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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Aberlin

迷踪之国(鬼吹灯姊妹篇 作者 天下霸唱) ZT-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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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6 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蚊式特种运输机 第二话 Karaweik

  在最后一次突围激战中,司马灰的左肩也被手榴掸破片所伤,弹片虽然不大,但深可及骨,血流不止,幸得罗大海舍命将他背了回来,可是在深山密林之中,缺医少药,根本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
  游击队里唯一懂得医术的“阿脆”,是个瘦骨伶仃的湖南女孩,心地善良,爱干净,哪怕是在深山老林里躲避追兵的时候,也尽量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她初中毕业就上山下乡,是当年跟着老夏一同南逃的成员之一,曾在插队的时候曾做过赤脚医生,懂得些药理,尤其擅长给人接骨。
  阿脆的祖父苏老义,是个天主教徒,懂得洋文,曾在民国的时候,跟法国人学过几手绝活,除了内科外科,还有一手接骨的技术,如果有伤者的骨头折了,苏老义不用开刀,只凭手摸,即知伤势如何,比如断了几根骨头和折断的程度,都能用手摸出来,然后对好骨,敷上药,圈上竹箅、木板,绑住绷带,再给几丸药吃,受医之人伤好后恢复正常,不留任何残疾,赶上阴天下雨,也不会觉得痛痒。
  阿脆该算是‘正骨科苏家’的真传,但在文革期间,她也受到祖父的牵连,没能当上军医,十六岁就到山沟里插队,当时老夏见她年纪小,身子骨也太单薄,就常常帮她分担一些高强度体力劳动,后来南逃,也将她带了过来,从那时起,阿脆就成了缅共部队里的“军医”和“通讯员”。
  阿脆看了司马灰的伤势之后,发现如果不尽快用刀子把弹片剜出来,很可能会因失血过多危及生命,于是她立刻着手准备,同时问司马灰能不能忍得住疼?
  司马灰在夏铁东死掉之后,心中极度沮丧,加之肩上伤口血流如注,脸色变得惨白,但他并不想让同伴为自己担心,硬撑着对阿脆说:“你那有什么家伙,尽管往我身上招呼,我要是‘哼’一声,我都不是人揍出来的。”
  罗大海在一旁关切地说:“你他妈的可真是不知死活,你以为你是关公啊,刮骨疗毒连眉头都不带皱的。到时候真要忍不住了,你就使劲叫唤,这又不丢人,要不然我找块木头来让你咬着磨牙。”
  司马灰咬着后槽牙说:“其实我看关云长刮骨疗伤也不过如此,历史上比他狠的人物多了去了。太平天国起义的时候,好多被俘的将领都遭受了凌迟极刑,那可真是一刀一刀的在身上割肉,哪个用过麻药了?有明确记载的那两位,一个是林凤翔,另一个是石达开。林凤翔是被绑到北京菜市口受刑,他在受刑过程中,血流尽了流的都是淋巴液,目光却一直随着刽子手的法刀而动,盯得刽子手都虚了;石达开是在四川成都被清军施以碎剐凌迟,然而自始至终,神色怡然,哪象是在受刑,反倒跟在澡堂热水池子里泡澡似的,这就叫视死如归,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罗大海算是对他没脾气了,摇头说:“你小子真是黄鼠狼子啃茶壶——满嘴都是词儿啊。”
  阿脆对司马灰说:“你也别死撑了,我刚刚在附近找了几株‘鬼须子’,这种野生草药有一定的麻醉作用,但还是会很疼,你要忍着点。”
  司马灰不再说话,忍着疼让阿脆剜出手榴弹残片,额头上的全是黄豆大的汗珠子,但他也当真硬气,始终一声没吭。
  阿脆手底下十分利落,三下五除二取出弹片,用草灰消毒后进行了包扎处理,等忙活完了,她的眼圈忽然红了,止不住落下泪来。
  司马灰忍着疼问她道:“阿脆你哭什么?”
  阿脆低着头用手背抹去挂在脸上的泪水:“我刚才想起以前从国内一起出来那么多人,到现在可就剩下咱们三个了。”
  提起这件事,司马灰和罗大海也都觉得揪心,许多死在缅甸的同伴,死得既不浪漫,也不壮烈,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默默躺在了异国冰冷的泥土之下,永远都回不了家,而家里的亲人却至今还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罗大海沉默了半晌,摇头叹道:“我就想不明白了,缅共刚起兵的时候,那真是势如破竹,都快打到仰光了,可是怎么到后来说不行就不行了,散起架来比纸糊的风筝还快。”司马灰无奈地说:“这根本就不是搞革命的地方,天时地利人合都不占,我看就是格瓦拉再生,给弄到这鬼地方来,他也照样玩不转。”
  三人趁着短暂的战斗间隙,分析了一下目前面临的局面,缅共人民军到现在为止,事实上已经名存实亡了,零星的游击队难成气候,而正规军的各支残余部队,也都并入地方武装派别,变成了割据一方的军阀,他们种植毒品、倒卖军火,唯利是图,不分好歹,没有干不出来的事情。
  司马灰等人带领的这支游击队中,能逃的早都逃没了,剩下的成员大多是被军政府通缉之辈,一旦被抓住了准没命,绝不会有好结果,既别指望着出去谈判,也别打算缴枪投降,如今被围困在“野人山”,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如果打算在原地固守,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游击队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逃进“野人山”中的原始丛林,但是缅甸人对此地简直是“谈虎色变”,丛林深处根本没有道路,地形崎岖,环境复杂得难以想象,除了不见天日的茂密丛林和沼泽地,更有毒蛇恶兽出没无常,妖雾瘴厉肆虐,进去就别想出来,这些年来失踪在里面的人,多得数也数不清了。
  据说迄今为止人数最多的一次,是日军一个师团的残部两千余众,被英军打得走投无路,被迫撤进了位于野人山南侧的大沼泽,结果刚进去就迷了路,又突然遭遇了无数鳄鱼的袭击,两千多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大都喂了鳄鱼,仅有少数几人得以幸存。
  所以缅共游击队根本不可能活着从“野人山”里走出去,退一万步说,就算侥幸逃出“野人山”,然后怎么办?缅北是肯定没有立足之地了,只好越境回到中国,可几年前,司马灰这伙人都是从劳改农场里偷跑出来的,此时再回去,会是个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罗大海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用匕首在泥地上划了叉,表示现在的情况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然后问司马灰和阿脆:“看明白了没有?咱们现在就是这么个处境。”
  司马灰点了点头,苦笑道:“明白了,连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都没有,反正横竖都得死,就看最后是怎么死了。”
  阿脆也是心下黯然,但如今知道了自己必死无疑,心中反倒是坦然了许多,她说:“既然怎样都难逃一死,我可不想做俘虏被处决,咱们要死也不能死在这异国他乡的深山老林里。”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也有此意,寻思着可以冒死穿越“野人山”,如果有谁命大能活着走出去了,就尽量想办法返回中国,随后的事就听天由命了。甭管怎么说,回到国内即使被捕,那好歹也算是落到自己人手里了,最起码也得先交给有关部门审审再毙,总好过被缅甸军阀抓住,那伙人可是二话不说,直接拿枪对着你后脑勺就搂火。
  三人心灰意冷,商议定了去向,就把游击队里还活着的人,包括伤病员都召集起来,跟大伙讲清楚现在深陷绝境,不得不分散突围,所谓“分散突围”,也只是说着好听,其实就是说咱们这支队伍从现在开始,不再有建制和纪律的约束,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了。
  这个消息一经宣布,众人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因为大伙全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在互道珍重之后,就默默踏上了各自选择的道路,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宁可被政府军捉去五马分尸,也不敢再往丛林里边走了。
  但决定要走“野人山”这条路线的人,除了司马灰他们三个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缅甸少年,这小子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也没个正经名字,瘦得像只猴子,穿着件破沙笼,剃着光头,憨头憨脑,整天一副嘻皮笑脸的傻模样,游击队里的人都称他“Karaweik”或“Kara”。
  “Karaweik”是指当地传说中的一种鸟类,因为缅甸人的生肖与中国不同,只有八种,根据生于星期几来决定属什么,星期一是老虎,二是狮子,星期三比较特殊,上半天属双牙象,下半天属无牙象,星期四属老鼠,星期五属天竺鼠,星期六属龙,星期日则是“妙翅鸟”,依此判断,他可能是星期天出生的,因此司马灰等人也直接用中国话管他叫“星期天”。
  Karaweik还是在两个多月以前,被夏铁东从缅北一个村子里救出来的孤儿,他的家人都在战乱中死光了,此后就一直跟这缅共人民军到处走,撵也撵不开。现在夏铁东已经不在了,Karaweik死活都要跟着司马灰走。
  司马灰心想:“这小子还以为跟着我们往前走就能活着突围,却不知我们三人也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他给Karaweik指了指山外的方向说:“你上庙里当和尚去吧。”
  但是Karaweik哪里肯听,要是拿北京的话来讲,他这人太“轴”了,是个死心眼儿,不管什么事,只要认准了,就会一条道走到黑,而且他虽然能听明白汉语,却仅会讲几句非常生硬的中国话,司马灰也对其讲不通什么道理,无奈之余,只好带在身边一同进山。
  司马灰认为落到如此境地,无所谓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而阿脆在老家有个弟弟,但是身在缅甸,与国内音讯隔绝,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算起来也该同Karaweik的年纪相仿,她就拿Karaweik当自己的亲兄弟一样照顾。
  司马灰和阿脆倒还好说,唯独罗大舌头不怎么待见Karaweik。因为当地人都是极慢的性子,随你怎么催促,照样不急不徐,就连走路也是走得慢慢悠悠,Karaweik剃了发,那是由于当地人崇信佛教,依照此地习俗,女的进庵做尼姑不能还俗,而男子想做和尚则是随时随地,想什么时候还俗就什么时候还俗,到庙里当和尚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有的因为心情好了,去当两天和尚高兴高兴;也有的因为不走运,就出家做几天僧人去去晦气。
  由于佛法潜移默化的影响,使得当地人变得悠然懒散,许多人都是老好人、慢性子,从来不着急不发愁,死就死活就活,因为这辈子过完了还有来世,犯不上为了眼前的事情焦虑,Karaweik正是其中之一,他们的这种“消极人生观”,令罗大海十分反感。
  罗大舌头抱怨了一番之后,见其余的人都已四散离去,他就把剩下的一些文件烧毁,又看到阿脆正和Karaweik在摆弄那部军用无线电,便催促说很快要进入原始丛林了,必须轻装减行,现在也没兄弟部队跟咱联系了,留着这部电台就是个累赘,趁早砸掉算了。
  虽然那部破旧的电台里全是噪音,“呲啦呲啦”响个不停,人语声模糊难辨,但这时阿脆正听得仔细,完全顾不上理会罗大舌头在说什么。阿脆近几年来经常找机会跟当地人学习语言,几乎可以算是多半个翻译,此刻捂着耳机全神贯注地收听,脸色越来越是不好,她似乎从那时断时续的嘈杂电波中,得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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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6 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蚊式特种运输机 第三话 被世界遗忘的幽灵公路

  也许“倒霉”,真是一种永远都不会错过的运气。就在小分队决定逃入野人山之际,阿脆在电台中收听到了最后一条消息——从印度洋登陆的热带风团“浮屠”,正逐渐北移,前锋已经逼近了“野人山”,其规模之剧烈,来势之凶猛,为近三十年来所罕见。
  司马灰等人在缅甸作战多年,曾不止一次地见识过热带风团带了的灾难性后果,他们很清楚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原始丛林中危机四伏,比起鳄鱼和巨蟒来,更多的威胁来自于各种各样的毒蛇、毒虫;而在深山密林中行军,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几乎每一步都要用砍刀“伐山取道”才能通过。基于这些原因,水路就成了最为快捷有效,也是最为安全的途径。
  但是随着热带风团的侵袭,必定会使山洪泛滥,不仅无法利用纵横交错的河网,而且山中的低洼沟壑地带,也会遭受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击,变得异常危险。
  “野人山”并不是一座山峰,而是一片山脉的统称。数亿年前,这里曾经是地壳能量集中释放、构造活动频繁强烈的危险区域。作为喜玛拉雅远古造山运动的产物,它西临依落瓦底江,北接高黎贡,南控勃固大平原,形同一个沉睡的巨人,横恒在“缅、僚、中”三国之间。
  缅共游击队被困在了沼泽和原始丛林交界的狭长地带,只有向北穿越“野人山”,才能够接近中国边境。司马灰的手中根本没有地图,他为了避免迷失方向,本来是计划沿着水路溯流而上,但热带风团带来的狂风暴雨,一定会引发大规模山洪暴发,如果逆流而行,只能落得被洪水吞噬的可怕结果,即使选择避开水路,转到在山脊上行动,也会遇到塌方和泥石流所带来的巨大威胁。
  如此一来,就连仅有的最后一线希望都破灭了,不过司马灰也很清楚,无论情况怎样,都是走向死亡之路,只是看其终点在哪里结束而已。他又在心中掂量了几个来回,觉得还是死得离祖国越近越好,于是吩咐众人尽快打点好行装,并让罗大海炸毁掉军用无线电,然后就毫不犹豫的动身出发了。
  缅甸是个历史悠久的古老国度,近代曾经被英国殖民者统治了近百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英国人、美国人、中国人、日本人,象走马灯似的在这里轮番上阵,好不容易摆脱殖民主义获得独立之后,缅甸国内又爆发了旷日持久的内战。
  当初缅共家底子最厚实的时候,储备的物资和军火十分充足,连迫击炮、火箭筒、装甲车都有,各种枪支弹药更是多得难以计数。整箱整箱的地雷和手榴弹,码放得跟座山头似的,中、美、英、日、苏、德的格式军械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当地兵工厂出产的“缅甸造”,能生产仿英造步枪和手枪,简直堪称“万国牌”武器装备陈列馆。但是普遍缺少新式武器,大部分都是以往各次战争时期的遗留之物。
  可自从滚弄战役惨败之后,缅共人民军一蹶不振,部队的武器弹药也开始捉襟见肘。如今司马灰一行四人,除了防身的手枪之外,仅剩下两条英国造的“斯梅利”老式步枪,配有少量子弹,身边几乎没有任何粮食与药品,他们在没有地图和向导的情况下,一头扎进了“野人山”茫茫无边的原始丛林。
  当天翻过了两道山脊之后,地势渐行渐低,丛林里的各种植物,也变得越来越是茂密浓郁,几乎找不着落脚的地方,人走在其中,抬起头来看不见天空,如果不借助指北针和罗盘,就根本辨认不出方向,仿佛进入了一个幽闭的天然迷宫,四人只好不断利用猎刀辟开重重藤箩开道,行进速度被迫放慢了许多。
  这片广褒的原始丛林,有着一亿两千万年的生存史,它分布在群山环绕的低谷之间,沉静平稳的呼吸着。因为受到四周近百条水系的覆盖,使得闷热潮湿的气候终年不变,也无风雨也无晴。密林里生长着形形色色让你可以想象得到,和根本想象不到的热带植物,种类数以千万计,在双眼的视野范围之内,几乎完全看不到两株相同的植物。
  参天蔽日的老树枝干交错,有些乔木甚至高达八九十米,由于树荫厚重,密林中的空气也显得格外阴沉,淡淡的烟霭在丛林中弥漫,不时能见到古树上栖息的巨蟒,那叫不出名目的“毒蛇、昆虫”,更是所在皆有,茂密的丛林与河边不时有鳄鱼出没,水中还有成群结队、体形庞大的蝌蚪,真不知要演变成蛤蟆之后会有多大个头,饶是司马灰等人久经沙场,胆气不凡,身处在这墨绿色的生命走廊当中,也不免会有耸栗畏惧之感。
  四人不敢有任何大意,尽量回避有可能遭遇到的种种危险,可眼中尽被深绿所染,脑中所想也已迷乱,都如所看到的丛林古树般盘根错结,却又于浑浑噩噩间蓦然清醒,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大自然的永恒无边,与自身生命的短暂渺小形成强烈反差。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慑,压迫得他们呼吸都觉不畅,心思多不灵光了,只好时时停下来辨别位置。
  根据司马灰以往的经验,再这么走下去会很容易迷路,还是找条溪水河流作为参照物最为稳妥,他们向前走了一程,就在密林中见到有一条宽阔的山溪,宽约数米,水流潺潺,平静安宁。
  这条山溪的水质格外清澈透明,能看到溪底都是五色石卵,灿烂若锦,水藻摇曳,波光磷磷。
  司马灰看了看附近的地形说:“水浅的地方比较安全,咱们先顺着这条溪流往上游走,等风暴来了再到高地上去。”他在闷热潮湿的丛林里走得久了,肩头伤口隐隐发疼,一看都化脓发臭了,但眼下没有药品,就算烂掉了也理会不得,见到溪水清冷,便当先走过去,想要拆掉绷带清洗伤口。
  可还没等司马灰接近溪水,Karaweik就突然窜了上来,拦腰抱住了司马灰,冲着他拼命地摇头,脸上都是惊慌畏惧的神色,嘴里“哇哩哇拉”地喊叫着什么。
  罗大海跟拎只猴子似的,把Karaweik从司马灰身后揪了下来,斥道:“星期天,你小子瞎乍呼什么?我看你跟着我们净添乱,趁早自己掉头回去,说不定那些当兵的看你年纪小,连身上的毛都还没长全,就把你当个屁给放了。”
  一旁的阿脆心知有异,急忙拦住罗大舌头,用当地的语言问Karaweik是什么回事。二人说了好一阵子。阿脆听罢,似乎显得有些难以理解,她告诉司马灰和罗大海:“星期天说这野人山里有水鬼,凡是喝了水的人都活不了。”
  罗大海只道Karaweik是说水中有毒,听了这话根本就不以为然:“一派胡言,没看见溪水里有活鱼吗?”
