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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くだキの

长篇 《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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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00:46 | 显示全部楼层
9
  如果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能够小心行事,多长一个心眼,那么有些悲剧,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我不知道,奶奶也不知道,但她断定这件事情是杜巧月干的,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跑到你家里去杀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杜巧月!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这么残忍?对一个只有一岁多的孩子,她怎么下得了手?
  奶奶想不明白,自己平日待杜巧月不薄,她为何会恩将仇报?奶奶也不敢再想了,大姑姑一死,她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她越来越怕杜巧月,看到杜巧月比看到鬼还要让她恐惧,她甚至不敢跟杜巧月照面,她觉得杜巧月不是人,杜巧月所表现出来的温柔跟可怜统统都是伪装出来的,杜巧月是一个魔鬼,或者是杜巧月的身体里藏着一个魔鬼,随时会蹿出来把奶奶拧成麻花。
  最重要的是,只要奶奶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大姑姑扭曲的身体,和大姑姑眼睛里的恐惧,还有杜巧月穿着那件满是鲜血的男式衬衫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无法从杜巧月杀了大姑姑的噩梦里挣脱出来。
  她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心力交瘁,最终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好好的一个家,因为大姑姑的死,在一夜之间笼上了一层挥不去的阴霾。
  爷爷伤心归伤心,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他必须要坚强,草草地把大姑姑埋了以后,他开始静下心来分析这件事情的可疑之处,因为大姑姑死的时候爷爷不在场,所以他也不知道事情具体是怎样的,但他从大姑姑被扭卷的身体来看,他觉得这件事跟杜巧月没有关系,那么……会是谁呢?他平时从不与人发生口角,奶奶也是村里出了名的贤惠女人,谁会对大姑姑下手?而且手段还如此残忍毒辣,动机是什么?还有杜巧月那件衬衫,明明被烧成了灰烬,又怎么会跑到箱子里去,还成了包裹大姑姑的凶器?
  难道是……闹鬼了?可是鬼魂索命也该有原因吧?杀死大姑姑,原因何在?
  想了半天,脑子都快要想裂了,不仅没想明白,心里反倒乱成了一团麻,爷爷干脆什么都不想了,坐在床前,把奶奶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失去了丫头我也一样难受,你别这样折磨自己,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是吗?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你哭出来吧,别憋着,要不……你打我,骂我,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
  奶奶呆滞地望着房梁,脸色白得发青,眼神空洞无望,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嗫嚅着嘴唇,苍白而机械地说:“是她杀了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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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00: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是的,不是巧月杀的,你知道把一个人的身体拧成那样要多大的力气吗?而且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巧月做不到,她做不到。”说这些话的时候,爷爷的心里突然有些痛,一种莫名的痛楚在撕咬着他。
  “是她杀了丫头……”奶奶依然这样说,也依然是那副样子。
  “真的不是她,你相信我好吗?她不可能会那么做的,我们不能因为一件衬衫就断定丫头是她杀的,那件衬衫不是烧了吗?还是你烧的。”
  “是她杀了丫头……”奶奶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
  “哎……”爷爷叹了一口气,明白此刻说什么也没有用,于是帮奶奶把被子盖好,走了出去。他一眼看见杜巧月的房门是虚掩着的,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推开了房门。
  杜巧月正背对着爷爷,站在箱子边,像是在收拾东西。怎么,她要走了吗?爷爷轻咳了一下,她立刻转过头来,满脸是泪地看了看爷爷,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你……要走?”爷爷局促地支吾着。
  她把头垂得更低了,像个无错的孩子,咬着下唇,用手指来回绞弄着衣角。
  爷爷仔细看她,她有些苍白,有些娇弱,眼角眉端,有种淡淡的寂寞、淡淡的哀伤,微微颤栗的肩膀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爷爷的心又痛了,问她:“为什么要走?我们对你不好么?”
  她慌忙摇头,摇落了一脸粉尘的泪珠,抬头急切而无助地望着爷爷,爷爷一下子读懂了她眼神里的含义,她在为大姑姑的死而自责,对那件衬衫抑无法解释。
  爷爷疼惜地说:“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的。”
  杜巧月的眼睛里闪出了一丝光,但瞬间又暗下去了。她敏感地看了看对面奶奶的房间,摇摇头,转过身继续收拾东西。其实她才住了两个多月,哪有什么东西可收,她由内到外穿的全是奶奶给她的,她只是不舍得,她的心里有着太多的不舍。
  “那……你打算去哪?”
