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05
假意没有听到皇帝驾临的通传,我背对着房门专心致志地做着刺绣。直到奕詝推开房门,走到我身边笑问:“干什么这么专注,连朕也不来迎接了?”
我这才慌乱地把手中的绣活藏于身后,对奕詝福道:“兰儿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奕詝见我藏东掖西的,起了好奇,伸手道:“什么东西,拿给朕瞧瞧。”我犹犹疑疑地摇头又点头,奕詝心中生疑,一把拉起我的手,抢下手中的绣品,却见得是一件小孩子的肚兜,便笑道:“好好的,弄这些玩意干嘛。宫里有精绣坊,叫他们做便是,何苦自己来。扎伤了手,朕会心疼的。”
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我轻声道:“可兰儿总觉得,还是额娘亲手做的衣服,孩子穿着舒服些。”
奕詝点头坐下:“倒也是。”沉默片刻后,猛地站起身,抓住我的肩膀,急切道:“兰儿,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
我垂首道:“四爷好糊涂,兰儿都说的这么明显了,您还问?”
奕詝狂喜:“真的,朕要有孩子了,真是祖宗保佑,大清有后了。兰儿,召太医来看过没有,怎么说的?”
我微笑道:“秦太医已经为我诊过脉了。孩子已有两月多了,明年二、三月,孩子便可出世了。”
奕詝大喜,含糊不清地喊道:“黄三、黄三....”我捂住他的嘴:“四爷唤黄总管做甚?”
握住我的手,奕詝笑道:“你也开心的傻了不成,唤他进来一是叫他通知内务府多拨些人手来照顾你和孩子;二来,朕要下诏晋升你啊。”
我却出人意料地跪在了奕詝面前:“皇上,求您答应玉兰一件事。”奕詝忙将我拉起来:“什么大不了的事,跪上跪下的,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依偎在他胸口,我悄声道:“兰儿求皇上暂时莫要将我有了身孕的事广之于众。”
奕詝奇道:“为何不可?这本是天大的好事啊。”
我道:“回皇上的话,兰儿家乡都有这么一个习俗。怀孕前三月时,腹中孩儿最为娇气。若有太多人时时念叨挂想,孩子承受不起,恐会不保。所以在这三个月之间,知晓孩子的人越少,孩子方可安心于腹内。过了这三个月,孩子已然成型,胎气难动,这才可告之众人。刚才倘若不是皇上撞见兰儿刺绣,兰儿也准备过几日再告诉您的。还请皇上不要见怪,兰儿也只是为了孩子好。”
奕詝有些犯愁,这天大的喜讯要暂时搁置心中,的确难受。可他子嗣不旺,就盼着人丁兴旺点。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腹中块肉若是真的不保,下一个也还不知得等多久。踌躇再三,奕詝方道:“好吧,朕应承你。待你孕足三月,再诏告天下。只是晋封你的事,也就得延后了。”
见目的已然达到,我赶忙谢恩:“兰儿不要紧,只要孩子平安足矣。”
当晚奕詝便留宿于储秀宫,肚里的孩子加之我的甜言蜜语,让他流连忘返,接下来的日子,天天就只翻我的牌子。到了最后,已经迷恋温柔乡到了“君王从此不早朝”的地步。而我计划挑战皇后的时间也随之日益临近了。
清宫规矩,皇帝每天在哪里睡觉,与哪位妃嫔合欢,都会由敬事房登录在案。宫中除了皇后外,任何妃嫔均不得在养心殿过夜。且在皇帝临幸宫妃时,外屋还会有敬事房太监负责叫起,免得皇帝沉溺女色。这种叫起分为三次,第一次是提醒,第二次是警醒,第三次便是行动了。敬事房太监会不管何种状况,直接进入卧房,把与皇帝过夜的妃嫔裹上锦被抬走。因为是祖制,皇帝也是莫可奈何的。所以奕詝没事就喜欢往圆明园跑,也是由于圆明园没这些规矩,让他能为所欲为。
欢情过后,奕詝摸着我披散于背的黑发,喃喃呓语,我趴在他的肩上昏昏欲睡。不知过了一个时辰还是几个时辰,外屋忽然响起黄总管那尖利的鸭公嗓,好象还是在诵读着什么。我从梦中惊醒,心境却清明,知晓用计奏效,懒声唤道:“小安子,在外面干嘛呐。吵醒了皇上,你吃罪的起吗?”
小安子还未答话,奕詝已经睁开了眼睛。凝神听了一下,便随即翻身坐起,恨道:“这个黄三,真就不能消停一会。难得朕这么开心,他就抱着祖训闹腾开了。”说话间,走到门口喝道:“得了,得了,朕起来了,别念了。进来给朕更衣,朕这就上朝了。”
透过绣床的帘幕,我看着恋恋不舍盯着绣床的奕詝,心中暗笑:我的好四爷,好皇上,您就忍忍吧。先替我忍着这口气,留待皇后上场时,再发出来助我一臂之力吧。撩开帘帐,我下床走到奕詝身边,为他整理衣冠:“皇上,国事为重。您不用挂心兰儿,兰儿在这儿等您回来。”
奕詝叹气不已,趁着间隙又和我痴缠了一会,方才匆匆离开储秀宫。我冷然一笑,吩咐宫女为我梳洗打扮,望着铜镜里那个娇娆艳丽的女子,想着刚才跪读祖训,提醒奕詝不可沉迷女色的黄三。心下忖度,也许皇后就快召见我了,我对皇后密不可宣的挑战也已经徐徐地拉开大幕了。
梳洗罢,喝过了驻香露,用了早膳,我坐于窗下一面看书,一面好整以暇地等待皇后的召见。很快,坤宁宫的首领太监宋奎就带来了钮祜禄氏的口谕,传我速到坤宁宫听旨候遣。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06
一副诚惶诚恐、谨小慎微的模样,我跪在皇后的面前,屈身福道:“懿嫔给皇后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脸色不佳:“懿嫔,你可知今日我为何传唤于你?”
我答道:“回皇后的话,想必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凤颜。但究竟所为何事,玉兰的确不知,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还未开口,坐在一旁的丽妃已按耐不住,冷哼道:“不晓得!真是个笑话了,懿嫔进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难道不知道狐媚天子,荒废朝政,不容于祖制家法吗?!”
慌忙垂首皇后身前,我连声道:“玉兰知罪,玉兰知罪,请皇后娘娘责罚,玉兰决无二言。”
皇后却叹了口气:“念你尚是初犯,今次便不予治罪。你记得了,下不为例。如若再犯,我必不轻饶。但不处罚于你,又难以服众。这样吧,扣你半年的月钱,宫中的用度减半。还有,我会吩咐敬事房,一个月之内都不会递你的牌子。懿嫔,你听明白了?”
我抬头看向皇后,感激道:“多谢皇后娘娘宽宏大量,玉兰必定铭记在心。以后事事均依足宫里的规矩,祖宗家法行事。再不敢有恃宠生骄,倚恩骄纵之举。”
面色稍霁,皇后说道:“既然你已认错,就起来吧。你我同事一君一夫,本就是一家姊妹。我也决非生性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只是皇上的龙体,国事朝政,也决不可以有任何闪失。倘若出了事,我们万死也难辞其咎。也是正因为皇上宠幸于你,你才更应该好好地规劝皇上,提醒皇上不可耽于玩乐,沉溺女色。国家,国家,有国方有家啊。”
我不迭点头:“娘娘的金玉良言,玉兰都已一一记下,一定好生反省,不会辜负娘娘的一片苦心,再让娘娘为难的。”
眼瞅着我即将脱身,丽妃忍不住了,站起身就向皇后讲道:“娘娘,您是否处罚的太轻了些?懿嫔的行径,宫里人都看在了眼里的,您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会有人觉着您处治不公,有徇私之嫌的!”
皇后出人意表地笑了起来:“丽妹妹,那你认为怎么处置合适?是赐死、杖责、取缔封号、还是将她逐出宫门?”
丽妃咬唇不语,皇后又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可你又想过没有,即便我重责了懿嫔,或者把她赶出宫去,难保就不会没有第二个、第三个懿嫔。我对她小惩大戒,也是有意警醒宫中各人,牢记宫中的规矩,不得逾矩。”看了一眼我,又转头看向丽妃,皇后接着说道:“丽妹妹,你也莫要忘了,你当初犯的同样的错误,我又是怎样对你的?你难道真的想弄的这后宫里血腥满地不成?”
丽妃脸色大变,立刻也对着皇后下跪道:“奴婢不敢,言语冲撞,求娘娘恕罪。”
皇后端起茶杯缓缓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去吧。好生记着我的话,别当做耳旁风便行了。”
我同丽妃齐声道:“知道了,玉兰(凤媚)先行告退。”
一出宫门,丽妃就走到我身边低不可闻地朝我说道:“叶赫那拉家的,这次就算你命好,下次就没有这么走运。我告诉你,这一个月,我会派人天天盯着你,一旦你见过皇上,我就会禀报皇后。你给我小心点!”言罢,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方才怒气冲冲地返身回去。
翡翠上前扶着我手:“兰主子,这丽妃可真的是拿您当眼中钉,肉着刺看待了。瞧着皇上宠您,皇后也护着您,她更气不过了。您以后真的遇事再得小心些了,毕竟她现在好歹也还是皇妃。”
我摇头而笑:“皇后不算护我,丽妃也算不上害我。不过这戏啊,还真的就这么演下去。下面的,就的看皇上的了。”
手中绣着小孩的披风,心里分析着我当前面临的情势-----皇后下令我一个月不得侍寝,是要防止宫中有人擅宠专权,也可视为避免有人在她或在她安排的人之前怀孕生子,威胁到自身;而丽妃,她说她会监视我,我绝对相信。因为这样,她就把我置于了一个两难境地。要是我不管不顾,违抗皇后之意,仍献媚于帝,她就可到皇后处告我一个不遵凤谕之罪。再加上此次之事,皇后想不发怒重处我都不行。可我要是慑于皇后的威仪,真是一月不敢面圣,结局亦可想而知。后宫中佳丽如云,喜新厌旧更是只在一息之间。别说奕詝一月不见我,怕不用半月,便已将我抛诸脑后,忘的一干二净了。所以说,我无论选择哪样,都是凄凉收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猜不到我的腹中王牌。而且,我还的感谢视我为仇的丽妃,没有她,恐怕我的计划不会进行的这般快,这般如我预想。
想了一会,我唤进小安子问道:“今天的事,是黄总管告知坤宁宫那边还是丽妃做的?”
小安子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查到,这段时日万岁爷什么时候来您这儿,呆多久,早上几时起身,晚上几时就寝,黄总管都会告诉喜鹊,喜鹊再去禀告皇后。而丽妃那边,正是按您的意思,让那个叫宝珊的宫女露出去,得使丽妃知晓的。这次的事,应是黄总管在先,丽妃在后的。不过奴才说句老实话,这皇后倒还算个贤惠人,都没对主子您下重手。”
我看了小安子一眼:“我懂什么,皇后这是给我的下马威呐。她是告诉我知道,别仗着有万岁爷的宠爱就不知天高地厚,就可以为所欲为。在紫禁城里,除了皇上,就得算她了,她是绝对不可以被忽视小看的。”
小安子陪笑道:“可她们碰上的是主子您,她们就又嫩了些。”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09
我埋头刺绣,并不言语。此时,外间传来了“皇上驾到”的通传声,我才急忙起身,整整仪容,走到门前迎驾。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奕詝自己撩开门帘走了进来。我只能欲躬身行礼,已被他一把拉起:“兰儿,你就不用了。就这离开你一会,朕都觉得如日如年了。”我瞟了他一眼:“四爷可真会逗人开心。”说话间,两人已然又粘在了一块儿。
翡翠奉上茶来,垂着头低唤了一声:“兰主子,皇后.....”我恍然大悟般地推开奕詝,屈膝跪向他道:“求皇上恕兰儿不敬之罪,请皇上回宫吧。兰儿暂时不能侍奉您了。”
奕詝示意周遭众人退下,又将我拖到自己身边坐下,挑起我的下巴笑问:“又被人欺负了?”
眼圈一红,泪水涌出眼眶:“皇上,兰儿求您了,当您为了兰儿,为了兰儿肚里的孩子,您这一个月都不要再来储秀宫了。”再度起身道福,准备送驾离去的模样。
奕詝叹了口气,也站起来拥住我,一面用自己的帕子给我擦眼泪:“兰儿,你先前受的委屈我都知道了。只是你为何仍不把实情告知皇后呢?皇后为人仁德,知晓真相也必不会为难于你,你也就不必受这许多闲气了。”
紧张地抓着奕詝的手,我哀求道:“皇上,千万不要啊。倘若肚里儿郎有何不测,兰儿亦绝不肯苟活的。只要孩子平安,兰儿即使被打入冷宫,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
紧紧抱着我,奕詝唏嘘不已:“兰儿,朕该如何是好?要是见你,却逆了皇后之意,对你不利;若一日不见,朕却要饱受相思煎熬,于朕不利啊。”
含泪望着他道:“皇上,是兰儿自私。为了个没出生的孩子,便害得您左右为难,兰儿罪过。”
想了想,奕詝又笑了起来:“糊涂兰儿,你把朕也弄得糊涂了。皇后虽则掌管后宫事务,但整个天下也是为朕所有,何须介怀?兰儿,你只管陪着朕,有什么事,朕必然相护你的。”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立时破涕为笑,贴在他胸口柔声说道:“君无戏言,兰儿身上的这两条性命,就交托于四爷了。四爷可得保管好了。”
话尽管这样说,但奕詝仍极敬重皇后。晚间留宿储秀宫,但每日定时起身上朝理政。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似乎已经渐渐过去,慢慢地就将被人遗忘了。可这并不是我要的结果,我要在桌面上,让所有人看到,皇后输我一道,而不是这样抹稀泥似的就算完结了。
轻轻抚摩着已些微凸起的腹部,我问向正在为了诊脉的秦太医:“孩子可好?”
秦太医慌忙站起身答道:“回娘娘的话,孩子一切正常。您的身体状况也属上佳。”
我皱眉道:“那为何我这几晚上小腿都会抽筋,叫人难受的很?”
秦太医陪笑道:“娘娘多喝些奶子便可缓解。”
不禁摇头:“我一闻到奶子那味儿就犯呕,哪还喝的下去。你另外想个法子。”
秦太医略一沉吟:“那下官给娘娘重新开个安胎的方子。加上几味药,即可解决。”
我道:“那对孩子可有伤害?”
秦太医忙道:“娘娘放心,对龙胎决无妨害,您大可安心服用。”
我点点头:“那便甚好。你下去开药吧,待会就把药带过来。”秦太医连声称是,唯唯退去。
见秦太医下去了,小安子凑到我耳边悄声道:“兰主子,康慈皇太后身边的水苓求见。我安排她在偏间候着,您要不要见她?”
水苓是故去康慈太后的贴身侍女,事隔几月,她来见我干嘛,难不成康慈太后剩有遗愿未了?不经意又想起了奕訢,心下黯然。沉默片刻方道:“叫她进来。”
很快,水苓就站在了我的面前,朝我福道:“水苓给懿主子请安,懿主子吉祥。”
我微笑道:“起来吧。”水苓依言谢恩而起,看着我欲言又止。我见她似是有话对我讲,却又仿佛心存顾虑,便转向小安子道:“小安子,你同翡翠先下去,在门口等着,我有话要交代水苓,有吩咐自会叫你们。”
小安子与翡翠应了一声,带上门出去。我这才向水苓道:“你如果有事,现在可以讲了。”
水苓犹疑道:“回懿主子的话,是恭王爷吩咐奴婢转告懿主子几句话。”
身体不由得微震了一下,脱口道:“六爷!他有何事?”
水苓又左顾右盼一番:“王爷说,十天后太后的生忌之日,他会在寿康宫上次与您见面的地儿等您,求您一面。”
心念急转,这是真?是假?人都有个价码,我可以收买笼络别处宫院的人为我做事;别的宫妃也可以拉拢买通人来加害于我。但这若是真的,见不到奕訢我又心有不甘,怎做才好?面上却不置可否,只淡然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水苓又道了个万福,推门离去。小安子和翡翠进的门来,站在我身边道:“主子,可有什么吩咐给奴才?”
我摆了摆手:“都下去,我要躺一会。”斜倚在贵妃榻上,心绪翩跹。刚才水苓说的话,就算全都是实话,我现时这个时刻去见奕訢,也决非明智之举。宫里不知多少人想看着我失宠,被贬,甚至赐死。这个把柄一旦落入他人之手,我只恐尸骨难全,连孩子也未必能保得住。可不见奕訢,情有不愿是一回事,他的身份也让我斟酌再三。即便现在奕訢失宠于其兄,可他毕竟还是奕詝的亲兄弟,先帝亲封的铁帽子王,爱新觉罗皇族宗室,身旁亦有一众大臣支持。他日若是奕詝未曾立储就已宾天,我的孩子想要登上太和殿的龙椅,只怕还得依仗于他。
打定主意,我叫进小安子,让他去相询证实此事。小安子却道:“兰主子,现正这关口上,您去见恭王爷,怕不是时候吧?”
我淡笑道:“你错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你小心行事才是。”
小安子“嗻”了一声:“奴才记下了,这就去办。”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10
由于康慈太后算不上正式太后,奕詝对她也未放在心上。在她离世后,奕詝更是把她淡忘。故而,康慈太后的生忌,在我看来,对奕詝而言,仅是迫于礼制的一个过场而已。被康慈太后尽心竭力呵护了近十载的奕詝,同在康慈太后的丧礼上一样,匆匆而来,急急而去。其心意如何,不言而喻。倒是皇后钮祜禄氏,带着一众妃嫔到寿康宫叩谒。
站在祺嫔与婉嫔之间,我目不斜视地随着众人平静、有序行礼叩拜。康慈太后自贵人到贵妃,再到皇贵妃,代皇后摄六宫事,也算得上恩宠一生。只惜亲儿没被立为储君,劳心多年,到头来,不过得了个不能进太庙的虚衔。心中不由得暗暗警醒着自己---玉兰,有此前车之鉴,你可得要更加的小心,努力行事才好,决不可以让这种事在我的身上重演。不管奕詝会有多少个阿哥,但登上皇位,睥睨天下的那个人,只可以是我叶赫那拉.玉兰的所出!
心念电转,面上却不敢有半点痕迹,仍旧是后宫诸人通用的那副万事万好的面具。行礼完毕,略略坐了一下,也就跟着皇后离开了寿康宫。
过了永巷,恭送皇后回了坤宁宫,找了个借口差翡翠回了储秀宫。小安子陪着我沿着西一长街缓缓走向御花园琼苑----我把与奕訢见面的地点该在了上次遇见他的御景亭。
我已让小安子打听清楚,的确是奕訢要见我。可我也想过了,我与他若是在寿康宫见面,叔嫂二人,孤男寡女在这深宫内院单独相见,非但不妥,而且危险。我如今付出诸多代价,费尽心机方才博的奕詝欢心,决不能无功而废。再一个,倘若被外人发现,不仅我之前的所有白费,更会危及自身。不过出于种种考虑,我应该见奕訢。左思右想之下,我于是将见面地点改在了御花园琼苑。奕訢身为和硕亲王,享有内廷行走的权利。琼苑作为后宫的一个公共所在,纵然有人看见我与奕訢交谈,也无甚闲话好说。况且琼苑位于堆秀山上居高临下,周遭花木繁盛,别人不易发觉。有什么情况我亦可以及早发现,找好退路。因此才叫小安子转告奕訢,在康慈太后的生忌之日完礼后,我在御景亭等他。
坐在石凳,心里着急,脸上还得装做若无其事地欣赏风景,小安子则随侍在侧。我对奕訢的感情未变,可我早已变了。我现在不可只顾着这份不能吃不能用的感情了,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的将来与前程,我没法再顾着奕訢的感受了。我已欺骗了奕訢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也许马上就会跟着来了。奕訢,原谅我,我不是静太妃,我只是个有野心且自私的女人。
恍惚之时,奕訢走进亭子坐到了我身边:“懿嫔久等了。”我这才惊醒过来,回身欲福,被他托住了手肘:“兰儿....”
我不禁一个激灵抬头望向他:“王爷....”话才出口,奕訢猝然将我拥进怀里,大力搂着我不肯松手。想好的对白,筹谋的计划随着脑子里“轰”的一声,全部不翼而飞。唯有余下的本能让自己下意识也死命抱着他,天地间瞬时一片混沌,万物不识,万事无感。直至奕訢温热的唇吻上我的额头,我这才回复一丝清明:“王爷,你这是...”
直视着我,奕訢眼也不眨:“兰儿,你瞒的我好苦!”
我伏在他胸口叹息道:“六爷,你就继续让兰儿瞒下去吧。何苦来的?”
奕訢柔声道:“继续瞒下去?继续让我误会你,错怪你,继续让你委屈下去?兰儿,你是这般善良,处处为了我着想,可你又为自己设身处地地思量过?”
我仰头问道:“六爷从何处得知的,是不是水苓那里?”