  司马灰却对Karaweik的话有几分相信,他曾跟随“文武先生”学过许多本事,除了绿林手段,家传的还有一套《金点秘传》,俗称“金不换”,从头到尾全是口诀,由师傅口传心授,绝不留一个字在纸面上。“金不换”共分为“天地人”三篇,天是指先天速掌中八卦,地是山川地理,人则是各种相物之术。这全是他祖上起家的根本,精深微妙,涵盖甚广,被推为天下独步,一向是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故有“宁舍一条命,不传一句金”之说。这套口诀的最后几句,足以概括通篇精要:“当可执其端而理其绪,举一隅而知三隅;随机生变,鬼神莫测;分寸即定,任意纵横;通篇玩熟,定教四海扬名。”由此可见一斑。
  当年司马灰得授《金点秘传》之时,年岁还比较小,尚且难以完全领会其中奥妙,只是死记硬背的印在了脑中,直到他在黑屋废墟遇到赵老憋,知道了这些渊源甚久的古老方术确实有些用处,才开始逐渐揣摩研习。而且最近这些年来,司马灰在缅甸也见识了许多匪夷所思之事,这边僻蛮荒之地,常有毒蛊、降头之类的邪法,许多神秘现象都难以用常理去解释。
  所谓“是草都有根,是话必有因”,在这深山大泽之中,必然多生怪物,司马灰听Karaweik这本地土人说“野人山”里的水不能饮用,不由得立刻想到游击队溃散时,那许多人宁愿自己往枪口上撞,也不敢接近这片原始丛林半步,这其中未必就没有什么缘由,恐怕远远不止是“水源问题”那么简单,但不知究竟何以如此。司马灰对“野人山”的事情了解不多,就请阿脆再仔细问问Karaweik,让他说得详细些。
  但是一问之下,才发现Karaweik也不太清楚,只是缅北地区自古相传,说那深山密林里有“迷雾”笼罩,是个有去无回的凶险之地,横死在其中的人,既不能投胎轮回,也不会成佛或是被打入地狱阴曹,等待他们的,只有永恒的虚无。
  发源或经过“野人山”的上百条河流,最终都要注入南边的大沼泽地,这些水即使再怎样清澈,也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喝山里的水。因为从山谷深涧中流出的溪水,也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被土人下了蛊,如果有人接触到,死于非命是免不了的,而且死后也会魂飞魄散。只有早上的露水,或是死潭中的污水才可以饮用。
  司马灰觉得这种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有谨慎些才能多活几时,便拍了拍Karaweik的肩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看来这座“野人山”果真是个凶险的去处,除了即将到来的恶劣天候,连溪水河流也都不能再接近了。
  唯今之计,是走高不走低,只好再到山脊上去找路,司马灰背起步枪来正要动身,Karaweik却又将他拽住,指着另一边的深涧,嘴里连珠炮似的说着什么,似乎是想告诉司马灰,应该往那边走。
  在缅北有句民彦——所谓“人民军队里头没有人民”。缅共人民军作战部队里的缅甸人从来不多,倒是中国人成千上万,这也称得上是一怪了,不过总还是会有些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司马灰常和游击队中的那些缅甸战友相处,时间久了,他也多少能听懂几句当地最通用的土语和英语,此时听Karaweik好像在说什么“公路”,不禁脑中一片茫然:“星期天,你是说山涧里有条公路?扯蛋是不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怎么会有公路?”
  阿脆告诉司马灰:“星期天的意思是说……在山涧那边有一条‘幽灵公路’。”
  这一来三人全都有些糊涂了,什么是“幽灵公路”?给人走的还是给鬼走的?
  Karaweik的表达能力比较差,有话说不清楚,急得他抓耳挠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背包中翻了半天,掏出一个残破的笔记本来,递给司马灰等人观看。
  司马灰接到手中,觉得那笔记本里似乎夹着什么东西,随手从中翻开,见是一枚军服上的臂章,上边绣的是颗虎头,底色为深绿,好像代表着热带丛林,下边还有几个英文字母,但是早已磨损难辨了。徽章下还叠着一张模糊发黄的黑白照片,那是大约整营几百名军人的合影,由于人数太多,显得密密麻麻,看不清细节。
  再看笔记本中记载的内容,竟然全是以汉字写成,司马灰只翻了几页,越看心中越是惊讶,但同时也已经推测出了Karaweik想说的事情——在“野人山”最为偏僻险要的崎岖角落里,确实存在着一条神秘而又隐蔽的“幽灵公路”,那是第二次世界战时期,中美工程兵部队联手修筑的“史迪威公路”。然而笔记中也提到,关于“幽灵公路”这一段区域,牵涉到了许多神秘的特殊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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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6 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蚊式特种运输机 第四话 A——B

  司马灰有时会想:“运气这种东西,往往有几分女人的气质,你越是想要得到她的时候,她就离你越远;然而当你已经对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时候,她反倒有可能自己找上门来。”
  如今的情形,恰好是应证了这个想法,当缅共游击队溃散之后,司马灰等幸存者决定冒险穿越“野人山”返回中国,虽然明知这是条毫无生存机率的死亡之路,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走下去。可就当众人已经放弃一切希望的时候,Karaweik却为他们指出了一条隐秘异常的“军事公路”。
  司马灰知道此事牵扯极深,怎敢轻易相信,他让阿脆仔细询问Karaweik,这本笔记和虎头徽章究竟是从何得来,自己则与罗大海二人逐页翻看笔记本,想要从中找到答案。
  大约用去了半个多小时,司马灰终于大致搞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在野人山腹地,隐藏着一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中美双方联手修筑的战略公路,以中缅印战区司令官“史迪威将军”的名字命名,历史上称其为“史迪威公路”。
  这条“史迪威公路”全长一千多公里,贯穿了印度、缅甸、云南、贵州,与滇缅公路相结,途中所经之地,多是喜玛拉雅山脉的余脉,高山峡谷众多,是地球上地形最复杂最崎岖的区域,大地仿佛在这里突然隆起了无数皱摺,有些地方的落差甚至达到三四千米。
  当年有一张闻名于世的战地新闻摄影照片,是一队美制运输卡车,盘旋在陡峭的山间公路上缓缓行进,那条狭窄的公路险峻异常,竟在短短数公里的距离之内,接连出现几十道急转弯,另有一张不见卡车,只见山路崎岖盘旋的照片,取的都是同一场景,这段著名的“二十四道拐”,也是“史迪威公路”的其中一段。
  在修筑这条公路的时候,战况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美军的援华航空队,驾驶着运输机,不间断的往返于驼峰航线之间,但是空军运输机承载容量毕竟有限,加之这条航线的飞行条件格外恶劣,不断有飞机坠毁,损失很大。仅凭空中通道,难以完全支持整个中国战场日益庞大的物资需求,所以军方决定在原始丛林中打通一条公路。
  那时的缅甸已被日军占领,中美工程兵部队为了完成这一任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们逢山开道,遇水搭桥,修筑公路的同时,又要不断与日军激战,每一公里的路段上都会有人牺牲,可以说这条崎岖陡峭的公路,几乎完全是用军人宝贵的生命铺就而成的。
  鲜为人知的是,“史迪威公路”并非只是唯一的一条公路,除了当时所称的“南段”和“北段”两条主要路线之外,途中也出现了若干分支,多是因为地质结构复杂和自然环境过于恶劣的原因,修到一半就被迫放弃改道,所以在蜿蜒曲折的“史迪威公路”沿线,出现了许多废弃的支岔路段。
  其中最长的一段废弃路线,出现在缅北野人山,当时的中美联合工程兵部队,在深山密林之地,找到了一条英缅战争时期遗留的废旧公路。
  早在西方殖民主义扩张的时代,法国人把自己治下的越、柬、寮三国统称印度支那,缅甸则是英国殖民地,而在缅北的深山密林中,有一片始终没有归属的区域,英法双方都曾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修筑公路铁路,都妄图将这片区域控制在自己手中,但在野人山遇到的困难和危险,大大超出了预期,死了不少人,始终没能完工,各方面对于在野人山里遇到的“恐怖事件”,也向来秘而不宣。
  在缅甸一座寺庙中,藏有一卷来历不明的古老地图,图中描绘着野人山里的“象门”。地名称为象门,实则是条很深的山谷。谷中环境阴冷潮湿,非常适合缅甸蟒栖身,据说山谷中是野象群埋骨之地。虽然旧时遗迹早都荡然无存了,但修筑“史迪威公路”之时,美军工程兵还是参考了这副古图,依照山脉走势,将公路修得蜿蜒如蛇,并希望打通英军遗留下来的废弃路段,如此一来,便可以节约许多力气,又能够将野人山天堑贯穿连通,最后却也未能如愿,使得这段位于缅北山区死角沉寂地带的公路,渐渐被世人遗忘,终于成为了一条名副其实的“幽灵公路”,再也没有人能够知道它的确切位置。
  当时为了有效协调中美双方的军事行动,中国部队中有许多曾在印度接受过美国教官轮训,又懂得英语的中下级军官,被分别抽调出来编入了美军。其中有位姓徐的少尉,名叫徐平安,他就被派遣到“美军第六独立作战工程团”,并且跟随这只部队担任修筑“野人山”公路的艰巨任务,不幸在一次与日军的遭遇战中负伤,脸部受到严重烧伤,毁了容貌,身体上也留下了残疾,伤愈后他不愿返乡,选择留在了缅北,娶了个当地的女人为妻。
  徐平安正是Karaweik的祖父,他把在野人山中的所见所闻,都以笔记的形式记录了下来,但此人去世较早,其后代入乡随俗,又都是在山里土生土长,虽是华裔,却连中国话也不太会说了。
  由于Karaweik是华裔,又曾被夏铁东救过一命,所以他对缅共游击队里的中国人很亲近,觉得自己该跟这些人是亲属,他虽然听不大懂司马会三人在反复讨论什么,但是却能看出这些人是要进入凶险无比的“野人山”。
  缅甸有种很特别的香料,是在林中挖出老树树根,做为烧烟子的原料,再用细磨慢慢磨碎了,才能制成,“野人山”有许多生长了千百年的古树,徐平安熟悉山里的地形,并且掌握着各段公路的分布情况,所以他常到山里挖掘树根制贩香料,或是在断崖旱山处采摘草药,赖以维持日常生计。
  Karaweik也曾跟家人数次进山采药,能够认得路径,如今时隔多年,旧时修筑的军用运输公路,早都被泥土和植被覆盖,又有大段区域被坍塌的山体压埋,除了Karaweik之外,旁人很难找到掩藏在地下的原木路基。
  徐平安的笔记本中,虽然没有画出地图,但是通过文字,详细描述了野人山里的地形。这片山脉东西长,南北窄,走势自西北偏向东南,当中的地形最为崎岖复杂,植物茂密,地下洞窟极多,雾气浓重,积年累月不散。史迪威公路从南而北,迂回至野人山地区,开始呈“Y”字形分布,中间是个分支,右侧标注为719A路线,左侧是206B路线,被美军统称为“幽灵公路”。
  A路线绕经野人山右侧的边缘地带,虽然曲折漫长,但相对而言,这是较为安全的一段;而B段公路利用了许多天然洞窟,打通隧道穿山而过,是前往中缅国境线直线距离最近的一条路。
  可是这条“幽灵公路B线”所经过的区域,却是整个野人山最为恐怖的地带,修筑公路隧道的时候,发现野人山腹地的大部分洞窟岩缝中,都有白茫茫的浓雾涌出,进去侦察的人一个也没回来,随着工程的逐渐深入,“美军第六独立作战工程团”有越来越多的人员在此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对于地底出现的浓雾,至少有三种说法:还早在殖民地时期,曾有一位英国探险家,提出这是“瘴厉之气”的观点,推测那雾中含有剧毒物质,一经吸入,就会造成心脏麻痹,但后来经过勘验,已经排除掉了这一说法;还有一说,是俗传在象门深处,栖息着一条黑色巨蟒,当地人称其为“长蛇”,民间多有拜其为仙的,约有数里之长,吐纳云雾,凡是人畜经过附近,便被吸入蟒腹。并说从云雾中流出来的溪水,都会淌过堆积如山的白骨,其中浸透了蟒蛇的毒涎,绝对不能饮用。
  关于地底有巨蟒吞云吐雾之说,许多人都相信是真的,不过你要是问有谁亲眼目击过,则都是连连摇头,但随后又会对着佛祖发誓,说确实有人曾在“野人山”里看见过,说来说去,到头来难辨真伪,所以很难指望从本地人口中探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更有人说,古时候的土人,为了保守“野人山”里隐藏的秘密,在水源处设下了“蛊”,中者万难解救,绝无生理。
  总之提起这座野人山,真是让“见者不寒而栗,闻者谈之变色”,它就仿佛是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生命的恶魔。笼罩在其上的种种离奇传说,直如那萦绕在群山之间的重重迷雾,面目模糊诡异,令人望而生畏,难以琢磨。
  美军工程团修筑的B线公路,终因施工的阻碍太大,被迫半途而废,从野人山西侧迂回的A线,虽然最后也未能彻底贯通,但可以从相对安全的区域绕过野人山,预计需要十几天的行程。
  Karaweik担心司马灰三人进到原始丛林中迷了路,会走入深山蟒雾里送掉性命。而且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军曾用飞机布雷,大量地雷从半空直接投到山中,降雨后就会被地表的泥土和植物覆盖,根本不留痕迹。Karaweik曾多次跟他祖父进山,识得那些地雷密集的区域,所以才要跟随同行,他想指明幽灵公路A线,把众人带到缅北三角区附近,那里已经距离国境不远了。
  司马灰心下颇为感动,心想这些年音讯隔绝,只凭道听途说,也不清楚国内的具体情况怎么样了,但我们这伙人当年都是潜逃出来的,如今更是败兵之将,英勇不加,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可以来为当年的行为开脱。倘若侥幸有命回去,能不被按个投敌叛国的罪名,已是痴心妄想的奇迹了,即便不被枪毙,恐怕也得在监狱中把牢底坐穿。至于Karaweik这小子,自然是无法将他带到中国,最好的结果是离开野人山之后,能让他到寺庙里出家为僧,接着当个和尚,安安稳稳地过上一世。但同时他也知道,Karaweik留在缅甸最终的下场,肯定躲不过搜捕,唯有死路一条而已。只不过这个结局太过残酷,他不忍去想。
  阿脆怜惜地摸了摸Karaweik半秃的脑壳道:“这孩子的心真好。”说着又瞪了罗大海一眼,似乎在埋怨他先前总对Karaweik发脾气。
  罗大舌头不免有些尴尬,他为人形迹粗略,并不善于流露真情实感,别看平时话多,到这时词儿就少了,只好硬装成一副“关心下一代成长”的模样,大咧咧地对Karaweik说:“想不到你这小贼秃还是个‘果敢’,今天……就他妈算我罗大海欠你一回。”
  司马灰很清楚罗大海虽然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已然表明他愿意替Karaweik死上一回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在旁边听了这些话之后,司马灰有种难以名状的恐惧蓦然涌上心头,总觉得此去凶多吉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不好的预感,暗想还不如留在原始丛林中当个野人算了,与其回去送死,何不藏之深山,韬光养晦?
