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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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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街 (ZT) 菊开那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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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 18: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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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门不是一道门,是一条长约两百米的街道,它位于京杭大运河左岸,弯曲蜿蜒,高低不平。在太云童年的记忆里,重门阴暗曲折的夹杂于两排房屋之间。

  后来河堤改造,拆去沿岸所有建筑,重门截去一臂,成了一条平坦呆板的白色水泥路。

  太云十五岁时离开了齐光镇,一年后冷寄南也离开了。

  到了二零零一年,随着夏晓拂的死去,当年结义的五个人只剩下宋谨文和赵映堤还留在齐光镇。

  宋谨文在齐光高中教政治,每天和那帮无心向学的学生谈唯物主义辩证法。赵映堤金融中专毕业后,进了镇上的一家储蓄所工作,每天坐在那里点钱,享受空调,和同事说说笑笑。

  宋谨文师范毕业后本来不想回齐光镇,但父亲过世,为了照顾母亲,所以他回到了齐光镇。

  宋母很喜欢赵映堤,常常叫她过来吃饭,两家不过几十米的路程。宋谨文有时早下班,便去储蓄所等赵映堤。同事们纷纷打趣他们,宋谨文也不反驳,只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斯斯文文的笑。

  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齐光镇的只有夏晓拂,她初二时便辍学了,其父在八十年代开了间刺绣厂,叫晓拂帮他管帐目。晓拂对读书也不是很有兴趣,就丢下了书包。当时太云劝她至少把初中念完,晓拂笑着说,我不是那块料,你们好好念吧,以后别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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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夏晓拂是自杀,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喝了一整瓶农药,人倒在床边,缩成一团。

  晓拂有很多照片,但这么规规矩矩的免冠照片只得这一张。当时她十四岁,入了团,要交两张一寸黑白照,于是拉了太云一起去照相馆。

  晓拂是个活泼的女子,太云常说她疯疯颠颠,她咬着下唇笑。还是那么一张照片,时间停留在十四岁,好似这些年一下子都灰飞烟灭了。

  太云默默看着“奠”字下面晓拂十四岁的音容笑貌,给她上了柱香,退后两步,心里一片凄然。

  夏家这幢楼房在十年前是重门最耀眼的一幢,那时家家户户都是阴暗低矮的平房,唯有夏家高人一等。

  重门五侠这个称号诞生于八八年,当时他们五个人轮流看《倚天屠龙记》,对于江湖恩怨甚是向往。晓拂咕嚷着要和太云、映堤义结金兰,谨文问她,那我和寄南呢?

  映堤笑着说,一起一起。然后五个人按出生年月排了大小,决定从此以兄弟姐妹相称。寄南握着太云的手说,我会照顾你。晓拂把手凑上去,同时招呼谨文和映堤把手放上来。

  这一握,就是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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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寄南与太云一直是公认的一对。双方家长虽然不赞成早恋,却也不横加干涉。寄南常常在太云家吃红枣莲子汤,太云常常去冷家借书看。太云家的院子里种葡萄,一到夏天就开了满架。

  寄南和太云等不及葡萄成熟,偷偷采了青涩的葡萄吃,直吃得牙齿瘫软。有一次寄南拿着一根细铁丝,把青葡萄磕磕碰碰的串起来,绞了个结,挂在太云的脖子上,抱着她低低的说,太云,我喜欢你。

  春末初夏,光线透过细密的叶子,洒下琐碎光辉,透过彼此交错的叶子,望见星星点点的微蓝天空。

  太云后来一直怅惘的想,竟然与寄南连亲吻都不曾有。好几次她闭上眼睛,温柔而娇羞的等待寄南的唇,可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抚摸她唇上细细的纹路。

  她迟缓的睁开眼,看到寄南英俊的脸。

  九四年寄南的父亲死于一场没有预兆的疾病,镇上卫生院里平庸的大夫不能正确的诊断病情,一大堆人挤在一起束手无策。寄南的母亲昏倒在阴暗的走廊里,一切后事就落在了未满十七岁的寄南身上。