奕訢放开我,牵着我坐下道:“额娘在生的时候,有将日里所发生的重要事件记载于册的习惯。她过世后,我打算把她的一些贴身的东西拿回府里凭念。却没曾想,让我在一个极隐蔽的地方找到了那本册子。尽管额娘寥寥数笔将其带过,并且语焉不详,用言隐晦,可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兰儿,你和额娘用‘苦肉计’ 骗我,我这个傻子还居然信以为真了,却是难为你了。”紧握着我的手说道:“兰儿,对你,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手指掠过他坚毅的五官,我淡笑道:“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要说了。六爷既已明白,兰儿什么也够了。”顿了顿,我迎向他有些艰难地说道:“只是六爷,兰儿已经有了皇上的骨肉了。”
如我所料,奕訢怔呆当场。半晌,他才涩声道:“兰儿,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缘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将世上有情男女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东西。”
我垂泪道:“六爷,自我被选进宫开始,我与你的这段情就注定没有结果的了。现今能时时见着你,已是幸事了,无谓奢求更多了。”
用指尖拭去我的眼泪,奕訢放开了我的手,惨笑道:“是啊,本来你就是我的四嫂,是我逾矩了。对不起,以后我都再不会私下见你,徒增你的烦恼了。”
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六爷,你当真不再理会兰儿了吗?到今天你还置疑兰儿对你的情意?!”一串串的眼泪滴落,润湿了他的衣袖。
奕訢痛声道:“我不理会你?我若如此,今日还会来见你!兰儿,不是我不理会你,是老天爷不理会我和你!”
眼泪流的更凶:“六爷,我是个自私的女子,即使这般现状,玉兰仍旧想在你的心中占的一席之地,拥有你的爱怜。求求你,不要放开我。”
奕訢心疼地吻着我脸上的泪水:“兰儿,我答应你,无论怎样,奕訢心里也会留着你的。今生我们有缘无分,就盼着来世再聚。”
靠在他的身上,我低声道:“六爷,我有身孕的事,你可千万要替兰儿保密。你知道这宫的事,凡事谨慎的好。”
沉默了一会,奕訢忽然说道:“兰儿,你记着,日后只要有我奕訢,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半点委屈,伤害。不管这孩子是谁的,你只管信赖我便是。”
用力的点头,我含泪而笑----一半是开心,一半是感动,可是这一切,能否保持到最后,我和奕訢多年后,还能像现在这般吗?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14
(八)御街行
掌握了奕䜣,我也就将心更放宽了些,现在可以专心对付皇后了。我清楚地知道现时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代皇后,毕竟钮祜禄氏是奕詝自己选的,我只要让她明了我亦是不可轻视,任人鱼肉的。当然,这就全得靠我肚子里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了。望着铜镜中那个美貌却略有些阴毒的女子,我也不禁叹了口气,我真是个天生注定,到这处处争斗的宫中来算计别人的命啊。
随着门外“皇上驾到”的通传声,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奕詝,我的好皇上,兰儿等你很久了。
自从利用给静太妃上徽号之事,奕詝革除了奕䜣的诸多重要职务后,朝中便由肃顺、端华、景寿等几个权臣把持了,对奕詝是投其所好,一贯宗旨便是报喜不报忧,四处搜罗美女献于奕詝,放于圆明园中收养。特别是肃顺更是受奕詝宠幸,时任内务府大臣、大学士、署领侍卫大臣。而肃顺则与其兄郑亲王端华、怡亲王载垣互相依靠,排挤异己,手握大权。奕詝沉醉在美色与美酒,美曲之间,早已不知时日如白驹过隙。因此我必须趁着现在的好时机,巩固我的位置。而奕䜣,他就是我留给自己和孩子的一条后路了。
迎进行色匆匆的奕詝,奉上热茶,我笑向他道:“四爷辛苦了,歇息一会吧。”
奕詝笑容满面:“兰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太平军怕是快要平了!”闻言我也不得挑眉:“太平军平了?”
自奕詝即位起,清廷与太平天国之间的战火就没有停息过,而且清廷一向还是败多胜少。一说起洪秀全和天京,奕詝就是愁眉不展,一片忧虑,此事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如今突然说即将平乱,倒真不愧是个好消息,于我也更有利,果真好事成双。
对着奕詝盈盈跪倒,娇声道:“兰儿恭喜四爷,愿四爷及早达成心愿,剿灭捻党。”
奕詝心情大好,拉起我笑道:“自得了你,好事不断,兰儿,你可真是朕的福星啦。”
我垂首道:“兰儿不敢当,只是太平军如何被朝廷围剿成功,兰儿想闻其详,还求皇上告知。”
谁知奕詝却苦笑了起来:“若非太平军内讧,朝廷也不知还得再打多久的仗呢!据军报上的说法,说是各贼首居功自大,互相猜忌,愈演愈烈之下,韦昌辉杀死了杨秀清及所属的两万多人;石达开责难韦昌辉,故韦昌辉就又要杀他,石达开缒城逃走,家属则全被韦昌辉所杀;而洪秀全此时出面杀了韦昌辉,但并未挽回石达开。石达开趁乱回城,带军出走自立门户。” 奕詝看向我:“兰儿,这等无聊战事你也能听的津津有味,倒真是与众不同。我差点忘了,后宫嫔妃是不能干政的。”
我的确是很有兴趣,见奕詝停了下来,便嗲声说道:“兰儿还不是关心您,看您难得这么开心,这才多嘴多问了几句,您就给兰儿扣了这么一个大罪名下来,兰儿可担待不起。”
奕詝调笑道:“我哪舍得治你的罪,不过逗逗你罢了。你这般妙人儿,打着灯笼也难找,朕能让你去冷宫吗?好了,接着讲给你听便是。兰儿,你知道太平军中除了所谓的天王洪秀全外,还有五王是谁吗?”
我笑道:“四爷莫要卖关子,再吊兰儿的胃口了。再不说,兰儿就只有去御花园散步,留您一个人在这儿议政了。”
奕詝这才道:“太平天国中有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而萧、冯二人早已战死,杨、韦二人又自相残杀,石达开被逼出走。留下一个洪秀全,已成不了多大的气候了。而此人日渐腐败堕落,人心渐离,太平军气数将尽。我大清收复失地,近在咫尺,日后朕也总算有面目面对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了。”
我再度向他行礼:“皇上此番功业足可媲美圣祖皇帝,兰儿在此预祝皇上早获捷报,为民平乱。”
奕詝笑道:“兰儿,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逢迎之语了?”
我正色道:“战火连绵决非万民之福,早日停战,有益无害,兰儿何来逢迎之语?”眼波一转又道:“倒是四爷,您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没了您主持大局,天下怎有太平。”
奕詝摇头道:“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兰儿,好久没听你唱过小曲了,今个儿朕心情好,你唱几首给朕听听。”
我对他笑而不语,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奕詝会意,走上前来用自己的茶杯喂我喝水。浅浅抿了一口,我奏到琴凳上,弹起月琴,和着琴声娓娓唱了起来。
睡到半夜,我忽然惊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身冷汗淋漓。奕詝被我惊醒,连忙扶住我肩膀问道:“兰儿,怎么了,做噩梦了不是?”
我使劲楼住他,喘息道:“皇上,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有人要抢走我的孩子。我抢不过他,孩子被他抱走,一惊之下,就给吓醒了。皇上,这是否是不祥之兆?兰儿好怕啊。”
这时,黄三和小安子也一起跑了进来:“皇上,懿主子,是有什么不妥吗?”
奕詝吩咐道:“去给懿嫔拿一杯定惊茶来。”
我仍抱着奕詝不肯放手:“皇上,我怕….刚才的梦就跟真的一样,兰儿怕。”
奕詝安慰道:“没事的,朕在这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仰起脸看着他道:“皇上,你可不要骗兰儿。兰儿不敢睡了,兰儿看着皇上睡好了。”
奕詝笑道:“傻丫头,梦岂能当真。没事的,靠着朕睡吧。”将我拖倒在他身上,我把头靠在他胸口上,幽幽道:“皇上,若不是兰儿肚里的这个孩子,您还会对兰儿这般好吗?”
奕詝柔声道:“当初在圆明园之时,你也未曾有孕,朕对你难道不好?你放心,待孩子一满三个月,朕就下旨封你为妃,也省的你整日里胡思乱想的。”
挑着奕詝有兴趣的话题,我有意引着奕詝同我讲话,直到天将亮,即将上早朝了,我才结束了这晚上的谈话。当然,奕詝的早朝不但不早,还迟了。并且在早朝上精神委靡,无精打采,早早就退了朝,到皇后处逛了逛,又到了储秀宫。我就这样换着花样,让奕詝夜夜留宿储秀宫,夜夜难以安眠,却让他甘之如饴。朝政,奕詝自是没有多余的精力照管,本来他就视处理政事为苦差。而我这里,就正好是个脂粉艳香的避风港。在他心里,就没有比这更让他欢欣的了。
借着晚间冷,睡不着觉为辞,我烫了酒央着要奕詝陪我喝。酒色本是一家,加之我刻意的献媚,奕詝怎会拒绝。
媚眼如丝:“四爷,这酒是什么名儿,兰儿从来也没喝过呢?”
奕詝笑嘻嘻地说道:“这酒啊,可是朕专门叫人酿的,就叫‘兰妃醉’。”
仿佛已有了醉意一般,我笑道:“恐怕还有‘丽妃醉’‘婉妃醉’‘枚妃醉’吧?”用手绢轻轻扇着:“怎么秋天了还这么热啊?”手已解开了上衣的两个纽扣,露出里面的鲜红色抹胸。
奕詝拉住我的手:“是啊,朕也很热啊,兰儿,怎么办才好?”
吃吃笑道:“四爷脱了衣服便是。”手却没停下,身上的衣服已一件件脱落于地,而奕詝的眼神亦越来越炙烈,终于在我的长发洒下时,蜡烛熄灭…….
天色还未亮,我却已醒了,因为我听到了房间外边女子诵读祖训的声音-------皇后,你也忍不住,来了。玉兰同你一样,等这一天,也等了好久。在奕詝接连五天不曾早朝后,你终于按奈不住,无法容忍别人对你权威的蔑视,来了,来到了我的储秀宫。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15
故做惊慌地推醒奕詝:“皇上,您醒醒,好象皇后来了,正在外面呢。”
奕詝睡意极浓的翻了个身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来就来吧。朕还得出去迎接她不成?”我心中暗笑,口中却急道:“皇上,您就别睡了,皇后像是在读祖训呢。”
奕詝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侧耳听了听,立即唤道:“黄三,进来。”房门“咿呀”的一声,黄三躬着身子进的房来:“万岁爷吉祥,皇后娘娘在外求见。”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眼光复杂难明。
我轻声道:“皇上…..” 奕詝回身拍了拍我的手背:“黄三,替我更衣。”黄三又唤进几个小太监,一同为奕詝穿戴,梳洗。我亦叫进小安子和翡翠为我整妆。整理妥当之后,我向奕詝道了个福,先出去迎对皇后了。
皇后穿着极是隆重,戴着朝冠,穿着后服,在外面跪读祖训。见状,我连忙随之跪于地上:“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皇后理也不理,仍旧神情肃穆地诵读着手中的祖训,直至奕詝出了卧房大门,她才停止。奕詝有些尴尬,走到皇后身边扶起她道:“皇后,大冷天的,这么早,你何必呢?叫个奴才过来不一样吗?”
皇后倔道:“皇上,请恕臣妾无礼,臣妾是早已着奴才通知了,并且也警告过懿嫔的了。此事关乎国事朝政,臣妾不敢怠慢。后宫之事,本应由臣妾为皇上分忧,皇上无须过劳。上朝的时辰已到,还请皇上移步太和殿。”说话间,又向奕詝行了个大礼。
奕詝也自知理亏,并未多言,仅仅回首看了看我,朝我点点头,便带着黄三等人乘銮离去。这等举动当然也落在了皇后及诸人眼中,我看见皇后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威严地转向我道:“懿嫔叶赫那拉氏,随我到坤宁宫来。”
我伏在地上:“奴婢遵命。”低着头站起身,带着翡翠尾随着皇后的软轿出了储秀宫。在离开时,我对着小安子难以察觉的挥了挥手,比了个“二”的手势后,才由翡翠搀扶而去。
一到坤宁宫,我就跪在了皇后面前垂首不语。皇后这次怕是早已准备多时了,别的不说,丽妃、英嫔、婉嫔,枚贵人、春贵人等一众妃嫔早已在座恭迎,严阵以待。正在暗自揣测皇后会如何对待我之时,皇后已然发话了:“懿嫔,你可知罪?”
心里不住的冷笑------皇后,我没罪又怎样,你高兴的话,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即使我有罪又怎样,这场仗,从我一开始筹划起,你就注定输了。现在先让你得意一番又何妨,玉兰我不会介意的。低眉敛眼道:“玉兰知罪,还请皇后责罚。”
皇后似乎想要再多显示一下自己的威仪和公平,当下又道:“你既已知罪,那可知是何罪?”
我却依然是那句回答:“玉兰知罪,皇后娘娘尽管责罚便是,玉兰决不敢有怨言。”语气恭顺,面色柔和,没有任何人可以看的出我内心里真实的想法。
而我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对皇后而言,却无异于一个无声的挑衅。在宫里,主子要是像这样问下人的话,就算你占理,就算你没错,你都应该找个罪名出来给自个儿戴上,以表示主子的英明和公正。何况在皇后的心里,我已经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重罪。居然还会这样回答她,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心中的怒火更加猛烈的燃烧了起来。无论怎样,纵然是奕詝为我求情,她也不会饶恕我了,毕竟她才是皇帝册封的六宫之首(况且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各色美女,奕詝决至于为了一个小小的嫔和她翻脸,她笃定胜劵在握)。而且,她还得杀鸡给猴看,让这群宫妃们看看,不尊重她,忽略她,轻视她,下场会是怎样的!
一向视我为眼中钉的丽妃自不会放过这打击我的大好机会,当即便火上添油道:“哎呀,我说玉兰妹子,皇后娘娘问你话呢,你怎么这般回答呢?当真是皇上太宠你了,宠得你连皇后娘娘都看不上了不是?”
皇后面无表情,一改素日里的平和模样,森冷地看着我也不言语。旁边的婉嫔,祺嫔等人,正是幸灾乐祸之时,更不会有人出来打圆场。个个不是端着茶杯,抿嘴偷笑便是把玩着手绢或衣饰,就盼着皇后快快处置与我,至好将我打进冷宫,永不得见君王面;要不就贬到辛者库,任人劳役,受尽欺辱。
皇后见我仍是一副任打任杀,悉听尊便的样子,心中怒气更甚。冷哼道:“懿嫔,你这般模样,怕是觉得我冤枉了你不成?”
我缓缓说道:“娘娘统领六宫,母仪天下,怎会故意为难、冤枉玉兰呢?玉兰必是有罪的,娘娘只管责罚。”
皇后怒道:“好个只管责罚!你倒说的自己有多委屈似的,仿佛是我利用权势罗织罪名诬陷于你,容不得你!我问你,在今天之前,我是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不可以狐媚君上,荒废朝政,违背祖制、家法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
往事历历在目,可我就是要这一切这样依着我安排的步骤来发生,来达到我需要的目的。跪伏在地上只是道:“玉兰知罪,玉兰知罪,请皇后娘娘赐罪,玉兰决无二言。”
丽妃见皇后已是怒不可遏,起身上前说道:“娘娘,凤媚有事禀报,望娘娘恩准。”皇后微微颔首,丽妃便道:“娘娘,您上次宽宏大量,轻饶了懿嫔,只是扣了她的月钱和宫中的用度。可她却不知悔改,您明明责她一月不得面见皇上,可她一点也没有把您的话当回事,一直还是缠着皇上不放,以至才有今天啊。娘娘,您今天要是不重重处罚于她,必然难以服众啊。”一旁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嫔妃们也出声附和,我的眼光轻轻扫过她们,扫过丽妃,最后停留在皇后身上- ------趁着现在好好笑笑吧,以后怕再难有机会了。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世不痛快!
皇后又道:“懿嫔,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倒也罢了,可你不该不顾惜着皇上的身子,国家的安危。就冲着你迷惑君主,疏理朝政一事,我今日便不能饶你。我会禀明皇上,褫夺你懿嫔的身份,,贬你至辛者库浣衣。且你此次实在太是过分,我赏你苔刑一百,你可服?”
算算时间,估摸着奕詝也该来了。轻叹一声:“回娘娘的话,奴婢知罪。”
皇后隐隐露出一丝笑容:“如此最好。你现在已不是嫔了,受了苔刑后,自己到辛者库领罚去吧。”转向她身边的太监首领宋奎道:“把她拖下去,鞭苔一百后送到辛者库。”
宋奎“嗻”了一声,领着早等候在一边的两个大力太监走到我身边阴笑道:“懿主子,哦,不,玉兰姑娘,奴才对不住了。”已伸手将我从地上拖了起来,推到后面的大力太监身上。
没料着这两个太监往后一退,我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幸好被翡翠扶住。英嫔却站起来抓住翡翠就是一个耳光:“大胆奴才,没皇后娘娘的吩咐,在坤宁宫你也敢乱动。”翡翠仍然扶着我不肯松手,英嫔又道:“哟,还主仆情深呢。你就陪着她到辛者库去吧。”翡翠向英嫔福道:“谢主子成全。”英嫔还不解气一般,居然又用力推了我一把。我一下没防着,向后倒去,被人接了个正着。回眸一看,正是穿着朝服,一头大汗的奕詝。我脸一白,眼圈一红,倒向奕詝的怀里,立时晕厥了过去。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17
我当然不会真的昏过去,倘是真的,这接下来的好戏又怎么看的到呢?所以尽管我双眼紧闭,但却凝神听着这场中的一举一动。
翡翠首先发难,跪倒在奕詝面前哀哭道:“皇上赐罪,奴婢没侍奉好主子,才令主子如此。奴婢罪该万死!”
奕詝将我安放在椅子上,怒道:“傻在这里做甚,还不去叫太医来给懿嫔瞧瞧。”翡翠应了一声,正要抬步,奕詝又道:“你走什么,你走了谁来照顾兰儿?”看向皇后身边的喜鹊:“你去。”
喜鹊望着面沉如水的皇后迟疑着,奕詝冷笑看着皇后:“原来皇后就是这般调教宫里的下人的?当真母仪天下,唯我独尊了!”
自进宫以来,皇后一直循规蹈矩,事事小心,也才能被册立为后。几年来也未曾见过奕詝为一个宫人动过这么大的怒气,心中有气一时也没忍住,当下便向奕詝跪礼说道:“皇上,臣妾深受圣恩,掌管六宫。叶赫那拉氏行事不端,惑乱君上,混乱朝纲,臣妾有职责管教于她。现今臣妾已夺了她的懿嫔名衔,贬她到辛着库为奴。后宫众人当以她为戒,尽心服侍皇上,不得恃宠生骄,违背祖宗家法。皇上,臣妾一心为正后宫纲纪,决无私心,求皇上明鉴。”仰头看着奕詝,,似是摆明了阵垒。今日若是不严惩我,决不善罢甘休模样。身旁的数名妃嫔见皇后跪倒,也随之全体跪倒在奕詝面前。
奕詝看着跟前衣着整齐,妆容精致的后妃们,又看看我倒在椅子上容颜憔悴,衣衫凌乱,长发披散,更觉着我受尽委屈。用手理了理我的鬓发,在我耳边柔声道:“兰儿,朕这就帮你出气。”
我自是装做听不见,只是心里已经禁不住开始绽放出胜利的微笑。奕詝沉声道:“你们都听好了,懿嫔的身份的确是要变变了,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嫔,而是懿妃了。正式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你们可曾听明白了?”
遇上我这个克星,皇后平日里的容忍大度,顿时无处可寻。积聚多日的郁气,终于压抑不住,当着奕詝爆发了。霍然起身道:“皇上,叶赫那拉触犯祖制,家法,臣妾自问审她,罚她并无不妥之处。皇上现下这么一来,公然袒护于她,您叫臣妾日后如何管理后宫,如何服众?”
恰在此时,我也适时地悠悠醒转。几不可闻可呻吟了一声,就引的奕詝回身扶住我:“兰儿,怎样了,好些了没有?”