  爷爷的话显然刺到了杜巧月的痛处,她的眼泪更汹涌了,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但是没有哭出声音,她在拼命地压制自己。
  爷爷看着她的背影,低低地、却又带着命令地说:“别走!”说完,爷爷不再等杜巧月有任何反应,走出了房间。
  屋外,暮霜沉沉,爷爷出神地盯着灰蒙蒙的天空,整颗心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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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00:46 | 显示全部楼层
10
  人们常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最好良药,爷爷也是这么想的,他以为时间一长,奶奶就会从悲痛中慢慢地走出来,不再怨恨杜巧月,但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奶奶不仅没好,反而更加严重了,她只要一看见杜巧月就尖叫,甚至一听到杜巧月的脚步声就躲到床底下,没完没了地做噩梦,整个人憔悴得面目全非,眼看就要精神分裂了。
  有一次,爷爷从梦中醒来,看见奶奶蓬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拼命地剪杜巧月的衣服,剪得自己满手都是血,可着实把爷爷吓坏了,扑过去一把夺走剪刀,将奶奶搂在怀里,奶奶的身体抖得特别厉害,嘴里不停地咕哝着:“她杀了丫头,现在要来杀我!她杀了丫头,现在要来杀我……”
  爷爷心痛得不行,照这样的情形下去,自然是不能再让杜巧月继续留在家里了,可是爷爷又不放心让她走,她从来没有说过她家在哪里,有什么亲人,问她她就流眼泪,很显然她的过去是不堪回首的,那么,让她去哪里呢?
  想了好久,终于让爷爷想到了一个法子,既然她没有地方去,何不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样一来,她有了一个安身之所,爷爷也不用再为她担心了,岂不两全其美?打定主意后,爷爷就开始盘算这件事情,在脑子里搜索着合适的人选,最后锁定了邻村的王大山,王大山的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做木匠的,虽然家里不是特别有钱,但过日子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王大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长得也不难看,把杜巧月嫁给他,爷爷放心。
  说归说,但最终还是要杜巧月自个儿点头同意才行的,爷爷先把自己的想法跟奶奶说了一下,奶奶虽然没说话,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她是绝对赞成的,只要看不见杜巧月,怎样都好。
  杜巧月听爷爷说完,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爷爷猜想她可能是没有看到王大山本人不好做决定,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儿。于是第二天爷爷就把王大山领家里来了,王大山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当下就答应了,点头如捣蒜,临走前硬是给爷爷买了一瓶好酒。杜巧月还是那副样子,任爷爷怎么问,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爷爷没辙了,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可就在晚上,杜巧月突然点头了,她笑得跟往常一样温柔,但是脸很苍白,眼睛里有一种寂灭的平静。
  经过双方的商议,婚期定在七月初十。
  那一天,对于爷爷和奶奶,包括杜巧月自己,都是致命的。
  本来好好的天气,到傍晚的时候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爷爷说好免费给他们放电影的,结果也因为天公不作美放不成了。杜巧月那天表现得极为反常,频频地向客人敬酒,一杯也没让王大山代,而且她笑得特别开心,甚至靠在王大山怀里笑出了眼泪,爷爷总觉得她很奇怪,但又不好掺和,没有留下来闹洞房,找了个借口连夜赶回了家,爷爷那晚喝了很多,到家就躺床上睡了。
  “轰”的一声炸雷把爷爷从梦中惊醒,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杜巧月自杀了,她的鬼魂回来了,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剪刀。
  爷爷猛一翻身,跳下床,光脚冲出房间,打开了大门。
  一道闪电划破雨夜,爷爷看见了她,她还穿着那件红嫁衣,圈着手臂,那么孤独、但又是那么执著地站在暴雨中,眼睛都快要被雨水淋得睁不开了。爷爷震颤地望着她,她的胸口上没有剪刀,她不是鬼,但是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就在她跟王大山结婚的当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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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11
  奶奶没有任何预兆地睁开了眼睛,爷爷不见了,耳边是狂风暴雨无休止的怒吼,风把没有关严的窗子吹得砰砰直响。奶奶的心沉了又沉,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她摸索着下了床,从门缝下看到杜巧月房间里的灯是亮的,她突然觉得很冷,慢慢地走了过去,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不值得,你懂吗?”这是爷爷的声音,尽管他把嗓音压得很低,但是奶奶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懂,我只知道从勾魂崖你把我背起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发誓了,我这一辈子跟定你了,就算做不了你的人,我也要做你的鬼……”
  奶奶如同遭闷棍一击,完完全全地懵了,脑子有短时间的出现一片空白,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杜巧月是个哑巴,尽管她觉得杜巧月很可疑,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杜巧月的这番话无疑变成了一柄最锋利的匕首,把奶奶的心脏刺得千疮百孔。
  “等天一亮我就送你回去。”
  “不,我不回去。”
  “这事由不得你,你已经跟他成亲了,你是他的媳妇,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死也不回去。”
  “你——,既然你不愿意,为什么当初又要答应这门亲事呢?”