  那场葬礼仓促而冷清,当冥纸满天飞舞时,太云泪如泉涌。她多么希望生活是一条平静的水流,希望冷家安然无恙,而寄南也不曾一下子被迫成长。

  乌鸦,他们说有乌鸦停留在冷家的屋瓦上,嘶听了两声,飘然远去。这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暗藏杀机,在很小的时候就从老人们嘴里听到重门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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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清朝的时候,有一个守寡十年的女子被污陷与小叔通奸,她不能承受这样的流言,于是投井自尽,从此,重门成了一条死街,家家户户不停有人死去,门上都挂着一块象征死亡的灰色麻布。

  每到晚上,重门就沉寂一片,偶尔有脚步声踢踏走过,树影轻摇,水波微泛,跌入了古老的年代。

  重门有许多荒废的房子,蜘蛛网密布,杂草丛生,成了孩子的乐园。最著名的一个地方就是十八居,所谓十八居是一所庞大的废园,共有十八间房子,连成一片。可想而知,在若干年前必是大户人家,四民同堂,子孙绕膝,妯娌连襟,进进出出都是错综复杂。

  堆满杂物的院子里有一口井,井口非常小,已经被水泥封住了。据说这里就是寡妇投井自杀的地方。

  谨文说投井通常都是头朝下,这样的姿势异常凄厉,纵然有人营救也是不能的了。太云当时打了个寒战,她对十八居有着巨大的恐惧,一走入这幢阴森森的鬼屋,就浑身发冷。

  而晓拂和寄南的胆子最大,他们俩跑遍了十八居的每一处,对房屋的构造了如指掌,甚至打扫了东面的一间房子,半躺在暗红色的木床上聊天。

  十八居的房产属于一个姓周的中年人,他在上海开茶楼,对于这份遗产感到棘手,既不愿低价卖掉土地,也无法将破败的鬼屋卖一个好价钱。房子越是没人住鬼气越重,所以他索性不将十八居上锁,任由一些来历不明的外地人暂住,借以驱逐十八居的阴气。但贫穷的外地人也不敢久住,他们常常惊慌的说,晚上听到有人唱歌,说话,笑,有时是许多人在打麻将。关上灯,看到灯笼飘过,然后门吱吱作响。

  只有一个卖生姜的小贩在十八居住了整整一年,晓拂问他怕不怕,他憨厚的笑,怕啥,我这不活得好好的。

  那年初秋,小贩死去了,他在清晨五点往菜场赶时被一辆卡车撞死,目睹车祸的人没有看清车牌号,交警直到九点钟才清理了现场。

  十八居不见天日,高高的屋顶,褐色的家俱,深锁了一个又一个故事,灵魂。月上树梢时,这些阴暗的东西开始走动,诡异,冷艳,盘踞了整个重门,主宰了这里几百个人的生生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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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太云的父母决定举家迁往木渎,太云无法提出异议,她在一个晴朗的天气与寄南道别。寄南袖上别着黑色的布,默默的拥着太云,抚摸她的秀发。他们约好了通信,太云悲伤的想问,我们还会见面,对吗?

  太云在木渎高中的三年只收到寄南一封信,他的字体瘦削冷峻,信中说自己不再读书了,会离开齐光镇,去外面看一看。太云立刻拨电话问夏晓拂,那端幽幽的说,寄南已经走了。

  一走就是经年,从此与重门断了所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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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晓拂死于盛夏天气,因为怕尸体腐烂,所以放在冰棺材里。晓拂穿着玫瑰色的绸缎,一双艳红的绣花鞋,这样喜气洋洋的装束有一种绝望的凄凉。

  夏父一直坐在椅子里抽烟,谁也不理。太云走上前,说了些节哀的话,说着说着,用手掩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夏父还是木木的抽烟,仿佛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人已被抽空,只剩下一个苍白的姿势。

  夏母一直在号啕大哭,周围的亲戚徒劳劝阻,她哭喊着,我的晓拂,苦命的小囡,你就这么忍心……哭声嘶哑,叫人觉得心肺正一丝丝被划裂。

  晓拂服药自尽,整整一瓶,她母亲发现时已是手脚冰冷,身体发硬。守灵的第一夜,亲戚在门外搭了暗绿色的帐篷,牵了电线,在灯光下打牌。念经的几个老太太昏昏欲睡,念颂的经文模糊不可辨。

