你的生活容易一些。
我说我不喜欢。
他说那你喜欢什么样。我说不知道，要有感觉。

我们说这些的时候就用中文。我觉得明明大信想看到我，他却说我嫁给Eric会很好。

我看到他的自相矛盾，和小小的伎俩。但是因为见到他面之后愉快地谈话而原谅了他。

我甚至是喜欢跟大信交谈的。开始是无意识。后来我有点希望见到大信。
他说话的方式有点phylisophic。这也许是我喜欢他的第一个原因。

qqbonbon

其实我都没有多想过，在那个时候。
后来想起来，也许我看得到大信的不安分的心，而他又不虚伪。
也许他就是难以掩饰想要见到我的愿望，每天早晨都可以看到有点急切的眼神，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反感，没有排斥，没有冷静地看着这个人，心里想，哦，人不错，不让我讨厌，但我明白我不会爱上他。我常常会很清醒地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不动声色地看男人的表演，然后小心维护一下他们的自尊。
但是我跟大信没有那种感觉。我分析了很多次，找不到原因。
一开始就是这样自然的说话，聊天。
然后我也开始盼望第二天可以有机会跟他再聊一点。

大信是那种很果断，有责任感的男人。你一看到就会这样想。
他走到哪里都会爽朗的笑。我想起来，除了第一次遇见他，没有听到他的没法忽视的大笑外，其他的时候，他走到哪里你都会听到他。

他是没法让人忽视的。不只是我。

众人都在吃饭，他会突然大喊一声，My favorite! 这时我们才会意识到广播里在唱什么歌。有时候他会跟Tom一起唱两句，然后他们心领神会地笑。

我开始的时候喜欢他这样小孩子气。

他开车的时候很aggressive, 象个17，8岁的小男孩要表现一下自己的车技。
我就在车里无声地笑，然后问他，你为什么不表现一下你的35岁男人的沉稳？

他不说话，往右边并道，想超过前面的车。他并道的时候猛踩油门，我觉得他的车就要碰上前面那辆车了，我们却已经越过去了。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一句话分两半才说完。

他也意识到吓了我一跳，赶紧伸过手来拍拍我膝头。

一个星期结束了。大信跟我告别。

我有点sad。不为了什么。
我想可能以后见不着了。他是个结了婚的男人。

大信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我说没什么事。
他说，okay, 以后我有事找你帮忙，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我说，那行。
他叹一口气，走了。

我回到家，有点失落。
我想我以后不会见到他了。

过了一个小时，电话响了，是大信。他说他快到家了。问我在哪里。
又过了一会儿，他打电话，说他在加油。
又过了一会儿，他打电话，说他在洗车。
后来一个周末没有电话。

周一早晨九点钟，他打电话给我。说，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说好。
一上午的心情都起起落落。
到了中午，他来电话说，先吃午饭。然后他开了一个小时，到我这边来吃午饭。匆匆地吃完，他下午赶回去开会。
他说晚上我们在中间约个地方见，然后我们再坐他的车去dinner。
我说好。

我去的时候，赶上大雨。那个时候沙漠里少雨，我一年也没赶上一次，却在高速上碰到了。天地浑浊，什么都看不见。每辆车都隔得很远，保持安全距离，保持15迈的速度。
走到桥上的时候，我只看到雨刷拂过后的一点天空，转瞬即逝。
轰轰的雨声，电闪雷鸣。我有点害怕，又因为大信在等我而充满勇气。觉得困在雨中，天地间真的也没什么可想的，只是去跟大信见个面。

好不容易到了。他那里居然一滴雨没下。
他开车带着我逛，告诉我他那个城市的布局。
我很高兴，单纯地快乐着。看大同小异的街景。
后来去吃饭，他说我带你去吃城里最好的牛排。
在烛光摇曳中坐下来，才有点放松下来。
大信点完菜，一板正经地坐着，然后突然问我，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两手合拢放在嘴和鼻子的部位，这样他的脸的上半部分在烛光下布满了暗影。但是他的眼睛在暗影里炯炯发光，带着狡黠的笑。
Excuse me, 我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的目光黯淡了一下，泄了一下气，换了个姿势。
我说，我喜欢spinich。
他说这里的会更让你喜欢。