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皇后等人,我虚弱无力地起身向奕詝道福。奕詝心疼不已:“不用了,好生歇着才是。”又道:“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翡翠答道:“回皇上的话,太医早来了,在外面等候传召。” 奕詝道:“还不叫他进来,真要朕出去见他不成。”
我却拉住翡翠,向奕詝说道:“皇上,兰儿没事,您无须操心。只是皇后娘娘教训兰儿,教训的极是,兰儿应该领罚。兰儿斗胆求皇上不要处罚皇后娘娘,娘娘说到底,还是为了皇上好,为了国家社稷着想。没规矩不成方圆,兰儿不要皇上和娘娘难做,兰儿自愿受罚。”
奕詝拉起我,望向皇后道:“皇后,枉你贵为天下女子之首,器量尚且不及兰儿。朕陪着兰儿本是事出有因,兰儿已有了朕的骨肉,已近三月了。”
底下众人皆面面相觑------没想到我竟然有这么一个王牌在手!立时,羡慕、嫉妒、惊异、不敢置信的神色在各人的面上交替浮现。过了好一会,皇后才率先恢复常态,向奕詝贺道:“臣妾恭喜皇上,只是方才懿妃一直不曾告知臣妾她有了身孕的事,故而臣妾才会….还请皇上恕罪。”
奕詝冷然道:“只怕皇后也没打算给机会让兰儿说吧。苔刑一百,一个好人都不见得熬的住,何况兰儿。若不是朕来的及时,恐怕就只有一尸两命来收场了。到时候,你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皇后大骇,她深知奕詝一直以膝下无子为憾,我这一胎倘是女子倒也罢了,要是个阿哥,只怕她的整个家族都会因此不保。当下伏地泣道:“皇上,臣妾知罪了,求皇上开恩。”
见火候也差不多了,我继续扮演我那柔弱无依的玉兰角色。对奕詝哀求道:“皇上,皇后并非有心为之。您也已经训斥过了,就算了吧,反正兰儿不是也没事吗。”
这时,秦太医也早已随侍一侧了。为我诊了脉,确定无恙后,奕詝方道:“既然兰儿没事,这次的事朕也就当没发生过了。只是你们都给朕记好了,日后谁还敢背着朕伤害兰儿,朕决不请饶!”
众人松了口大气,齐声谢恩。奕詝扫视眼前,目光逗留在了英嫔身上:“英嫔,你喜欢叫别人到辛者库去是吧?好,朕成全你。即日起,你就到辛者库去浣衣,直至懿妃生产后方可回来。”
英嫔脸色大变,语调颤抖着叩头:“奴婢领旨,谢皇上圣恩。”
奕詝又看向宋奎和那两个大力太监:“至于你们,廷杖一百,赶出宫去,永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三人早已瘫软在地,只得不迭磕头谢恩。
看着自己的贴身太监落的这般田地,自己却力有不逮,皇后的神情阴暗低沉,再没了刚才的威仪。进宫多年,她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而对手在几月之前还仅仅是个普通的宫女。可宫里不就是这样的吗?
满意地看着这幕戏如我预期一般开始,高潮,落幕,我也是时候离开了。奕詝走到我身边:“兰儿,朕陪你回储秀宫。”
望着他含笑点头,起身时却脚下一软,又坐回椅子上。奕詝见状便道:“黄三,你扶着懿妃。”想想又觉着还是不妥,干脆自己躬身打横拦腰抱起我。我又惊又喜,万没料到会有这种待遇,对于打击皇后更是上佳。看着奕詝,眼神似要柔出水来:“皇上,这使不得的。”
奕詝抱着我看也不看他人,只是道:“兰儿,只要朕愿意,天下间就没有使不使得这句话。”说话间,人已走出了坤宁宫。用手搂住奕詝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回首又看了看坤宁宫,想着里面的那群女人-------从今天起,全紫禁城都会晓得,这后宫里除了皇后外,我,懿妃叶赫那拉,同样也是不可轻视和冒犯的!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18
岫玉将安胎药端到面前,轻声道:“主子,您是时候喝药了。”
正在替我上蔻丹的翡翠站起身来接过药道:“你下去吧,我来服侍主子喝药。”用银匙舀了一勺试了试,才将药递给我:“主子,可以喝了。”见我喝了药,又说道:“主子,皇上连自己御用的丁太医都派给您用了,您现在可真是万千恩宠集于一身了。想当时,即使丽妃怀孕之时,也没享受到这般恩遇的。宫里现下除了皇后,只怕就得属您了。况且,皇后那边皇上自上次的事后,也难得过去了。”
摸了摸已经凸起的腹部,我摇头道:“大清向来‘子凭母贵’,只是我却是沾了儿子的光‘母凭子贵’。若没有这个孩子,今日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呢。翡翠,你和小安子都记好了,我还是老话一句,不得仗势嚣张,给我添乱。你们背后做的那些事,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适可而止。”
翡翠和小安子笑应道:“奴才知道,决不敢给主子多事的。”
我转向小安子问道:“叫你知会内务府,让我额娘和妹子进宫探我的事怎样了?”
小安子笑道:“主子,宫里的人就恨不得巴结不上您,您还不放心老夫人和二姑娘的事吗?我正要禀告您,内务已经通知奴才了,后日老夫人和二姑娘就能进宫了。”
我点点头:“这次倒办的挺快的,这宫里的人啊,唉...对了,小安子,虽说现在看着好象风平浪静,可暗地里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也是知道的,所以决不可松懈。以前安插的人,也是决不可以放手的,而且还的继续扩展开来。皇后那边,尽管上次借着皇上的手杀了她的威风,但她毕竟仍是皇后,位居中宫,咱们也不能小觑的。应该怎么做,明白了?”
小安子笑道:“主子思虑周全,常人不及,难怪可以冠盖后宫了。奴才得侍明主,真是奴才的福分了。”
我微微叹道:“哪有这般简单。‘有龙泉之利,方可论决断;有南戚之容,方可以论淑媛’----因为我够强,够资格,才可以跟她们斗;也因为我有这个本事,所以才能活在这里,所以才能让她们敬我,畏我,我才能行诸般事。否则,恐怕我就也只能呆在圆明园了。”但在一步步踏上通往塔尖台阶的同时,我失去了我的感情,我的真心,我的爱人,只剩下玩权弄术的手段。淡淡一笑,仰头饮尽碗中苦水。
我一向是个爱动的人,不论是心思还是身子。所以即管现时已有些大腹便便,我每日依然定时到御花园散步。天气已经渐渐凉了,花园里也略略带着了一丝丝萧瑟的寒意。黄叶飘落,花草凋残,连锦鲤都不再浮上水面嬉戏。看着这一切,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失落和空虚的感觉,仿佛身边总少了什么似的。少了什么呢,我能少什么呢,锦衣玉食,左右簇拥,地位尊荣,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些不称心呢?
无意抬头望见了堆秀山上的御景亭,我如遭雷击----原来我仍然对奕訢念念不忘!奕訢啊奕訢,为何我们会相遇,又为何他偏偏是奕訢?天空淅淅沥沥洒下雨点,水池里泛起点点涟漪,每一颗雨滴却都仿佛重重击打在我的心上,往事一幕幕借由雨点闪现眼前,不得有些伤怀。翡翠看了看天说道:“主子,这雨怕要下大了。您千金之躯,莫要受了寒,奴婢扶您回去吧。”
我笑笑:“没事,咱们找个地方躲躲便是,看看雨景也好。”翡翠应道:“那主子,咱们到前面的水榭去坐会儿?”
见我点头,翡翠扶着我到了水榭,没曾想一进去就看见皇后带着喜鹊也端坐在里面。见到我皇后不禁楞了楞,到底还是嫩了些。自上次在坤宁宫教训我不成,反被奕詝冷淡后,见到我便始终有些讪讪然。
我带着翡翠走上前去向她行礼道:“玉兰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皇后强笑道:“你也来了,坐下吧。”谢了皇后,我依言坐下,翡翠随侍一侧。
沉默了一下,皇后说道:“玉兰,上次的事的确是我的不是,差点伤了你和孩子,你别见怪才是。”说完,殷切地望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连忙起身回话:“娘娘多心了,玉兰决非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本就是我有错在先,娘娘职责所在,理应责罚。兰儿本是决心受罚,谁料连累了娘娘,兰儿愧疚才对。”
皇后拉住我的手:“兰儿,是我一直错怪你,还轻信他人的唆使,是我没肚量。”
我微笑道:“娘娘怎可这般,玉兰担待不起。您若不嫌弃,今后多教教我便是了。”
拖我坐在自己身边,皇后欢颜悦色,和我相谈甚欢。直至雨势住了,二人才如闺中密友一般,依依话别。恭送皇后离开后,翡翠向我道:“主子,您瞧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对您示好,还是麻痹您来的?”
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嫣红的蔻丹,我也笑了:“谁管她呢,我只管我自己就行了。好了,也该回去了,皇上八成要到了。”
回到储秀宫,意外地发现奕詝居然未来,而原因就是长春宫的枚贵人经太医确诊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20
从小安子口里确凿无疑地得到枚贵人有了身孕的消息,没有过多的惊讶,因为这个事情,我是迟早都得面对的。不是枚贵人,也会有其他的妃嫔。这样反倒还有了个好处。至少现在宫妃心里的眼中钉又多了一个,好歹也分散了一下别人对我的嫉恨之心,我办起事来也算是方便了一些。当然,我的想法只是暂时的。我不会傻到为了减少别人对我的妒恨而庆幸我的孩子多了个竞争对手,我的前路上多了个绊脚石。至于以后怎么办,我还真的好好想想-----枚贵人的孩子要扼杀于腹中还是让他生下来再结束他的生不逢时。不管什么龙子凤孙,天皇贵胄,只要威胁到了我,我不会顾忌太多的。但我更不会贸然行事,自乱阵脚。
所以当小安子悄声问到我的意思时,我依旧波澜不惊:“有了就有了,没必要这般大惊小怪的。咱们应当去瞧瞧枚贵人,恭喜她呢。”
跟着我的时日久了,小安子也知道我现时不行动并不代表日后没有动作,“嗻”脆应了一声又问道:“奴才这就去准备您给枚贵人的贺礼。还有主子,明天老夫人和二姑娘就要进宫了,您有没有什么要交代奴才去办的?”
我笑了起来:“你倒真是个伶俐人儿,等我从长春宫看了枚贵人回来,你同翡翠把我给额娘的礼物准备妥当便是了。皇上那边有说今晚是在哪里过夜了吗?”
小安子顿了顿:“回主子的话,听黄三说,皇上吩咐下来,这几天要呆在长春宫陪枚贵人。不过依奴才的看法,皇上这么着紧主子您,想必过了几日又会回来的了。只是,只是……”我见他吱吱吾吾,必有后话,心头不乐道:“有话直说,别当自个儿是天桥下面说书的,我也不是那小家碧玉。想等着拿赏钱不成!”
小安子连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再有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在您面前卖乖啊。我只是听说,这个枚贵人好象是皇后那边的人,是皇后用来栓着皇上的一着棋子。还有啊,据说这宫里,知道的,不知道的,皇后也很放了些人下去。”
我不禁叹道:“如果是真的,我就高看皇后了。她未必不知唐朝武则天,便是当时的皇后为了压制另一个得宠的妃子而将她从尼姑庵接进宫的。后来呢,被夺了后位不说,自己还落的个惨淡收场,连累后人。这宫里的诸色人等,没有得势也就罢了,得了势,还能记得你?!更别说怀上了龙胎,若是日后被立为了储君,便可与皇后平起平坐。你说她还会记得这所谓的知遇之恩?不过养虎为患尔。”
小安子点头道:“主子英明,只是奴才担心,现时她们一起联手对付主子您?总要预防于未然的好吧。”
我摇头而笑:“以前也许可能,现在枚贵人已经怀孕,想要结盟,我不认为她们有这个远见,恐怕嫌隙扩大了倒是真。不过小安子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道理,未雨绸缪,不是件坏事。我不会轻敌的,你和翡翠也要给我争口气才是,别像别处宫院的那些个奴才,什么都摆在脸上。”
小安子恭声道:“主子的金玉良言,奴才自当铭记于心。”又望了望了左右,确定无人后,向我低声说道:“主子,方才恭王爷的贴身太监小平子来找过奴才,给主子您带句话。”
奕䜣一向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他不会不清楚现在宫里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难计其数,他不会轻易让人知道我与他的曾经。忽然叫个小太监来传话,是真是假,还是出了什么大事?
见到我的反应,小安子忙道:“主子,他说王爷说若然主子不信,请主子回想一下晏几道的《临江仙》。所以奴才也就姑且听了,主子要不要听听?”
我顿时陷入了回忆之中,晏几道的《临江仙》?大半年前,圆明园纳翠楼中所发生的一切再度从记忆的底层重现眼前-----------那是奕䜣回宫求静太妃为我与他赐婚得到首肯的那晚,奕䜣很兴奋的连夜赶回圆明园,只为告诉我这个消息。两情相悦下,我与他共入鸳鸯帐。缠绵情形,恩爱甜蜜,我现在亦难忘怀,梦中仍在萦绕。
就在纳翠楼里,奕䜣和我各写下了《临江仙》的上下阕: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颦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幅字由奕䜣收着,当时他还笑说待我俩成亲后,就将这幅字裱起来,放在我们的卧房里。可惜,终归还是笑谈,只得这阕词还提醒着我们之间也有过开心,现在不曾想还成了确认对方的暗号。
我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小安子,说吧。我相信王爷不会害我。”
小安子道:“王爷说,他无意之间得知了丽妃是肃顺派进来的人。丽妃不属于宫里的任何一派,也不属于皇后。她能晋升那么快,肃顺倒是功不可没,您得防着她点。还有,王爷说,太医院里也有肃顺的人,您以后诊脉、用药多用几位太医轮着来,别固定在谁那儿。别的就没怎么说了,只叫您放心,他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轻轻颔首:“我知道了,下次小平子再来,你替我告诉他,我谢谢王爷,叫王爷也保重。”房门被叩响,翡翠在门外说道:“主子,奴婢是翡翠,您的药来了。”
我开口道:“进来吧。”翡翠端着药进的房来,对我福道:“主子,您该吃药了。”小安子试了试药后送到我手边,我喝下药后道:“好了,你们先下去,我睡会子。待会儿,我还得去长春宫看望枚贵人呢,没精打采的就不好了。”
翡翠和小安子行礼带上门退下,我这才打开手掌,因大力紧握着拳头,指甲深陷在手心中而弄的掌心已沁出了血丝。看着伤口,我仿佛在看别人,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半晌,我起身走到铜盆边,将手仔细洗净,上了药,再抹上一层香脂。对着镜子理了理妆,我扬声唤道:“小安子,翡翠。”
两人立刻推门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我展颜一笑:“走,我要去长春宫探望枚贵人和她肚里的孩儿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21
当我踩着那镶金嵌玉的花盆底鞋,由翡翠和小安子陪着到了长春宫时,里面正热闹非凡。包括皇后,丽妃,英嫔等人都在那里对着枚贵人致以“诚挚”的关心与问候。
小太监向我行了礼后,替我撩起了门帘,我随之走进房内。先给皇后道了个万福,又与各人见礼后,方才又笑向枚贵人道:“这会儿才来恭贺妹妹,妹妹不会见怪吧。”
枚贵人连忙起身回道:“懿妃娘娘多礼了,我身份低微,劳您到这里来看我,已经承受不起。您就不要再折杀彩容了。”
皇后亦笑道:“你们都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以后没外臣在的时候,也都无须这般多礼了。都坐下吧,别累到了。”
丽妃却非常不合时宜地给这看似和谐融洽的气氛捅上了一捅,看了看我高凸的肚子和枚贵人,细声秀气地说道:“就是嘛,何必多礼呢?早前不是有人老说皇上去了她那儿,就舍不得再踏出来了吗?没曾想,原来彩容妹妹这么厉害,这样也能沾恩得露,怀上龙胎。姐姐我才真是佩服佩服啊。大家说是吧?”
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得出丽妃这话摆明的挑拨离间之意。宫妃之间,谁不是姐姐妹妹叫的亲热无比,背后怎样下暗手也不放在面上。不过这么明显,且当着皇后的挑唆,除了像丽妃这种看似精明,实质愚笨的女人,谁都不会做这种傻事。当下几人仍旧面色如常,笑语盈然,压根就当丽妃不曾说过那句话----有账也是放在心里,不是用嘴巴讲出来的。
几人虚与委蛇了一会,皇后等人先行离开,我这才瞅准了机会,低声对枚贵人道:“彩容妹妹,可否能与你单独谈谈?”
枚贵人楞了一下,然后马上摆出笑容:“娘娘什么话,当然可以,请往里走。”随即又回头吩咐了她身边的下人几声,方引我进了她的内室。
一落座,我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枚贵人,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就不多说那些没意思的废话了。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你的意思,现在咱们结个同盟,如何?至少在我们的孩子未曾出生之前。”
枚贵人一下子没绕过来,略带些迷惑道:“同盟?我们俩?”
我坚定地点点头:“不错,正是我和你结盟。现下宫里有身孕的仅我们二人,自是众矢之的。尚且不管我们肚里的是男是女,会否被立为储君,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我们安全将孩子生下来之后。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怎样把孩子安全的生下来。你我进宫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皇上又一直以没有阿哥可继承大位为憾,我们这么一来,还不成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知道,你是皇后安排给皇上的人,可你也应该很清楚,皇后难免会不防着你以后母凭子贵,奴大欺主,所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没有人可以猜的到。你说是不是?”
枚贵人的脸色有些发白,好半天才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后会害我?”
我抿了口茶:“不是绝对,但我相信,这宫里肯定有人不会想看到你或我其中一人诞下皇子,册封储君!”
到底还是官宦人家出身,经的风浪还少了些,也亏这宫廷这块阴谋之地给枚贵人的印象太深,枚贵人被我几句话已说的开始害怕了。努力装做镇定,而轻微抖动的指尖却出卖了她内心实际的想法:“懿妃娘娘,您是不是太耸人听闻了些。这里好歹也是紫禁城,我们肚里好歹也是龙种,谁敢下这种毒手?当真想凌迟车裂,株连九族不成?”
我只是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你自己说呢?”
枚贵人静默了下来,我并不言语,等她自己去想。通常这种想法,没人提起也就罢了,若有人刻意提醒,那恐惧就是无尽的了。因为自我怀孕开始,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女人,无论她平时是个怎样的人,只要她有了孩子,她的所有就会围绕着孩子来运转,一切都以孩子的安危为前提。倘是有人威胁到她的孩子,她动用全身的力量,也要保护他。正如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也就是为了减少外界对自己孩子的伤害和提前为他铺好前路。
枚贵人看着我,沉吟道:“可是娘娘,彩容说句不敬的话,您要让彩容如何相信您呢?”
我带着些许寂寞笑了起来:“枚贵人,你还不明白,在这个时候,宫里除了我俩,别的宫人想的只是怎样让我们小产,甚至干脆母子一起丧命。你就算是皇后的人又怎样,一旦你对她造成了威胁,她还会留着你?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是不懂,你不过是不肯想。因为你始终还觉得,皇后是棵大树,你依附于她益处多多,犯不着为了我几句话而得罪她,是吧?还有,丽妃是肃中堂的人,她更不是个善主儿。要对付咱们两个没背景,没后台的人,犹如捏死两只蚂蚁。我们如果不团结,只怕下场堪怜。我言尽于此,贵人自个儿再好好想想,答复我不迟。”
枚贵人忽道:“娘娘贵为皇妃,彩容仅是一个贵人,即使眼下结盟,日后难保.....”
淡然一笑:“这顾虑才是真的。只是你也晓得,我家里也是没势力的,况且生的是阿哥还是格格并不受我等控制,全为天意。即便都是阿哥,这立储也全凭各自本事。彩容妹子,这就得看你我的造化了。眼光放长远一点,仔细想想。我先告辞了,妹妹不用送了。”唤进小安子扶我出去,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微笑道: “差点忘记了,贵人妹子,太医院里也有别处的人,你可凡事上心点。”
看见枚贵人正伸向一碗炖品的手突然顿在半空,我将手搭在小安子的手背上,缓步离开了长春宫。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22
靠在贵妃榻上,小安子将我正在读的《资治通鉴》拿了上来,翡翠轻柔地为我按摩着小腿。抿了一口杏仁露,我看着书一面说道:“小安子,有话就讲。别做着那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模样,你什么心思当我看不出来?”
小安子陪笑道:“主子英明,奴才又出丑了。只是奴才怎么也想不同,主子好好的,干吗非得和那个枚贵人结盟?”翡翠也附和道:“奴婢也觉着不解,主子不是个会怯的人呐?”
我笑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枚贵人虽说自怀里龙胎后身份大不一样,但也不至于到了我得去讨好她的地步,是吧?你们虽说是多嘴了些,不过总还算是忠心,我也就不妨告诉你们一些,也方便帮我做事。”合上手中的书卷,我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深秋的天空,几只孤雁展翅掠过。
“枚贵人不是傻子,她很清楚眼下的情况:如若是顺利产下皇子,必然母凭子贵;可这个孩子能否顺利生下来,除了天意,还有人为了。皇后以前也许和她姐姐妹妹的,但现如今,有了这样的改变,自己心里的那笔账还不得重新盘算?别说枚贵人,就是皇后,丽妃她们,还不是一样?说皇后是个贤惠人,但背地里的事,谁说的清?”我微微闭上眼睛,阳光有些刺眼。
小安子连忙上前扶着我:“主子,您深谋远虑,奴才佩服的五体投地。依奴才看,枚贵人应该很快就会来跟您见面吧?”
“不错,快了,很快的。”
翌日便是额娘和蓉儿进宫探我的日子,我一早起床,给皇后请过安之后,便先行告辞离开了。走到东一长街的时候,迎面就和枚贵人撞了个正着,看样子,枚贵人是专门到这里来等我的。见到我后,枚贵人急忙躬身请安:“彩容给懿妃娘娘请安,懿妃娘娘吉祥。”
我自是意料之中,看着枚贵人微笑道:“贵人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吧?我刚从坤宁宫回来,贵人过去正好。”
枚贵人张口欲言,我见状便向小安子道:“你先到后面等着,我同枚贵人聊聊,有事我再叫你。”小安子应了一声,随即退了下去。
桂贵人嗫嚅道:“懿妃娘娘,您昨天走了之后,我想了一晚上,您的确讲的有道理,我应该与您结盟,一同对外的。只是,只是....”