  蜡烛长明,香火不断,一袭白布隔开了棺材与祭台,而蛾子牢牢的附在白布上,任是风吹,蛾子也纹丝不动。

  太云和谨文坐在棺材边的长椅上,映堤则蹲着替晓拂折元宝。映堤折的元宝又快又好,她从小就折惯了这种阴间的银锭。

  映堤的奶奶在八五年自谥身亡,她的死因很蹊跷,生活安稳儿女孝顺,没有什么缺憾,早上还与邻居谈论菜价,午后却悬梁自尽,舌头伸出来半截,鞋子甩脱一只,头发显然精心梳理过,耳环与戒指用手帕包好,放在枕边。

  儿女们都不知道母亲为何要走上绝路,而且方式如此骇然。渐渐传闻出来了,说是映堤的母亲对婆婆颇为刻薄,老人家咽不下这口气,一时想不开,撒手去了。

  映堤母亲自然受不了这等无法澄清的责难,半年后就办了离婚手续,离开了重门。那时映堤年纪尚小,不知道母亲会一去不返,还常常坐在门口等。

  赵家一年之中要过好几个节,清明,鬼节,小年夜等,每次都由映堤动手折元宝,用一只买菜的篮子装了,再一只只焚烧于铁制的簸箕里。这样的元宝映堤一分钟可以折六只,虽然根本不知道是否有意义。

  第二天下午,夏家租了卡车去城里殡仪馆火化,雇了四个吹喇叭的一路吹过去。太云、谨文挤在人堆里,早上下过一阵小雨,地上湿湿的,车上也有积水。谨文的手放在太云背上,示意她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不致于被车上的污渍弄脏了衣服,太云朝他笑了笑。

  棺材就停放在车子当中,晓拂,他们的姐妹就这样安静的躺着,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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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 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殡仪馆,太云随着人群往一间房子里去,殡仪馆里充满了焚烧过后余灰的味道。仪式很简单,按着辈份排成队,围着棺材绕场三周。

  当工作人员要推走棺材时,夏母猛然扑上去,她双手死死搂住棺材,歇斯底里的叫喊,大有同归于尽的气势。面面相觑时,夏父走上前去,一只一只的用力掰开她的手指。

  棺材被推走了,太云透过铁栏杆,看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两个男人将晓拂的尸体向前一推,塞进了焚尸炉。太云眼前一黑,跌在谨文身上,依稀听到谨文在她耳边说,太云,太云。

  醒来时已经踏上归程,夕阳西下,两边风景急退,吹喇叭的几个男人偃旗息鼓,一些亲戚在谈不相干的事情,比如自家的孩子,工资的涨幅,以及镇上几个裁缝的手艺。

  太云恍恍惚惚的听着,她知道自己在谨文怀里,谨文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烟草味。

  谨文是一个温柔踏实的男人,读书时功课保持在前五名,工作时带的班级一直是全年级的模范。他是个令人放心的男人,太云见到他总有一种笃定的感觉。

  童年时他们一起去十八居探险,寄南与晓拂跑得没影子,太云就攥着谨文的袖子不放,映堤则站在谨文另一侧。

  坏男人吸引女人,但最后通常由好男人收拾残局。谨文就是这样的好男人,温文儒雅。

  九五年七月,映堤和晓拂坐车去平南镇,晓拂脸色苍白,泪光盈盈。映堤握住她的手说,晓拂,没事的。

  她们穿过热闹的菜场,一排百货店。经过一个空旷的露天旱冰场时,晓拂停下来说,映堤,我想玩一会。

  映堤急忙阻止她,不行,等这事完了再说。晓拂很坚决,跑到对面的管理处,付了钱,换上粗笨的黑色旱冰鞋,一个飞身跃下,冲进了场内。旱冰场是水泥地,摔一跤肯定疼得呲牙裂嘴,所以这样的地方生意冷清,满场只有晓拂一个人迎风滑行。

  映堤大声叫喊,晓拂,不要滑啦。晓拂一个急停,朝映堤挥了挥手。那天,晓拂穿着蓝色的毛衣,扎着马尾辫,她才十六岁。

  映堤问她为什么这样傻,她哭着说,我不傻,一点也不,我只是喜欢他啊,从小就喜欢。映堤失语,伸手帮晓拂拭去泪水。

  谨文想要陪晓拂去平南镇,晓拂凄然说,你去算什么呢,谨文?