我们开始说别的。他问我，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只说中文。
我说，哎，跟他们讲英文都没感情的。
他突然笑，说，哦，我明白了。
我觉得我输了一小招，说，明白什么。
他说，刚才我问你的问题。然后得意地笑。

我只好瞥他一眼，说，先让着你。

appetizer上来了，salad上来了，牛排上来了，cheese cake上来了。我不记得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就老记得他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在烛光后晃啊晃。

而我，就是觉得晕。

吃完饭送我回去取车的路上，大信说，人生苦短。人活着有这么多操心，劳累，所以有机会享受生活的时候，为什么不享受生活。
我说，哦，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

后来想起来，那个时候，他好像在说服自己。我也在说服我自己。不甘示弱。

到了停车场，我跟他说再见。他突然走过来，说，给我hug一下。一下子把我拥在怀里，给了一个有力的拥抱，在我额头亲了一下，然后放开我说，我在后面跟着你。

我有点像被电击了一下。心里觉得自己不争气，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被他抱了一下就这么大惊小怪。我可不能让他看出来。

我不动声色地上车，看到他跟着我，送我回家，然后他就回去了。

qqbonbon

后来无数次，当我回想那些细节，这个拥抱在我的回忆里被无限放大，重演，定格。我想我一定是在当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拥抱不会再有很多。否则我怎么会佯装若无其事。

后来想起来，大信只有那个第一次单独晚餐的晚上态度最坚决。

他那天的态度表现得最aggressive，decisive。
他果断地给我打电话，约我吃饭，说些调情的话，然后说什么要享受生活。
当他说那个enjoy life的时候，我的自尊有了小小的受伤，我意识到这是个结了婚的男人，他在给我明显的暗示，他不能给我什么。他只是在享受生活。
于是我也不甘示弱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想我在他眼里是个，strong independent woman。我在谁眼里都是。

其实我知道自己很脆弱。我不会玩感情的游戏。所以我就不玩。所以我一直都很自持地跟人交往。
不是我不想有感情生活，而是我太爱自己了，那些单身，飞扬跋扈的男人，可以用来做朋友，却没好到我要放弃自己，跟他们妥协。我总是一眼看到将发生什么，连试的兴致都没有。
大信是个结了婚的男人，他让我有点晕，我有点忘了自己的原则，有点想知道前面会是什么在等着我。
或者我潜意识里知道有什么在等着我。但我还想往前走。

但是他从一开始就定了基调，享受生活，还是伤了我的自尊心。我觉得从第二天要把握着自己的语调。

第二天，他照例一上班就给我打电话。他的态度就象个兴奋的小孩子。9点钟开始安排一天的活动。包括和我吃午饭以及晚饭。

我接到他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就忘了我的原则。
现在想起来，他完全是热恋的样子，我的心也起起伏伏。
一切都开始得这么自然，在我们意识到什么之前，所有动作，台词还都来不及设计。

他每天开4，50分钟来跟我吃午饭。然后我们约好在他家与我家中间一个城市见面，然后吃晚饭，看电影。

说着无限琐碎的话题。

我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很踏实，很安宁，他是一个很积极乐观，有信心的人。

有时候我偶尔whinning一下，他就一笑，说，你现在开始象我女儿。
大多数时候，他非常乐于倾听我的想法，了解我的立场，每当我说得兴致勃勃，滔滔不绝的时候，他就会说，你现在看起来特别漂亮。他握了一下拳头，说，我喜欢你这样，看起来很有power，很有勇气。
他说我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总这样说说话，他讨论问题。希望自己的想法被别人肯定，支持。
因为他的积极，和他的肯定，我觉得自己那段时间充满乐观的情绪。

他开始安排一周的活动。

然后他又打电话，告诉我他近三个月的工作行程。他把去中国的计划推迟了三个月，他说，那个时候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去中国？
他说我第一次去中国，我想让你陪着我。
他甚至说，如果我陪你一起去看你父母，他们会怎么想？
我吃了一惊，我说，No way.