  可阿脆与罗大海都是思乡心切,催促司马灰赶紧动身,现在是越往北走越安全,否则等热带风团“浮屠”一到,再想走都走不成了。
  司马灰只好振作精神,跟着那三人朝西面的山涧下走去,由于地形高低错落,在深山密林中的直线距离,看起来虽然很近,走起来却是格外艰难漫长,一路穿山越岭,行到天已黄昏,还是没有抵达“幽灵公路A线”。
  四人身边没有携带半点粮食,在山中走了多时,腹中饥饿难忍,只好捉了两条草蛇裹腹,奈何僧多粥少,济不得什么事。罗大海无意间抬头一看,发现在一株老树上,栖着一只不知名目的野鸟。那野鸟生得翠羽蓝翎,好生鲜艳,看体形着实不小,啼叫起来,声音就像是在敲打空竹筒。
  原始丛林中的鸟类最多,大部分都是奇形怪状,它们一般不怕人,大概从来也没见过人,还以为人跟猴子差不多,看到有人经过,就呆楞楞地冲着你叫。
  罗大舌头心想此地入山已深,即便枪声再大,也无须担心引来敌人。他用力吞了吞口水,举起英国造,把三点对成一线,瞄准了抠下板机。随着一声枪响,老树上的野鸟应声而落。枪声同时惊起了成群的林中宿鸟,它们徘徊在密林上空盘旋悲鸣,久久不散。
  Karaweik和阿脆迫不及待地跑向前边捡拾猎物,罗大海也得意忘形地跟了上去,只有司马灰肩伤较重,脑子里昏昏沉沉,只背着条六七斤沉的步枪,都感觉重得不行,他一步一蹭的落在了后边,忽然发现身后有些异样,不由得立刻警惕起来,正想回过头去看个究竟,却已被一支冷冰冰的枪口抵住了后脑。
  (注:果敢——缅甸语“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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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蚊式特种运输机 第五话 海底

  司马灰在缅北游击队这几年,几乎每天都是滚在刀尖上过日子,深知丛林法则是弱肉强食,稍稍有些手软或是犹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此刻他忽然发觉脑后被枪口顶住,也无暇多想,立刻施展“倒缠头”,身子猛地向下一沉,右臂同时向后反抄,不等偷袭之人扣下扳机,便早已夹住了对方持枪的手臂。
  司马灰左肩带伤,使不出力气,只好倾其所能,顺势用个头锤,将额头从斜下方向上狠狠顶了过去,正撞到那人的鼻梁骨上,就听鼻骨断裂,发出一声闷响,碎骨当即反刺入脑,那人连哼也没哼一声,顿时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司马灰这几下快得犹如兔起鹘落,极是狠辣利落,结果收势不住,也跟着扑到了地上。他惟恐来敌不止一人,连忙就地滚开,随即旋转推拉SM1E步枪的枪机,正待招呼走在前边的罗大海等人隐蔽,却见丛林里钻出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缅甸人。
  那伙武装人员,大多是头裹格巾身着黑衣的打扮,手中都端着“花机关”,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前边的罗大海三人,看情形只要司马灰再敢轻举妄动,立刻就会把他们打成蜂巢。
  司马灰自知反抗不得,只好走出来弃械投降,被人家当场五化大绑,捆了一个结结实实。司马灰暗暗叫苦,万没想到深山老林里会遇到敌人,但是看这伙人的武器和服装十分混杂,不会是政府军。野人山这险恶异常的鬼地方,大概只有“游击队、劫机犯、运毒者”一类的亡命徒才敢进来。
  司马灰判断不出这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但也心知肚明,自己杀了对方一个同伴,落在他们手里,定然难逃一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正在这时,从那队缅甸武装人员后边,又走出六个人来,有老的也有年轻的,其中甚至还有个体魄高壮的洋人,为首却是个容颜清丽的年轻女子,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头上戴着顶配有风镜的丛林战斗帽,身穿猎装,顾盼之际,英气逼人,显得极是精明干练。
  那伙缅甸武装人员把司马灰四人从里到外搜了一通,把找到的零碎物品,连同Karaweik身上所藏的笔记本,都交给了为首的那个女子过目。
  那女子不动声色地逐一翻看,待看到徐平安所留的笔记本之时,脸上晃过一抹惊讶的表情,她立刻合上笔记本,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死尸,又走到司马灰近前,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开口问道:“你们是中国人?怎么穿着人民军的军装?到这缅北深山老林里来做什么?”
  在司马灰眼中看来,这女子仿佛是从旧式电影中走出来的人物,不知什么来路,可一听对方竟然不知道缅共人民军里有数万中国人,即以此事询问,想必是从境外来的。他又听那女子的中文吐字发音清晰标准,绝非后天所学,应该也是个中国人,至少曾经是个中国人。司马灰自己也知道中国人落在缅甸人堆里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没什么可隐瞒的。心想:“看来这件事多半还有周旋的余地”,但眼下还不清楚这伙人和军政府有没有瓜葛,所以并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女子和颜悦色地又问:“你怎么不敢说话,是不是有点紧张?”司马灰心中不断盘算着如何脱身,嘴上只含含糊糊地应道:“我非常的有点紧张。”
  谁知那女子忽然变得面沉似水,哼了一声说道:“少跟我耍滑头,你刚才被我的手下用枪口顶住了后脑,却能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将他杀了,而且当真是杀得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你杀人连眼都不眨,具备如此出类拔萃的身手和心理素质,居然也会有紧张惧怕的时候?”
  司马灰见那女子目光锐利,不像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但仍狡辩说:“我之所以觉得紧张,是因为你离我离得太近了,你站在我十步开外还好,超过了这个距离,我就会感到不安全。”
  那女子冷冷地瞪了司马灰一眼:“我问你什么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要不看你们是中国人,我也不会下令生擒活捉,如果我现在把你交在那些缅甸人的手里,他们肯定会在木桩子上活剥了你的人皮。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他们是很会搞这些折磨人的花样的。”
  司马灰满不在乎地说:“我罗大海欢迎来搞,搞费从优。”
  罗大海被人捆住了按倒在地,一直作声不得,此刻他听司马灰冒充自己胡说八道,立即挣扎着破口大骂:“司马灰,你小子太他妈缺德了,你有舅舅没有啊?我操你舅舅!”
  那女子见司马灰和罗大海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而且都是油条,问了半天,你问的明明是东,他们偏要说西,根本别想从这些人嘴里打听到半句有用的话,她心中无明火起,就不免动了杀机,一把揪住阿脆的头发。随即“唰”地一下拽出猎刀,寒芒闪处,早将刀刃抵在阿脆颈下,盯着司马灰说:“你再跟我胡说八道,我就先一刀割断这姑娘的喉咙。”
  阿脆全无惧色,对那女子说了声:“我早就想死了,你给我来个痛快的吧。”然后就闭目待死,一旁的Karaweik急得大喊大叫,却被一个缅甸人用脚踩在地上,拿枪托照着脑袋接连捣了几下,顿时砸得头破血流。
  罗大海见状骂不绝口,而司马灰则是沉住了气,丝毫不动声色,表面上继续随口敷衍,暗中想要寻机挣脱绑缚,夺枪制敌。可他四下一看,发现除了二十几缅甸武装分子之外,以那女子为首的几个人,居然都在身后背了一根金属制成的管子。
  司马灰识得这件器械,它有个名目,唤作“鸭嘴槊”,通体五金打造,鹅蛋粗细,柄部有人臂长短,内藏三截暗套,可长可短,能够伸缩自如,前边是个兽头的吞口,从中吐出铲头似的槊端,槊尖扁平锋利,有点类似于游方僧人使用的五行方便连环铲,但更为轻巧精致,便于携带,是早年间的金点先生挂牌行术之时,用来判断地质条件用的独门工具,可以穿山取土,就连坚硬厚重的岩层也能挖开,如果在荒山野岭上遇着不测,又可以当作兵刃来防身,据说以前岭南和关东地区的盗墓贼,也多有用它来掘墓土撬棺材的。
  司马灰看得真切,不由得心下起疑:“看来这伙人并不是政府军派来的追兵,但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怎么偏要跟我们过不去?而且神秘莫测的野人山,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角落,山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才值得这伙盗墓者,如此不顾一切的前来冒险?”
  那女子身边有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中等偏瘦的身材,颌下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油头滑脑,像是个“学究”的模样,他见此刻的气氛僵持到了极点,随时都会血溅当场,就急忙出来打个圆场,先是对司马灰说明了事情经过,他自称姓姜,人称“姜师爷”,祖籍浙江绍兴,是个“字匠”出身,并介绍那女子姓胜,名玉,人称“玉飞燕”,是他们这伙人中打头的首领。
  姜师爷声称他们这伙人是一支考察地理的探险队,想深入“野人山”腹地寻找史迪威公路的旧址。先是使用重金,买通了在缅北三角区很有势力的一位军阀头子,才得以找机会进山。但是苦于对丛林里的环境不熟,又找不到认路的向导,空在山中转了十多天也不得结果。
  刚才探险队在丛林中听到枪声,立刻四散躲避了起来,随后就发现了司马灰等人,他们见这四个人身边带有步枪,而且看上去又像华人,惟恐产生误会,造成不必要的冲突,才会使用偷袭的下策,其实只不过是想等到解除了对方的武装之后,再商谈正事,不料司马灰下手太狠,超出了他们先前的预计,不但没被当场制住,还折掉了一个兄弟。
  姜师爷经验老道,他看出司马灰这种人是吃软不吃硬,就劝解道:“看阁下燕晗虎额,乃万里封候之相,而且身手如此了得,想必不是等闲之辈,真令我等钦佩不已。想咱们萍水相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折掉个崽子又算得了什么?可别为这件区区小事就伤了和气。我们只是想问一问,你是不是知道关于幽灵公路的事情?”
  司马灰却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怎会轻易相信这套花言巧语,他不等姜师爷说完,就突然开口问道:“你们这伙盗墓的‘晦子’,找野人山里的史迪威公路想做什么?”他猜测玉飞燕这伙人很可能是盗墓贼,但不知她的目的所在,所以先拿话点了一下,问对方是不是“晦子”。
  此言一出,胜玉和姜师爷都是满脸错谔,没想到司马灰竟能看出自己这伙人的来路,心中俱是不胜惊异,忍不住同声问道:“你怎知道?”
  司马灰看到对方的反应,已知自己所料不错,便把目光落向他们身后所背着的“鸭嘴槊”上,嘿嘿冷笑道:“武大郎养王八——什么人配什么货。”
  胜玉同姜师听得又是一怔,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姜师爷就解开了捆住司马灰的绑绳,其余三人却仍旧绑着不放,只把司马灰请到一旁详谈。
  眼下双方都有许多事情想问,但谁都没有多说,因为所作所为牵扯甚大,几乎全是暗地里的勾当,更不知对方的底有多深,自不肯轻易吐露半点口风,这就是绿林中所谓“三谈三不谈”的规矩。遇到这种情形,按行帮各派惯用的方式,由两拨人里的首领,当面锣对面鼓坐下来——“盘海底”,这是指使用《江湖海底眼》中的唇典暗语来相互盘问,在摸清了底子之后,才可以详谈机密事宜。
  姜师爷在附近找了块布满青苔的大条石,又找手下喽啰要来十八个行军水壶的盖子,以此来代替“茶碗”,往里面斟满了清水,随后按照海底阵法,在石面上依次排开这一十八个壶盖,请司马灰和胜玉分别在两侧前面对面坐下。
  胜玉为主,理当先做开场,她将其中两个茶盏从阵中推出,左手伸出三指轻轻按住一只,右手则用四指点住另外一只,浅笑道:“行帮各派,义气为先;三一不二,枝叶同根;司马兄,请先饮此茶。”
  司马灰肩上伤口隐隐作痛,脑中好似有无数小虫来回爬动,但是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惟有硬撑,他竭力打起精神,看了看左右两只壶盖,知道如果随随便便的喝了,就会被对方当作是不懂行的“棒槌”,于是摇头说:“在下既非三老,也非四少,不敢在贵老大面前冒昧。”
  胜玉见他识得章法,就微微点头,撤回两只茶碗,重新摆了个“一字长蛇”,盘问道:“请问兄台,阵上挂着什么牌,牌底写着什么字?”
  司马灰知道胜玉是在问自己的出身和来历,便回答说:“在家子不敢言父,出外徒不敢言师,贵老大问起,不得不说。阵头挂着一字牌,牌底是倒海翻江字,在下姓个西,头顶星足流,身背星足月,脚踩星足汪。”
  胜玉一听,明白了,原来这司马灰是金点真传,看对方年纪还轻,难以轻信,还得再问问他有多大本事,又得过哪些传授,于是又问道:“还要请教兄台,身上带着什么货?”