  映堤说,谨文,我去就可以了。

  谨文把她们送上车,在车站边的小店里买了平生第一包烟,倚着树,狠狠的抽起来。

  晓拂做了几个略有难度的姿势,看得映堤心惊肉跳,最终,晓拂毫发未伤的退出旱冰场。

  映堤跑过去问她累着没有,晓拂一边换鞋子一边说,真想摔一跤,一了百了。

  隔了半响,映堤柔声说,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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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 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晚上谨文叫太云去自己家里睡,太云犹豫了半刻,答应了。经过自家门口,太云停下来,看掉了色的门,生了锈的窗。

  谨文在边上说,重门向来只有人搬出去,人越来越少了。

  太云笑着说,等着像你这样的结婚生子,就会热闹了。谨文反问她,你呢,几时结婚?

  谁知道,全凭天意,太云说,你和映堤能在一起,何其幸福。太云的声音和天色一同低下去。

  谨文想要否认,太多的话堵在喉咙口,一时哑然。

  宋家大门上挂着麻布,上面剪了五个洞,两年前宋父脑溢血过世了,宋母身体尚健朗。一见太云就拉着她说话,说到辞世的丈夫,眼睛一红,絮絮叨叨的说,人啊,想开了也就这么回事,吃得下就要吃,像我们家老头子生前这个舍不得,那个心疼,枉活了五十几年,连好香烟都没抽过。以前是大前门,临死前一年才开始抽红梅。我给他的买的新衣服都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逢年过节才肯拿出来穿一回,可又有什么意思,现在人不在了,拿出来给谁穿啊,给谁穿?

  宋母仿佛是在讯问太云,太云愣了愣,不知如何应答。谨文在一边咳嗽了两声,扯开话题,妈,晚上做什么菜?

  宋母哦了一声,站起身对太云说,太云喜欢吃蕃茄炒蛋,对吧,这就做去。宋母走开后,谨文说,太云,你睡我房间,好吗?

  那你呢?太云问。

  我睡在客厅沙发,谨文说。

  他们聊天至凌晨,说了许多话,说起了儿时趣事,说起了音讯全无的冷寄南,以及各自的境遇。

  谨文问及她男友,太云笑而不语。谨文亦笑,那时班上有很多男生都喜欢你,可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追求你,寄南那样的桀骜不驯,简直可以为你动刀子。

  太云伤感的说,他对我到底也不过如此,明知道我在木渎,才来一封信,更不用说找我了。

  谨文凝视着太云说,你真的不了解寄南吗?

  太云心里格登一下,什么意思?

  他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了,所以才放弃。

  太云低下头,她何尝不知这个缘故,可她毕竟有自己的人生轨迹。

  她与寄南在九四年离散了,那样年轻,唯有听任命运的安排。多年来她一直希望能得到寄南的消息,可他那么狠心,从她生命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们彼此喜欢,却一个吻也未曾发生。当太云在别人那里体味接吻时,她是多么想念寄南英俊的面容,她恨寄南狠心如斯,竟然不给她一点点关于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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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 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晓拂的未婚夫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映堤说,那个人姓齐,长得不高,脸还算白净,在一家化工厂当二把手,颇为能干。

  凌晨两点时,两人的话题尽了,太云淡淡的问谨文要不要躺下来,谨文和衣躺下,太云的手伸过去,搂着谨文,谨文一时不能判断太云的心意。

  月光清冷隐约,夜回低回不已,重门又陷入了阴沉肃杀的黝黑。

  第二天一早,太云俯身吻了一下睡梦中的谨文,悄然离去。

  走在这条雾气未散的长街,太云的心湿漉漉的,物不是,人亦非,连运河水都急剧混浊了。

  童年时运河水一片清澈,甚至可以看到河底的碎石,可以在水上采到野生水菱。

  每到夏天,人们就跳下河游泳,太云不会游泳,寄南和谨文就叫她坐在救生圈上,两人一左一右把她推到河的对岸去。推到一半时,有轮船驶来,太云尖叫着让他们快点。寄南和谨文哈哈大笑,寄南刮了下她的鼻子,傻,我们会保护你。