他有点不高兴。
他说我不sincere。我心里想，你站在什么立场怀疑我的sincerity？在你明知道没有将来的时候还想要控制我的将来？我没有说出来。
他沉默了一下。有点被困扰的情绪。

挂了电话，他不一会儿又会打过来。然后我们又从头开始兴高采烈的聊。最后，又会有点什么，两个人沉默下来。
不一会儿，他居然开过来看我了。
他一进来就说，我只有半个小时。
我一看到他，只有惊喜。刚才的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
半个小时到了。他走了。

他在路上，或者身边没有人没有事情忙着的时候，就会打电话。我的手机已经被电话公司停了三次，我知道这个月电话费肯定超死了，但我不想告诉他，我怕他不给我打电话。

我觉得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是晕忽忽的。好像什么都不重要，就是他的电话重要。
我不停地check手机，把铃声开到最大。
最很多事都心不在焉。
车开在马路上，经常有车对我鸣笛。
看到红灯，我也照直地开过去。开到一半，发现不对劲，我赶紧踩刹车。已经停在十字路中间。两边的车一起发出噪音。
我这样被吓了两三次，不由得开车加倍小心。并且觉得开车的时候不接听电话。

qqbonbon

大信的情绪也开始起起伏伏。
他不再那么aggressive。
他开始说，我们只是朋友，对不对？我说对，心里觉得更加受伤。

他开始跟我谈公司里面的事情。他说这是他最喜欢听我意见的地方。
他说他做的project，要做的决定，每天有的新变化。

有时候他说，我忍不住要给你打电话。要不你不要接。
我的自尊变得脆弱。我说打不打是你的事，接不接是你的事。你负你的责任。我负我的责任。他觉得很理亏。说，你干吗这么厉害。
然后又说，我就喜欢你这样。


就这样两个人好好坏坏，情绪很微妙地变幻着。可是他电话还是照打。饭还是照旧跟我吃。还去看电影。我们走路的时候，手拉着手，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的。很自然。象两个兴奋的小孩子，这就是我的感觉。完全不像我以为的跟中年已婚男人才会发生的调情，和暧昧。

他总是早上第一个电话，很单纯的快乐的语调开始一天的新话题。后来很久，我的生物钟都没法改，我好像还在早晨9点之前等待着一个电话。

他的第一个电话越来越长。他说他觉得已经认识我很久了。说了一个多小时，有人找他。他挂了。
没几分钟，电话铃又响，我一接没想到又是大信。
他说，我要开会，in 5 minutes。我刚才忘了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我怕我现在不说，以后会后悔。人生就是这样，机会一错过去，就没有了。
然后他去开会，留下我在电话那端呆呆的很久。



后来我们每天都说分手。但是第二天早晨又是他的电话叫醒我。
他有时候说，I think we are very good friends.
我不接他的话，心里很受伤。因为我觉得他是个结了婚的男人，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可是他又说，要是我几年前遇到你就好了。
Ｅｘｃｕｓｅ　ｍｅ。我说，你大女儿已经１２岁了。

他说，If I were single, I would marry you.
他这句话让我忍不可忍，受伤到极点。什么叫做were single？我不想让他拿我开这种玩笑。
于是我满不在乎地说，你有没有搞错？我从来没想过跟你结婚。这个念头我根本没有过。
你以为你是谁呀？我说。

他好像做错事一样。坐在我的沙发上。看我从另一个沙发上站起来，去倒水喝。
我走到厨房的时候，等我觉得脸上生气的表情没有了，走出来说，你今天怎么不急，要开会吗？
我想让他看到我满不在乎。

他像做错事一样，起身，垂手站在门边。
我不看他，说，再见。
他说，怎么这么僵硬。他想逗笑了我，开始口气软下来，象我说求饶的话。并且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公司里的人都怕我的。可是现在我怕你。

我想了想，其实生气和让他怕我生气不是我的初衷。每天晚上跟他告别后，我都反反复复回想白天的镜头，我每天都觉得第二天我应该做得更好，不要 emotional，不要象个小女人，为电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计较，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做到挥洒自如，淡定地一笑，然后说，我们只是在享受生活，以后我会记得你。但是我心里并不受伤，只有欢愉。