我接口道:“只是贵人还不放心,怕我嘴巴上说结盟,却趁机加害于你是吧?”
枚贵人使劲咬唇,半晌才开口道:“既然娘娘已经说的这么明白,彩容也就不多说废话了。您无论品阶,身份,地位,皇上的宠爱,无一不远胜于彩容,您真要对付彩容,我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况且娘娘不也叫我,遇事多小心些吗?”
我站住脚,看住枚贵人说道:“贵人这样认为,当是人之常情。换做是我,我也不敢轻信他人,特别是在这深宫之中。贵人要是一口应允,只怕我还会犹豫了呢。只是咱们现在说个不好听的,在这宫里,开心咱们有了身孕的,除了皇上,你说还会有谁?”
见枚贵人不语,我接着道:“你今日来找我,心里必然也是早打好了主意的。你有什么想法,即管说出来,咱们达成了共识,也免得日后多生事端。你说是吧?”
枚贵人又踌躇了半天,方才道:“只要能保证我的安全,能让我肚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别的我都听娘娘的。”
我拉起她的手,将一个玉佩放到她的手心里:“我全都应承你,你放心就是。这个玉佩就当做信物,咱们的孩子都会顺顺当当地生下来的。不过即使如此,你对皇后,丽妃她们,还是要一如往前,而且我们的事千万不可透露给他人知晓。不管是自己的亲人,还是什么贴身丫头之类的,以防有人使坏。以后,你若要找我,就趁着给皇后请安的机会见面好了。”
枚贵人点头道:“娘娘的话,彩容都已记下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我笑道:“贵人妹妹请吧,回去好生歇着。”
看着渐渐远去的枚贵人的身影,我轻笑一下,招手唤回等候在一旁的小安子,向储秀宫走去。
才走到大门口,早守侯在大门口的翡翠就迎了上来:“奴婢给主子请安。兰主子,老夫人和二小姐已经到了,在屋里等着了。”一面走一面道:“还有,皇上赏了些贡品下来,还有给老夫人和二小姐的礼物,奴婢收下来,都放好了。”
几步走进房里,看见额娘和蓉儿衣着光鲜,容光焕发,心里也是高兴。额娘和蓉儿见着我,急急跪下:“奴才给懿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赶忙拉起她们:“额娘,这里没外人,您何必行这么大的礼呢,快坐下吧。翡翠,上茶,把我让御膳房做的点心一起拿出来。”
额娘看着我有些激动,忍着泪水道:“娘娘,您在宫里可还好?”
额娘这么一来,我也不禁想哭。不错,宫里的日子是养尊处优,钟鸣鼎食,可人心淡漠,除了踩着别人往上爬外,再没有别的了,很多东西就在不知不觉间忘却了。幸好蓉儿岔开话题:“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义父也来京城了,就在咱们家住着呢。”
我泛起笑容:“义父来了?!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额娘也笑道:“是啊,自从上京后,咱们一家都没见过他了。说实话,没有吴大人的帮助,恐怕进京都成问题啊。”
回忆起以前的那段四处碰壁,求借无门的日子,我竟然打了个寒颤-----我再也不要过那种苦日子了,宫里再怎么凶险,我还能适应,面对。穷苦的日子,对我而言,却是不堪回首了。想起从小照顾我一家的义父吴棠,我朝着额娘说道:“额娘,您就帮我好好谢谢义父。我不能出宫,但您转告他,兰儿一定会报答他的。” 在我来说,帮助过我的,对我也不会产生威胁的人,我也会知恩图报的。
额娘和蓉儿又待了一会,我交代额娘过段时日进宫陪我待产后,时间已到,额娘和蓉儿带着赏赐跟着执事太监出宫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23
(九)丑奴儿
“懿妃那拉氏,赋性柔嘉,禀性淑慎,祥开麟定,恩宠龙章。瑞毓螽诜,吉符燕喜。既蕃禧之茂介,宜显秩之攸加。是用晋封尔为懿贵妃,赐之宝册。”
随着黄三拖长的尾音,我磕头谢恩:“臣妾叩谢圣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待我起身后,小安子带着宫里的一众宫人全部跪下贺道:“奴才恭喜懿贵妃,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扫视众人,我微笑道:“都起来吧,别闹着大阿哥了。小安子,一会就把赏银给发下去吧。”又千恩万谢了一番后方才退了下去。我这才向着黄三说道:“有劳黄总管了,让你这么大段路跑来,可累到了?”
黄三陪笑道:“懿主子可别折杀奴才了,奴才怎敢当的起您的这般话?给主子跑腿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事,只要主子还瞧的上奴才,还肯让奴才为您跑腿,对奴才而言就已经是天大的荣耀,奴才就感恩不尽了。”一面说着一面不迭的打千作揖。在我看来,真真是老奸巨滑的墙头草,不过在这宫里,还非的这种墙头草才能活的好。我现时想要活的更好,更上一层楼,还非的暂时依靠,交好这些墙头草不可。
当下便给翡翠递了个眼色,翡翠会意,忙将一个精致的匣子双手奉到黄三面前:“黄总管,这是咱们主子的一点心意,您可的收下了。”
黄三欲拒还迎:“懿主子,您这么客气,奴才哪能收您的东西。您有事即管吩咐就是,奴才决无二话。”
我笑道:“黄总管莫不是嫌我的礼物小了?比不得前几天皇后身边的喜鹊送您的地契?还是觉得不如半月前丽妃送您的宅子?或是容贵人给您那些好处?!黄总管,俗话说知足常乐,您可不要被眼前一时的利益给蒙了眼啊。”
黄三料不到我会有这么一招,立刻就白了脸:“贵妃娘娘,您可冤枉死奴才了。奴才一直老老实实地侍奉皇上,不敢有别的,您可要明查啊。奴才怎会背着皇上搞这些事呢,娘娘,您可要替奴才做主啊!”
起身拉起黄三,我柔声道:“黄总管,您的忠心都知道。这爱财,也很正常的嘛,您光在京城里,大宅子就不下三处,还有那些个娇妻美妾,用度不可谓不小。没点额外的来源,怕都不能维持的走吧。我没说错吧?”见着黄三急欲分辨,我又道:“黄总管不必着急,这本也不是个多大的事,皇上即便晓得了,也不会太怎么的,好歹你也是他身边侍奉多年的老人啊。再说了,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没事谁会去讲闲话不是?”
黄三到底在宫里打滚多年,从一个小太监混到现在奕詝身边的太监总管,自有他的过人之处。话语间,面色已然恢复常态,朝我恭声道:“奴才虽是敛财,但亦决不敢对主子有一丝一毫的不敬,主子交代的,奴才就算是死,也会给主子办妥的。”
我摇头道:“黄总管,你又错了,咱们都只是奴才,真正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个,咱们要做的就是为皇上好,甭让些烦心的人,烦心的事,劳着皇上才是。”黄三连声称是:“懿主子教训的是,奴才记下了。不知主子现在有什么吩咐没有?”
吹开漂浮在面上的几片茶叶,我喝下一口热茶:“黄总管,我知道,皇后娘娘一向对你不差,我也不需你倒戈相向,你只要把你对皇后所做的事情同样传到储秀宫就够了,别的也就没有了,这可办得到?”
黄三想不到我费了诸多周折,要他办的居然也不过是打探皇帝身边的一些花边消息,心里一松,立马回道:“主子的意思奴才懂了,奴才一定好好的为您效命,决不辜负您的期许的。只是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别的....”
示意翡翠将匣子交到黄三手上,我挥手道:“我就这个意思,你下去吧。”黄三忙不迭接过匣子,行礼而退。我却清楚看看见他在出门后,悄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见黄三出去,小安子连忙凑到身边说道:“主子,奴才搞不明白了。我知道您费了多大的工夫,才打听到这黄老狐狸的一些底细,不可能就只让他帮您打探消息吧?您的其他意思,怎么不一起交代给他,您是觉着他不可靠还是别的?何况还找了恭王爷才....”
我一下子看向他,小安子这才察觉失口,立时扑通一声跪在面前,一边自己扇着耳光一边道:“主子恕罪,奴才该死,奴才没脑子,奴才比猪都不如。奴才知错了,主子恕罪。”
冷冷地看着他,我不发一言-----这小安子最近仗着我对他宽容,越来越没点规矩了,再不收拾收拾,只怕祸从口出。我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这个位置,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成为我的一个缺口。别说是个小太监,就是亲娘老子,危害到我的利益,也没情面可讲。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在后宫这个夹缝里,想要活下来,活好,那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天下间至难之事,也怕莫过于此了!因而我看着小安子的脸颊渐渐地肿胀,充血,嘴角也沁出一丝血迹,我仍没有叫他停止的意思。有一个深刻的记忆,对他,对我,总归是好事。
直到我觉得差不多了,我才缓缓道:“够了,这次给你个教训,再没有下次了。”小安子不住地叩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谢恩。我接着又道:“你心里也别骂我无情,你我想要活下去,这张嘴非得控制好不可。你也知道说黄三是老狐狸,这老狐狸可不是这么好当的,是不是那么个人,还不见得配的上这称呼呢!小安子,你记着,想要做到黄三那一角,首先你就得做到,活的够长!”
小安子抬头凝视着我:“主子,别的话奴才即使都忘记了,这句话奴才永远也不会忘的。”
让他起身,我方道:“你能这么想,那便是最好了。”房外传来岫玉的声音:“主子,秦太医奉召来了,您这会儿见他吗?”
秦太医来了,难以觉察的淡淡笑意逸出嘴角:“叫他进来吧,我正要用他呢。”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24
秦太医带着些许敬畏地看着我:“不知娘娘唤奴才来,有什么吩咐?”
我笑道:“坐下吧,我能这么顺利地诞下大阿哥,秦太医你也是有功的,我也应当感谢你的。”秦太医依礼推辞一下之后,拘谨地坐在我的下首。小安子奉上茶后,我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安子会意地将房中各人叫了下去,自己留下侍侯。
秦太医在我生下大阿哥后,奕詝龙心大悦,便把他又升了一升,另眼看待,如今在太医院里,也算得上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了。也因如此,这原本有些迂腐的医者,也就慢慢地懂得这为人,做官之道了。只是面对着我的时候,仍是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这样也好,至少不失为保全自身的一策。
关心了一下秦太医的近况,我向着他说道:“秦太医,现在宫里的妃嫔可都以能请到你为自己诊脉为荣,你在太医院沉寂多年,现在也算是混出头了吧。”
秦太医忙道:“娘娘过奖了,奴才倘若是没有娘娘的提拔,即使终其一生,怕也难有出头之日。娘娘的恩德,奴才永世不忘,娘娘就是奴才的再生父母,娘娘需要奴才做什么,尽管吩咐,奴才一定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我轻笑道:“怎么你们干什么都爱讲赴汤蹈火,死而后已之类的话呢。我要用的,要为我效力的是活人,死人再怎么忠心也没用不是?好啦,好啦,别在我面前卖乖,现在给你说的事,你给我办好方是正理。”
见我语气转为凝重,秦太医连忙敛衽为礼道:“娘娘尽请吩咐,奴才一定照办。”
透过茶水面上升腾的水雾,我笑着说道:“秦太医,我听说最近枚贵人也找你请脉是吧,她的状况如何?”
秦太医道:“奴才最近是有给枚贵人诊脉,贵人脉象平和,除了略有风热对母体有些影响外,其余的倒也还好,也没什么大问题。”说完偷眼看向我,想瞧瞧我的脸色可否如常。被我眼光轻轻一瞟,立刻就又收了回去。
我沉吟了一下:“秦太医,你是我介绍给枚贵人的,你可晓得我的意思?”
“奴才愚钝,未能理解娘娘的心意,只知道娘娘叫奴才做什么,奴才做就是了,别的奴才就....”秦太医低着头,慢声说道。
我直视着他:“秦太医,我的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只是你要等着我说出来罢了。不过你放心,现在并不是我用你下手的时候,现下我只要你做个好太医,保住枚贵人的胎儿,其他的事我到时自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抿了口茶,我接着又道:“至于你现在和以后要做的事,就只须对我一人尽忠而已,不要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很清楚的了,甭想着什么急流勇退的捞什子废话,别说我没提醒过秦太医你!”
秦太医频频点头,见我似有倦意,便告退而去。小安子为他打开房门时,冷不丁说道:“秦太医,您的公子在京城藏娇阁殴人致死的事,已经处理好了,您回去就能见着公子了。您可要把公子给看好了,这事可费了老大力气了。”
秦太医回头看了看我,见我闭着眼睛不发一语,在门口跪下:“娘娘,奴才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奴才会给您好生守着枚贵人的,您放宽心吧。”言毕起身匆匆离去,却似乎仍是心有不甘。我暗叹一口气,这书呆子再怎么改变,也还就是个读死书,不懂变通。若非他有个太过不争气的儿子,想要他死心塌地为我做事,恐怕难咯。但一旦他被拉下了水,起来就比别人更加不易了。
秦太医一走,我坐回到梳妆镜前再度理妆,奕詝也快来了。我生了大阿哥之后,尽管太医交代暂时还不可同房,但奕詝每日也都会来储秀宫陪我。因为生子有功,宫里众多妃嫔即管恨我恨的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谁叫自己的肚皮不争气,不能为皇室产下一男半女,继后香灯。大阿哥已然降生,我的地位已是无庸置疑,所以现在宫里人又都眼绿绿地全盯在了枚贵人身上,就盼她半途小产,母子不保了。不过也因如此,奕詝也颇为紧张枚贵人,三不五时也要去看看。见得枚贵人圣恩日重,宫妃们自觉威胁更浓。枚贵人心中不安,我倒是时常借机宽慰于她,缓解她的情绪。日子一长,她也就引我为知己,对我倒要说些心里话了。我乐得做个好人,反正现时的众矢之的不是我,冷眼旁观又何妨。
看着宛如惊弓之鸟的枚贵人,深觉好笑,面上却还做着担忧模样温言安慰着:“你是个伶俐人儿,哪会不知晓她们也不过是嫉妒你罢了,陷害的事怕也是做不出来的,就是几句冷言冷语而已,谁不曾听过。我起初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你只管好生将养,他朝孩子出世,不就万事大吉了。弄的自己寝食不安的,对孩子不好,倒乘了他们心愿了。”
枚贵人忧郁道:“姐姐说的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偏偏就忍不住的要去想,忍不住的要去操心,结果搞的自己这般模样。那日我去皇后处请安,皇后也同平时一样训示了几句,我就胡思乱想了老半天。见着别的宫人多谈几句,就觉得是在背后算计我与孩子,我怎会变成这疑神疑鬼的样儿?任太医再开多少清心宁神的方剂,我也未觉着有何效用。”
我淡淡一笑:“贵人妹子多虑了,你怕是太过担心孩子了。人说‘关心则乱’,但母子连心,妹妹再忍忍,再过两月孩儿落地,你便可高枕无忧了。”
枚贵人忽地拉住我的手道:“姐姐,彩容真是错怪你了。你这样尽心尽力地对我,我以往还一直怀疑,不信任你,现在我才知道,若没有姐姐,我恐怕早已支撑不下去了。彩容知道姐姐自是看不上彩容这等人,但日后若彩容能为您出力之时,彩容决不推辞。”泪光闪动,诚挚感人。
我拍拍她的手背:“贵人妹子,我帮你也不是为别的,也就想这宫里咱俩能互相有个倚靠。这样,对人对己都不是件坏事。你理解我的苦心就够了,别说什么报答,效力的话。说到底,咱们也就是一根藤的苦瓜啊。好了,聊了这么久了,谨防被外人见到,你先回去吧。目前,你先养好胎方是正事,这孩子才是你我的命根。”
枚贵人含泪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御花园。我带笑目送她远去后,收敛笑容,唤道:“翡翠,待会告诉秦太医,药量差不多了,就控制在这个范围里,莫要过火,已经差不多了。还有,告诉你安排的那些宫人们,她们的窃窃私语可以稍微停停了。一收一放,一松一紧,这才更叫人难受呢。”翡翠领命而去,小安子走上前来: “主子,皇上传您过去,说是大阿哥的名儿定下来了,让您带着大阿哥去一趟。”
款款站了起来:“走吧,坐了这老半天,说了一大堆废话,我还真想咱家阿哥了。皇上在养心殿还是储秀宫?”
小安子扶住我的手肘:“回主子的话,皇上在储秀宫逗大阿哥玩呢,开心的不得了。只是还记挂着主子,叫奴才把斗篷给您带出来,说是别着凉冻着了。”
抬头看向蔚蓝明媚的天空,我自言自语道:“一转眼就快一年,这一年可真快也真慢啊。”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25
奕詝笑嘻嘻地看向我道:“兰儿,你这个额娘可不太称职,丢下大阿哥一个人上御花园散心。大阿哥没见着额娘,又哭又闹好一会,这才收拾住呐。只是难为朕这个爹了,想不到这哄孩子比处理国家大事还让人头疼啊。”
道了个万福,我接过大阿哥:“四爷,你现在知道当额娘的苦处了吧,往几日还老埋怨兰儿偏心,对您不及以往体贴,哪知我却两头不是人的。”
奕詝笑道:“是朕不对,是朕错怪兰儿了。只是那些嬷嬷闷,你也别惯着了她们,有什么事就让她们去做,何必事事都非得自己亲力亲为了,累到了兰儿,朕和孩子都难过的。”
我也忍俊不禁道:“四爷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高兴,莫非太平军平了?”
奕詝摇头道:“太平军早不如前,朕开心只为了大清有后,朕即使有个什么,也就无愧于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了。”
我连忙掩住他的口:“四爷这话可真是不妥,您现下正是春秋鼎盛之时,何来这般言语。别的不说,若被有心人听见,以为兰儿对您又有什么不敬之举,兰儿可再不想到坤宁宫罚跪了。”
奕詝叹了口气:“兰儿,朕知道你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尽管朕宠着你,但也是这所谓的恩宠,让你在宫里,唉.....所以朕也才会让你额娘提前进宫陪你待产,希望能对你有所弥补。”
见着大阿哥已经蜷在怀中睡着了,我轻声唤道:“翡翠,把奶娘叫进来,抱大阿哥去睡会儿。小心看着,别吵着大阿哥了。”翡翠低低应了一声,叫进奶娘。看见奶娘把大阿哥抱了出去,我吁了口气,笑看向奕詝:“好啦,四爷,您说大阿哥的名儿定下来了,现在可否告知兰儿,咱们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了?”
奕詝拿起我梳妆台上的一把象牙梳把玩,从镜子里看着我笑道:“从嘉庆爷那一辈起,起名的顺序是依着‘永、绵、奕、载、溥、毓、恒、启’来的,到朕这一辈是 ‘奕’,大阿哥那里就应该是‘载’字辈了。钦天监结合大阿哥的时辰八字,翰林院也想了些好字出来,最后朕和肃顺他们都选定了‘淳’字,意为朴实,敦厚。 ‘载淳’这个名字,你觉着可好?”
我走到奕詝脚边坐下,伸手揽住他的腿:“四爷选的,当然不会差,兰儿先代大阿哥谢过四爷了。”
奕詝的手指掠过我的发鬓:“兰儿,大阿哥也是朕的儿子,起个名字本是份内之事,何劳你来道谢。你只需知道,你与载淳都放在朕的心头上,就够了。朕登基数载,现时得偿所愿,你真是朕的福星啊。”
将头靠在他的腿上,我幽幽说道:“只要四爷这句话,兰儿死也知足了。能为大清留后,兰儿也不枉生为人,到这世上走了这么一遭。还求四爷莫要回头就忘了兰儿,兰儿会心痛而死的。”
奕詝低下头,同我面对面,鼻尖对着鼻尖:“兰儿,朕知道前次皇后针对你的事给你留下了很大的阴影,让你后怕不已,心有余悸。朕现在应承你,从今往后,在这宫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对你不敬,包括皇后!”
埋首奕詝膝间,我抽泣道:“四爷,兰儿.....”奕詝又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搂住我:“兰儿,朕喜欢你,这宫里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像你这样被朕牵挂。你知不知道,当得知你被皇后叫至坤宁宫受罚时,朕的心里比听到武昌被太平军攻陷,失守还急。兰儿,朕从来没有对谁这般紧张,不管是皇后,还是丽妃,还是别的妃嫔。皇后的位置朕不能给你,但别的,只要你开口,朕一定答应你!不管日后怎样,大清的储君只会是你我的孩子!”