  “我以为嫁过去可以忘了你,可是我忘不了,我真的忘不了,如果你一定要送我回去,那你现在杀了我……”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可以这么傻?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明白吗?”
  “我不要你给我什么,我只要每天能看见你,我愿意为了你装一辈子哑巴……”
  “巧月……”
  奶奶再也听不下去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紧紧地绞住了她,一个是她这一生最爱的男人,一个是杀死大姑姑的凶手,她要怎样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血液沸腾了,愤怒被点燃到了极致,她一脚踹开了门。
  屋里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猝然分开,脸上是惊愕过度的神情。奶奶深吸了一口气,冲上去一把揪住了爷爷,又捶又打,重复地哭喊着一句话:“你怎么对得起我?你怎么对得起我……”
爷爷木头桩子般地杵在那里,任由奶奶发疯。
  杜巧月跪倒在地,抱住奶奶的腿:“对不起,不关青山哥的事,是我勾引他的,是我的错,你打我吧,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奶奶一脚踢开了她,所有的愤怒凝聚成一点,毫不留情地刺向了杜巧月,“你还有脸跟我说对不起?你骗得我好苦,杜巧月,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对我?你先是杀了丫头,你怎么那么残忍,那么歹毒?丫头才一岁多呀,她才刚刚学会叫你叫姨……,你现在又要来抢我的丈夫,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也杀了?你这个魔鬼!你要做青山的鬼是吗?你怎么不知道廉耻……”
  随着奶奶的话越来越不留情面,杜巧月的脸也越来越白,越来越难看,她抱住脑袋,没命地摇着。“别再说了——”她骤然大叫一声,站起来冲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剪刀,就要往胸口刺,爷爷魂飞魄散地扑过去抱住了她:“不要啊!巧月!”
  奶奶一看这情形更加伤心欲绝,她扑上去抢杜巧月手里的剪刀:“那就让我死吧,我死了好成全你们……”
  顿时,三个人扭成一团,屋外的雨更大了,雷声震动了大地,把所有的吵闹和喧嚣都彻底地掩盖。在雷鸣与闪电交替的一瞬间,那把剪刀不偏不倚地插进了杜巧月的胸口,应验了爷爷的梦——她的鬼魂回来了,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剪刀。
  说实话,奶奶一开始的确是想一死了之,或者杀死杜巧月的,可是在刚刚争执的时候,奶奶感觉,那把剪刀是杜巧月自己插进去的。
  杜巧月的眼神飘过了奶奶,落在了爷爷的脸上,她说:“如果我有欠你们的,现在……不欠了……”
  这是杜巧月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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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12
  趁着天还没亮,爷爷把杜巧月的尸体藏到了后山的地窖里,那里面是放红薯的,每家都有一个单独的地窖,所以把尸体藏在里面,只要自己不露出马脚,一般情况下,别人是不会发现的。
  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尽管杜巧月的死是个意外,可一旦追究起来,爷爷跟奶奶还是逃不掉责任的,所以他们必须要把杜巧月的尸体藏好,不让任何人知道。
  王大山来问过好几次,一个七尺高的男人,在爷爷面前哭得像个孩子,爷爷有些不忍,但是心一横就把他给搪塞回去了,是的,没有人怀疑杜巧月死在家里,就算有人对杜巧月的失踪怀疑,那也只会怀疑跟王大山有关系,毕竟人是在他家里不见的,王大山有口难辩,不仅丢了媳妇,还成了冤大头。