我于是大度地说，没什么。小事情。
他有点失望的表情。

他说每次你都说得兴高采烈的，我一说要走，你的脸一下子特别ｓａｄ。我就觉得很内疚。觉得是我的错。

可是我现在很高兴啊，我说，你可以走了。
他说你现在这样的高兴也不对。
所以你喜欢看我不高兴？我开始尖刻。
不是，他的眼睛里满是内疚。

算了。我的口气柔和下来。说什么都没有用。我说，走吧。
他又看看我，真的拉开门把手，走出去。
我突然又失望加受伤起来。他竟然没有拥抱我。
我的心又沉下去。
他在门外，我想了想，说什么也没用。就送他下去。他倒了车，打开车窗跟我挥手。
我想到他说的每次走的时候都看到我ｓａｄ的脸，就咧嘴冲他笑了一下。

过了半小时，电话响了，他还在路上，他说，很兴奋地，你刚才为什么那么漂亮。
什么什么呀。我嗔怪他。
他说，你笑的时候。很漂亮。我喜欢。我都不想走了。真想留下来。可是，他停了一下，公司里的人都等着我呢。

第一个周末来临的时候，我想大信真的下了决心。
我想也好，老这样下去，烦都烦死了。眼不见心不烦。

大信说，周末他要带女儿出去玩，周日他要去教堂。只能周一再给我打电话。
我说，哦。不置可否。
他问我干什么，我说，约会。

周六早晨电话又响了。他说他在ｈｉｋｉｎｇ。
我听到小孩子笑闹的声音。说，你的孩子吗？
他说不，是朋友的。他今天没带孩子。
匆匆地挂了电话。我一点提不起兴致。吃了点东西，看了会书，我就呆呆的站在窗户前面往外看。

有一辆车开过去，是跟大信的车一个款式一个颜色的。
我不由得想，要是大信来看我，多好啊。
电话响了，是大信。他说我在楼下，我现在有２个小时可以带你出去玩一圈。
我一下子高兴起来。换了衣服就冲下楼，什么抱怨都没有了。

他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麻质的衬衣。这个形象给我非常深刻的印象。现在也非常清晰。

他开始象个父亲对女儿一样吩咐，快坐好，系好安全带。去哪儿玩，咱们去逛街吧。

我说你都决定了还问我。我去哪儿都无所谓。
他一下子冲出去，因为他只有两个小时。
他告诉我他喜欢的ＣＤ。我看了半天，决定换一张我没听过的，他很武断地一按我的手制止我，说，那个好听。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ｐｏｓｓｅｓｓｉｖｅ的？什么都要听你的。一点空间都没有。我想听什么就听什么。
他赶紧把ＣＤ都取出来递给我。
我就挺得意地一笑。
又说开了别的去。

进了Ｍａｌｌ，他开始说，我扎着马尾巴，好看。我穿粉红的Ｔ－恤，好看。

然后看见粉红色的衣服，他就让我去试。
我说我想走一走，看一看，逛街又不是为了买衣服。他也不说话，就是跟着我走。
看见什么，或者我看着什么停一下，他就问，买吗？３，２，１。时间过了。快做决定。
我就笑笑走，我以为他就是所有男人的通病，没有耐心逛。
后来看到一家珠宝店，他走进去，看见一个钻石的项链，３颗。他说是过去，现在，和将来。我笑笑，我已经不为这样的寓意所动了。除非我想买钻石装饰，什么过去，现在，将来，不过商业欺骗。

他开始盯着一颗钻石的项链不放。我说，哦，那是你的现在。
他不理会我的尖刻。
要拿出每一个让我试戴。

我突然觉得不对劲了。
我想他想买个分手的礼物。
什么意思呀，我想。恼怒地想。我想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要买条项链来分手。

我想，哦，我终究还是不如一天的家庭的生活来的惊心动魄。只不过一个周六上午，他立刻就这么坚决。而且问都不问我的情绪。

我开始很保护的心态想，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这种姿态呀，好像带着怜悯的ｄｕｍｐ我。我们不就只是朋友吗？而且每天说要分手的都是你，说了一个礼拜今天突然坚决起来。我觉得自己一下子输了。输了面子。

我哪里也不想逛了。说，你该回去了。
他说，我们去喝一杯咖啡吧。
星巴克。
他开始说，他说谎的时候会觉得ｇｕｉｌｔｙ。
我说你不用告诉我这个。
你本来是什么样的人，就还是什么样的。