泪水遏止不住流了下来-----我终于踏上了成功的阶梯了!在进宫近四年,失去了不知几多东西后,我终于成功了,皇太后的宝座即管仍然遥远,但亦可在望了。我只要再努努力,功成之日便指日可待了。做人就是这样,你想要得到某件东西,同时你就会失去一样或更多的东西。而且为了将它保有,延续下去,你还得付出,做出更大更多的牺牲。但与我所得到的相比,我失去的尚算合算,只是心里那股失落与空虚依旧萦绕,难以挥去。我要找到可以转移这空虚寂寞的代替品,那就是“名”与“权”,世人心中永恒不灭的火。
静静依偎了一会,奕詝拉着我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我,眼中渐渐燃起火焰:”兰儿,已经快两个月了,朕想应该够了,太医也说差不多了,朕还想多要几个孩子。”
含笑把脸贴在他胸口上:“四爷,您说怎样便怎样。不过枚贵人也快临产了,您空暇时,也多去看看她。枚贵人也很挂念您的,说不准她这一胎又会再给您添个阿哥呢。”
奕詝拦腰抱起我走向绣床:“兰儿,虽说你这话有些杀风景,但朕也晓得你的一片好意,朕稍候自当去看她。不过现在,朕只想要你。”
搂住他的脖子,我笑了----这话不过是说给你听的,让你知晓我的贤德。奕詝你一旦留了下来,我就有办法让你没空想别人.....
撑起身子瞧着酣睡中的奕詝,现已是晚膳时间了,可没有敢在外面多一句嘴。自从上次皇后意图教训我未果,反被我将了一军后,宫里再没人敢小觑我了。特别是奕詝在我离产期尚有三个多四个月之时,就专门下来特旨,让我额娘进宫陪我待产的事上面,所有人就更清楚我在奕詝心里的地位了。因为依照清宫的规矩,妃嫔怀孕,临产之时,其生母可以入宫陪住一些时日,但一般不过一月。而我,却是由皇帝下旨,待遇有别他人,这当中原委自不必细说,宫里人也看得出来。更加之,在我诞下大阿哥后,皇后也又下了道懿旨,说我带孩子辛苦,免了我每天早上晨起请安。这么一来,我已隐隐有了凌驾于皇后之势了,而这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也不过是才开始罢了。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黄三慌慌张张的声音:“启禀皇上,长春宫的枚贵人要生了。太医说,怕要难产啊!”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27
闻言奕詝一个激灵立即起身,我也赶忙随他起身,叫进黄三等太监为他穿戴衣冠。见着奕詝很是焦急的模样,我柔声说道:“皇上,您不用着急。枚贵人怀的是龙种,自有祖先保佑,不会有什么事的,您放宽心便是。这会天还没亮,外边风寒露重,您穿好衣服再出去也不迟。兴许您待会一过去,枚贵人已经为咱大清诞下后嗣了,您又多了一个阿哥了。”
奕詝笑了笑:“好啦,知道了。你也好生歇着,把大阿哥照顾着便是了,别的也别多操心了。”转身欲走,我一把拉住他,扭头唤道:“翡翠,把斗篷拿过来。”
接过翡翠手上的斗篷,我把它披在了奕詝身上:“皇上,这是兰儿自己做的,您穿着御御寒吧。”
尽管担心枚贵人的情况,看着这斗篷奕詝也不得楞了楞:“兰儿,宫里有的是绣工,何必你自己来做的活儿呢?难怪这手指上这么多针眼,你也是的。”
我陪他走向屋外,一边说道:“四爷,宫里织绣坊里做出来的东西怎能有情呢?”深深看了他一眼又道:“您快去吧,别耽搁了您看小阿哥的时候,枚贵人也等着您呢。”转向黄三道:“黄总管,就麻烦你侍候了。”
黄三心领神会,冲我打了个千:“奴才遵命,娘娘放心。”随即便扶着奕詝上了软轿,往长春宫而去了。
这么一来,我也没了睡意,回屋加了件衣服后,我信步走到了载淳的房间。叫退了奶娘和宫女,我在载淳的摇篮边坐了下来。看着儿子粉嫩的小脸,心中一股柔情油然而生:儿子,你是额娘的全部,额娘会为你做一切的事。不管你有多少个竞争对手,额娘保证,大清的下一任国君的位置都只属于你!儿子,你永远是额娘的,没有人可以把你抢走。无论是谁妄图分离我们,他们的下场都会很难看,会很凄凉。儿子,谢谢你,没有你,额娘也没有今天,只是也让你受委屈了。掖紧他的锦被,两个月前那惊险的一幕再度浮现于眼前......
奕詝因为宠我,所以特旨让我的额娘在我离产期尚有三个多月的时候就进宫陪我待产。也正因为如此,宫妃们对我更是嫉恨难忍,随时侍机寻找任何可以摧毁我、打击我的蛛丝马迹,我在宫里的情形倒真可用举步唯艰来形容。但是我不怕,越这样我越觉得这日子过的才有意思,那种像死水一般平静的日子才会叫我过的烦闷。和各个宫院的主子们斗心机,耍手段,取长补短,转眼间就已到了我即将临盆的时候了。
京城三月里的天气也算得上是阳光明媚,草长莺飞了。这对于一贯不喜冬天的我而言,终于等到了春天。顾不得自己已是大腹便便,我由额娘和小安子陪着,到琼苑去晒晒春日的暖阳。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堆秀山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俯瞰着圆中复苏的景貌,心中舒畅。和额娘坐在御景亭里闲聊家常,是我近来最为轻松惬意的时刻。
额娘正告诉我义父回到江苏后写的信时,翡翠突然地从山下跑来,行礼道:“兰主子,老夫人吉祥。奴婢有事禀报。”
我素知翡翠是个稳重人,没大事是不会像这般失了分寸的。当下便问道:“这么急惊风的,有什么事不成?”
翡翠道:“回主子的话,是二小姐。主子府上派人进宫说二小姐前日突染重疾,现已经卧床不起了。说是请老夫人是否回去瞧瞧。”
额娘心里着紧,却看见我那高凸的肚子,一时之间难以决定。见状我便道:“额娘,你赶紧回去吧。宫里有太医,下人照料,我没什么大不了的。妹子那里也要紧,你先回去,我待会求皇上派个太医去家里去给妹子看病。我再坐一会就回宫去,你不用担心我。”
额娘犹豫了一下,又交代了几句,这才随着翡翠离去。我摇头苦笑,这蓉儿平时身子比谁都好,怎么这一病就弄了个卧床不起来,等会儿就叫秦太医去给她诊诊脉吧。想起蓉儿,我不禁连带想起了那个七王爷奕譞。我本有打算把蓉儿许配给他,只是以前时机还不合适,现在也该差不多了。等孩子出生,就给奕詝说说,让他来赐婚。只是蓉儿性格颇有些刚烈,这奕譞倘若是不合她的心意,恐怕还需费点周折。看样子,我得和额娘商量商量,安排一下他们俩邂逅邂逅了。
望着山下的春景发呆的时候,身旁的小安子忽然躬身行礼道:“奴才安得海给恭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一个熟悉到了心坎里的声音同时响起:“免了,起来吧。”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奕訢果真站立身前,正对我微笑:“懿贵妃吉祥。”
我低应了一声:“王爷吉祥。”奕訢看着我只是不语,小安子见机道:“二位主子慢谈,奴才到前面看着去。”
奕訢半晌才道:“多日不见,你可还好?”
我忽然有了怨艾:“王爷多日不进宫,我好与不好,又有何意?不多我一人,也不少我一个,何来好与不好?”
奕訢上前说道:“兰儿,我知道你怨我,只是我现在实在没有更多的理由常常进宫。惹的别人怀疑,反而对你不利。宫里想伤害你的人太多了,我更不可以给他们可趁之机。”
我暗叹一声:我何尝不清楚,只是每次见着奕訢与他福晋佳佳一同进宫面圣,相偕来去,心里不痛快。只是,想归想,我还能要求奕訢怎样呢?
压下强烈的酸楚,我强笑道:“王爷,我明白,你不用再说了,兰儿知道你对我的心已经该知足了。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善哉的。天下女人最自私之处之时,便是与人分享半边郎,何况这郎,不仅没有半边,他还是手握天下的皇帝。”
奕訢垂下眼,伸手牵住我:“兰儿,从一开始,就是我对不住你的。”
我抬手轻抚他的脸颊,似乎又瘦了些。是啊,奕訢其实比谁都苦。在朝堂上,自己的大哥猜忌于他,权臣排斥于他,除了一个恭亲王的虚名,他还有什么呢?而我,现时还利用他对我的感情,筹谋着,算计着。奕訢,是我对不住你,而不是你对不住我。
两人痴痴对望了不知多久,小安子气喘吁吁地了上来,急道:“主子,快走啊,出事了!”
我这才惊醒,问道:“什么事?!”
小安子喘道:“回主子的话,怕是有谁看到王爷了,禀告了皇后,现时皇后带着人上来堆秀山了。最麻烦的是,上山的几条路都被皇后叫人封堵住了!”
奕訢苦笑道:“兰儿,想不到我又害了你一次。你们先想法下山,我来应付皇后。”
我努力地镇静下来,宫里所有人,皇后、丽妃,没有一个人不想看我死的,她们是下了决心非得弄倒我不可。今天这事,必然有人主使,一直暗中监视。可我决不能这么简单地就认输,现在还没有到绝路上,一定有办法的。
环顾四周,前有追兵,后无退路,怎办才好?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30
忽地一阵眩晕,我几乎昏倒。奕訢一把挽住我:“兰儿,你怎么了?”又深深看了我一眼,将我交到小安子手上:“小安子,护着兰儿先出去,我自有办法。”
我看着他喟叹道:“六爷,就算您是王爷,现在也没办法了,她们是存心要置我于死地。”我使劲咬咬唇,没办法了,只得赌一把了。孩子,不是额娘不疼你,现下事已至此,我倘是不博上一博,恐怕难出生天。孩子,你要真有那个命,你会没事的。若你有何不测,你也不要怪额娘,额娘也不想。不是那些人逼我太甚,额娘不会出此下策。但额娘今日若能脱困,他日决不会放过她们中任何一人,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主意既定,听着渐近的人声和脚步声,我看向奕訢和小安子:“六爷,咱们碰碰运气吧。小安子,你见机行事。”话音未落,我就已将高凸的肚子撞向亭子里的石桌,一阵剧痛立刻从腹部传来,几股热流也立即从身下冒出。
奕訢大惊失色,赶紧扶住我下滑的身子:“兰儿,你这是干什么,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自觉脸色雪白,浑身无力,望着奕訢道:“王爷,现在唯有置诸死地而后生一途了。皇后她们见了,你只管说是见我已是这般模样。为保万全,方才留下来守着我,叫小安子去通知太医的。”
奕訢紧握住我的手腕,凄然笑道:“奕訢啊奕訢,枉你这个铁帽子王,想不到却也要个女子牺牲自己来保全你。”说话间,眼泪掉在我手背上:“兰儿,你何苦呢?这孩子,兴许就是你将来的保证啊。”
我已经疼的满头大汗了,虚弱道:“王爷,这不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你快放开我,别让人有何话柄。”又努力的转向小安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不消我再交代你了吧。”
小安子马上回身向山下跑去,一面跑一面叫道:“山下有没有人呐,快来人啊,懿贵妃要生了。快来人啊.....”
很快的,一大群人就站在了亭子外,为首的正是皇后和丽妃。谁也不曾会看到一场血污满地的画面,全楞在了原地,直到小安子大呼小叫地领着太医跑上了堆秀山,奕詝也紧随其后上得山来,我心弦一松,眼前一黑,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当我在一波又一波,排山倒海般的疼痛中醒来时,床边的好几个嬷嬷大舒一口气:“贵妃娘娘,您醒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剧烈的痛楚又让我差点晕过去。死命抓着翡翠的手,长长的指甲陷进翡翠的皮肤里,翡翠忍痛道:“主子,您忍忍,孩子快出来了,您再忍忍。”而在剧痛中反复挣扎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除了喊疼之外,我没有任何过多的反应了。但是我却很清晰地听到了门外奕詝的声音:“兰儿,你怎样了,兰儿,你忍着,快好了,朕会一直在外面陪着你的,兰儿....”看来这场破绽百出的戏骗过他们了,我和奕訢都安全了。孩子,现在就看你的了。老天,我求求你,你让这孩子平安的降生吧.....
终于,我,叶赫那拉.玉兰,在进宫四年后,在咸丰六年的三月二十三日,在紫禁城的储秀宫里,我生下了大清咸丰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同时也是大清江山未来继承人-----爱新觉罗.载淳。
逗弄着怀里的婴孩,我由衷地笑了,好了,孩子,咱们俩谁都不用死了,这命里注定了,大清国,它究竟会在我们的脚下的!瞧着俯跪在床下的宫女,太监们,我微笑着说道:“都起来吧,待会小安子会把喜银赏下来的。”朝翡翠点了点头,翡翠便道:“娘娘累了,要歇下了,你们都下去吧。”
底下众人齐声道:“谢贵妃娘娘恩赐。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大阿哥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缓慢而有序地退了出去。
大阿哥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一下子就睡着了。轻柔地把孩子交给随侍在一侧的奶娘后,我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正是将睡未睡之时,翡翠进门向小安子轻声询问道:“枚贵人在外求见,要不要叫醒主子?”
小安子略有些犹疑:“早上皇上和皇后来看过主子,跟着别的宫院的主子也都来了,主子好不容易才睡着,这会叫醒她的话,怕不好吧。可是枚贵人那里,主子又吩咐过,要以礼相待,这怎么使的好?”
我张开眼睛笑道:“这么大声响,摆明就想吵醒我,还假惺惺地为我着想呢。别装了,请枚贵人进来吧。”小安子和翡翠贼头贼脑地讪笑了一下,小安子走到门外:“枚贵人,懿主子有请。”
枚贵人挺着个大肚子蹒跚着走了进来,见她要行礼,我便道:“别多礼了,你这模样也不方便。快坐下吧,翡翠,上茶。别用红香妃,枚贵人的体质不适合,给贵人上普菊吧。”
枚贵人谢了座,朝我说道:“若非趁着朝贺姐姐,彩容还只怕没机会来这里见姐姐呢。彩容恭喜姐姐一举得男,恩宠永驻。”我细声道:“妹妹不必拘礼,你我彼此彼此。再过不了多久,就换做我来恭贺妹子你了。”
枚贵人忽然起身走到我床边:“姐姐可知道,当日皇后怎会好端端地到御花园去,还带着那么一班人?”
我微微皱皱了眉头:“愿闻其详。”
枚贵人压低声音道:“姐姐料不到?”
我又是一声叹息:“丽妃?”见枚贵人点头,我又道:“她就这般见不得我?只是妹妹,恕我多口问一句,你怎会知晓的?”
枚贵人回道:“姐姐果然有先见之明,叫我严守与您结盟的事。昨日,我刚从长春宫出来,就见着丽妃急匆匆地往皇后的坤宁宫跑。上前一问,丽妃不疑有它,便告诉我说发现姐姐你与人在琼苑私会,要去告诉皇后,请皇后惩治。我本打算来告诉姐姐,只是自己行动不便,还没来得及就.....”
我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无须介怀。只是你也要小心些,莫要有心人利用到,中伤于你。”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皇上驾到”的通传声,翡翠慌忙扶起我,枚贵人也赶忙起身迎驾。奕詝满面笑容地大踏步走了进来,看见枚贵人也在屋里便笑道:“你也来了,只是你也快临产 ,也要好好休养才是。”
枚贵人道了个万福:“奴婢不打扰皇上和懿贵妃休息了,奴婢先行告退。”奕詝点点头,枚贵人后退而出。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31
奕詝贴着我身边坐下道:“难得你和枚贵人还能这般友好,朕瞧她也是真心实意看望你来的,希望日后也能这样才好。”
我轻轻一笑:“四爷什么话,兰儿是那种只懂得争风吃醋的人吗?既然进了宫,大家都是服侍皇上您的,本也算是姐妹,何来化解不了的嫉恨呢?您只管放心,至少兰儿决不会去挑起事端起争执的。”
奕詝说道:“这话换做别人说,朕是不相信的,但兰儿你说的,朕想不信都难。这么些日子,朕知道你是个与世无争的的贤惠之人。”顿了顿又道:“刘太医从你家里回宫了,说是你妹子的病已经有了气色,你不用再担心了。”
我连忙合掌道:“还好菩萨保佑,蓉儿没事,幸好幸好。”奕詝摇头道:“你额娘也是,知道你即将临产,还放心出宫。就有这么巧,她前脚走,你后脚立马就....还好没事,真要出事了,你家人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我道:“四爷有所不知,自我进宫后,家里就只得妹子陪着我阿玛与额娘。若她真的有个什么不测,莫说爹娘有多伤心,就是兰儿,也会内疚难过,自责不已的。”
奕詝笑笑:“算了,当时还幸得遇上六弟,要不然,后果只怕难测。你自己以后也上点心,出门多带几个人,碰上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笑应一声后,我心道还算我下决定下的及时,倘是再迟个一会,那时的后果才叫不堪设想。也算奕詝不曾细查,皇后等人又被当时的阵仗唬住了,我才得以脱身。也许真是腹中孩儿有那个命,2我才可以托他的福保命、荣升。却越想越有些后怕,当下冒出一身冷汗----差点就败在自己的轻敌上,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可以小觑的。不管是谁,即使她落在下风,她的威胁都是存在的,千万不可因此忽略。我所走的这条路,尽管能让人平步青云,但也是步步荆棘,务必要时时筹谋,刻刻预防的。
奕詝见我突然一阵失神,只道是我生产后身体虚弱所致。轻拍了拍我的脸问道:“兰儿,不舒服是吧。你先躺下,让太医再检查一下。”
反握住他的手,我把脸挨上去:“四爷,我没事,不过是怕您有了孩子,就忘记兰儿了。”
奕詝一面吩咐太医进来请脉,一面笑:“都做额娘了,却还像个孩子。朕有那么健忘,快躺下,等太医看看,朕才安心。”挥退迎上来的小安子,亲自扶我睡下。把被子替我盖好,放下帘帐,坐于床边,看向底下的几名太医:“瞧仔细些,朕可看着呢。”
几名太医轮流诊了脉,又合计了一会,才由丁太医对奕詝启禀道:“回皇上的话,懿贵妃除了产后体虚外,其他的并无大碍。臣等再开几副调整的方子,贵妃娘娘按时服用,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了。”
奕詝微微颔首:“你们下去开方吧。”又看向翡翠几人道:“好生侍侯着你们主子,有需要的东西直接到内务府去取便是,朕会让黄三传话过去的。做的好,你们统统有赏;不成材的,朕必定重罚,决不宽待。”
小安子等齐齐跪下,磕头不迭:“奴才遵旨。”
我笑道:“皇上莫要吓到他们了,兰儿会好好照顾自个儿。”奕詝道:“朕这不是不放心吗,你.....”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在门外说道:“启禀皇上,曾大人有前方军情送达,肃中堂在南书房求见。”
奕詝皱了皱眉,放开我道:“你歇会儿,朕去去就来。”见我欲起身送驾,忙道:“睡着别起来,受了寒就不好了。”摸了摸熟睡的大阿哥,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估摸着奕詝已然走远,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我就叫翡翠把秦太医唤来。
没多时,秦太医已站在了面前:“不知懿主子传召奴才来,有何吩咐?”
我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秦太医,我准备求皇上让你做枚贵人的专职太医。这个好差事,你可要好好做啊。”
秦太医顿时脸色苍白:“懿主子,奴才....”
我笑了起来:“你别怕,我不会做那种傻事的。你现在在储秀宫怎样做,到枚贵人那里还是怎样做,没区别的。我只是要你,帮枚贵人镇定一下她紧绷的神经而已。你不会这会说你不晓得如何是好,需的有人提醒吧?”
听完我的话,秦太医的脸色也未好多少,但仍颤抖着应承了下来。只是望了望我,欲言又止。我便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秦太医忽地跪倒在地,使劲叩头:“求娘娘救救奴才那不成器的儿子!”
我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是秦公子有难,秦太医讲讲怎么回事吧。”
秦太医涩声道:“奴才教子无方,前日他在京城一家叫‘藏娇阁’的妓院与人争斗,不慎将一人致死。现被拘拿大牢,奴才想尽办法也不得一见。奴才求求娘娘,您大发慈悲,救救小犬。奴才家里几代单传,就指望他了。”
我低声道:“你先下去,我试试看。”
秦太医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我对小安子吩咐道:“好了,现在可以叫罗家人松口了。还有,九门提督伍大人那里,你也去知会一声。记得帮我谢谢恭王爷。”
小安子“嗻”了一声,也离开房间。
突然,载淳的一阵哭声把我从回忆中唤醒。收敛心神,理了理鬓发,我扬声叫道:“翡翠,小安子,叫奶娘进来,大阿哥醒了。”
将载淳交于奶娘,看着奶娘喂他喝了奶,载淳逐渐入睡,我拉紧外衣,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早没了睡意的我,在桌边坐下,捧着一杯热茶。轻轻吹拂着面上的茶叶,我开口道:“小安子,枚贵人那边怎样了?”