  杜巧月刚死的那一阵子,奶奶常常做噩梦,梦到杜巧月来向她索命,而且跟爷爷之间也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隔膜,日子就这样不冷不热地过着,一直到大伯父出生,家里才重新有了生气,但是好景不长,大伯父没满周岁就夭折了,接着后来生的孩子全都离奇地死了,没有一个活过周岁,直到父亲出生,奶奶才意识到可能是杜巧月的鬼魂在报复,于是跟爷爷商量了一下,把杜巧月的骸骨移到后院的井里去,再把井封死,这样的话就把杜巧月的鬼魂封住了,她也就不能再作怪了。
  也不知道是父亲的命比较硬,还是真的把杜巧月的鬼魂封住了,父亲没有出过任何意外,甚至没有生过一场病,健健康康地活了下来,奶奶心里的石头也终于放下来了。本以为悲剧就此停止,没想到爷爷却在父亲五岁那年突然失踪了。
  爷爷是吃完午饭出门的,去别的村放电影,临出门的时候还抱着父亲在空中转圈,疼爱地问父亲想吃什么给带回来,没有任何预兆,但爷爷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了,奶奶方圆百里的村子都找遍了,谁也没有
  看见爷爷。
  爷爷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失踪就是三年。
  这天晚上,奶奶做了一个梦,她梦见爷爷在后院的那口井里,身体浸泡在井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爷爷的眼睛睁得很大,没有黑眼珠,全是白的。奶奶是被父亲的哭声惊醒的,原来父亲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梦,他也梦见爷爷在后院的井里。
  奶奶第二天一早就托人捎信把舅爷爷找来了,哭着让舅爷爷把井挖开,舅爷爷不相信,但他拗不过奶奶,当天晚上就把井挖开了。
  那口井从封住到现在已经八年了,爷爷怎么可能在里面?
  但确实的,舅爷爷从里面捞出了爷爷,爷爷的身体还没有腐烂,他死在井里的时间应该不长。
  而且,他身上穿的,是那件沾满了鲜血的衬衫,它曾经包裹过大姑姑的身体,它现在又穿在了爷爷的身上。
  奶奶只看了一眼就晕过去了。
  谁也不知道爷爷当年是怎么失踪的,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失踪了三年后离奇地死在了那口被封住了八年的井里。
  也许……杜巧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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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借一把可以分尸的锯子
  13
  天还没有亮,四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股腐烂、腥臭的味道漂浮在空气里,让人窒息。
  我扶着粗糙、湿漉漉,长满了苔藓的墙壁,胆战心惊地往前走,尽管我像踩地雷般小心,但还是踩到了一些软绵绵的不明物体,被我惊动以后开始不安地蠕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偶尔有东西从头顶飞过,扑棱扑棱着翅膀,我猜想是蝙蝠。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血蝙蝠,我有点害怕,大气也不敢出,在如墨般的黑暗中徒劳地睁大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寻找什么,还是在躲避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但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是一条必经之道,我必须要从这里走出去,才能找到我想要找的那个东西,或者才能躲开那个一直追着我的东西,更或者,是一次重生。
  于是,我只能前进。
  这时,一个粘糊糊的长条物体落在我的手上,并且很快地缠上了我的手臂,我尖叫一声,用力地甩掉它,拔起腿往前跑,不料却被一个东西绊倒了,我跌坐在潮湿的地板上。
  我惊魂未定地朝那个东西摸了过去,顿时,一股电流从手指瞬间蔓延到四肢,我的心脏险些跳出咽喉,因为,我摸到了……一个躯体,一个女人的躯体!