  司马灰答道:“身上没别的东西,只带着五湖四海半部《金钢经》;但在下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若有说到说不到的,还望老少爷们儿多担待。”他说完之后,心想:“别总是你问我,我也得问问你。”就把海底茶碗阵摆成个“二龙出水”,盘问胜玉道:“敢问贵老大,手里掌过几条船?”因为司马灰刚才已经知道了,胜玉一伙人都是盗墓的贼人,所以直接就问她倒腾过多少古墓中陪葬的明器。
  胜玉也不示弱,答道:“好说,手中不多不少,掌过九千九百九十九条船。”简而言之,她这句话就是说:“太多了,早已不计其数。”
  司马灰见她好厉害的手段,根本不信,追问道:“船上打的是什么旗号?”因为在民间盗墓的晦子,手段各不相同,受地理环境因素和技术经验所限,大多是分地区行事,河南的不去陕西,关外的不到关内,这句话大意是在问:“你们这伙人是在什么地方挖坟包子?使的又是哪一路手段?”
  胜玉对答说:“上山得胜旗,下山杏黄旗,初一、十五龙凤旗,船头四方大纛旗,船尾九面威风旗!”言下之意,是说各地皆去。以往历朝历代的古墓,虽是到处都有,可平原旷野上的坟包子好挖好拿,却没值钱的东西,拼着性命,提心吊胆,费死牛劲,得个仨瓜俩枣的也不值;山陵里埋的倒是帝王将相,明器珍宝应有尽有,可是地宫墓道,石壁铁顶,暗藏机括,坚固难破,既不容易找到,也很难轻易打开盗洞。但胜玉自称盗墓有术,坟包子不嫌小,山陵石冢不嫌大,只要被她相中了,就没有盗掘不成的。
  司马灰听了这话可不肯领教:“我问你船上有多少板?板上钉了多少钉?”这意思是说:“你有什么本事敢放这么大的话,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胜玉神色自若地答道:“板有七十二,谨按地煞数;钉有三十六,布成天罡阵。”这是说:“我手下有既懂得风水方术的高人,也有精通地理爆破的专家,天底下没有我们做不成的活。”
  司马灰心下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又问:“有眼无钉的是什么板?有钉无眼的又是什么板?”
  胜玉对答如流:“有钉无眼是跳板,有眼无钉是风板。”同时反问道:“你说天上有多少星?”
  司马灰一听更不服了,心想:“就你这两下子,还敢探问我的手段?”当即不屑一顾地答道:“天上星,数不清,前人说是三万六千六,你说你身上几条筋?”
  胜玉见对方开始还挺规矩,但越说越是无礼,忍不住有几分薄怒,扬眉道:“身上七条筋,剥皮剜肉寻,你可知一刀几个洞?”
  司马灰也不客气:“一刀两个洞,你有几条心,我借来下酒吞!”
  (注:花机关——冲锋枪;崽子——喽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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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蚊式特种运输机 第六话 蚊式特种运输机

  天色渐渐黑透了,整座“野人山”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这也是狂风暴雨到来之前的短暂沉寂。
  然而缅共游击队的四个残存人员,同“玉飞燕”一伙盗墓者之间的凝固气氛,却显得更为紧张。
  司马灰自知己方受制于人,若是把话说得软了,不免更加被动,所以盘底时寸步不让,专捡些狠话来说,将胜玉激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在旁的姜师爷是个老江湖,他见这两位针锋相对,越说越僵,就差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了,赶紧在旁咳嗽一声,示意这个话头到此为止,又把海底茶碗阵中的茶水换过,按古例这回该用“酽红茶”,那种茶很浓,喝一口,能把人呛一跟头,可在原始丛林里没有条件,只是在壶盖中换了道清水,重新摆作“三羊开泰”之局。
  这海底茶碗阵从自报家门的“一字长蛇”开始,紧接着是互相盘问的“二龙出水”,海中更有“三羊开泰、四门兜底、五虎群羊、六丁六甲、七星北斗、八卦万象、九子连环”,最后直到“十面埋伏“,按照规矩一层层盘下去,等盘到海底的时候,各自也就将对方的情况全摸透了。
  经过这番谈话,双方都知道了彼此的底细,没有实质上的利害冲突,更不用担心走风漏水,司马灰的底子比较简单,他大言不惭地告诉对方,想当初我司马司令横扫缅寮,百战百捷,杀敌如麻,我跺一跺脚整个缅北的地面都要跟着颤三颤,奈何现在人民军垮了台,我们也不想再趟这路混水了,打算绕过“野人山”,北上逃往国境线。
  而玉飞燕这伙人,祖辈都是关东晦字行里的人,他们成帮结伙,号称“山林队老少团”,也是因为在民国年间做下了几件大案,不得不躲到南洋避祸,一直在马六甲海峡附近走私获利,同时勾结海匪打捞古代沉船,或是到泰柬边境盗挖坟墓和寺庙佛塔遗迹,通过走私贩卖文物为生。
  在中国民间的传统文化中,始终有“江湖”一词,江湖上存在着许多特殊行当,沿街乞讨的称作“花子”,盗墓挖坟的则被称为“晦子”,还有劫道的响马子、剪径的拐子、打鱼的牙子、走千家过百户拧门撬锁的飞贼、算命的先生、看风水相地的墓师等等。行业和谋生的手段虽然不同,有文有武,但都带有一定的迷信色彩。如果其中有懂得五行八卦、风水方术的人物,也就是那些文化水平比较高的,在江湖上就会极受尊崇。相较而言,“晦字行”只不过是民间盗贼的统称,里面的人员结构十分复杂。
  胜玉的父亲死后,由她继承祖业,带着旧时班底,做了“山林队老少团”中打头的首领,她手下最得力的几个人,无非是“草上飞、穿山甲、海冬青”之流,另有一个擅长爆破的苏联流亡者,人送绰号“白熊”。
  那位姜师爷是个盗墓老手,更是胜玉的叔伯辈,也算是她的半个师傅,因此胜玉对他格外尊敬,呼为“姜老”,言听计从。
  玉飞燕曾经受过高等教育,近几年她把祖传的手艺改进完善了许多,带着“山林队老少团”,在南边名头很响,这回是接了一个大客户的委托,要到野人山幽灵公路尽头,去寻找一件极重要事物。但并非是盗掘古墓,而是要做一趟“签子活”,所谓“签子”,是指异常危险艰难,好比在无数锋利的竹签上腾挪翻转之意。
  司马灰听明白了之后,就说既然咱们两拨人都是不相干的,那就大道朝天,各走半边。如今笔记本也落到你手里了,还想干什么?不如趁早放了我那三个同伴,刚才我打死了你手下一个嘍啰,只把我留下也就是了,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杀剐存留,悉听尊便。
  胜玉在摸清了司马灰的底细之后,语气也比先前客气温婉了许多,但她并不打算就此放人,因为刚才在盘海底的时候,他手下人早已经审过了随身藏带笔记本的Karaweik,那个十几岁的缅北山区少年,怎能是这些老江湖的对手,果然不出三五句话就被套出了实情,这本笔记中并没有描绘“幽灵公路”的详细地图,现在能有可能在山里找到这条路的,只有Karaweik一个人。这是老天爷给她玉飞燕送上门来的机会,绝不可能放过,所以无论如何,探险队都要将Karaweik带走。
  但玉飞燕并未把事作绝,她在说明已方意图的同时,也给对方提出了两个方案。眼下能让司马灰选择的,只有这两条路。一是留下Karaweik自己离开,二是加入探险队一同进山。另外胜玉也清楚司马灰等人面临的处境,在当场许下承诺,倘若把这趟“签子活”作成了,她就安排司马灰这四个人离开缅甸,可以去香港泰国,或是离开亚洲,远走高飞,这些事全都包在她的身上。
  玉飞燕急需扩充力量,她看司马灰身手不错,胆色见识也有过人之处,而且即是缅共游击队的成员,也肯定熟悉山区情况,便起心想要拉此人入伙,言辞极是恳切。
  司马灰偷眼看了看被捆在旁边的那三个同伴,见阿脆和罗大海都对他悄然点头,表示不肯抛下Karaweik,愿意跟探险队一同深入野人山腹地,此去虽是危险万分,却未必不是一条活路,既然大伙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又有什么地方是不敢去的?于是司马灰将心一横,点头应允了玉飞燕的请求,同意加入探险队。
  双方当即裁香立盟,以示永不反悔,随后胜玉就命手下给罗大海三人松绑,又提供药物让司马灰治伤,并让众人在原地设营,明天一早动身。
  阿脆精通医理,她为司马灰切去脓疮,换药敷上,重新包扎好了伤口,始终提着的心这才放下,要不是能在丛林中遇到这支探险队,司马灰伤口感染势必会越来越严重,恐怕当真走不出野人山了。
  胜玉看阿脆处理伤口的手法利落巧妙,更是熟识药性,比得过真正高明的医师,也不禁对她有些佩服,更觉自己能拉拢这四人入伙,是得天助,可期重望。
  司马灰却没理会玉飞燕是怎么想的,他一边任由阿脆裹伤,一边和罗大海、Karaweik抱着刚要来的几袋野战食品大吃大嚼。这种六号野战食品里什么都有,不仅有咖啡、香烟、火柴还有巧克力,Karaweik饿得眼珠子都绿了,也不管是什么,捡起来就往肚子里填,他嘴里塞满了食物,不住对司马灰点头,表示这东西很好吃。
  司马灰却觉得难以下咽,摇头说:“星期天你小子可真够没出息,这东西嚼来嚼去也没什么味道,不咸不淡的,你怎么就跟吃了山珍海味似的?”
  罗大海也深有同感,把嘴里嚼着半截的东西吐在手里看了看说:“确实是味同嚼蜡,难道探险队天天就吃这个?”
  司马灰解释说,既然是野战食品,那肯定都是在野外作战时吃的,条件不太好还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如果不把食物风干了,也很难长期保存。
  罗大海恍然大悟:“原来是风干的,怪不得我吃起来就他妈跟嚼手纸似的,这风得也太干了。”说完又把刚吐在手里的食物,重新放到了嘴中用力咀嚼。
  玉飞燕在旁看了个满眼,忍不住出言道破:“你以为你们俩吃的是什么?那就是手纸。”
  司马灰和罗大海这才知道自己拿错了,有吃的没拿,反而是看六号野战食品密封袋里的手纸体积比较大,拿起来就放到嘴里去嚼,二人得知真相,顿觉大窘,但以他们的脾气秉性,自然是死也不认,大不了将错就错,声称咱爷们儿都是文化人,平时就喜欢吃些笔墨纸砚,别说吃你两卷手纸了,就连齐白石画的对虾也吃过二斤,说话间硬是把野战食品袋子里的手纸全部嚼烂了吞进肚中,然后才开始吃别的东西。
  胜玉并不与他们计较,她借机为司马灰等人说明了探险队的人员结构,与其说是“探险队”,实际从骨子里边,还是没脱离传统响马组织的“山林队老少团”。一切事务都由“打头的”说了算,但打头的心要正,心不正成不了事。
  其次是“字匠”,也称先生,就是队中经验最丰富的老贼,他作为智囊,起着军师的作用,以下还有草上飞、穿山甲等几个兄弟,都是十分得力之人。
  另外那二十几个作为“脚夫”的缅甸武装人员,都是从缅北军阀武装中招募来的亡命徒,他们为了钱什么都敢做。
  而司马灰这四个人,就被充为了领路的“线火子”,负责带着探险队找到野人山“幽灵公路”。
  虽然侵袭缅北的热带风团“浮屠”正在迅速向北逼进,预计一两天之内就会抵达“野人山”,但胜玉的决心似乎很大,即便面临如此恶劣的气候条件,她仍要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做成这趟“签子活”,因为缅北非军控地区的局势非常不稳定,要等下次再有机会进山,还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司马灰寻思着胜玉和她手下这伙人,都是挖坟掘墓贩卖古物的晦子,但从没听说野人山里有什么“古墓”,何况能够买通地方武装力量借道进山,所花费的金钱必然不会是小数目,这可不是随便挖几件墓中的古董就能赚回来的,究竟是谁肯耗费如此大的本钱,他们到底想找什么东西?