我心里说，我喜欢的事原原本本的那个人，不是你怎么样可以跟我在一起。
所以这个故事注定了充满矛盾和冲突。

然后，随着暮色降临，他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心里灰灰地想，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走的时候，没有摇下窗户。没有挥手。

我在屋里坐到天空完全黑透，才打开灯。煮方便面。

qqbonbon

晚上很晚的时候，收到大信的信。
他在信的末尾说，

I write this letter with much sadness and tears in my eyes. I know that I sound like a sentimental and emotional idiot. This is not what I like to do but what I have to do. I am going to miss you very much and may our paths cross again in the future. Please don't be sad for yourself or me. All the best for your future endeavors. You are a bright intelligent girl and you will do success in everything you do. Trust me.

Thank you for making me feel being loved again. I lost that feeling when my mother left me long time ago.

Sincerest Regards

Yours Truely,

大信


我忍不住眼泪。同时恼恨他。因为他那句“may our paths cross again in the future.”

我没有回信。
我想我不用回信了。
我想我晕了两个星期。现在该结束了。

星期天没有他的电话。

我恹恹的。

星期一，我很早就醒了。９点钟，没有他的电话。
我出去，去图书馆借书。借书回来的路上，大信的号码在手机屏幕上闪烁。
我想不接，可是我想，如果我不接，他再也不会打过来了。

电话接通了，他劈头问，有没有想我？
没有。我鼻子酸酸的，心里觉得他很自私。这样子地折腾我。
真的没有吗？他带着失望的语气。
没有。我有气无力地握着方向盘。想你是很危险的事情，我说，不能再想了。再想我又要闯红灯了。
大信不说话。

我很恼恨他这样予取予夺地来回折腾。我想说来的人是你，说走的人也是你。
可是我没有办法。
因为我想见到他，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但是每一次这样反复后，跟他的关系好像又近了一层。
我想不清楚我要什么。但是这个男人，他的无法掩饰的热情，还有他的犹豫，徘徊，都是他的真心的一部分。

中午他很忙。下午，他打电话过来。说，想不想见我。
想。我能说什么。
他说，我３点钟有会。还有一个小时。我告诉你一个地方，你开过来。
我记下他说的地址。
是ＨＯＮＤＡ Dealer。我想他是不是只有这个机会离开公司，所以要见我。

我走进去。有个ｌａｄｙ在里面等我。他也走过来。
喜欢哪个？
那个ｄｅａｌｅｒ开始给我介绍。我根本分不清她在说什么。

我看着大信。
他说，把你的车ｔｒａｄｅ　ｉｎ给他们。
然后他让我把信息提供给ｄｅａｌｅｒ，他自己走过去跟那个经理砍价。

那个ｄｅａｌｅｒ看着他的背影说，Man, he acts like he owns this place.

我淡淡地一笑，说，he is always like that.
其实我的心里是很骄傲的感觉，因为我觉得那个男人是我的。

后来因为我没有信用卡。大信说，你先到银行申请信用卡。
我先开会去了。

我拿了ｄｅａｌｅｒ的名片，回家。心里很温暖，觉到他的关心。还有他在ｄｅａｌｅｒ面前臭屁的样子，让我喜欢。

qqbonbon

我高兴了一晚上。可是第二天我就改变主意了。
我也是开始不由分说地勇敢，一细想就会犹豫的人。
我知道我想的东西得不到。
我只要见到他就高兴了。

第二天，午饭。大信兴高采烈的说话。他每天都这么积极乐观。
他问我有没有去银行。
去了。我很小心地说，也许，我们的关系不会超过４个月。
他说，没所谓呀。脸上是毫不犹豫，真的无所谓的表情。
我心里想，你为什么不在别的时候毫不犹豫。

下午，他去上班，我去图书馆。

晚上，我们去吃泰国菜。
他说起他的孩子。他说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眼角眉梢带满了柔情和笑。
他说他最喜欢小女儿。
才３岁，他的骄傲之情显而易见。
我看着他的充满爱意的表情，心头充满了宽和和爱意。我觉得那个时候我象他的姐姐或者母亲。
他说，平时早晨他匆匆上班，到晚上才有时间跟她们聊天。可是周末早上他还没醒，小女儿走过来亲他，并且说，Daddy, I love you.
他忍不住地笑，说，你看，她才３岁，就这么会。他甜蜜地哈哈大笑。
我也笑。觉得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子。谁的孩子这样对你，你不会感到骄傲幸福呢？