  我的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胸脯上。
  我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来,一只冰冷的手猛然扣住了我的胳膊:“杀……杀……把我杀了……杀了我……”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种濒临死亡的浑浊。
  我想要挣脱她的手,但是她抓得太紧了,就像长在了我身上一样,我不得不用脚去踢她,没想到她的身体竟像是纸做的一样,整只手臂被我活生生地扯断了。她没有叫,但是喉咙里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发霉的腐味。
  我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往前面跑,那只没有了身体的手仍牢牢地扣住我的胳膊。
  突然,我脚下一空,像失控的直升机,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深渊,里面更是泥泞不堪。
  依然一片漆黑,依然带着那只手。
  我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吸附着我的身体,我四处乱抓,一些滑腻腻的东西缠上了我的身体和脖子,我挣开它们,奋力地往前面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线,我眼睛一亮,使出全身的力气往那里爬去。
  那束光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
  我看见了死神。他在笑,笑得那么慈祥,像冬日里暖暖的阳光。
  他凝视着我,一如父亲凝视着孩子一样,笑而不语。然后,他轻轻地拉开了旁边那扇门。
  ——死亡出口!
  那只手陡然松开了我的胳膊,无声地落在了地上,轻飘飘的,就像从树上飘下来的一片落叶。在那截光滑的手臂上刺着一只血红色的蝴蝶。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在蓝天白云下伫立着一个白衣女子,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尊石雕,冷冷地跟我对视着,她的眼睛太深了,深不见底,磁石一样控制住我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将我吸附。
  最后,我看见她的嘴唇微启,喃喃地说:“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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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00:48 | 显示全部楼层
先到这里,眼睛太疼了,明天上班有空的话继续,不行就明天晚上继续转。
各位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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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14
  我又一次在大汗淋漓中惊醒过来。
  从我开始记事以来,我就常常做这个梦,这跟一般的梦不太一样,一点儿也不模糊,就跟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一模一样,我甚至怀疑我在做梦的时候实际上是醒着的,也因为这个梦的频繁,而且每次都一样,导致这个梦似乎不再那么单纯了。
  我不知道在梦里断了手臂的女人,跟旷野中的白衣女子是不是同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杜巧月,我曾不止一次地问奶奶杜巧月的手臂上有没有蝴蝶,奶奶很显然不愿意再提杜巧月,总是岔开话题,问多了,她就怀疑我中了邪,再后来,我便不再问了。
  我常常在梦醒后趴在窗子上出神地看着后院的那口井,那个算命的说我命里带劫之后,奶奶就不顾父亲的反对硬是把井封死了,还在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堆土,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坟茔。奶奶说杜巧月又出来了,所以我没事就盯着它看,我甚至希望杜巧月能从井里爬出来,我想看看杜巧月到底是不是我梦里的女人。
  她说:“带我出去……”
  从哪里把她带出去?又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呢?
  我的童年就是在研究那口井,以及那个梦中度过的。
  生活继续,家里的日子越过越苦,没多久父亲就跟着别人跑到城里去打工了,听说学了驾驶,在一间水泥厂帮人开车,两年后把母亲也接去了,本来要把我跟奶奶都接去的,可是奶奶死活不肯离开这里,也不让父母把我带走,她心里一直记着那个算命的说过的话,父母拗不过他,只得把我跟奶奶留在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农村。
  转眼我到了上学的年龄,奶奶每天都把我送到学校门口,看到我走进教室她才回去,放学了她又提前在学校门口等我,一直到我上中学。
  因为村里没中学,要到镇上去读,奶奶用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奶奶确实是疼我的,每个星期五她都从家里走到学校,然后坐着我的自行车回家,星期天她又亲自把我送到学校,她再步行回家,每个周末都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管刮风下雨,她从不间断。从家里到学校大概二十里路,她每次都走路,我心中不忍,劝过她好几次,但她不听,笑着说:“只要小烟没事,奶奶哪怕走到省城也是高兴的。”
  是的,我一天一天平平安安地长大,奶奶却越来越老了,身体佝偻着,我还真担心等我读大学了以后,奶奶怎么办?
  今年的暑假,母亲回来了,化着淡淡的妆,头发也烫卷了,还染成了棕黄色,俨然一副城里人装扮,时髦得很。在这之前,她给我写过信,她在信里说,等我放暑假的时候她就来接我,并且在信里说了她跟我父亲现在的生活情况,他们已经搬到了S市,母亲在信里充满了抱怨,她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跟我父亲努力了这么些年,不仅没赚到什么钱,还欠了外面一屁股债,他们的日子过得很不好,父亲依然在帮别人开车,她则租了一间小店面开公用电话,摆了几张麻将桌,顺便抽点牌钱。
  对于母亲来接我,我没觉得有什么好开心的,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外,难得过年过节回来一趟,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早已习惯了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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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奶奶依然不肯,她说什么也不让母亲把我带走,母亲有点儿不高兴了,那时候我还小,留在奶奶身边她不反对,现在我长大了怎么还不让她带走?她说:“妈,您别总还想着那个算命的说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烟不是好好的吗?”