  司马灰早已迫不及待想知道内情,就问胜玉在“幽灵公路”的尽头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胜玉拿出一个防水袋,用手抽出里面的东西,那是薄薄的几份文件,还有若干张照片,她告诉司马灰等人:“这就是我要寻找的唯一目标。”
  司马灰和罗大海凑过来仔细看了看照片里的飞机,看照片里的拍摄地点,其背景似乎是在某处军用机场,而且拍摄的都同是一架军用运输机。这架运输机式样古旧,奇形怪状,机体和机翼上绘有昂首吐信的毒蛇标志,显得很是特殊。
  二人都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看来并非是现代的机型,早该放到军事博物馆里去了,想到此处,猛然记起了从前在山区作战时的所见所闻,奇道:“这是一架英国皇家空军的‘蚊式特种运输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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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蚊式特种运输机 第七话 通天塔

  缅共人民军曾在“腊戍”附近,攻占过一处当年由英国人修筑的军用机场,机库里还保留有许多损坏多年的老式战斗机,其中就有这么一架机体,型制怪异,令人过目难忘,类似坠毁在山里的残骸他们也曾见过。
  所以司马灰和罗大海细加辨认,倒是能识得这架奇形怪状的飞机。这应该是一架由英国人制造的“蚊式特种运输机”。英国皇家空军的“蚊式”飞机,活跃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型号和种类很多,例如“战斗机、鱼雷反潜机、轻型轰炸机、拍照侦察机、特种运输机”等等,向来以敏捷灵活著称,非常适合在气候复杂多变的热带地区飞行,曾经有大批的“蚊式”飞机在缅甸服役,以轻型轰炸机和夜间侦察机居多,照片上这类经过改装的特种运输机却不常见。
  司马灰对玉飞燕说,这种老掉牙的旧式飞机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了,你们冒如此大的风险和代价,绝不会仅仅只为了一架“蚊式特种运输机”。肯定是运输机的机舱里装载着什么重要物资,但它为什么会在野人山?又为什么会有人不惜重金雇佣探险队来寻找它?想来其中必然有些不可告人的缘故。
  玉飞燕点头承认了司马灰的判断,不过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缘故,原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缅甸、印度等国家摆脱英属殖民地统治的前夕,英国人曾派遣空军,秘密运送一批从缅甸掠夺来的稀世珍宝,准备先送到港口装船之后,再转运至本土的“大英帝国博物馆”。
  在执行这次秘密运送任务的过程中,英国皇家空军的一架“蚊式特种运输机”,因遭遇气候突变,被迫偏离既定飞行路线,坠落在了野人山腹地。通过护航战斗机飞行员的报告,与运输机驾驶员最后的通讯是:“我们降落在了雾中……”,降落点是位于原始丛林中的一个巨型裂谷,大概是由于裂谷中气流和机体结构较轻的作用,使得这架“蚊式特种运输机”并没有当场撞在山上机毁人亡。
  不过那个巨形裂谷深处浓雾弥漫,将空中俯瞰的视线都被阻挡,当“蚊式特种运输机”落入茫茫迷雾之后,很快便在驾驶员惊恐绝望的呼叫中,中断了一切与外界的通讯联络。
  军方闻讯后,立刻调集人员,就近组成救援分队,分多路进入野人山寻找这架失事的特种运输机,甚至还不顾恶劣的天候影响,派出侦察机到坠落点附近进行搜索。
  可是进山的各支搜救部队,不是找不到路无功而返,就是进入丛林后下落不明,要说失踪在山里的人员和飞机,也数不清楚这些年究竟有多少了,身份和背景来历更是五花八门,除了寻宝的冒险家和投机分子,也有逃亡者、走私犯、土匪,以及在历次战争中误入野人山的各国士兵。但不论是大英帝国殖民统治时期,还是日军占领时期,官方对待发生在“野人山”里的一切失踪事件,都避而不谈,从未有过任何公开搜救行动的记录。
  不见天日的原始丛林和千年不散的地底云雾,都成为了天然的视觉屏障,再加上恶劣的自然环境,将“野人山”彻底与世隔绝,至今没有任何人能从深山中活着走出来。
  这架蚊式失踪不久,缅甸宣布独立,英国人全部撤离,关于“特种运输机”消失在野人山大裂谷的军事档案,也被永久封存。可仍有许多人对机舱中装载的“秘密”念念不忘,对于这架失踪运输机的搜索,至今也没有中断过,胜玉手下的山林队老少团,就是受人雇佣,要进山找到这架绘有黑蛇标记的特种运输机,并将机舱里的“货物”带回去。
  玉飞燕手中的线索,除了几张运输机的照片之外,就剩下一些当年英军搜救分队留下的情报,可以从中得知这架“蚊式特种运输机”失踪的大致位置,是位于野人山中心的巨型裂谷,然而由地底涌出的茫茫迷雾,正逐年增多,掩盖住了附近的大部分区域。
  如果探险队直接进入被迷雾笼罩的丛林,很容易会重蹈前人复辙,所以胜玉和姜师爷商议之后,决定首先寻找到由美军修筑的史迪威公路,据说这条“幽灵公路”的尽头,非常接近野人山巨型裂谷的边缘地带,当年美军的第六独立作战工程团,是想从侧面避开那些诡异的地底云雾,可他们在山中挖掘隧道的时候,无意间引起了塌方,塌方处显露出一个洞窟,里面雾气涌动,进去侦察的人员大多死于非命,所以才被迫放弃了将公路纵向贯穿“野人山”的计划。
  探险队苦于没有地图和向导,想找到一条被遗弃数十年的公路谈何容易,幸亏遇到了司马灰同Karaweik等人,Karaweik虽然也从来没走过“幽灵公路206B线”,但至少他有些经验,知道究竟该怎样去寻找,也懂得如何避过历次战争时期所遗留的大片雷区,只要能找到位于“B路线”尽头的隧道,就可以设法从塌方区域穿过地底洞窟,进入“蚊式特种运输机”失踪的巨型裂谷内部。
  玉飞燕讲完整件事情的经过,告诉司马灰和罗大海说:“不管你们信不信命,至少我认为人与人之间,确实有某种‘引力’存在,咱们能在野人山里相遇,并且最终成为同伙,这恐怕就是命运的安排,从今以后,该当同心协力才对。”
  司马灰知道玉飞燕不可能透露关于“货物”及“客户”的信息,但料想运输机机舱里的东西非同小可,既然是趟玩命的“签子活”,肯定不会轻易得手,搞不好还会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于是他提醒胜玉说:“既然你说要相信命运,那成事与否就看天意了,这趟活要是万一做不成,你也别强求。”
  胜玉秀眉微蹙,责怪道:“你别给我动摇人心,只要咱们大伙心齐,怎么会有做不成的事?”
  司马灰说我可不是给你泼冷水,我看咱们这队人,就是做不到同心协力。我记得以前在曼支附近,听人讲过一个西方宗教传说:
  那还是在远古时代,地上的人们生活很艰苦,吃不饱穿不暖,又有洪水猛兽威胁着人类的生存。当时的人们都听说天国不错,一年到头温暖如春,有四时常开之花,八节不谢之草,而且物产丰富,吃喝穿戴不愁,更没有生老病死之苦,只不过天空遥远,其高异常,居住在地面的普通人根本没办法上去。
  结果大伙一合计,就决定建造一座通天的高塔,给它一直盖到天国,那样咱们男女老少都能上去当神仙,不用再留在地上受罪了。于是众人就开始施工,大伙齐心合力,进展迅速。
  眼看着高塔入云,越盖越高,住在天国里的天帝就坐不住了,他急得直转圈,心想:‘天上就我一个住着多舒服,如今地下这帮孙子吃饱了撑的,都要上来跟我搅合,不成,得赶紧想点办法。’结果他就想了一个损招,把地上的人们分成不同的种族,让他们说着不一样的语言,彼此之间无法进行交流。
  这个办法还真管用,语言和种族文化背景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地上的人们因为无法互相沟通,没办法再向先前一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终于没能筑成“通天塔”,至今还留在下边互相指责对方,不断发动着一次又一次的战争。
  玉飞燕耐着性子听司马灰胡扯了半天,皱眉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司马灰说我就是想说在咱们这伙人里,即有俄国人、缅甸人、柬埔寨人,也有中国人,甚至有些人连自己究竟是哪国人都说不清,彼此之间相互勾通交流起来很麻烦,谈何同心协力?纯粹是伙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绝对难成大事。所以我看到野人山里寻找那架失踪多年的“蚊式特种运输机”,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咱们尽力而为,可万一失手了,你得答应我,在你们撤退的时候至少把Karaweik带走,并且安排他离开缅甸。
  胜玉半没好气地说你尽管放心吧,山林队老少团又不是没做过“签子活”,别看队伍里人头杂,可你们根本不需要交流和勾通,因为我玉飞燕是“打头的”,全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司马灰心中不屑,暗想:“你玉飞燕不就是个盗墓团伙的头子吗,老子在缅甸砍掉的人头,比你们这辈子挖过的坟头加起来都多,凭你这小骚娘们儿有什么资格指挥老子?”但他也不想在这种事上多作纠缠,点到为止,于是说了声:“但愿如此。”就将她打发走了。
  这时罗大海低声问司马灰:“倒是听说大英帝国博物馆里确实收藏了许多古代文物,可缅甸当地人大多贫穷困苦,连座像样些的房子都造不起,那架英国皇家空军运输机里装载的货物,又能好到哪去?我看多半也是徒有虚名,如今有场灾难性的热带风团就要来了,那伙人为它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底值不值?”
  司马灰说:“这是你罗大舌头没见识了,你别看当地人穷,可这里确实曾有过很多显赫强盛的古代王朝,历史积淀深厚,当地人对信仰格外虔诚,有名的几大寺庙更是造得珠光宝气,金碧辉煌。而且这黄金翡翠之国的名头,也绝非凭空得来的,说别的你未必知道,我给你举个最直观的实例,你知道英国女王是谁吗?”
  罗大海被问得犹如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了:“小看人是怎么着?英国女王我可太熟了,谁不知道缅甸以前是英国殖民地,现在好多地方还留着她的画像,咱在这打了那么多年仗,真人虽然没见过,但肖像画却看了不少,咱最起码也跟她混一脸儿熟啊,她不就是英国总统的媳妇儿吗,不过我刚才问的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司马灰道:“你看过肖像画就应该知道,英国女王头顶上戴着个皇冠,皇冠中央镶了颗大如鹅卵的红宝石,鲜艳胜血,全世界仅此一颗,独一无二,那就是第一次英缅战争时期,由几个随军的英国探险家,无意间从缅北野人山里挖出来,然后才带回国去,献给了他们的英女王陛下。”
  罗大海若有所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那架蚊式特种运输机里装载的货物,肯定不是一般的牛逼,要是真能给它找着,咱就黄鼠狼子等食儿——见鸡行事了。”
  阿脆听罗大海言下之意,是想将那架失踪运输机里的东西据为己有,就说你别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了,能活着从“野人山”里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你没听说以前进到深山中的探险队,从来就没有人能活着回来吗,要是咱们也进去出不来了该怎么办?
  罗大海笑道:“阿脆你可别吓唬我,你还不知道我罗大舌头是火柴棍儿上绑鸡毛吗,胆子很小啊。”
  三人说了一阵,都认为此行凶多吉少,但是如果真能捡条性命回去,等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患得患失之际,只觉前途难料,一阵阵倦意袭来,陆续沉睡了过去。
  转天天还没亮,就都被姜师爷叫了起来,众人收拾装备动身出发,穿过一片片茂密的丛林,攀至一道耸立的山脊,从高处向四外一看,苍茫的群山之间一片寂静,拂晓的晨雾也还没有完全消散,遥望天末长虹似血,那是强烈热带风团“浮屠”逼近的前兆。
  这场灾难性的恶劣天候一来,连续几天之内,狂风暴雨都不会有所减弱,到时必然山洪泛滥,泥石崩流,甚至就连“野人山”的地形都可能会因此改变,所以留给探险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蚊式特种运输机”失踪的巨型裂谷。
  由Karaweik在前引路,一路穿过山涧,绕经几片雷区,在一片断崖环绕的地方,找到了“Y”字型公路的分支点,美军称此地为“堪萨斯点”,向左走是曲折漫长的A线,而右侧多为穿山隧道,直通被云雾封锁覆盖的危险区域。
  Karaweik最多也只到过“堪萨斯点”,接下来只能摸索寻找幽灵公路的B线了。虽然被遗弃多年的公路路面都已被植物遮掩,或是坍塌剥断,早已面目全非。这条利用机械化辅助修建的路基,仍为顽强的灌木丛提供了入侵空间,树根渗透了圆木的缝隙,盘恒交错地覆盖住了路面,使人无法看清它的面貌。可只要掌握了公路走势的规律,也不难寻找到泥土植被下的公路遗址,以此顺藤摸瓜,要确认“206B线”的位置并不算十分困难。
  不料这条“幽灵公路”见首不见尾,前半段全长六十里,纵深五里半,全修在山腰上,均系绝户道,共拐十八弯;后半段都已被洪水冲垮,没留下半分痕迹。探险队失去参照物后,迎面遇到丛林中一大片绵延起伏的断崖,被拦住了去路,根本找不到进山的隧道入口,眼见前边的断崖延展不下数十里,可是在原始丛林中每走一步都很困难,如果逐步搜索过去,没有三五天的时间,不太可能找到隧道入口。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之际,Karaweik说出一个线索,他记得父亲在世时曾经讲过:当年为了进山采药时,曾到过这处隧道入口附近的断崖上,亲眼目睹了一个令人惊叹的奇观,也就是缅甸人古老传说中的“长蛇显身”,惊得他魂不附体,匆匆逃出了原始丛林,不料前脚刚出山,后脚暴雨就到了,淹没冲毁了野人山的许多地方,要是他晚逃一步,早就死在山里了,所以一直都认为那是“长蛇”显出灵异相救,才能使其得知危险征兆,有命逃回家中。
  根据这一传说,可以推测“长蛇显身”是位于206隧道附近的特殊标志,但记载着美军修筑公路过程的记录中,并没有提到这一奇异现象,可见并非是时时都能遇到,而且至今没人能说清楚“长蛇显身”究竟是何所指,只推测越是在天候恶劣的情况下,就越有可能见到这一奇观。
  这座深处缅甸北部的“野人山”,是喜玛拉雅山余脉尽头的一片深山绝壑,低海拔区域多被茂密的原始丛林覆盖,四周高山峡谷环列,流经的水系众多,气候终年不变,除了规模剧烈的热带风团之外,深山里很少受到风暴雷雨的侵袭,也许等上十几年,都不会有机缘遇见能够引动山洪的恶劣天气。
  众人只能推测这“长蛇显身”的传说,大概存在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代指某种“天象”,因为中国古代曾将许多天兆用生物来命名,不过历史上从来没有“长蛇显身”之语的记载,缅甸地区的宗教体系是从古印度流传而来,也许正是由于文化背景存在差异,造成现在的人根本难以理解这个暗示。
  第二种可能性也很大,野人山里多有巨蟒大蛇,甚至传说有条怪蟒长可数里,它吞吐出来的茫茫白气,形成了群山深处千年不散的云雾,覆盖着许多里数,人畜进到雾中,即被它溶化吞噬。而“长蛇显身”之语,多半是指“在异常气候的影响之下,躲在山里的怪蟒便会受到惊动,从云雾中显身出来”。
  此时,山中气压越来越低,闷热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住了,万籁无声,使人感觉烦躁不安,几乎喘不过气来。司马灰心说:“估计这场暴风雨快要来了,如果再找不到隧道入口,就必须立刻躲到高地上去了。”他正自寻思觅路攀上山脊,抬眼间就见对面一片裸露的山壁上,出现了二三十米长的一条黑蛇,蛇身如烟似雾,朦胧模糊,最奇怪的是,那黑蛇竟然钉在笔直的峭壁上一动不动,仿佛是一片古老而又神秘的岩画,可先前看了多时,山壁断崖上分明都是空无一物的所在,怎么就突然出现了这种奇异景象?