我也知道了，为什么他周六的下午突然要带我去逛街。
我在心底幽幽地叹一口气。

我想我的生活里面，有大信的这样的快乐不多。
有多少就抓住多少吧。
我很宿命。于是我不想做努力。没有事情可以强求。
况且，我想要的不是一个人ｆｏｒｍａｌｌｙ要跟我厮守，我想要的是一种深深的牵挂。
也许有一天，两个人再也见不着了，但是我们仍然爱过。
悲观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点ｄｅｓｓｅｒｔ的时候，我翻菜单，看到一款咖啡叫“Last Touch”。我觉得名字很sexy，指给大信看，叫他点。

原来咖啡里有Vodga。

酒味很烈。我不喝酒的，睡觉前也不喝咖啡。但是我喜欢last touch。

出来的时候，凉风吹着我，我又高兴起来。
大信说，你醉了。
我说我没醉，我从来没醉过。但是我开始大声地笑，大声地讲话，大信也很高兴。
他说，咱们去看电影。这是原本计划中没有的。
我高兴。我想他舍不得离开我。
我去上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打电话。我想他在给他家里打电话。又撒了一个慌。

是个不特别好看的电影。但是《泰坦尼克》的那个男主角在里面。大信一直说，他很帅。你应该跟他那样的人在一起。
我忍不住笑，说，你觉得他帅吗？我不觉得。我喜欢另外的类型。
他说，我觉得我很丑，配不上你。
我哈哈大笑。因为我觉得男人的能力坚强勇气和信心就是帅。这一点，大信是绝对优秀的。
我说男人长什么样重要吗？我觉得帅就是帅。

后来想，大信担心我喝了加伏特加的咖啡开车不安全。所以我们多看了一场电影。

qqbonbon

又过了一天，那个dealer给我电话，说现在可以接我来取车。
我想了想，说，也许我不需要那个车了。
我的心情灰灰的。
我想大信可能在任何一天离开我，他不会总这样跟我吃饭，谈话，这是肯定的。
可是那时候那个车还在，还在提醒我关于他的一切。
我觉得我没有可能应付那个。
我想，哪一天他走了，就让所有的所有随他消失。


后来每天的话题都少不了他的小女儿。

我觉得不谈自己的时候挺好地，我的心情没那么起伏。
我愿意知道他怎么样生活着，愿意知道什么让他开心。

我们开始不象起初那样说什么都说到一半，没法接下去。

我们有时候也真的会调一调情，但是远不会像普通朋友那样说的有情有趣。我想只要两个人一在乎了，有些笑话就不是笑话了。

不过，我们渐渐地说的话题越来越多，信任感越来越浓。
但是大信的态度有时候很possessive。
他想了解我party上的每一个人。我有时候逆反他想控制我。
可是他觉得心安理得的就是，我们只是朋友。

他劝我出去约会，又说要介绍他最好的朋友给我。
过两个小时，又全部推翻。
我说周末我要出去约会，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他说，好。他说要不要告诉我，我帮你参谋。
过两个小时，他打过来说，周五，我要住在你哪里。
我说，不行。
他很坚决。那个时候是周一。

吃中午饭的时候，他突然说，他给新加坡的朋友打电话。那个朋友会周易。
他停了一下，说，那个fortune-teller说，我们不会在一起的。
我一下子十分恼怒。我说，我也没想过要跟你在一起呀。
其实我后来想，我的恼怒也许来自于，我很宿命，他那个结论给我很大的打击。

后来谈话的情绪就时好时坏。
我不开心的时候，大信就哄我。我一坚强了，大信就觉得我是什么都可以抵挡的了的。当然了，跟他的女儿比，我是有承受能力的。

吃完了饭，走到停车场，大信突然说，我不想负那么多责任。
他说这话我立刻想到我。于是眼泪有点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我好强的反驳，谁要你负过责任吗？你有这个机会吗？
他转过来，很受伤的表情。说，我又太多责任要负了，我不能伤害他们。责任开始了，我就只能继续下去。再说，真的要跟你在一起，我也不可能不负责任。我做不到那样子。我真想哪一天什么责任都没有了，轻轻松松的生活。但是现在我只能控制我的ｄｅｓｉｒｅ。
对不起，他说。