小安子陪笑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刚收到的消息,太医已确定枚贵人是难产,说是胎位不正。皇上还叫了萨满在长春宫那边跳神呢,已经有好一会了。”
我喃喃自语道:“兴许现在就死在肚子里的好,免得以后更伤心,也省得麻烦。”到底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翡翠,你到长春宫那里去候着,到时候不管怎样你都给我回个话。别让其他宫院觉着我倚恩自重,再生闲话。”
翡翠道了个万福,急步退出,离宫而去。我又叹了一声,没办法,虽然所谓善良向来与我无缘,但我也非天生心狠手辣的人。进宫以来,所做的一切,也是逼于无奈。后宫险恶,为达到目的,人人都无所不用其极。想要自己活下来,活的好,首先第一条准则就是你要比别人都毒都狠。只有把他们踩在脚下,才看到这荣华与富贵。身现陷这个巨大无比,永难脱离的漩涡里,遇谁谁也只能随波逐流,或者葬身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自鸣钟响了好几次了,红日冉冉升起,阳光穿过窗棂,透进屋来,我才恍然醒觉,自己居然整夜未眠,在房里坐了一夜。大概对于未来,对于我将要做的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自信。毕竟,世事变化,祸福难料。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32
我这一夜未眠,随侍门外的小安子等人自是也不敢休息的。默默地走出房门,小安子连忙行礼道:“主子吉祥,奴才这就服侍您梳洗。”回头说道:“岫玉,琉璃,快把热水送上来,侍侯主子上妆了。”
含了一口水,蘸着青盐漱了漱口,清洗之后,小安子将湿润的软巾递于我,我一边轻拭着脸颊,一边问道:“今儿早上,大阿哥还好吧?”
小安子接过软巾,一面道:“回主子的话,大阿哥已经醒过一次了。奶娘替阿哥换过了衣服,又喂了奶,阿哥就又睡了。要奴才把阿哥抱过来让主子瞧瞧吗?”
我摇摇头:“小孩子贪睡也是正常的,况且他才多大。你们做事才要小心些,莫要闹着大阿哥了。”想了想又问道:“翡翠都去了多长时间了,怎么这会儿还没见她回话?”
小安子道:“奴才方才就让人去问过了,翡翠说长春宫那边怕是有点危险,孩子老没下来,枚贵人也被折腾的连叫的力气都没了。萨满跳了大半夜,也没见跳出什么结果来。”
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是吗,叫她继续守着,随时回禀。”小安子应了一声后,把我日常喝的驻香露端到面前:“主子请用吧,温的已经差不多了。”
刚端起玉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门口停住,翡翠的声音响起:“奴婢翡翠求见。”
缓缓放下玉碗,我道:“进来吧,就等你回话了。”翡翠推门而入,向了道了个万福后道:“回主子的话,长春宫的枚贵人生了,是个,是个阿哥!”
我轻笑一下:“是么?那枚贵人怎样了?”
翡翠忙道:“虽说是难产,但托皇上的洪福,枚贵人亦母子平安。现下皇上,皇后,还有丽妃,都在长春宫探望枚贵人呢。”
语气中听不到一丝的波动,我淡淡道:“这敢情好,枚贵人等了这么久,总算今天熬到头,见着朝阳了。小安子,帮我梳妆,我也该去看看枚贵人妹妹了,可不能落人口实。”
望了望窗外明媚的阳光,我挑了件嫩绿色的宫装,把一朵刚从枝头上采下的鲜花别于发鬓,稍微修饰了一番。看了看仍在沉睡的载淳后,我离开储秀宫,向着长春宫而去。
还未到长春宫,就见着整个宫院一片喜气。无论宫女,太监,杂役,脸上均洋溢着喜悦之色。是啊,主子现今出头,底下人不也要跟着沾光吗?只是你们能不能保住这份荣光,就得看你们的运气和造化了。我面色如常,心里冷笑着,在众人的行礼与问安声中走入了这片欢喜的衍生之处----长春宫的西进间,也就是枚贵人的卧室。
进门就看见奕詝满脸笑容地站立在枚贵人的床边,而皇后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同枚贵人讲着什么,丽妃也跟着站在一边上。因为还轮不到她插嘴,所以看起来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
款款走至奕詝和皇后身前,屈身福道:“懿妃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奕詝拉起我道:“别多礼了,你也才生产不久,免了吧。”皇后也道:“是啊,咱们自家人这些个虚礼能免则免吧。”
丽妃和婉嫔,英嫔等人朝我道了个万福:“给懿贵妃请安,贵妃吉祥。”
我忙笑道:“各位快起来吧,枚贵人才歇下来,别吵着她休息了。”
躺在廉帐内的枚贵人道:“多谢贵妃娘娘,彩容在这儿先谢了。”奕詝也道:“枚贵人身体尚未恢复,朕准她休养的这段时间不必起身行礼,请安也免了。你们也记着了。”
所有人都不得吃了一惊,这份恩宠在后宫里,枚贵人还是头一份,足可见她产子后的不一般,奕詝对她的另眼看待。看着纱帐后的枚贵人,我完全感到了她的得意与骄傲,更有对我的威胁,以及她准备一脚踢开我的打算。妃嫔们互相看了一眼,平静地向着奕詝齐声应道:“臣妾知道了。”
将贺礼交于枚贵人的宫女后,因众人深知此时奕詝眼里,心中只得一个枚贵人和她刚生下的儿子,自己留在此处也不过徒劳,便纷纷寻机告退离去。我也借着要回宫陪着载淳的托词,离开了长春宫。
为我梳理着长发,翡翠看着镜子里一脸平静的我,愤愤不平地说道:“主子,您看看,这生下孩子才多久,还没晋封呢,枚贵人就真拿自个儿当回事了。就算有皇上下的那道旨意,她也不至于摆那么大的架子吧,就差把想搬家到坤宁宫去了!”
把玩着手中的发钗,我漫不经心道:“是吗,那你让我怎么做的好----罚她去辛者库,还是杖责她?我又不是皇后,想管也没那权利,何况这招人记恨的事,我是一贯不肯做的,你想我得罪现在皇上的心头肉不成?”
翡翠扁扁嘴:“奴婢哪是这个意思,主子可会冤枉人了。主子难不成还怀疑翡翠的忠心?”
看着镜子里立在身后的小安子,我道:“小安子,这事你又怎么想?让我和翡翠听听你的看法。”
小安子“嗻”了一声后道:“回主子的话,依奴才的看法,枚贵人这样子恐怕更合您的心意。”我“哦”了一声,翡翠则大为不解,看着小安子问道:“你说什么呐,更合主子的意思?!”
我道:“小安子,一口气讲完,别和我卖关子。”小安子笑道:“主子可比奴才聪明多了,奴才怎敢班门弄斧呢。现在主子准了,奴才才敢现丑啊。”
小安子道:“枚贵人这般行径,不拿别人当回事,这事翡翠都能看的出来,更甭提皇后,丽妃那些个成精的了。她们何尝又受得了这份闲气,不消兰主子动手,时候一到,她们也会想法子对付枚贵人的。”转向我又道:“只是主子,恕奴才多嘴再问问,只要枚贵人一日受宠,她们就不敢轻易对枚贵人下手。但现在枚贵人正是圣恩眷隆之时,又有皇子在手,一时半会怕还不会......”
我略带赞许地看着他:“果然是个机灵鬼儿,所以咱们要想办法帮着削弱枚贵人。而枚贵人会这么有恃无恐,还不是因为她生子有功。孩子现尚不及一月,且由于出生时难产,体质极弱,日后会如何,也无人知晓。只要这孩子一离她而去,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好了,就让我的贵人妹妹再过过这冠盖六宫,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瘾吧。好了,别说这些事了,今天天气晴朗,叫奶娘把大阿哥抱上,跟我一起去给皇后请个安。”
不多时,我怀抱着深受皇后喜爱的载淳走上了东二长街,前往坤宁宫拜见皇后。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33
(十)西江月
到了皇后所在的坤宁宫,在那里毫不意外地见着了也带着大格格到皇后处请安的丽妃.因为现在有了枚贵人这个出头鸟来做众人眼中的刺儿头,故而丽妃同我在坤宁宫的去路上相遇时,竟然也破天荒地没有指桑骂槐一番.倒是对着我笑语盈盈道:“贵妃娘娘吉祥,凤媚给您请安了。”
谁也猜得到丽妃心里在想什么,我坦然受之:“丽妹妹无须多礼,咱们一块进去吧。”说罢,不待丽妃反应过来,便已上前携住她手,走进了坤宁宫大门。
一走进去,嗬,今个儿当真热闹非凡。宫里稍微受宠的妃嫔几乎全部在场,敢情个个都来向皇后诉苦伸冤来了,看来这个枚贵人的确也就是个不能得势的小人,只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得罪这么多人,她也算厉害了。我心底暗笑不已,这样正好,枚贵人越是不得人心,对我便是越有利。
给皇后行过礼后,皇后照例是抱着载淳爱不释手:“兰儿妹妹,我瞧载淳这孩子越长越可爱了。只是你当日早产,怕对孩子有什么影响,你还是得好生照管着。那些个奶娘,嬷嬷,哪有自己的额娘贴心呢?”
我微笑着颔首:“皇后教诲的是,兰儿会记着,不敢怠慢的。”
皇后却忽地叹了一声:“我说的真是废话,哪有自己的亲娘会薄待自己儿子的话。真真未曾生养过,说些没见识的话。”
我清楚皇后这也是有感而发,眼见着我与枚贵人母凭子贵,恩宠一日千里,自己前程不明,心中彷徨,才会有此番感言。当下笑言道:“皇后何须介怀,只要您不嫌弃,当载淳是您的儿子又何妨呢?我瞧着载淳对您也很是亲近,若是请安的时间晚上一些,他就在房里又哭又闹的,任谁也哄不下来。但只要抱着他往您这一走,立马就停了。叫我这个亲额娘也妒忌着呐!”
皇后笑得合不拢嘴:“兰儿,那以后你可得把载淳多带到我这儿来坐坐了。”这才又向着丽妃等人道:“你们也别说我偏心,载淳到底是皇上的嫡长子,我多疼他一些也是当然的。”底下众人自是连连称是。
我端坐在一边微笑不语----不论皇后说这番话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她表明了,现在她是站在我这一方的。所以下面这些人,暂时对我还会忌惮三分,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还有个自视过高的枚贵人呢。
正在想着枚贵人,沉不住气的英嫔已经把话转上了正题:“皇后,您是六宫之首,这枚贵人做的如此过分,真当自己已坐上了皇贵妃不成?!”
清宫规矩,设皇后一名,皇贵妃一名,贵妃一名,其余的妃、嫔人数不等,而贵人、常在、答应等则不限人数。也就是说,此时宫里的状况,除了皇后之外,就属我位置最高。但皇贵妃一位,一直悬空,所以宫里人都猜测,这皇贵妃之争,怕就在我和枚贵人之间了。而今,皇后言下之意已不言而喻了。
因此容贵人笑向我说道:“贵妃娘娘,您的大阿哥可真逗人爱,我看着也喜欢的不行呢。兴许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啊。”婉嫔,祺嫔等也纷纷附和,似乎以往的嫌隙,不和,陷害,嫉恨,从未发生过一般。
我也像个没事人一样,接受着她们口不对心的恭维。回眸看了看皇后,她看着我,嘴角逸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我轻轻朝她点点头,皇后,只要你是真的支持我,咱们是可以在一条阵线上面对他人的。
吵闹半天,妃嫔们告完状,皇后一概抹稀泥似的应付下来。吐完苦水的宫妃们心满意足地告退,见着房里清净了,皇后舒口长气,看着我无奈道:“这已不是第一次,这段时候,天天都非得来闹闹不可。”停了一下又道:“你说这个枚贵人怎么就真的这么不知好歹呢。尽管现下皇上对她极好,但她毕竟还没晋封,还也只是个贵人而已呀。”我心道重要的是,枚贵人还是你自己千挑万选,送到奕詝身边的,不料这么快就被她打了翻天印,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了。但面上一如往常,并无异状。
我低头自己的手指,蔻丹有些淡了,需得再上色了:“皇后,您母仪天下,一般女子的想法怎能和您相比。不过既然犯了众怒,那么,什么事都就快了。正如您所说的,她毕竟不过是个贵人。而且后宫里佳丽如云,能生孩子的,不会只有她一个的。”
皇后站起身,将手里的载淳交给我:“兰儿妹妹,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孩子了。但我仍希望将来有个贴心的姐妹和小辈陪我一起,你明白了?”
一手搂着襁褓中的载淳,我一手握住皇后的手:“兰儿懂得,娘娘不会失望的。”皇后也握了握我的手腕后放开,我屈身福了一福:“兰儿不耽搁娘娘休息了,兰儿先行告退。”皇后点头示意后,我才谦恭地抱着载淳后退而出。
却偏生冤家路窄,出门没走几步,就遇上了枚贵人。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的缘故,枚贵人看起来容光焕发,风情无比。见着我朝她过去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赶忙迎上前来,而是站在原地笑咪咪的等着我过去。
我也不以为忤,向着她走去。枚贵人,咱们的结盟看来从今天开始就要结束了,你小心点吧。为了自身的利益,有些事不管怎样阴狠,我都会做的。让你猖狂嚣张一会吧,因为从今往后,你再不会这样的机会了。你自己也做的过分了些,就别怪别人做的绝情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33
枚贵人总算尚有些顾忌于我,笑脸相迎道:“懿妃娘娘,枚贵人在这儿给您请安了。”稍稍躬了躬身子,也就算是行过礼了。接着又道:“娘娘莫要怪彩容的礼数不周,本是由于皇上亲口吩咐的,财容不敢有违旨意而已。”
我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贵人妹子太拘礼了,皇上下旨的时候,皇后,我还有一众妃嫔俱在场的,怎会责怪你呢?倒是妹子你,这才一个多月,就出来吹风了,小心身子才是。”
枚贵人难掩的得意:“娘娘有所不知,这阵子皇上老呆在长春宫不肯远离一步,同彩容和小阿哥厮守一处。不为别的,就为这,彩容也要尽快恢复,好好的侍侯皇上不是。何况,还有皇上身边最倚重的阮太医天天为我诊治,唉,想不早点出门晒晒太阳也不行的呀。只是为难了娘娘了,听说您已有好长段时间没见着圣面了吧。” 言毕,挑衅地看向我,一副已然成为了皇贵妃的架势。
心中的火焰立即将原本尚存的一丝对她凄凉未来的怜悯烧的烟消云散,我看着枚贵人笑了起来,却不说话,笑的她有些发毛的时候,我才走到她身边说道:“好妹子,都说你的小阿哥长的可爱极了,我还未曾见过。如若妹子不嫌麻烦,我过几日可否到长春宫去探望?”
枚贵人假意沉吟道:“这倒不是不行,只是娘娘也知道,皇上几乎天天都在长春宫,就喜欢同我抱着小阿哥逗他玩。娘娘要去,恐怕得迁就一下皇上的时间。您也知道,皇上在开心的时候,是最讨厌有‘外人’打扰的了。”
身后的翡翠和小安子面色大变,枚贵人此举摆明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别说我与她之前结盟的事,就是在品阶上,我也高了她不知几多。她现时如此骄纵,怕这才是她的真性情。不过也可惜她以前辛辛苦苦演的那番戏,好不容易建立的柔弱无依的假面具,就这样被自己一手粉碎。我心里不禁大摇其头,枚贵人,真不知道,你是高兴过头了还是太笨了,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做的这么明显。宫里什么都不缺,可你这么傻的人,我倒真没见过几个。可怜你生下的那个孩子了,他纯粹是被你间接害死的,怪不得我了。
强压下心中的恼怒,我道:“就依贵人说的吧,什么时候方便,我再来看望小阿哥便是。”
见听了自己这番大为不敬的话,我居然毫无异状,枚贵人更加轻视:“娘娘,彩容是时候回宫等候皇上驾临了,先行告退。”也未等我有何回应,便带着宫女与太监转身而去。
站在原地,初夏的微风拂过我的脸庞,掠过我的衣角,吹过一阵栀子花的香味。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低下身捡起一朵跌落在地的栀子花,使劲嗅了嗅。然后把它再次扔回地上,用花盆底鞋在上面用力踩碾,直至它成为一堆烂泥,挺起胸膛仰望着蓝天。过了半晌,我径直朝储秀宫走去,一边唤过小安子:“叫秦太医到储秀宫来,他的清福也享的差不多了。”
小安子立刻“嗻”了一声,由翡翠上前扶住我手,他快步转头,往着另一边小跑过去。
回到储秀宫,刚好载淳也醒了。哄他玩了玩,又让奶娘给他喂了奶,秦太医已经随着小安子来到。
先让秦太医给载淳请过了脉,才叫奶娘带着载淳去睡觉。挥退房里的其他下人,只留着小安子和翡翠服侍,我微笑着看着秦太医:“这段时日,秦太医可还安好?”
“托娘娘的眷顾,奴才一家大小安好。奴才在宫里的更受重视,以往的很多想法得以实现。特别是奴才那个不成材的儿子,进了健锐营后,也叫奴才舒心多了。这都全靠娘娘的再造之恩啊,奴才感恩不尽。”秦太医照例擦着冷汗努力地拍着马屁。
我笑道:“得了吧,哪次见我,秦太医你都会对我歌功颂德,是否出自真心我不管。只是现在就是用你的时候了。”
自从我将秦太医的那个不肖子从京畿的大牢里救出来,又让他进了京师的健锐营后,秦太医也就彻底下了水,豁出去了。听的我这么一问,赶忙跪下道:“懿主子即管吩咐就是,奴才一定尽心竭力为主子办事。”
我道:“这话我爱听,只是你说的出就得做的到,要不....”
秦太医道:“奴才知道,决不敢欺瞒主子的。”
我看了一眼小安子,他立刻走到门边上站着,监视着外间的一举一动。我这才向着秦太医道:“你应该很清楚,现在宫里谁对我的威胁最大,你要对付的是谁?”
秦太医道:“奴才知道,是枚贵人和她刚生下的孩子。只是主子,不是奴才推搪,自枚贵人生产后,她马上就将奴才回了太医院。而且,现在是由皇上最信赖的阮太医为她诊脉,奴才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的机会啊。您怕还不知道吧,阮太医悄悄告诉奴才,说枚贵人还专门吩咐过长春宫里的人,不允许奴才,以及丁太医他们几个素日与奴才交好的太医进去。”一边说,一边抬头偷瞧着我的反应。
依旧笑着:“这么点小事,你当我会不晓得。就是这样才好,才更利于咱们做事。你附耳过来,我交代于你。”
秦太医站在我身边垂手而立,我凑近他耳朵轻声讲了几句:“.....记着,时间不多了,你最好尽快把它做出来,但万不可因时间赶而做的不符合我的要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理,你明白的了。”
秦太医连声称是,再三保证不会出纰漏,严守秘密后,又顺带开了一张清火降热的药方,才带着药箱离开。
秦太医走后,小安子和翡翠一道进得房来。小安子向我说道:“兰主子,刚才黄总管过来说,今天晚上皇上会到储秀宫来。方才奴才看枚贵人那轻狂模样,心里真替主子不值。什么东西,敢那样对主子说话。她哪及得上皇上对主子您的恩宠!”
翡翠也道:“主子,您的涵养可够好的了,莫说您是贵妃,就是个嫔,妃的,也犯不着被她那样挖苦啊。换做丽妃,只怕早就给她打过去了。”
我摇头道:“翡翠,你又错了。丽妃虽然脾气大,但也会区分轻重。枚贵人现时正受宠,别说我们了,就算是皇后,也不敢逆皇上的意思,重责于她的。不过不要紧,很快,我们就可以痛打落水狗了。”枚贵人,小阿哥,你们都是我和载淳前路上的绊脚石,我不可以有妇人之仁,狠下心扫平这一切障碍,才是正确的。否则,后悔的就是我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35
瞅着窗外夏日午后猛烈的阳光,不经意就忆起了一年之前的这个时候与奕訢,奕詝在圆明园的相遇。不过短短一年,这其间的变化真可用巨大来形容。初遇奕訢,等候赐婚,奕訢离园,又见奕詝,册封贵人,抛情弃爱,为这西宫。可这一切,都还算不得完结,只可看做开场,更多的不可预知也还在前面等着我。
自嘲地笑了笑,老了吗,最近老爱回想以前。又或许是有些事做的太多了,就觉得以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了。只是那没钱也没权的日子,我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肯再回去的了。但我不得不感谢它,没有那些回忆时刻鞭策着我,兴许我早懒惰起来,不肯用心,也爬不到今天的这个位置了。
望着湛蓝的天空,我展颜而笑,一股倦意也涌了上来。吩咐了翡翠几句,我躺在贵妃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恍惚着,又去到了一个极尽奢华,金雕玉砌的宫殿里。这次,没看见相拥对泣的杨玉环与李瑁,却见着一个盛装女子挥舞着长长的飘带,伴着笛声和羯鼓翩然起舞。旁边的一堆宫人随着乐声打着节拍,均面露赞赏,艳慕之色。
定睛一看,这个女子赫然正是上次在梦中见过的杨玉环。见此情状,心道这兴许是杨玉环正式进宫成为贵妃后的情景。想着这杨玉环的舞姿据说还是当年的盛唐的一绝,有这大好机会自不可放过。忘记自己尚在梦境,寻了一处坐下,静静地看起杨玉环的不世容颜与她的霓裳羽衣舞。
仔细地观察着杨玉环的一举手一投足,她能得到唐明皇宠幸多年不减,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我倘是能学得一些,对自己也是有益无害的。只是看久了,不知为何就觉着她没有她面上表现的那般开怀,眼角眉梢总深藏着一股幽怨。甚至连她笑的时候,那股哀怨也挥散不去。瞧着这命运与自己颇有些类似的美人,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美貌,是否真的是把双刃剑。我成是你,我灭亦是你?