  “她是好好的,那是因为她没离开过……”
  “她没离开过?”母亲打断了奶奶的话,“她中学不就是在镇上读的,不是一样没什么事?”
  “我每次都接送她的……”
  “妈——”母亲皱着眉再次打断奶奶,那样子仿佛奶奶是一头倔强的牛,她显然是在对牛弹琴,“小烟跟着我和她爸,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我们会害她?她是我的女儿呀!”
  “我不是这么意思。”奶奶的脸色有些难看。
  不知道母亲是没注意到奶奶的不悦,还是装没看到,她说:“小烟已经长大了,就算我这次不接她走,她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吧?我可不希望她将来嫁在这里。”
  “嫁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妈!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跟她爸在外面,她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的,她迟早是要跟我们出去的,再说了,您也不可能守她一辈子啊,万一哪一天您……”母亲意识到自己失了言,慌忙转开了话题,把声音放柔了些,“妈,其实我跟她爸只是想接她出去玩一阵子,等开学了,我们还会送她回来的。”
  奶奶的身体不是很明显地颤栗了一下,她低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那就让她跟你去吧。”
  “您不去吗?”
  “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奶奶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发冷。
  临走的时候,母亲要拿钱给奶奶,奶奶不肯要,她说:“你们在外面也不容易,我一个老太婆要钱也没用。”然后又拉着我的手,哽咽着,“奶奶老了,不能再守着你了,你到了那儿自己要小心,千万别乱跑,要听爸爸妈妈的话,知道吗?”
  我除了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奶奶的话像遗言,让人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奶奶要送我们去火车站,母亲不让,说太远了,奶奶也没坚持,就站在门口,抹着泪目送着我们。
  这是我除了去学校以外,第一次离开我出生的地方。
  就在我跟母亲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我不会再回来。
  或者——我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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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12:38 | 显示全部楼层
15
  “小烟,下个学期读完你就别再读了。”
  “为什么?”母亲突然说话把我吓了一跳,而且一开口就叫我别再读书了,我瞪大了眼睛看她,“我还想读大学的,再过一年我就毕业了。”
  “读大学干什么?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现在读大学要花多少钱?你还不如在店里给我帮忙呢,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这次来接你,主要就是想让你去大城市见见世面,你要是运气好嫁到了城里,后半辈子可就不用愁了,你不知道,常去我店里打麻将的一个李阿姨,她女儿是在证券公司上班的,我见过她女儿,长得又黑又胖,丑得很,也不知道是哪世修来的福气,居然让她一个客户看上了,那家伙,第一次去李阿姨家就给了三万块钱,说是见面礼,你瞧瞧。”说完,母亲递给我一个苹果。
  “我不吃。”我摇了摇头,说道。
  “吃吧,女孩子应该多吃点水果,对皮肤好。”
  “我真的不吃。”我皱了皱眉,莫名的烦躁。
  母亲用橡皮筋把一头卷发松散地扎在脑后,咬了一口苹果,又开始絮叨开来:“我知道有些话说了你不爱听,可我都是为了你好,别信那算命的鬼话,什么命里带劫、不能离开出生的地方,尽胡说八道,窝在农村里能有什么出息?你奶奶就是太迷信,脑子转不过弯,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当然希望你过得好,你想啊,你现在也不小了,快19了吧,等你再读完几年大学都20好几了……”
  我疲惫地把头靠在椅背上,天快要黑了,车窗外的景象变得模糊,我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听母亲唠叨。
  我觉得母亲变了,她再也不是小时候一听说我有劫就把我搂在怀里的那个母亲了。也就是在这一刻,我觉得我跟母亲之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距离。
  我突然想到了奶奶,想到她在无数个风雨交加的周末,从家里步行到学校,再坐着我的自行车接我回家,她坐在自行车后座,用雨伞遮住我,而她自己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我的心也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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