我使劲地抱着他。觉得特别晕。
我觉得我还没有来得及想那么多，就已经喜欢大信了。我只想着要看到他，看到他，那些责任，那些伤害，我一直回避着，因为我想多一天可以和大信在一起。
大信不也是因为想到那些才变得犹豫起来的吗？
如果没有所以要假设的如果，大信就不会老是来来回回，我也不会老是心一起一落。

太阳特别大地照着，天空很蓝，我只想让大信抱着我。不管旁边穿梭嘈杂的人群和车流。

大信抱着我走了几步，说，现在去你那里。
我想到他刚刚跟我说，我们不会在一起。就说，不。
他打开门，让我先上车。
然后他也上车，坐在座位里，想了很久。又看看我，无所适从。

再后来一年的时间里，我都很后悔我在那个时候说了那个“不”。

说再见的时候，大信看到我的眼泪。
他下午又抽空跑过来看我。我知道他只有半个小时。
他开过来４０分钟，开回去４０分钟，我们可以说半个小时的话。

我恹恹地跟他说话。他想方设法让我高兴。
把我都笑了。我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他说，我走了。你晚上想去那里吃饭？

我站起来，他走到门口。
我又开始有眩晕的感觉。
我们面对面地在门口站着。他不说再见，也不走。沉默的每一秒钟都让我觉得绝望。
他伸过手把我揽过去，温和地亲我的面颊。说，我下了班咱们去吃饭。
我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他把我抱得越来越紧。
我开始吻他的脖子。
他想亲我的耳朵，可是他停住了。
他说，他又说了同样的话，If I were single, I would marry you.
我恼火地看着他。
他很无所适从地看着我。说，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了，你肯定也不愿意我背着你跟别的女人这样，我不想让你这样想我。That's not right.

我转身进屋，他跟过来，说，等你开心了，我再走。
我说我挺开心的。背对着他。
可是，他说，你连看都不看我。

我于是转过去，对着他，微笑，说，你走吧。晚上我去那里等你。

我们总在hi-health门口见面。然后去吃晚饭。
大信上班的地方开到我这边要４，５０分钟。
他的家又在相反的方向，从他的公司开过去再多３０分钟。
所以我们总是晚上在一个我家和他公司的城市见面。我们约好了，在Hi-health门口。一下高速就可以看到。

后来一年的时间。我有时候会把车泊在那里，开很大声地听音乐。听电台里的主持人用温柔宽和的声音给听众点歌，献给那些在他们心底的人。那个时候我就想到大信。

我们又在hi-health门口见面，吃了饭，太晚了，我们要各自回家。我已经不要他送了。反正跟在我后面也是可有可无。
他有时候也说，我不送你了，行吗？我太累了。

那天我穿着黑裙子，黑套装上衣。长头发披着。
大信说我跟平时不一样。跟穿Ｔ恤，牛仔的时候不一样。
那天我跟大信参加一个酒会。
大信在那里发言，我在下面坐着，心想他真臭屁，就是要我来听他讲话。但是我喜欢听。

他一直不看我。有个男人过来跟我搭讪，但是我心神不定地找大信。
他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围着。别人在叫他的名字。
酒会的组织者过来疑惑地问我，是属于哪部分的。
我说我是honeywell的。
我觉得大信离我很远，隔着那么多人。

我去上厕所的时候，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我在厕所里照镜子，有人敲门。
我看到花玻璃印着大信的高大的身影和他的蓝衬衣。拉开门问他，真烦，怎么上厕所你也催着呀？
他略略有些不安，说，我在里面转一圈看不到你。你有没有生气？
生气？为什么生气？我刚才有的一点点的消极一下子没了。
他走过来，跟我站得很近。我抬起头来，下巴刚好可以够到他微微伏下来的肩膀，他的面颊似有若无地贴着我的头发，在耳边轻轻说，我刚才只顾了自己说话，没有照顾你。
我一下子笑了，说，本来就是你的事，要你照顾我干嘛。哪有那么娇气，我挺好的。没生气。