  轮船从他们身边经过,距离他们足有五米,这些年过去了,太云还是不会游泳。

  从小到大她都受着宠爱,上小学时有个高年级的男生拉她辫子,太云痛得哭出声。寄南看到了,二话不说就上前猛踢男生两脚,男生松开太云,扑上去和寄南厮打。虽然他比寄南高半个头,但没有几个回合就被寄南纠倒在地。

  寄南拍拍身上的灰尘,回头问太云有没有事,太云从那时起就想永远和寄南在一起。寄南那样喜欢她,永远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

  太云想着想着,心里痛起来,她咬了咬嘴唇,命令自己忘掉不堪往事,可是那些片断已经生了根,将永远折磨她,成为她一生一世的梦魇。

  太云在车站边的小店里买了瓶牛奶,静静的坐着等早班车,有一个人坐在了她的身边,是映堤,她看着前方,双手抱于胸前,你昨晚和谨文在一起。

  是陈述语。太云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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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 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映堤冷笑两声,缓缓转过头,一字一顿对太云说,从小到大,我和晓拂就讨厌你,你总是自命清高,扮出一副公主的样子,把寄南和谨文耍得团团转。

  太云看着映堤充满敌意的眼睛,你放心,我不会夺走什么。

  你夺走的已经太多了,映堤深吸一口气,有件事谨文不许我告诉你,可你应该知道,晓拂曾经怀过寄南的孩子。

  太云一惊,手中牛奶瓶掉落,洒了满身,瓶子一路滚到了角落里。

  九四年,寄南最悲伤的时候,太云离开了重门。寄南常常一个人躲到十八居里,躺在木床上抽劣质烟,晓拂找到了他,无声的把他搂在怀里,寄南积蓄多日的泪水终于决堤,像一个孩子一样。

  在遍布尘埃暮气沉沉的十八居东厢房里,他们青涩而慌张的做爱。晓拂忍着疼痛,紧紧搂住寄南,寄南凭着本能横冲直撞,两人同时经历了人生第一次。

  不久,寄南的母亲查出胃癌,她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割腕自杀。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寄南成了孤儿,他不告而别,离开了重门。此时,晓拂却惊觉身上发生了变化,她急忙去图书馆里查,仔细对照,发现症状完全吻合。

  她趴在映堤肩头说,我不想再活了。映堤耐心的问了她整个下午,晓拂才艰难的把事情说了出来。映堤同样也慌了手脚,只好跑去和谨文商量。

  谨文真想猛揍寄南一顿,可他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寄南一走了之,留下这混乱的局面推给谨文。谨文拿出积蓄,叫映堤陪晓拂去邻镇做人工流产。

  在一九九四年,这是一个骇人听闻的丑闻。

  他们曾经以为这样的事情被捂住了,可命运不依不饶,当年那个和蔼可亲的女医生重新出现在晓拂面前,她是齐扬的姑姑。

  两人四目相视的瞬间,晓拂觉得天昏地暗,她想拔腿逃跑,可脚上如同了灌了铅,一步也动弹不得。

  女医生端详着晓拂,用四平八稳的声音说,真巧,又见面了。

  当年,晓拂怯生生的问她,医生,会不会很痛?她笑笑,尽量放松,你叫什么名字?

  夏……映堤打断了她,随口胡诌了一个,夏萍。

  医生惋惜的说,小姑娘,这样年轻,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啊。

  晓拂在手术台上被尖锐的痛意折磨得晕了过去,觉得自己掉进了万丈深渊。她唯一的意识就是思念寄南,寄南,寄南。

  晓拂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忘记寄南,也试着去爱未婚夫齐扬。她在经期的最后一天与齐扬上床,骗过了他。她以为往后的日子将会得到幸福。她是多么想用加倍的关爱去补偿对齐扬的歉疚,可是命运没有放过她。

  当映堤把一切说完,阳光已经遍洒大地。

  太云低低的说,我们都是被诅咒的人。你?映堤冷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人长得漂亮,父母疼爱,功课又好,在外企拿高薪,你应该是受祝福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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