  司马灰还道是自己看花了眼,忙叫其余众人也抬头去看,数十人目瞪口呆地凝视了良久,几乎人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因为那条浮现在壁上,确实有条一动不动的黑色蛇形,既不是描绘怪蟒图腾的壁画,也并非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此前谁都难以想象得到,留存于缅甸古老传说中的“长蛇显身”,竟是一幅具有生命的神秘图像,离奇得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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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蚊式特种运输机 第八话 长蛇显身

  正当探险队被断崖阻挡,一筹莫展之际,竟发现在山壁上,出现了一条乌黑蜿蜒的“蛇形”,长度不下数十米。岩壁上生满了青苔和各种植物,满壁浓绿掩映,更显得那条长蛇朦胧诡异,仿佛是个幽灵。由于离得远了,也看不出究竟是蟒是蛇。
  随队的一众缅甸武装人员,都惊得跪倒在地,口中不停念诵佛号,对着山崖拼命磕头。
  玉飞燕也觉吃惊不小,她抓起望远镜,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阵,方才恍然大悟,她告诉众人用不着惊慌,岩壁上的蛇形黑影,根本就不是蟒蛇,而是在成群迁移的“红蚁”。
  原来野人山地势环合,四周绵延起伏的山脉,多为太古时期“喜玛拉雅造山运动”的产物,气候终年恒定不变。通常的热带风暴难以波及影响此地。但是今年来自印度洋的这股强热带风团,猛烈程度为近几十年来所罕见。如此恶劣的气象变化,自从被预测出来之后,便引起了世界各地的广泛关注,根据气象分析显示,缅北野人山地区也将受到狂风暴雨的侵袭。此时热带风暴带来的大雨即将来临,骤雨会使平静低洼的河道都会变为湍急迅猛的洪流。
  反常闷热的天侯,已使深山老林里的生物有所察觉,数以千万计的红蚁,正被迫迁移到高处,以避免蚁巢遭受灭顶之灾的厄运。原始丛林中的红蚁数量多得惊人,虽然名为红蚁,但周身乌黑,仅尾部带有一点朱红,体型最大的接近人指,小者也如米粒一般,密密麻麻地聚为队列爬壁而上。人们站在远处望见,自然会将其视作“长蛇”。也许早在千百年前,就曾经有人目睹过这一神秘的自然现象,所以才会留下这些令人难以琢磨的离奇传说。
  虽然胜玉告诉众人崖壁上的蜿蜒黑影并不是蟒蛇,但包括Karaweik在内的缅甸人,完全难以理解丛林中的“红蚁”竟会主动迁往高处躲避暴雨,都认定了那是长蛇借着蚁群显身,人人噤若寒蝉,个个面如土色。
  玉飞燕告诉众人,在热带丛林中生存的“红蚁”,又称“信蚁”,它们可以在觅食或行军的区域留下“信息素”,每次远距离迁移都有固定路线,等到天气好转,便要原路返回崖底,重新修造被暴雨冲毁的巢穴。看红蚁聚集的数量之多,甚是惊人,可以断定周围数十里内,应该不会再有规模如此庞大的蚁群。既然曾有人在“幽灵公路”的隧道入口附近,目击过这一自然界的生物奇观,那条穿山的隧道必定离此不远。最后她又从身边取出一根金条,让通译告诉众人:“谁能找到进山的入口,我手中这根金条就是他的了。”
  司马灰还以为她玉飞燕能有什么笼络人心的特殊手段,敢情也是属程咬金的,老是那三斧子半,一点新招没有。不过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缅甸人虽然对“野人山”有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但更是些要钱不要命的悍匪,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先是慌乱了一阵,就在队中首领的喝令下,分别去崖下搜索隧道入口了。
  在探险队“筑篱”式的搜索下,终于发现了幽灵公路的隧道入口,但洞口顶部已经彻底崩塌,散落下来的大量岩石封死了去路,看迹象似乎是出于炸药爆破。大概是美军在撤离B线公路隧道的时候,为了封锁危险区域,进行了多次爆破作业,把所有的洞口都被炸塌了,再向前根本无路可走。
  不过还是有几个经验丰富的缅甸武装人员,在“信蚁”爬动的断崖侧面,找到了一条被茂密植物覆盖着的隐秘深谷。谷口裸露的岩层上,还保留着描绘关于大群野象死亡情景的原始岩画。山谷内部幽深曲折,湿气更为沉重,两侧的参天古树盘根错节,头顶难见天日,只有些许透过浓密荫翳间隙,撒漏下来的细碎天光。
  在Karaweik祖父留下的记录中,不仅完全按照古图描述了“象门”内部的地形,还记载了与之相关的一件事情。据说在英缅战争时期,曾有一位英军上校,指挥着部队在野人山附近作战。由于英军武器装备精良,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敌人。在追剿残敌的过程中,上校在原始丛林中遇到了一头年迈将死的野象。他部下的印度士兵贪图野象象牙,当时就想开枪射杀老象,但上校久在印缅等地活动,深知山中野象的习性,没有让印度军卒轻易开枪惊动野象,而是带人悄悄跟随其后,要看它的踪迹究竟落在何地。
  原来缅甸野象有种习性,每当一头大象临老衰弱之际,往往自有感知,介时便会独自离开象群,孤身前往深山。一直走到祖先埋骨的石窟里,然后就伏在累累象骨上不饮不食,静静等候死亡的到来。
  相传缅甸野象的墓穴,最古老的甚至有上万年历史,洞中的象骨、象牙堆积如山。象群尸骸的数量究竟有多少,根本就难以估算,也由于年代太久远了,甚至有些很古老的象牙,都已在洞穴底层变为了化石。
  象牙制造的精美工艺品,在欧洲各地深受贵族喜爱,价值不菲,这位英军上校知道,只要跟住老象的踪迹,很可能会找到象群祖先埋骨之地,那就等于发现了一个无穷的宝藏,所得可远不止两根上品象牙这么简单。
  这个英军上校当时利欲熏心,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缅甸野象的族群观念很强,它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守卫祖先埋骨之地的秘密。而且野象似乎也都知道,象群自古就遭到人类的猎杀,其根源就在于象牙宝贵,所以它们选择的坟墓,都是深山老林里最危险的区域,足以使任何跟踪者有来无回。
  结果这个上校督率两百余名印度兵卒,在后跟踪老象的足迹,进入了一条非常隐蔽的山谷。他们历尽艰险,终于在山谷深处,见到了两侧被榕树藤葛覆盖着的无数天然洞窟。那都是由距今几千万甚至上亿年前,雨水渗入石灰岩山体,溶解了松软的岩石,雕刻而出的天然洞穴。山洞里面冷风呼啸,深邃幽暗的洞穴四通八达,在山腹内交织成了一张绵绵密密的喀斯特地形网。各个洞窟不仅宽阔异常,更有无数象骸象牙重重叠压在其中。
  英军上校惊叹之余,只能用“猛犸洞窟”来形容眼前所见。虽然成堆的野象骨骸中,绝没有冰河时期的猛犸巨兽,但唯有猛犸体型之庞然,才得以形容这片奇迹般宏大的洞窟。此外他们还发现,在猛犸洞窟的尽头,连接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型裂谷,从地底涌出的迷雾,浓得好似化不开来,当时没人敢进去一探究竟。
  上校虽然没让部下进入裂谷,但深山里危机四伏,除了毒蛇恶兽,还充满了古老的诅咒,最后使这支部队几乎全军覆没,那个为首的英军上校也殒命其间,仅有的几名幸存者连半根象牙都没能带出来。此后再去的探险家和投机者也大多是有去无回,所以这条山谷历来被看作是一片禁区。
  姜师爷判断,这条山谷很可能就是古地图中描绘的“象门”,史迪威公路的走势,基本与其相似。由于美军在隧道里进行施工的过程中,无意间贯通了野人山大裂谷的边缘,使得地底雾气侵袭,从而造成了大量人员的失踪和死亡,才不得不放弃206B线公路。而“象门”的尽头,同样应该直插野人山腹地。能抵达深山裂谷的路不止一条,皆可“殊途同归”,但无一例外都很危险。
  如果现在通过爆破手段炸开206隧道入口,绝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成功的,姜师爷自持探险队全副武装,而且经验丰富,与其纠缠于相对安全稳妥的幽灵公路,不如冒险进入猛犸洞窟。他也是老谋深算,先让司马灰和罗大海二人在头前探路,并安排钻山甲盯着他们俩。玉飞燕也同意如此安排,便点手唤来三人,又命手下给司马灰他们分出两柄猎刀,用以防身,另外还配备了两支手提式探照灯和信号烛。
  “钻山甲”是个四十多岁的关东汉子,脸上有道刀疤,短胳膊短腿,身材粗矮墩实,为人沉默寡言,脾气不太好,总是阴着个脸。他自知走在前边很是危险,但既是“打头的”发了话,也不敢不从,便没好气地催促司马灰和罗大海:“你们俩兔崽子听好了,走在前边都把皮绷紧点,给爷爷打起精神来。”
  司马灰和罗大海本来有意落在后边,听了玉飞燕的布置,心想:“你们探险队里的成员个个武装到了牙齿,又是草上飞又是穿山甲的,怎么好意思让我们这伙残兵败将走在前边冒死探路?”但又一寻思:“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既然注定要给人家当成炮灰去趟地雷,走到这一步想不去也是不成,趁早就别多说了,免得更加被人瞧不起。”于是各自抄起了家伙,没精打采地向前挪动脚步。
  向着山谷深处走了一阵,地势变得逐渐开阔,但高大的乔木挺拔入云,稠密的树冠紧密依偎,在半空里组成了一道巨大的绿色帷幕,完全遮蔽了天空,地上藤蔓丛生,错综复杂地牵绊在一起,许多地方都是寸步难行。由于终年难见日光,所以低洼处的积水里,散发着一股股腥腐刺鼻的恶臭。
  丛林底部全被一层轻烟薄雾所笼罩,通常的雾气,可分为“平流雾、上坡雾、蒸气雾、辐射雾”这几种类型,到了山地丛林或是有死水淤积的区域,更可能出现有毒的雾状瘴气。然而至今没有人能够解释,野人山巨型裂谷中的迷雾究竟是如何产生的,而且经过探测,这些从地底涌出的云雾并没有毒,也不会使人至幻,恐怕只有死在雾中的人才知道里面究竟有些什么。虽然难以分辨附近的薄雾,究竟是山间湿气产生,还是由从地底涌出。但“雾”的出现,标志着从这里开始,已经踏入了真正危险的区域。
  司马灰和罗大海忍着口气,在前边披荆斩棘,穿过山谷内茂盛的丛林渐行渐深。罗大海回头看见钻山甲跟在十几米开外,才恨恨地说:“玉飞燕这贼妮子心太黑了,如今咱们落在她手里,真他妈是武大郎遇上潘金莲——凶多吉少了。”
  司马灰黯然道:“至少武大郎还有他兄弟武二郎给他报仇雪恨,我估计咱要死在这,连个给咱收尸上坟的人都没有。不过事到如今你就想开点吧,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呀,谁让咱们倒霉呢。”
  罗大舌头早就瞧探险队那伙人个个都不顺眼了,他先是乱骂了一通,又往后头看了看“钻山甲”,估摸着对方离得不算近,应该听不见自己说话,就低声问司马灰:“司马,你瞅瞅跟在咱后边那位,我怎么看他那么变扭呢,你说咱俩参加缅共人民军这些年,杀人爆破的事究竟干过多少,连自己都数不清了,咱说什么了咱还不就是忍着?可你看他一盗墓的,无非就偷偷摸摸挖几座没主家管的绝户坟,再顺便欺负欺负棺材里的死人,又算什么本事?他凭什么装得这么深沉?”
  司马灰也向后瞄了一眼,他告诉罗大海可别乱嚼舌头,看那位“钻山甲”绝对是个会家子,你瞧他两条胳膊又短又粗,肯定是“掏窑、打洞、钻烟囱”练出来的;还有那两条罗圈腿,长得跟弹簧似的,在盗洞子里头一蹬,“嗖”地一下就能蹿出十多丈去;你再看他那一身的肉膘,估计闷到古墓里不吃不喝半个月也饿不死他。这位“钻爷”,简直就是专门为了挖坟包子而生的盖世奇材。
  罗大海有些不信:“你说的这是人还是土耗子?”他说着话,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可这一看吓了一跳,险些将罗大舌头的脖子闪了,他赶紧招呼司马灰回头去看,二人回头望时,只见身后空空如也,一直跟在后边的“钻山甲”不见了踪影。
  司马灰和罗大海心中吃惊,如果“钻山甲”刚才无意中陷到树窟泥沼中了,肯定应该有点动静才对,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俩人谁也没注意后边的“钻山甲”到哪去了。
  这时二人听到树上似乎有巨物蠕动,立刻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并将手提式探照灯射出的光束往上照,寻声一扫,就见“钻山甲”的身体竟然孤悬在阴暗的半空中,他脸色难看已极,五官扭曲,似乎口不能言,只有又短又粗的四肢还在竭力挥动挣扎。
  原来在他们身后十几步远的高处,有条水桶粗细的乌蟒,蟒身缠在一株古树树梢上,绕了数匝,它自上而下,探着比斗还大的蟒头,张开血盆大口不断吸气,竟将走在后边的“穿山甲”从树下吸到半空,又活生生吞入了腹中。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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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6 14: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浮屠 第一话 开膛

  在缅甸的深山丛林中,缅甸乌蟒和毒蛇皆属十分常见的生物,但这条藏在树冠浓荫里的乌蟒,竟能在张口吞吐之际,就将体壮膘肥的“钻山甲”吸上半空,直看得司马灰和罗大海两人心寒股栗,胆为之夺,奈何手中没有枪械,猎刀又及不得远,无从相救。
  眼睁睁看着那条乌蟒张口吸住了“钻山甲”,就势探首下来,将其囫囵个的吞入腹中,蟒身顿时隆起一个人形。
  “钻山甲”虽然挎着把冲锋枪,但是突然遇袭,毫无防备,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股腥风卷住。
  有道是“力从地起”,“钻山甲”的双脚离了地面,虚身凌空,头上脚下,毫无挣扎反抗的余地,立刻被活生生吸入蟒腹。
  这“钻山甲”是常作亡命勾当的盗墓贼,身具惊人艺业,手段当真了得,他被巨蟒一口吞下,只觉得恶腥冲脑,周身上下好似掉进了汤锅,如受火灼,难以忍耐。幸得“钻山甲”神智未乱,心地尚且清醒,他仗着胳膊比较短,局促间能得施展,奋力拽出随身携带的“鸭嘴槊”,把锋利无比的搠刃向身下狠狠划去。“鸭嘴槊”利刃所过之处,如中败革,拼命再割下去,竟给那乌蟒从里到外开了膛子。
  那条缅甸巨蟒,吞人吞得太狠,初时还未发觉自己腹破肠穿,直到“钻山甲”在它腹底割出了十几米长的一条豁口,才知大势不好,盘在老树上垂死挣扎翻滚。
  这些情形,全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还不等司马灰和罗大海回过神来,“钻山甲”就像个血葫芦似的,从头到脚裹满了黏液,合身自那条被他开膛破肚的乌蟒腹中掉落下来。
  二人见膘肥体健的“钻山甲”从半空坠下,都同时惊呼了一声,想伸手去接又哪里接得住,那一百七八十斤的大活人,加上下坠的势头,就跟投下来一颗炸弹似的,“钻山甲”倒撞在他们身上,立刻砸了个人仰马翻,滚作一堆摔倒在地。
  而那条缠绕在树根上的乌蟒,也因腹破血尽而亡,尸体从高处滑落,司马灰就地一滚躲开死蟒,再看“钻山甲”,发现他摔下来跌得着实不轻,而且那乌蟒腹中分泌的消化液极浓,此人虽然身体肥壮,又是脱身迅速,但周身皮肉多已腐溃,脸上五官都不全了。
  罗大海对刚才“钻山甲”从里边给乌蟒开了膛子的手段很是佩服,见他这副模样,顾不上自身疼痛,忙扶将起来,关切地问道:“钻爷,你平安无事吧?”