他说咱们走吧。
我说你走得了吗？
他从走廊里走过去探头看看，然后说，走吧。

我们走出来，他又恢复了一下臭屁的样子，说，我说得好不好。
好。我真的很喜欢听他讲话。我喜欢男人的聪明，逻辑性很强的思维。

在车的阴影里，大信轻轻地拥抱我，他慢慢地抚摸我的头发，把脸埋在我肩膀上。把我揽向他。
我们就这样一动不动。我一下子就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一下子感觉到他的温度，和坚实。
我的头晕晕的，那个时候世界是不存在的，只有大信的手轻柔地划过我的背脊，有一万年那么长。然后他的手停在我的腰部，抱紧。
他默不作声，然后，一个深呼吸的时间长短，他松开了我。

我们回家吧。
他拉着我的手，走到我的车旁。
然后他上了另一辆车，我们开往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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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时候大信没有住下来。
他说他得去接孩子。他说他太太把孩子放在朋友家玩，打了电话叫他去接。

那是我第一次脑子里一刹那想到他太太，那是个具体的女人出现在我脑海里。我想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她安排了自己的老公去接孩子。

本来周五晚上的聚会还是举行了。改在周四晚上。
大信带我去见他的朋友。大信那天很高兴，他高谈阔论，爽朗地大笑，他走到哪里别人都无法忽视他。
酒吧里有很好的乐队，演奏着浪漫的歌曲。大信坐在餐厅里，跟他的朋友一起跟着唱两句，然后大笑，说，my favorite。
我说他有很多favorite，favorite music, favorite color, favorite actresses.　
他大笑，每次我反驳他，他就会大笑。

每当我听到好听的歌凝神，他就会像小孩子一样，说，我也喜欢这个。
他对安排这个地方的朋友说，沉香很喜欢这里，谢谢你。
然后得意地说，我知道你最喜欢这个band对不对？

吃饭的时候，大信一直妙语连珠，话锋机智地跟朋友应答，玩笑。
他觉得我点的菜不好吃，就把他的牛排切成一块一块，放在我面前。

吃了饭，我们换到酒吧。人们开始跳舞。
大信让我品尝他喜欢的葡萄酒，我觉得很冲。他的朋友也看着我，笑。大信说，沉香不喝酒。所以她不习惯。

他让我抽他的雪茄，我猛吸一口，呛得我直咳嗽。
大信大笑着说，你现在象我女儿。她们试过一次，再也不好奇了。

然后他突然大叫一声，my favorite，然后拥着我开始跳舞。
我看到那个总是跟他有相同的favorite的Tom也被歌手吸引，居然慢慢地走到舞台前面去听那首歌。
我觉得有点好笑，于是说，Tom象个小孩子一样。
其实我同时觉得有点尴尬，在别人的注视下，我没法跟他陶醉地跳舞。

我说你这个人真臭屁，我牺牲了我的名誉。
他说，不许说话了，这个音乐很浪漫的。再说我就不跳了。
我看到他闭着眼睛。
只好闭嘴。从他宽宽的肩膀上面望过去，我看到他的朋友在看着我们。

刚刚跳完一个曲子，他的朋友就来告别。没有人要他的ride。

他送我回家。

他直接送我回家。因为是他去接我的。

我们手拉着手，上楼，直接走进我的卧室。
我打开台灯。他说，你的床看着真舒服。然后他一下子趴在我床上，一动不动。
我说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不说话，站起身说，我要走了，再躺一会儿我就睡着了，走不动了。

我坐在床的另一侧，看着他。
我也觉得很累，于是我把脚放在床上，头靠在枕头上。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说，我走了。然后他走过来，把他的身体压在我身上，脸埋在我头发里，我觉得他的嘴唇很柔软地印在我脖子上，很轻。
我又感觉到他的变化。那种迅速到来的温润和坚实透过我的衣衫传给我。

他很快站起来，不敢看我，说，对不起。

我的心里充满了悲伤和失望。他直接向外走去，说，我要走了。再不走，我就走不了了。
这一次，他没有来看我的脸，也没有再等我笑给他看。

我没有说话，听到他关门，走出去。然后汽车发动的声音传来。

我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他打电话，说，我快到了，没事。
风声呼呼地响，他说他把车窗都打开了。

Good night.
Good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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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个男人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