突然,殿门外响起“皇上驾到”的声音,想起上次梦中所见的寿王李瑁与奕訢相同的面容,那这唐玄宗李隆基会否就与奕詝相似呢?带着略微紧张,我看向门口,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着明皇色衣袍的男子走了进来。待看清那人的模样,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李隆基的模样也和奕訢一模一样?!不得倒退了几步,没料着撞在了大柱上,下意识惊醒过来。更没想到,刚张开眼睛,就看见奕詝也正看着我:“还叫奴才们小声点,不曾想,还是把兰儿闹醒了。”
一边的翡翠赶忙扶我下床,给奕詝请安。奕詝示意众人退下后,用手轻柔地捧住我的脸:“兰儿,这段日子朕没经常来陪你,冷落你了,你不会怪朕吧。”
不知为何,鼻子一酸,眼泪就漫了出来。但对于奕詝而言,尽管这样的效果在他预料之中,但也是再好不过的了。当下忙为我擦拭泪水:“看看,还贵妃呢,还哭呢。好了,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叹息道:“枚贵人是过分了些,是朕把她惯的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生了皇子,其实也本应算做是分内事,却被朕这么一下旨,就差点闹的六宫不安。皇后与你本又是敦厚人,若不是今日的事,被朕撞了个正着,朕也还不知道。唉,为难你了。”
我微笑着任奕詝帮我抹干眼泪,瞟向站在一旁随侍着奕詝的黄三。每颗棋子都有他的作用,万不能因为他曾经不为你用,或者布置好后,长时间没用过就将他闲置,那是没远见人的所为。
收敛下突如其来的伤感,我回到自己的战场:“瞧您说的,兰儿有那么小家子气吗?兰儿不过是因为四爷现时这样还顾忌着自己的感受,心里面感动了才会这般的。枚贵人到底年纪比咱们姐儿几个小,不懂事也不为怪,以后慢慢来吧。再者说了,枚贵人当时又是难产,那份苦,兰儿知道有多难受。大家互相体谅体谅,也就罢了,没必要训斥枚贵人的。兰儿不会怨怼,真的。”
奕詝拥我入怀:“兰儿,有你这位通明事理的额娘,朕对载淳也更充满冀望与期待。枚贵人真是应该向你学学的。”
我笑而不答,只是说道:“四爷过来夸奖了兰儿这么久,不知可有去看过大阿哥?”
奕詝“啧啧”道:“生怕把你那宝贝忘了,不是才说,他也是朕的孩子吗?还怕我会忽略他不成。”
带着些许忧虑道:“说兰儿不会嫉妒是假的,兰儿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心中惟恐皇上只记得长春宫的小阿哥,担心总有一天,您会忘了到储秀宫的路。”
奕詝道:“这有什么,这世间女子若真的没有妒忌之心了,要不便是装的,要不她也就没把那个人放在心里,又或者她别有所图。依我说,像唐朝长孙皇后那样的女子,母仪天下甚好。做人妻,为人母,怕就无趣了些。”接着才道:“朕一来,见你还没醒,就先去看看载淳。他看见朕亲热的不得了,人说骨肉亲情,也大概就这意思了吧。朕觉得好象每日见他,他都又长大长胖了点,你可有发觉?”
我笑道:“爷当这孩子是哪咤,见风长呐,不过是您心里盼着他快些成人罢了。”话音一低,问道:“四爷今天是在储秀宫过夜?”
奕詝大笑:“是啊,再不陪陪你,只怕你也快不认得朕的模样了。黄三,吩咐下去,今晚上懿贵妃侍寝。”又钻向我道:“这样,你可还满意?”
凑近他的脸,我嫣然道:“不满意。”不及奕詝开口,我又道:“只要四爷天天都来储秀宫坐坐,兰儿就算看着爷,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那才叫满意呢。”
两人鼻尖抵着鼻尖,奕詝道:“朕应承你便是,朕也再不舍得冷落朕的心肝了。”冲着他的耳朵呵着气,我柔声道:“兰儿记住了,君无戏言。”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36
不过我还是小看了枚贵人的权利欲和占有欲,奕詝正涎着我问我想好晚上怎么陪他的时候,长春宫的小离求见。一见着奕詝,甚至连礼也未给我行,就对着奕詝声泪俱下道:“皇上,您快去看看小阿哥吧,小阿哥突然病倒了,太医说很是病的厉害呢。贵人主子急的直哭,叫奴婢赶快来禀告皇上,请皇上快些看看。”
小离的话还未说完,奕詝就站了起来:“还楞着干吗,走啊,到长春宫去。”回头看了我一眼,也未等及我起身相送,推开房门扬长而去。
眼见着枚贵人使计诓走奕詝,我心里的怒火再难遏制,冷声道:“你们都下去,翡翠,小安子留下侍奉。”众人唯喏退去。翡翠小心地关上房门,小安子陪笑道:“主子,先喝口热茶消消气吧。要不要奴才把秦太医叫来?”
我闭着眼睛,不发一言,翡翠与小安子也不敢再多言。紧紧握着拳头,长长的指甲深陷掌心之中,我仿佛也毫无感觉。自入宫以来,我从未遭遇过这么大的失败。从我立心放弃与奕訢的感情,决意在这宫中闯出一片天地开始,一切都可以说在我的掌握中。而现在,我竟然被一个小小的贵人羞辱,不可原谅,不可饶恕,绝对不可以。尽管我本就没打算要放过她,但是她现时的所做的事,加剧了她的下坠。不,我不会让她死。在宫里,死有时候比活着痛快。我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享受在一瞬间由天堂掉进地狱,不,是炼狱的滋味。长久的享受,永远地回味。枚贵人,你太小看这深似海的宫闱了,太低估这里面那些个心机深沉的妲己,或者褒姒们了....
我忽然张开了眼睛,倒吓了翡翠两人一跳。瞧我又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小安子知道我定然已有了主意。上前道;“兰主子,您可有什么吩咐?”
我摇头:“你们俩都给我听着,现在什么事也不许做,安分地给我呆在宫里,不得乱走。这个时候,枚贵人那边没事便罢,一旦有事,怕就得栽在咱头上了。再让她开心个几日,我自有办法让她摔下来。你们万不可自作主张,否则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翡翠和小安子一肚子的馊主意被我这番话骇的全吞了回去,互视一眼,两人“嗻”了一声。想了想,我又道:“还有,你们去问问秦太医,交代他的事办的怎样了。甭老做些雷声大,雨点小的蠢事。”瞥了一眼桌上的茶,我叹了口气:“翡翠,把驻香露端来,懒得喝冷茶。”
翡翠应声而去,我对小安子道:“待会就到长春宫那边去打探打探消息,我倒要看看,这个枚贵人能折腾点什么东西出来?!只怕小阿哥的这场病,恐要弄假成真了。”
小安子正要离开,我忽然又想到一事,忙叫住他说道:“小安子,你赶快把今天这事给我在宫里散发开来,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我要明天一早,至少皇后,丽妃那几个宫院得知晓这事儿。还有,你得要别人觉得这事是枚贵人传出来的,可不能跟储秀宫沾上一丝干系。明白了?”
小安子忙道:“主子放心便是,奴才别的事做不好,这事还是做的来的。就算是今晚上不睡觉,奴才也会办好它的。只是主子,奴才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我道:“你是不是想问今天这事,摆明是我吃了枚贵人的暗亏,被她将了一军,本不是光彩的事,为何我还要大肆宣扬,不怕丢脸不成?”
小安子点头道:“主子英明,奴才就是这一点想不通的。这对您有什么好处呢,这样一来,丽妃她们日后不也趁机坐到您头上去了?”
我道:“现时你无须知道是何原因,你只要把事给我办好了是。至于为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哦,黄三那边,你也去知会一下,叫他帮着你敲敲边鼓。”
此时,翡翠也端着驻香露进了房。喝了一口驻香露,我道:“翡翠,大阿哥醒了没有?”
翡翠道:“回主子的话,大阿哥醒了有一会了,奶娘抱着在看月亮呢。因为没您的吩咐,才没有抱进来的。”
我笑笑:“翡翠,咱们也出去看看月亮。”走出房门,一轮朗月悬挂夜幕之上。月明星稀,清风疏影。从奶娘的手上接过呀呀不已的载淳,我吻了吻了一下他粉嫩的脸颊,轻声唱起一首家乡的歌谣:“清辉月亮升,美丽女鬼觅爱郎。只是谁人愿意陪伴凄厉鬼新娘,每日晚上偷拜月光,即使她的眼光,胜似星光.....”
当第二天,我在绣床上醒转之时,小安子已回到了储秀宫,在房里侍侯了。服侍我梳洗完毕,用过早膳后,看过了载淳,我便出发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了。
小安子传播谣言的功夫果然有一套,一路上遇见的宫人们,在她们给我请安时,我总能看见那背后的幸灾乐祸,或者兔死狐悲,又或者同命相怜。满意地戴着哀怨深藏于风光后的假面具,我如平日里一般给皇后行礼问安。上了茶,皇后挥退所有的下人,看样子,是有话对我讲了。昨天的事,其实对我而言,应该算是“祸兮福所伏”吧。
皇后满脸同情,忧心忡忡对我道:“昨天的事,我都晓得了,难为你了。这事,我问过太医了。小阿哥其实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喝奶时呛到了,多咳嗽了几声,就被枚贵人渲染成了大病。只是没曾想,皇上会那么紧张他们,你我都不曾想到这点,结果被枚贵人利用来打击我们了。”
尽管皇后所说的这些事,今天早上小安子就已经向我汇报过了,但见着皇后一副引我为同盟的模样,我自是不会多话的,只是垂首不语,很是难过。
皇后见着觉着于心不忍,忙安慰道:“你也别想,你不也还有载淳吗。说个不好听的,倘是载淳生病的话,皇上也一定会这样做的。我也清楚,你贵为贵妃,长春宫却不过一个小小的贵人,如此一来,对你实在是不妥。只是枚贵人现时正是当宠之时,兴许再过段时间,等淡下来就好了。”
我仰头看住皇后:“娘娘真是这么觉得的?”皇后叹息着,走下座位,握住我的手:“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确定载淳的储君之位,别的先忍忍吧。”
我冷笑起来:“娘娘,您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照这样下去,枚贵人会眼睁睁地看着载淳得继大位,自己的儿子干看着?”
皇后不禁语塞,我道:“皇后娘娘,您是个精明人,您有什么话请直说,无谓语焉不详。”
皇后的语调依然温婉,但眼眸冷冽起来:“兰儿,我早前已经示意过你了,只要能保着我的中宫,保证我将来的皇太后的名分,我们会站在一边的。你也不是个简单人,你今天过来也只不过想确定我的意向,确立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亲口捉出这句话,让我坐上你这条船而已。兰儿,还要我再说的明白些吗?”
我谦恭地福了一福:“兰儿知道了,兰儿告退。”正欲推门而去,皇后忽然说道:“兰儿,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要选择站在你这一边呢?”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37
我在门口驻住脚,回头微笑:“皇后娘娘的深谋远虑,又岂是我这等浅薄见识的女子能理解的呢?玉兰只需知道,皇后笃定站在自己的一边就够了,别的我不消问的好。”
皇后眼神锐利地看着我,我亦迎视着她的眼神。半晌,皇后才道:“懿贵妃,就你这份心思,就是宫里众人远远不及的,其中也包括了我。”
又福了一福,我缓步离开:“皇后言重了,玉兰惶恐。玉兰先行告退,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也不再言语,只是示意喜鹊将我送出了坤宁宫。翡翠和小安子都在宫门外候着我,见我出来忙迎了上来。喜鹊这才道福离去,翡翠问道:“主子,咱们现在是回宫还是到哪里走走?”
天气已然炎热了起来,轻薄的宫装穿在身上也觉得有些不适了。不禁就怀想起圆明园的好处来,也是时候了,待把枚贵人的事处理好了,我应该让奕詝带我去圆明园避避暑了。
想起枚贵人,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看着石径两旁盛开的鲜花,我停了下来。看着千娇百媚的各色绚丽花朵争奇斗艳,我开口道:“小安子,让你问秦太医的事,他怎么说的?”
小安子凑进我身边,悄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问过了。秦太医说您要的东西已经弄的差不多了,现在正在试验。至多再过个两三天,就可以把东西给您呈上来了。”
心里暗自盘算了一下,两三天?这时候还不错,也还合适。枚贵人,两三天,你也就这两三天的痛快日子了。把那堆花团锦簇又看了看,方才说道:“得了,回宫吧,大阿哥也该醒了。”
刚一转身,对面走来一人,却是多日不见的七王爷奕譞。自我进宫,奕譞就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我,倒像是他做过什么对不住我的事一般。偶尔碰见了,也是匆匆行过礼,便急急离开。我清楚他心里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世事就是这样,这人啊,越不想见越要往你面前凑。何况,他还不知道,我早看上了他,还打算把蓉儿嫁与他呢。看着略带慌乱的奕譞,我轻声道:“七王爷早啊,进宫来给皇上请安吗?”
奕譞连忙回了一礼:“懿贵妃吉祥,您说的极是。我还要给皇上请安,不敢久留,先行告退。”话音未落,就已与我擦身而过。我摇摇头,好歹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王爷,怎么就会胆小懦弱到这般地步。尽管与奕訢交好,可奕訢的长处却没学上一丝半点。不过,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用处,胆小懦弱,只要能为己用,那也就是优点了。
待我回到储秀宫,奕詝身边的太监总管黄三正在房外候着我。见我忙要行礼,我抬抬手:“免了吧,有事?”
黄三陪笑道:“是皇上吩咐奴才来给懿主子送点东西来,都是主子您喜欢吃的,玩的,看的。”又看了看我的脸色,才回头道:“你们几个还不把东西给主子端上来。”几个小太监鱼贯而上,各捧着一个红木漆盘。几个盘里放着当季的新鲜水果,几个盘里放着宫里也不常见的精巧饰品,几个盘里放着西洋的香粉和香露之类的。
我扫了一眼,淡然道:“有劳黄总管了,你回去代我谢皇上赏。小安子,把东西收下。”小安子和翡翠领着几个宫人接下赏赐,把赏银给了黄三等人。黄三却未离开,看着我欲言又止。
知是黄三有话禀报,我便道:“黄总管,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坐下陪我聊聊吧。小安子,你陪着其他公公到外面坐坐。”几个小太监得了赏银,现在又捡着清闲一会,何乐而不为。个个笑嘻嘻地行过礼,随着小安子出去。
翡翠为我按摩着紧绷的肩膀,我舒服的闭着眼睛:“黄大总管,有话请直说了吧。”
黄三忙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昨晚不是陪着皇上一直呆在长春宫吗。在太医确诊了小阿哥并无大碍后,皇上觉着对不住懿主子您,就打算说回储秀宫的,却被枚贵人撒娇发嗲地挽留了下来。这样也还罢了,到了半夜,皇上要喝水,叫奴才进去侍奉的时候。奴才却听见枚贵人正粘着皇上,求着皇上要封她做皇贵妃。皇上很是为难,说是即便她诞下皇子,但从贵人立时升做皇贵妃,也是不合礼制的,皇后第一个就不会答应。枚贵人毫不死心,把主子您都拉了出来。说您当初也不过是个普通宫女,不过得蒙圣恩,才从贵人至嫔到妃。生了大阿哥晋升为贵人,还说,还说....”
依旧闭着眼睛:“还说什么,一起说完。你们这些奴才,除了卖关子,还会做些什么。难不成,要我求你,你才肯一次把话说完!”
黄三吓的一下跪在了地上:“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只是枚贵人说的话对您大是不敬,奴才还说了出来,惹的您闹心。”
我冷哼一声:“你尽管说便是,枚贵人不过个有头无脑的,我还把她的话当真不成?”
黄三这才道:“她说主子您的家族叶赫那拉与她徐佳氏怎可相提并论。您的阿玛不过一个小小道台,祖父更只是个九品笔帖式,她家里却是名门望族。既然您也能母凭子贵做得贵妃,她为何做不得皇贵妃?还说主子您只会些狐媚手段,取悦圣上,哪及得上她雍容华贵。还有.....”
我猛然张开眼睛:“够了!”黄三立时噤声,翡翠正在按摩的双手也不禁停了一停,整个房间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当中。过了好一阵子,我忽然道:“黄三,小阿哥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吗?”
黄三赶紧道:“回主子的话,几位太医都给小阿哥诊过脉,小阿哥的确没事,或者可说根本没事,只是枚贵人在小题大做而已。”
我沉吟了一会:“黄总管,你回去吧,我知道了。你到皇后那里去了没?”
黄三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一得令,就往懿主子您这边来了。皇后那边,奴才难得过去了。”
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黄三:“你该说的还是可以告诉皇后的,莫要皇后生疑。至于哪些该说,哪些该保密,你大概比我更清楚吧。”
黄三大力磕着头:“奴才知道,谢谢主子的教诲,奴才告退。”我点点头:“去吧。”
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奕詝着黄三送来的玩艺儿,思绪起伏不已。枚贵人觊觎着皇贵妃的宝座,难保她没有布置人手,想方设法搬掉我和载淳这两个威胁着她和小阿哥的障碍。又如果,她现在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是她刻意装出来的假象,意在迷惑众人,当她是个绣花枕头,令人轻视,忽略她,从而更方便她行事布局呢?浑身打了个冷颤,倘若真是如此,枚贵人深藏不露,侍机择人而噬,那我已经站在悬岩的边缘,摇摇欲坠却还未自知,我才是最危险的。而我一倒,载淳,我心爱的儿子,他的下场可想而知。不行,不管枚贵人是假聪明还是真糊涂,我都得动手了,现今只待秦太医了。
在我的催促下,一天后,秦太医把东西交到了我手上。再三保证了效用,解释明白用法与用量,以及讲述了试验的过程与结果后,秦太医又报告了我吩咐他在太医院打探的消息。
“回懿主子的话,奴才试探过所有给小阿哥诊过脉,开过方的太医,都说小阿哥目前身子是挺弱的。又因为枚贵人在怀孕期间,精神极度紧张,导致早产和难产,因此小阿哥身体时好时坏。说不清楚什么时候,突然说病就病。据几位太医的看法和奴才的观察,小阿哥怕至少要满了周岁,身体状况才能慢慢稳定下来。”秦太医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的回话。
紧捏着手上的小瓷瓶,我能感觉手心的汗沾到了瓷瓶上。好半天我才开口道:“翡翠,去问问枚贵人明天什么时候合适,我要去拜望她和小阿哥。”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38
一夜无梦,也不知到底睡着过没有,只是觉得天色似乎很快暗了下去,然后很快就又亮了起来。习惯性的坐到梳妆镜前,端着驻香露发呆,无意识地看着镜中的那个女子,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了些什么,直至翡翠提醒我:“主子,您不是要去长春宫吗,时辰快到了。”
我蓦然反应过来:“哦,是吗?”抬头望向窗外,天气很好,碧空如洗,湛蓝一片。喝了驻香露,吃了几块点心和水果,照例到房间里又瞧了瞧载淳。可爱的孩子仍在酣睡之中,闭着眼睛睡的极熟极香,毫不知晓人世险恶。替他掖好被子,又亲了亲他的小脸,转身带着小安子与翡翠而去。
到长春宫之前,我还是先去了趟坤宁宫拜见皇后。房间里只得我与皇后相对而坐,两人互相看着,不发一言。皇后终于先忍不住,长长地吐了口气:“枚贵人想做皇贵妃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吧。她的确是个祸患,对你而言是,对我也是,她有什么事也是自找的。”
我沉吟道:“娘娘,我就怕枚贵人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我们所看到的不过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假象。实际上,恐怕她的心思远不止于此。”
皇后赞同道:“我也这么想过,这宫里人没一个是傻子,像她做的那么过火,再是个蠢人想也不至于的。所以,我也才不敢放松,也一直派人监候于她。”
我心底不得暗忖:怕你也派了人监视着我吧。但面上仍不动声色道:“娘娘说的在理,只是现在枚贵人已然渐渐坐大,皇上对她和小阿哥也看的很重。想要她自己失势,怕不容易,日子也还都等。”
皇后忽然笑了起来:“那咱们帮帮她咯。玉兰,我知道你待会儿要去长春宫看望小阿哥和枚贵人,咱们一道去。”言毕,已站了起来,向我伸出手走了过来。含笑挽住皇后的手腕,我扶住她:“娘娘,玉兰也正有此意呢。”
但为着避人口实,我与皇后一出门,便依着她在前,我在后的尊卑长幼的顺序了。皇后保持着她高贵温婉的形象,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快也就到了长春宫。
枚贵人没料着皇后也会与我一起来,因为她眼下不管如何受宠,但自个儿的身份毕竟也只是个贵人,皇后来这看她,也算是纡尊降贵了。故而,心里不免也有些自得,面色看起来也就舒缓不少。
行礼、奉茶、落座,一番客套过后,我笑吟吟地将话题转入了正题:“枚贵人,你看现在合适吗?我和皇后娘娘都想看看小阿哥呢。”皇后也笑着附和着点头。
见皇后这般,枚贵人也不便加以留难,当下唤过小离道:“小离,去叫奶娘把小阿哥抱过来,让两位娘娘瞧瞧。”皇后看向我,我朝她道:“别闹着小阿哥了,咱们自己过去房里看看就是了。”皇后笑道:“这也好,虽则我未曾生养过,可也知道这婴孩是要多睡,多休息的好。”
枚贵人见状,也不就推辞,带着我与皇后到了隔壁房间。出生方两月,还未来得及命名的小阿哥躺在摇篮里。已经睡醒了的孩子,正张着无邪的双眼,双手摇晃着,咿呀咿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见摇篮边突然多了几个人出来,并不怯生,更加扭动着,想要被抱出来玩玩。
我俯下身子,伸手抚摩他幼嫩的脸颊。指尖轻轻掠过他的脸庞,由额头滑到鼻尖,再到他的小嘴。光滑的肌肤给人一种丝绸般的触感,我微笑道:“好可爱的小阿哥,怪不得那么多人这么宠爱他呢。”
枚贵人得意地吩咐道:“奶娘,把小阿哥抱起来,给两位娘娘仔细瞧瞧。”奶娘应声抱起小阿哥,恭敬地把孩子抱到皇后面前。皇后接过小阿哥,温柔地拍着他的身体,一面夸赞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长的也像皇上,受人疼爱自是当然。”又抱了一会,便要将孩子递给我。
我摇头道:“皇后,这看看孩子也就算了,抱就免了吧。”皇后问道:“怎么了?”