  司马灰察看钻山甲的伤势,以手轻抚其面,竟然软如烂瓜,毛发尽脱,鼻子也随手而落,便摇头道:“都成这德性了,能平安无事吗?”他想尽快招呼后边的人跟上来,倘若让阿脆立刻施救,说不定还能给钻山甲保住性命,于是立刻晃亮了一枚信号烛,抬手向高处抛去。
  谁知暗红色的烟火一亮,顿时将附近的树丛里照得通明,就见周围的树窟和岩洞内尘起如雾,正有无数条目似电闪、口吐歧舌的缅甸蟒,皆是粗如量米之斗,其长不知几何,纷纷从蟒穴中游出,乔矫盘曲,旋绕下行。
  司马灰和罗大海二人心中叫苦不迭,刚刚亲眼看到被乌蟒吞下的“钻山甲”是怎生一副惨状,哪里还敢停留,脑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只发了一声喊,扭头就向回逃,而那数十条缅甸蟒则在后穷追不舍。
  虽然深谷丛林中植物茂密,地形复杂,使得蟒势稍失,可是人在其中,同样也跑不快。司马灰和罗大海狂奔出去百十步,慌忙中也来不及仔细看路,见到能容身的地方,就没命地逃过去。身上的衣服不知被挂开了多少口子,移动的速度也被迫减慢下来。只听得身后巨蟒来势如风,撞得树干和泥土纷纷作响,距离越拉越近。
  司马灰眼见难以逃脱,只好同罗大海停下身,各自握紧了手中猎刀,背后倚住一棵老树,准备以性命相搏,恰在这命悬一线之时,突然从树后呼啸着喷出两道火舌。一波接一波的熊熊烈火,犹如所向披靡的魔神,肆意施展着它的狰狞与狂暴。火焰所到之处连空气和泥土都被点着了,灼热的气流使人为之窒息。
  司马灰定睛一看,原来是跟在后边的玉飞燕等人,在看到信号棒发出的光亮后迅速赶来接应,待到发觉前方有乌蟒出没,便用携带的火焰喷射器施以攻击,缅甸蟒虽是皮糙肉厚,但哪里抵挡得住烈焰焚烧,不是被当场烧成焦碳,便是逃窜得无影无踪了。
  玉飞燕发现在前边探路的三人少了一个,知道必是遭遇了不测。她顾不上多问,立即打声胡哨,招呼手下一众武装人员,以火焰喷射器开路,散成扇形在深谷中向前推进,没多久便找到了横尸就地的钻山甲。
  众人见钻山甲死状之惨,又听司马灰和罗大海说明了情由,都觉不寒而栗。玉飞燕心想:“这次可是姜师爷托大了,凭空赔上了一个兄弟。”她带着手下众人,在钻山甲的尸体前拜了一拜:“全爷安心上路,家中老小都有大伙替你照看着,咱们回去之后,当在金菩缇寺设下长生牌位,你如能泉下有知,可使一缕英魂到那里领受香火。”随后命人割下钻山甲的头发带回去收殓,就地焚化了尸体,挖坑埋了灰烬。
  玉飞燕称钻山甲为全爷,其实钻山甲并不姓全,只不过盗墓的晦子行规忌讳很多,基本上和绿林道上相似。按关东道上的规矩,在各个会门道中,最忌讳在人名中提“二四六八九”,可以称三哥五哥,但不能说二哥四哥,钻山甲排在第四,所以要以全字替代。
  这里边的事要是细究可就太深了,倘若讲的简单浅显些,大致上是因为三教九流千门万道,皆尊关帝,而关圣排行第二,自然没人敢与关二爷相提并论;而北宋年间杨四郎投敌降辽,隋唐时老六罗成吞咒背誓,都是反面典型,所以虚设其位警示后人。
  又比如江湖上要遵循“三谈三不谈,三露三不露”。三谈是指绿林盗贼的勾当,与同道中人能谈,在香堂上能谈,将盗得的贼赃出手时能谈;三不谈是大庭广众之下不谈,喝酒取乐时不谈,庙堂中不谈,也就是同着官面上的人不能随便说。三露是说遇灾难露,遇急事露,遇盗贼露;三不露则是,道路人不露,自己人不露,遇仇人不露。自己人不露是说“上不告诉爹娘,下不告诉子女”,家族里传辈的则不算在内。毕竟官家戒盗,这些规矩和禁忌,无非是为了在最大程度上,保守行业内的秘密;另外也有趋吉避凶之意。
  山林队老少团这类的盗墓团伙,更是对这些旧时行规敬若神明,等处理完了钻山甲的尸体,见天色更加阴沉,在热带风团“浮屠”逐渐逼近的威胁下,众人不敢过多耽搁,又继续动身向山谷深处前进。
  因为时间紧迫,如果想再走回头路,只能被狂风暴雨带来的山洪和泥石流吞没,所以玉飞燕没有再派人到前头探路,而是全伙结队在密林之中行进。
  这时山谷深涧中的岔口渐多,绵延起伏的山脉都被原始丛林覆盖。由于各种大型植物几乎侵略性的生长,使山体地层中开裂的深隙极多,形成的沟壑纵横交错,错落分布得犹如蜘蛛网一般。内部同样生满了大量的蔓生和气生植物,在加上大小不一的溶洞,构成了一个多重的绿色迷宫。脆弱的山体时常塌方。即便手中持有详细的地图,走到深处也很容易使人迷路。
  如此行进了一阵,见不是理会处,姜师爷便让众人停下,他声称再这么走下去,恐怕要走“麻答”了,应当排开“先天速掌中八卦”,确认探险队行进的方向是否准确,玉飞燕等人都知道他经验老道,有一套相形度势的高明手段,自然信服。
  姜师爷当即取出一副铜牌,在折扇上倒扣着排开,又依次翻转,他两眼盯着牌面口中念念有词:
  丑不南行酉不东,求财盗墓一场空;
  寅辰往西主大凶,棺中遇鬼邪害在;
  亥子北方大失散,隔山隔水不成行;
  巳末东北必不通,三山挡路有灾星;
  午申休进西南路,坟前下马一场空;
  逢戌莫向地中行,撞见妖邪把命丢;
  卯上西北有祸殃,鸡犬作怪事难成。
  姜师爷算罢,又用罗盘加以参照,看准了一条深壑,急匆匆向内就走。玉飞燕连忙带人紧跟在后,而司马灰却心中起疑,他倒不怀疑盗墓贼那套推演风水地理的方术,可不知为什么,隐隐觉得姜师爷活像变了个人似的,身上有种难以形容的反常气息,不知会将众人引到什么地方。
  众人跟着姜师爷,在丛林中七拐八绕,走了许久,有个缅甸人发现在一片黑绿色的积水中,露出一条死人胳膊。那缅甸人大概是个战场上的老油条,他见了死尸势必要搜刮一番,想看看尸身上有没有手表一类值钱的东西,于是走上前用力去拽,从死水中拖出湿淋淋一具死尸。那尸体俯身向下,翻过来之后,露出黑呼呼一张脸孔。在探照灯的光束下,可以看到那张脸上的皮肉完全枯萎塌陷,呈现乌黑的深酱色,形同一具在沙漠中脱水而亡的干尸,而且嘴巴大张,眼窝深陷,兀自保持着临死前痛苦的面容,周身衣物都已消烂尽了,不知死了多少年月,也判断不出身份来历。
  这时其余的人也陆续跟着姜师爷停下脚步,司马灰看到周围有许多被火焰喷射器烧灼过的乌黑痕迹,心中更是疑惑:“怎么姓姜的这老土贼,拿着把破扇子不扇屁股扇脸蛋,又把大伙引回了蟒穴附近?”他偷着观望,就见姜师爷面如白纸,神色恍惚,眼中枯黄如蜡,脸形也比先前明显瘦了许多。在旁冷眼这么一看,觉得此人竟与水中那具干尸有几分相似,都和从“枉死城”里爬出的恶鬼一样。
  山林队老少团中三当家的海冬青,眼光敏锐,他也察觉到这条路是绕回原点来了,又看姜师爷显得不太对劲,就上前问道:“师爷,你怎么了?”却听姜师爷嘴里叽叽咕咕似是有声,海冬青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还以为事关机密,便把耳朵凑过去细听,又问:“什么?你说清楚些……”
  司马灰预感到将要有事发生,他想拦住海冬青,可还是迟了半步。海冬青一句话说不到一半,就见姜师爷的嘴部,突然向上下左右分别裂开。司马灰知道清代有种暗器唤作“血滴子”,那是个带长索的空心金属球,大小与人的头颅近似,内藏销器利刃和化骨水。使用的刺客躲在房梁上,见到下边有人经过,就对准那人头顶抛下“血滴子”。“血滴子”触到人头,便会立刻分成数瓣向下散开,将头颅团团裹。刺客再抖手向上一提索子,“血滴子”就会割下人头,地上空剩一具无头躯干矗立,而“血滴子”里的首级也早被化骨水消解掉了,仅余一滴鲜血,故得此名。
  司马灰感觉姜师爷的脑袋此时就是颗“血滴子”,从口部裂开,分做数瓣,越张越大,就势向前一扑,当场就将海冬青的脑袋裹在了其中,并且紧紧向内收拢。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余人全都惊得呆了,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海冬青猝然受制,顿觉万把钢针刺入脑中,疼得四肢一阵抽畜,垂死挣扎之际,手中拎的枪也走了火,一排子弹横扫出去,立时撂倒了身边几个同伴。其中一颗子弹,从一名缅甸人胸前贯穿,又击中了他身后背负的火焰喷射器燃料罐,当即发生了爆炸,“轰”的一声火球乱蹿,周围躲闪不及之人,都被熊熊烈焰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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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6 14: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浮屠 第二话 柬埔寨食人水蛭

  那具被引爆的火焰喷射器燃料罐,立刻将距离较近的几个缅甸武装人员吞没,连同海冬青和姜师爷,都被烧成了一团团火球。这种军用燃料剂的燃烧性能极强,一旦烧起来,怎么扑都扑不灭,而且被火焰裹住的人又不得立时就死,惨叫哀嚎声中,拼命在地上滚动挣扎。
  玉飞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怔在原地。她知道火焰喷射器的厉害,即便救出一两个“周身烧伤面积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幸存者,在这远离医院的原始丛林中,也等于是活活遭罪。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开枪,早些结束他们的烈火焚身之苦。玉飞燕为人向来果决,但要对跟随自己多年的同伙下手,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只好对俄国人白熊打了个手势。
  “白熊”原名契格洛夫,曾经受过酷刑,舌头被人割去了多半截,有口难言,所以总是沉默无声,但他运用炸药的经验格外丰富,只须粗略估计一下炸药用量和爆破方向,就与实际相差无几,是玉飞燕雇来的爆破专家。不仅如此,这个俄国佬具有典型的外高加索人血统,大约一米九零的个头,生得膀大腰圆,心狠手辣。当年作为军事顾问援越时潜逃境外,他的家人在其出逃后,全都被“KGB”抓捕处死,所以对苏俄铁幕有着刻骨仇恨。也许是他流亡的经历,从而形成了一副屠夫般残忍的嗜血性格。他举起枪来将满身是火的几个人一一击毙,每一枪都是射在头颅上对穿而过。连杀数人的整个过程中,没有半分迟疑,下手又狠又准,脸上毫无表情,就如同苏联制造的重型机械一样——“精确”而又“冷酷”。
  司马灰和罗大海等人在旁看个满眼,无不心中生寒,但设身处地来想,玉飞燕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只是换作自己,不知能否狠下心来让这俄国人动手。
  一阵枪声过后,丛林深处恢复了原有的寂静,玉飞燕却仍是止不住心惊肉跳,她看着七八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想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先后折了姜师爷、钻山甲、海冬青,这些人都是山林队老少团中的四梁八柱,无异于是她的左膀右臂,自从出道以来,从未遇上过如此重大的挫折,一时间竟觉无所适从。
  此刻那剩下的十几个缅甸武装人员,以及司马灰四人,都上前动手掩埋被烧成焦炭的同伴尸体,有人见低处水洼里卧着一具尸体,估计是刚才混乱之际顺势滚入水里的,于是想要上前拖回来埋掉。
  不料到得近处,才发觉那尸体隐约是个人形,但未受火烧,面目不可辨认,身上裹满了水藻,有些地方还露出白骨,大概是具在死水里沉浸了很多年的尸体,与先前在水边发现的干尸极其相似,丛林深谷中的地势低陷处,多有积水成沼,而且在野人山里失踪的人员难计其数,在水中发现几具尸体并不奇怪。
  但众人仔细一看,忍不住又是一声惊呼,那具“浮尸”身体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吸盘,而从水藻中露出也并非白骨,都是无数蠕动着的蚂蝗,实际上是一只周身裹满绿藻的“柬埔寨食人水蛭”。
  司马灰在缅甸多年,识得这是种“柬埔寨食人水蛭”,它们又被称为“女皇水蛭”或“蛭母”,在低热带雨林的暗河里才能生存,以柬埔寨境内所存最多,习惯寄生在腐尸死鱼体内,蛭母最初附在什么活物身上,就可生得与那活物一般大小,产卵则大多都是普通的蚂蟥,而且蛭母本身并不食人,只是周身上下满是吸血肉盘,异于常类,能在一瞬间吸净整条水牛或野象的血液,在西南荒僻之地,多有以此物施邪法害人者,因而民间呼为“食人蛭”。
  其余那些缅甸人也都知道它的厉害,虽然没有谁敢去用手接触“柬埔寨食人水蛭”,但惊骇之余,不等首领发话,早就举起冲锋枪来抠动了扳机,一阵扫射之下,早将那条罕见异常的大水蛭,射成了筛子。
  不想在那蛭母体内,都是五六厘米长的粗大蚂蟥,从被子弹撕裂的创口中,蠕动着流到水中,遇到活人皮肉,就没头没脑地往里乱钻,众人急忙躲闪,司马灰眼疾手快,在岸边抓起剩下的一具火焰喷射器,对准食人蛭“呜”地将一道烈焰喷出,狂暴的火蛇席卷向前,顿时将无数蚂蟥以及那条蛭母同时烧死在了水中。
  司马灰又举起探照灯,在光束下察看附近的各处水沼,就见水里起起伏伏的尽是柬埔寨食人蛭,母体大得出奇,背带黄斑酷似人眼,腹部色如枯叶,生有吸盘无数。众人看的真切,不由得胆为之震栗,头皮子也跟着紧了一紧,心中俱是骇异。丛林中的水蛭数量极多,而且生命力极其顽强,除了使用火焰喷射器,仅凭普通刀枪很难将其杀死,可只要不接近水面,就会相对安全得多。
  这时那残存的十几个缅甸武装人员,再也不肯听从玉飞燕的号令了,他们这伙人本就是些乌合之众,也都是为了钱才来卖命的,虽然号称是要钱不要命,但丢掉了性命要钱还有何用?眼看还没接近“蚊式特种运输机”失踪的巨型裂谷,就已折损了许多兄弟,看看刚才姜师爷的样子,不是中了邪术,就是被深山老林里的恶鬼附体了,如果再往深处走,可能谁也回不去了。
  何况探险队里的首领,根本就不拿他们当人来看,死掉一个也和死个臭虫没什么两样,再留下迟早都得替人家当了“炮灰”,于是在为首的一个头目带领下,抢夺了一些装备物资,就此甩手不干,寻着原路往回就逃。
  那些缅甸人个个都是全副武装,真把他们逼急了反起水来,探险队仅有的几个人也控制不住局面,最多两败俱伤,玉飞燕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他们去得远了,恨得咬牙切齿,她又回头看看司马灰等人,恨恨地问道:“你们怎么不逃?”
  司马灰看了看剩下的人,仅剩下自己和罗大海、阿脆、Karaweik,加上玉飞燕和草上飞、俄国人契格洛夫,总共还有七个,他脑中一转,觉得前因后果都不寻常,而且热带风团随时会抵达野人山,暴雨洪水一起,地势底的区域都会被淹没,那伙往回逃窜的缅甸武装人员,恐怕是自寻死路去了。所以他没有理会玉飞燕的话,反问说:“姜师爷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玉飞燕对姜师爷被火焰烧死前发生的事情,尚且心有余悸,她本就是个点头会意的绝顶聪明之人,听了司马灰之言,已经隐隐觉得不妙,心想:“难不成真是撞邪了……”
  司马灰不等她回答,就接着说道:“我看姜师爷可能是中了野人山里的蛊术了。”据说古代人为了保守“野人山”里的秘密,布下了许多阴毒的诅咒和机关陷阱,按照当前掌握的情报来看,美军第六独立作战工程团与以前深入此山的无数探险家,都曾发现过许多古老的遗迹和文物,但都因为损毁严重,难以辨认究竟是遗留自哪个朝代。
  依此推断,那些扑朔迷离的传言很可能都是真的,要想在深山里搜寻失踪多年的“蚊式特种运输机”,除了要面临复杂恶劣的气象条件和自然环境以外,还要对付古代人留下的邪术和陷阱,至于“野人山”里究竟埋藏着什么秘密,又是什么人设下了取人性命的蛊术,凭目前所知的有限信息,还根本摸不到半点头绪。
  这些年司马灰和罗大海、阿脆等人,始终跟随着缅共人民军在深山丛林里作战,曾多次见过有人中降头和巫蛊的事情,而Karaweik是土生土长之辈,对此所知更是清楚,如果有人出现姜师爷这种情况,没有别的原因,肯定是中了“蛊”。如果中此邪术,除了在发作前,吃施术者的人肉和降马脚以外,绝无其它解救之法,只是根据各人体质不同,能够幸免于难的人大约是几百分之一。
  相传在中国有种方子,可以用马脚来克制蛊术,这种土方法起于云南,据说云南古时风俗尚鬼,如果谁患上了疾病,一律不请郎中,而是请神降神驱邪,倘若遇着怪异,则用“马脚”。什么是马脚?不是钉鞋的马掌,也不是马蹄子。南方俗称“马脚”,北方则称“鸡脚”,也就是从猛活的大公鸡身上剁下来的鸡爪子。相传此物可以避邪挡凶,与“黑驴蹄子、打狗饼”,并称三灵,“马脚”虽在北方并不常见,但流传至越南、泰国、马来西亚等地,在古时候都曾有术人用它来对付降头和蛊毒,不过其中奥秘早已失传数百年了。
  现在即便能确定野人山里的“蛊”,是千百年前的古代人所下,可当初的施术者到现在恐怕连骨头都化成灰了,去哪弄古人的肉来吃?所以谁中了蛊,就该着算谁倒霉,肯定是没得解救。而且这样的死法,到最后连鬼都作不成。
  缅北深山里的蛊术十分特殊,中蛊者瞳孔底下的眼球,都会出现一条明显的黑线,形如蚕屎,果真有的话,就必然是中了邪术,绝不会错。司马灰等人亲眼见识过缅甸的降头和蛊术,知道凡是中了蛊的人,确实在眼底都会有这个特征,但对其原理可就毫不清楚了。
  只是曾听人说,滇黔等地有蛮子擅长养蛊,南洋泰国多出降头,缅甸又恰好位于这两大地域之间,所以“蛊、降”邪术融为一体,其匪夷所思之处,更是令常人难以琢磨。如果你在缅甸,看到某户人家,房中没有任何尘土或蛛网,就可以断定那是有蛊之家。至于养蛊的种类则多得数不清楚,有鱼虾之蛊、牛皮之蛊、尸蛊、虫蛊、蛇蛊、狗骨、布蛊、蛤蟆蛊等等。
  玉飞燕仍是有些不信,就对司马灰说:“如今姜师爷的尸体都被火焰喷射器焚化了,你也仅是猜测而已,如何认定是中蛊?”
  二人正自低声商议,一旁的草上飞忽然好一阵猛烈地咳嗽,连吐了几大口黑水出来,等到抬起头来的时候,竟已是眼中带焦黄带有血丝,与姜师爷先前的样子毫无区别。这草上飞是个蟑头鼠目的瘦小汉子,他为人精细伶俐,大概会些闪展腾挪的提纵轻功,才得了这个浑号,不过虽是盗墓的土贼,却生来胆气不壮,刚才看到几个老伙计落得如此下场,早已骇得面无人色,心神俱乱。
  司马灰见了他的样子,顿觉一股寒气直透胸臆,急忙上前扶住草上飞,翻开他的下眼皮看了看,就见双眼底,各一条黑线直贯瞳仁,随后又接连看了其余几人的眼睛。
  众人见了司马灰的举动,都预感到将要大难临头,只有罗大舌头没心没肺,他全然不知所以,还问司马灰:“你看我罗大海这双眼睛,是不是八十几年不下雨,太多情了?”
  司马灰却对罗大舌头的话充耳不闻,因为他发现所有的人,应该包括先前逃走的那伙缅甸武装人员,有一个算一个,眼底全都有条明显异常的黑线,现在众人生命中所剩的时间,大概已经只能用分钟来计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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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6 14: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浮屠 第三话 蛊

  死亡只是人生中必然经历的一个阶段,其本身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神阴影降临到自己头上的煎熬。
  玉飞燕得知自己也中了“蛊”,心灰意冷之极,她把手枪子弹顶上了膛,准备在最后时刻给自己太阳穴来上一枪。
  那俄国人白熊虽是个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但真正轮到他自己要死的时候,也止不住脸上肌肉阵阵抽搐,独自一人坐到树根上,谁也猜不出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而缅共游击队的几个幸存者,此时却没什么意外之感,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承受和面对自身的死亡,罗大舌头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他如同是一个身患绝症,无药可救的等死之人,突然得知隔壁的那几位邻居,也患上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症状,心里那叫一个踏实。
  只有阿脆心思细密,她看姜师爷临死前枯瘦得犹如一具干尸,就问司马灰,既然探险队的全部成员都中了邪术,却为何不是同时发作?是否存在着某种顺序或者规律?以前在隧道里修筑公路的美军工程部队,曾有大批人员失踪,他们是否同样死于这阴险诡异的蛊术?降头或蛊毒的概念太模糊,如果能找出它的根源,或许还能有救。
  司马灰说我估计凡是中了邪术的人,根据其抵抗力和体质不同,死亡的顺序似乎是有一定规律。姜师爷身体虽然不错,这把年纪了还能翻山越岭,但他毕竟年老体衰,目茫足钝,气血不比壮年,所以是他最先发作,随后就是探险队中年龄排在第二的“草上飞”,如果我所料不错,接下来会死的就应该是那个俄国佬了,而最后死亡的则是Karaweik。
  司马灰说到这,转头看了看Karaweik,只见他双手抱头,满脸都是绝望已极的神色,在缅甸,做过和尚的人都不怕死,在他们的观念中,死亡只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但是当地人大多畏惧邪术,认为钻进脑中的虫子,会吞噬掉活人躯体内的灵魂,所以Karaweik抱着脑袋,只是在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
  司马灰听出Karaweik不断念叨的似乎是个“虫”字,心觉奇怪:“脑袋里哪来的虫子?”但随后他就想到了,居住山区丛林里的人们,通常将各种昆虫,看作是降头和巫蛊等邪术的媒介,因为虫性离奇,往往使人难以理解,就会更觉得降蛊之事邪得紧了。
  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Karaweik的这句话,使司马灰和阿脆忽然觉得探险队遇到的致命威胁,很可能是因为在不知不觉之间,体内寄生了“柬埔寨食人水蛭”的虫卵。
  据说柬埔寨食人蛭习性特殊,一个宿主体内只能寄生一只,如果在女皇水蛭未成形前宿主死亡,它也会随之化为浓血,并且不能寄生于冷血爬虫体内,否则只会生长为普通蚂蟥,然而自从探险队从幽灵公路塌方处,进入了这条山谷深处的蟒窟,遭遇到柬埔寨食人蛭的袭击,当时被火焰喷射器焚烧的巨型水蛭,躯体酷似人形,而附近洼地中的水潭里,还聚集着更多的同类,如果没有相当数量的死人尸体,它们怎么可能生长成这样?也许咱们今天遇到的女皇水蛭,就是以前失踪在野人山里的遇难者。
  姜师爷中了降头后形容枯槁的样子,就如同有条柬埔寨食人蛭寄钻到了他体内,渐渐吸耗尽周身精血和脑髓,到最后被成形的食人蛭借其死尸躯壳换形,也成为了这死水巢穴中的蚂蟥母体,所以他的头颅才会突然裂开,那是女皇水蛭已经入脑了。
  阿脆虽然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可一想到自己体内有“柬埔寨食人蛭”寄生,这种死法实在太过恐怖,不禁脸上失色,惊问:“我自打进野人山起,始终没有接触过生有蚂蟥的死水,为何也会被水蛭附身?”
  玉飞燕在一旁听到司马灰与阿脆之间的谈话,似是还有一线生机可寻,就插言道:“要是你能知道身体里为何会附有水蛭,也不至于中此邪术了。野人山里的环境潮湿闷热,瘴疠蔓延,植物、水流、空气、泥土、云雾、泥沼都很危险,柬埔寨食人蛭甚至可钻透衣服鞋袜和皮肉,可谓无孔不入,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保证绝对安全。但如果所谓的虫蛊,只是体内有蚂蝗吸人血髓,咱们是否还可想些办法解救?”
  阿脆深通医理,在缅共游击队里,曾多次治过被吸血蚂蟥咬伤的人,她摇头说:“如果水蛭附在体外,可以直接用烟头去烫,或是将草纸燃烟去熏,总之有很多办法可以对付。但腹中或脑颅内爬进了水蛭,除了开刀动手术取出之外,绝无它策,以众人目前的处境,性命只在顷刻之间,别说根本就没办法开刀,就算立刻被送到医疗设施先进的医院里急救,也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玉飞燕接连想了几个办法,却都不可行,比如自行吞食毒药,那倒是有可能毒死体内的蚂蟥,但这种举动无疑于自杀;柬埔寨食人蛭周身都是吸盘,它会死死附在活人身体中,不是寻常的寄生虫可比,就算你呕尽了胆汁,也难以将其从腹中吐出。
  司马灰见众人满脸绝望的神色,也是惕然心惊,他虽不怕死,但怎能甘心被蚂蟥吸尽血髓,而枯骨又要在水里成为女皇水蛭的产卵巢穴,他看到柬埔寨食人蛭身上密密麻麻的吸盘,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只形状怪异的蜈蚣,紧接着就想起当年从肉案死蜈蚣尸骸里,找到定风珠的赵老憋。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赵老憋有一身博物的奇术,擅能认知世间万种方物,如果此人还在,说不定能够想出办法,解决掉附生在活人体内的女皇水蛭。
  按说司马灰是绿林旧姓之后,得过通篇金不换秘传,在家中所拜的文武师傅是“醉鬼张九衣”,人称“蝎子张”,又称“博物先生”,除了看家的本领“蝎子倒爬城”之外,还善于讲谈方术,指点吉凶,张家祖辈所留的《金点秘传》,是起家的根本,分成“天、地、人”三篇,从来只传内不传外。到了张九衣这代,一辈子只教过家族中的两个直系传人,头一个也是他重孙子辈儿的,不过此人生性木纳朴实,张九衣看不中他,只传了些口诀卦术,无非是些推演变化之道,就将其打发回乡下务农了。
  而被张九衣最看重的传人则是司马灰,因为司马灰机警敏捷,骨格清奇,相貌身材都能够“压得住阵”,又能言会道,词锋锐利,心术也正,按照绿林道上的说法,这样的人经得起大风大浪,能够保守秘密,遇到失手时也不会出卖同伙和家底,所以他把老张家压箱底的各项绝技,都一股脑地传授给了司马灰。
  只不过司马灰当年岁数太小,到了社会上又不逢时,已将家传的本事荒疏了好多年,此刻他想起当年遇到赵老憋的事情,就寻思那赵老憋一个旁门左道之辈,都颇有些常人难及的能为,我祖辈所留《金点秘传》,是套“通篇用熟,定教四海扬名”的古术,怎么就反不如人了?但究竟如何才能用“金不换”中的相物之理,拔除附在体内的女皇水蛭?
  这些念头,虽然只在司马灰脑中闪了一遍,心想所谓“物极而反、数穷则变”,毕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寻思着只要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出柬埔寨食人水蛭的弱点所在,也许探险队的这几个幸存者还有机会活下去。
  就在司马灰搜肠刮肚,苦思无计之时,他一眼瞥见那个神情恍惚“草上飞”正仰着头,瞪着双眼盯着一株老树。草上飞此刻枯瘦得几乎脱了形,整个眼眶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嘴里已经说不出囫囵话了,玉飞燕担心他突然伤人,就拿绳子将他绑了起来。司马灰顺着草上飞所注视的方向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也看不见有什么异状。
  这时玉飞燕对众人说:“既然咱们必死无疑,趁着心智还算清醒,赶紧离这女皇水蛭聚集的巢穴远一些。”
  司马灰却说:“打头的,你说姜师爷为什么会把探险队引回这柬埔寨食人水蛭的巢穴?”
  玉飞燕奇道:“你不是说姜老中邪了吗?人死如灯灭,如今你再埋怨他又有何益?”
  司马灰说:“也许是这附近藏有什么东西,才会把姜师爷,或是附在他体内的东西吸引过来,倘若咱们命不该绝,或许还能从中找出一线生机。”
  玉飞燕也觉此事极是蹊跷,在这片暗无天日的丛林里,环境潮湿污秽,虽使人感到憋闷压抑,但不知何故,隐约间却有种诡异的香气,说不上那是麝香还是檀香,而且越是高处,气味越浓。她见古树高耸,徒手如何能上?正待找些个应手的登山器械使用,没想到司马灰已把探照灯挂在身上,随即施展“蝎子倒爬城”攀上了一株老树枝干,虽然他肩伤还未痊愈,但其身手仍然是轻捷如风,看得树下众人眩目骇心,个个注视凝神,人人屏声吸气。
  司马灰毕竟身上带伤,攀到树冠上,已觉臂膀酸麻不止,他见古树躯干中有个虫洞般的窟窿,洞内积着寸许来厚的青苔,阴凉彻骨,以探照灯向内一照,见里面藏有蟒卵,皆是大如拳头,原来是先前那些被火焰喷射器烧死的缅甸乌蟒巢穴。他伸手进去摸了三枚白森森的蟒卵,藏纳入怀中,随后轻轻溜下树来。
  玉飞燕等人见在这生死未卜之际,司马灰竟然偷了几枚“蟒卵”下来,都觉此人多半是疯了。
  司马灰见怀中三枚蟒卵安然无恙,终于长出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摆在地上,他看众人脸上都有迷惑不解之色,只好告诉他们:“要想拔除附身在众人体内的女皇水蛭,只能指望这东西来救命了。”
  俄国人白熊见还有活命的机会,顿时精神一振,但眼下只有三枚蟒卵,而幸存者却有七个,僧多粥少,不够平分,大概仍然有四个人会死,他哪还顾得上旁人,立刻伸手去夺,想要当先吞下一枚。
  司马灰反应奇快,还不容俄国人白熊近身,就已施展“夫子三拱手”,格开了他那只蒲扇般的巨掌,但在这分秒必争的紧要关头,司马灰并不想同他拼个你死我活,只是一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再试图接近了,又作了个抹颈的手势,告之众人这“蟒卵”绝不能吃,否则死得更快。
  俄国人白熊平生力大无穷,杀个人跟捏死只鸡差不多,满以为伸手就能夺来“蛇卵”,没想到竟会扑了一空,心中也觉意外,不知东方人使的什么邪术,他恶狠狠地盯住司马灰,没有再轻举妄动。
  其余几人都知道缅甸乌蟒习性,雌蟒每年要产上百枚卵,司马灰从蟒穴里摸来的三枚蟒卵,外壳白润如玉,看起来都是没受过精的普通蟒卵,既然说是能够以此拔除寄附在活人体内的“柬埔寨食人蛭”,可又忽然说不能打破了和水吞服,难道这东西还能外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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