我苦笑道:“前几日受了风寒,今日虽好了不少,但不晓得完全好了没有。小阿哥这么小,可得小心些。我这两天,连载淳都不敢抱了。”皇后道:“这也是,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日后看也是一样的。既然这样,小阿哥也看了,咱们就出去坐吧,别碍着小阿哥了。”
几人出得门去,略略坐了一会,闲聊一番,便就各自散去。我与皇后出了长春宫,皇后突然说道:“玉兰,咱们到琼苑去坐坐。”
我敛衽道:“娘娘先请。”我同皇后一边走一边聊,喜鹊与翡翠等人拉开一段距离,尾随于后。走到水池边,站在水榭里,洒着鱼食,看着锦鲤抢食。水花四溅,鱼尾翻动,一片金色,煞是好看。皇后沉默半晌,忽然道:“懿贵妃,我也就只能这样帮你了。剩下的,就看自己的命了。”
我微笑起来:“皇后娘娘,您帮了我也就是帮了自己。你我现时何必区分的那么清楚呢,大家都是明白人,即使去了这个枚贵人,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贵人、常在什么的,但只要你我紧抱一团,不内讧,想要打败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皇后轻叹道:“今天咱们这么一起,你还觉得我能脱身吗?”
我迎视着皇后的眼光:“您到底是皇后,我凡事还是小心的好。”
皇后又陷入了沉思中,看着池中的游鱼,缓慢地说道:“懿贵妃,现在我开始庆幸我没有孩子,不必面对你这个敌人。”
我依旧是笑:“娘娘,您记得,我们是同盟,不是敌人。”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39
皇后似笑似非笑地回望了我一眼:“当然,这样子最好不过了。”我微笑不语,扭头看向水池中的游鱼抢食。皇后也看着锦鲤,却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呢。”
我有些不解,皇后此话是何寓意?不由得看向皇后,皇后并未说话,反倒起身离去,一边道:“好了,现在就看枚贵人还能再跳蹦几天了。”
朝她福了一福,我道:“这么久也等了,现在也不差这两天了。玉兰恭送娘娘,娘娘好走。”
皇后颔首:“你也回去吧,载淳哭起来,怕也不好收拾吧。”言毕即转身走开,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我颓然倒坐在水榭的斜椅上,冷汗早已打透了全身的衣服。
见我突然面色惨白,几近虚脱,翡翠和小安子忙上前搀扶于我:“主子,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一下子就....您是受了风寒不是?”
我靠在翡翠身上,觉得仿佛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一身上下不住的冒着冷汗,脖子也僵硬的不能动弹一般,只得心脏还尚存着一丝力量,仍在跳动着。过了好一会,才终于缓过了气来,脸上也才有了点血色。长长地出了口气,我推开翡翠和小安子,站了起来。翡翠和小安子见我情状异常,却又不敢多问,只好在一旁小心侍侯着。
正待举步离开,没想着一双腿竟然虚弱无力到了难以迈步。刚一抬脚,立时又跌坐回到椅子上。吓的翡翠和小安子连忙又冲上来扶着我:“主子,要不要召太医来瞧瞧?”
我咬咬牙:“不用了,没什么事,扶我回宫。”翡翠不敢怠慢,扶着我朝前走去。好不容易挪回了储秀宫,就一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当我悠然醒转之时,外边已是金乌西坠,倦鸟回巢之际了。而我一张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逗弄着载淳的奕詝。
吃了一惊,赶忙坐起身就欲行礼,被奕詝一把拉住:“算了,这里也没外人。”看了看我笑道:“怎么着,就两日没见,一下子就成了病西施了?”
我笑了笑,垂首不语。奕詝又道:“朕知道你还气恼当日朕舍你而去的事,不过事发突然,朕也料不到枚贵人会这样。你向来不是个小气的人,这件事上你就容忍一下吧。好歹,朕也叫黄三带着东西来给你赔礼道歉了。”
我抬起眼:“兰儿有说是这回事了吗。兰儿不过是因为这几日载淳有些不适,担心他而已。”
奕詝忙道:“载淳也不舒服?你怎么不告诉朕知道,吃醋了?”
走到他身边抱过载淳,孩子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看着我,伸着手,笑呵呵地摸我的脸,嘴还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叫我。把脸贴在载淳的小脸上,心里安定了不少。奕詝说道:“你也是的,什么事也瞒在心里,不憋的慌。”
我仰起头,看着他笑:“兰儿心里不憋,不慌。今日四爷大驾光临,不知兰儿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奕詝挑起我的下巴:“会打趣朕了,看来是朕多虑了。朕今儿个过来,是得了件稀罕玩意,带来给你看看.....”
当我撩开纱帘,唤进小安子端茶进来的时候,奕詝也醒了过来:“小安子,叫黄三传晚膳了。”
接过小安子手上的茶,试了试水温,方才将茶递于奕詝,调笑道:“还晚膳呢,分明是消夜了。”奕詝抿了一口茶:“是吗,那你的意思是说朕说错了,还是有人打扰了朕的正常用膳的时间,该受处罚?”
我趴在他身上笑道:“兰儿不过随口一句话,四爷就这般多想法,当真拿兰儿取笑不是。好啊,既然罪名既定,兰儿也就不客气了。兰儿今天不起来了,就让您没法子用晚膳。”
奕詝笑说:“你当心点,饿坏了朕,你担罪不起哦。”用发稍扫他的鼻子:“也好,兰儿考虑考虑。”
奕詝摇头:“你可不能把朕的儿子教成你这样,以后大清的江山还得靠他的呐。好了,朕不饿,你也该饿了吧,叫奴才们进来侍侯穿衣了吧。”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黄三的声音:“启禀皇上,长春宫的枚贵人身边的小离求见,说是小阿哥又病了。”
奕詝叹了口气:“叫她到进来回话。”
很快,小离就跪在了床下。跪伏在地上,一面道:“皇上,小阿哥今晚上病的厉害,喝奶也喝不进去了,又老是哭。贵人主子急的没法,才冒大不韪来惊扰圣驾,求皇上去看看小阿哥吧。”
奕詝不得看向我,我做出一副笑容:“皇上还是去瞧瞧小阿哥的好,即使小阿哥无碍,给枚贵人安安心也好。兰儿这边没事,皇上无须担心。”奕詝有些迟疑地起身,黄三等人赶忙进房间服侍他穿戴。我亦穿戴整齐,陪他出去。待要出大门时,我用奕詝可以听到的声音低声交代黄三:“皇上还没用膳,到了枚贵人那里,记得叫枚贵人帮皇上准备晚膳。还有,最近天气干燥,吩咐御膳房上些清热润肺的炖品。”
黄三会意,大声应道:“懿主子,奴才记下了。”小跑着走到奕詝身后,朝我点点头,随着奕詝一行而去。看着他们离开,轻轻笑了笑----奕詝,咱们打个赌,你这次很快就会回来了。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奕詝就带着黄三回来了。一见着我就到:“这个枚贵人,也太小题大做了些。小阿哥吃饱了,当然不再喝奶了。见朕过去,就只会借着孩子要东要西,烦也烦死人了。”
我微笑着将早已预备好的,他素日里最喜欢的事物奉上:“别想了,天下间哪个母亲不紧张自己的儿子呢。四爷,用点膳吧,凉了就不好了。”望着奕詝,心里暗道:“枚贵人,你的狼来了的假话马上就可以成真。我,一定回满足你的愿望的。”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40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毫不眷恋的过了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后宫里除了日益坐大,引的宫妃们心中愈加不满的枚贵人外,也就没有其他什么值得这群闲的发闷的女人们多加议论的了。不过,这看似平静的日子,终于在一个炎热的午后被期盼以久的打破了。
我正逗着载淳玩,见着他恹恹欲睡的模样,便叫奶娘带他去午休。话音未落,小安子急惊风一般冲进房里,进门就大喊道:“主子,出事了,出事了!”
很是不满地看着他:“学的这么几年的规矩带哪里去了,没经通报闯进来,足够打你几十板子了。没见着大阿哥正要休息吗,自己掌嘴!”
小安子连忙陪笑道:“主子教训的是,不过掌嘴的事还是等奴才把事情给您禀报完了,再自个儿收拾行不?”
瞄了一眼奶娘:“你出去吧,好生服侍大阿哥。”小安子赶紧上前关上房门,刻意压低声音:“主子,好消息,长春宫那边出大事了。枚贵人的儿子怕是就要没了!”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有许你起身吗?”小安子见我面色不善,急忙跪下,不敢多言。我又道:“即便是枚贵人那边出了这些事,你用得着把你那心思全摆在脸上吗?被旁人看见了,会怎么想,会怎么说,会对我有何影响,你到底想过没有?整日里都在炫耀自己有多机灵,有多忠心,怎么我就没看出来呢?”
小安子埋首于地,满头大汗:“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主子饶命,主子饶命!”一旁站着的翡翠见状也忙跪了下来:“求主子开恩,小安子的确做的不妥。但尚还算护主,求主子就看在这一点上,饶了他吧。”
我道:“起来吧,我并非要将你怎样,只是提醒你,以后凡事被全摆面上。不管什么事,对己有利无利,你们在宫里也不是几天的事了,这么些浅显的事,也还得我来教你们不成?”
小安子不迭磕头:“奴才知道了,奴才再不敢犯了。刚才也是因为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心里激动一下子就没憋住,以后再不敢了。谢主子饶命。”
我道:“得了,什么事,说来听听吧。”小安子道:“回主子的话,方才奴才见着一大群太医匆匆忙忙地往长春宫赶,心里想必然有事,也就悄悄跟在后面去了长春宫。去了才发现,里面乱做了一团,太医,萨满,嬷嬷,甚至连皇上都在那里。我瞅了个空,偷偷拉住小福子问是怎么回事。您猜怎么着,枚贵人的小阿哥这次真的病厉害了。从今儿个早上起,就发高热,不停的火咳,而且连水都喝不进去了。还说啊,不知是头疼,还是肚子疼,全身抽搐,太医使了好多法子也没见效呢。我还听见两个太医院的小苏拉在嘀咕,说是已经回天乏术了呢。”讲到这儿,又神神秘秘地左右四下环视一番,凑近我说道:“主子,这秦太医还真有两刷子呀。”
我微笑地看着他:“掌嘴。”小安子恍然醒悟,立即又跪到地上左右开弓:“奴才是猪,奴才比猪也不如,奴才没记性,该打。奴才该罚,奴才下次再多嘴,就用针线把嘴缝起来.....”
我看向翡翠:“你同如意去长春宫看看,有什么事就叫她回来回话。这会子去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光明正大的去,这件大事,怕宫里早传遍了,藏着掖着的反而不好,招人怀疑。”
翡翠应了一声,出门唤上如意结伴而去。我瞥了眼脸颊红肿,嘴角出血的小安子:“够了,这次只是给你提个醒,打也打了,你记得便得了。只是,你还要记着我一句话,这事,再没有下次了。清楚了?”
小安子畏惧地“嗻”了一声,我接着说道:“去洗洗,我估摸着要出门了。”
果然没多时,坤宁宫的秀叶就带着皇后的口谕来了,请我立刻到坤宁宫见面。心想必是因为枚贵人的事,略略拾掇了一下,我走向了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难得的没见着往日里盈门的,到皇后处告状的妃嫔们,不禁摇头笑笑----全都赶着去明着安慰,实则落井下石去了。进了里屋,皇后却正在梳妆。见我要行礼,扭头笑道:“别介了,没外人不是。喜鹊,快些梳头,我要同懿贵妃出去一趟。”
我谢了座,捧着香茶看着皇后穿戴。两人未曾多谈,但眼神已经足够交流更多的东西了。心里自嘲,想不到我竟与皇后还会有这般默契,兴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也是我们的命吧。
皇后着了件淡红色的旗装,打扮的很低调,却不平庸,我便夸奖了几句。皇后回首而笑:“玉兰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咱们现时是去探病,还是别太刺激她的好。你这件玉兰色的衣服,也不错啊,这是江南织绣坊进贡来的吧?我记着好象就这么一件玉兰色的,皇上一看见,就赶忙赏给你了。”
我欠了欠身子:“娘娘的记性当真好的很,这的确是皇上赏给玉兰的。不过比着皇上赐给娘娘的,玉兰这点东西,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皇后笑容满面地站起身:“兰儿妹妹,别老说这些有的没有的了,咱们走吧,莫让皇上和枚贵人等急了,那就不好了。”我同她相视而笑,相携走出了坤宁宫。
走在夏日清晨的甬道间,朝阳斜射在石板路上,光影斑驳。皇后与我特意挑了条比较绕的路,以方便在路上谈话。喜鹊与小安子则都尾随于后,远远地跟着。
皇后轻声道:“我还道药没起效呢,不曾想是慢性的,却来的猛。这样更好,这段时间除了那几个趋炎附势的,还没几个人去过她的长春宫,想怀疑也找不到对象。”
我道:“枚贵人也该尝尝这滋味了,她得意的也太久了。只是这才是开始,后面的事,会让她更痛苦,更加生不如死的。”
皇后道:“只是也得等到小阿哥没了,方才能动手。”又叹了一声:“可怜那小不丁点的孩子了。”
我笑笑:“娘娘,既然做了,就没法后悔了。我是,您也是。”皇后沉郁的点点头,正欲开口,身侧的甬道里走出几人,为首的正是丽妃,看样子,也是同我们的目的一样,要去长春宫。至于去干吗,谁也猜的出来了。丽妃从来就不是个雪中送炭的人,我也不是,宫里或许没有一个人是。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42
就在几人各怀心事的笑语晏晏之间,长春宫已现于眼前。我与皇后对视一眼,距离上次一起来这不过仅仅数十天,可惜期间的变化和将来的运数已有了极大的不同了。特别对枚贵人而言,几可算得上翻天覆地的改变了。宫里的女人,若不得人缘,一旦没了孩子,这后面的事,就全看皇帝一人的心思怎样了。当然,我和皇后联手,就是要让她在奕詝的心里再留不下丝毫的痕迹。
思想间,腿已经迈入了长春宫的大门。和枚贵人喜得贵子撕不同,受了主子的影响,下人们也随之满面愁容,步履匆匆。来回奔忙的太医也是个个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凑在一起交换着意见。见着我与皇后进来,连忙跪下行礼。皇后抬手道:“免了吧,小阿哥好些了没?”
太医们面面相觑,都看向丁太医不语。丁太医逼于无奈,方才说道:“回娘娘的话,小阿哥的病来的极之突然,毫无预兆,臣等一时之间尚不知病因为何,只能先用药缓解小阿哥的症状,然后再对症下药。”
皇后有些不满道:“你们素日里不是把自己吹嘘的那么厉害,无所不能吗?只是这一到关键紧要的时候,就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晓得了。养着你们这些个废物,又有何用!”
一帮子太医立刻全数跪地叩头不止:“皇后息怒,皇后饶命,奴才知错了。”
见这场面,我便上前道:“娘娘,现在先别说这些了,给小阿哥诊治方是正理,以后再处置他们也不迟。皇上和小阿哥都还在里面呢,咱们进去瞧瞧再说?”
皇后微微颔首:“你们起来吧,都用心点,别只知道领朝廷的俸禄。”转向我道:“懿贵妃,走吧。”
我低应了一声,随她进了内间。一撩开门帘,里面的一股子药味和愁云惨雾就扑面而来。枚贵人坐在床边,头也不抬,就守着小阿哥一味地哀哭。奕詝在一旁来回踱步,一面询问着太医们小阿哥的病情,亦是一脸的焦急。见我们进来给他请安,烦躁地摆摆手后,又继续踱他的步去了。
我走到床边,埋首看了看仰躺在床上的那几个月大的婴孩,已是一副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儿了,恐怕就是迟早的事了。和皇后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看向枚贵人,轻声安慰道:“枚贵人,你放心便是,太医们一定会有办法的。也小心着自己的身子,千万别累到了。”
皇后也道:“小阿哥福大命大,想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小孩子难免不生病的,来的快去的也快,你无须太过焦虑。”
没料着我和皇后一番劝慰,却引的枚贵人怒目而视:“叶赫那拉家的,这不是你的儿子,你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别猫哭耗子了,你那点心思当我不知道,就盼着小阿哥出事,你的载淳好做皇太子嘛!难保这次小阿哥的事,不是你做的!”
听闻枚贵人之言,在场众人大惊失色。别说枚贵人没证据指证我,就她这以下犯上的行径,已是大罪了。皇后走到枚贵人身边拍拍她的手臂:“枚贵人,你太累了,别胡说,懿贵妃不是这种人。”
或许是一种母子相连的天性使然,枚贵人已经感觉到小阿哥生命流逝的不可挽留与逆转,当下连皇后的帐也不买了。指着我,冲着皇后冷笑道:“你当你又是什么货色,与她还不是一丘之貉。你提携我,帮助我,你当我不知道你动的什么脑筋。真当我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不成。我不过是装傻瞒着你,利用你而已!”
皇后面色无波,仍保持着她的风范:“枚贵人,既然你如此见不得我与懿贵妃,我们走了便是。你好生照顾小阿哥吧,皇上,臣妾告退。”我与她便作势欲举步离开。
奕詝怒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互相猜忌,闹气,还有没有一点皇后,贵妃的礼仪!是小阿哥自身的问题,还是有人胆敢冒此大不韪,太医一查就可知分晓。”回头看住一群太医:“说,你们查了半天,可有查出什么结果来没有?!”
偷瞄了一眼盛怒中的奕詝,又被推在阵前的丁太医斟字酌句地缓缓说道:“启禀皇上,经奴才等人多番查验,可以排除是有人刻意下毒意图伤害小阿哥的可能性。小阿哥这病怕是胎里带来的,在母体时就已附着于上。加之又是早产,各方面原因综合一起,才有了今日突发重病,难以收拾的。”
枚贵人却霍地站起身道:“你们这些庸医,必已被她们买通,为她们做伪证的。弄不好,正是你们下的毒,如今却怪在我的头上,说小阿哥的病是由我传给他的。” 接着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奕詝的腿哭喊道:“皇上,您要为我做主啊,这些奴才和人串通一气,存心害死小阿哥啊。皇上,千万不可放过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呐。”
奕詝心情本已极度烦闷,被枚贵人这么一哭闹,更是火上加油。一脚踢开枚贵人,低吼道:“你够了没有,见谁咬谁,谁都要害你的儿子,朕也不例外,是不是!”
枚贵人泪水满面,哀恸不已:“皇上.....”奕詝愈怒:“小阿哥还没死呢,你犯不着这会号丧!”看着太医们:“喝了这么久的药了,为何还不见效?”
丁太医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们因不知小阿哥的病因如何,故不敢贸然下药,只能先用比较温和的方子缓解一下,未能治本。”
奕詝森然地看着众太医:“你们给朕听着,治好了重重有赏。倘若没治好,你们全都给小阿哥陪葬。”
太医们吓的全伏在地上:“奴才定然尽心竭力,求皇上开恩。”
皇后见状便道:“还不下去想法子,光杵在这里磕头就顶事了?”
太医们这才起身,又聚到一旁会诊。枚贵人也停止了哭声,趴在床边,瞪着双眼守护着小阿哥,眼泪却顺着脸颊滚滚滑落,情景凄凉。
见此,奕詝也欲去安慰枚贵人几句,却看见她一副蓬头垢面,容颜枯槁,衣衫凌乱的模样,刚刚迈出的脚步便又收了回来。叹了口气,唤道:“黄三,你在这看着,有什么事再来禀告朕。”
言毕,已推门而去。
见奕詝已然离去,剩下的众多看热闹的妃嫔也觉得今日的好戏也就宣告结束了,也晓得小阿哥迟早就这几天了,也就不急于这么一会去打击枚贵人。言不由衷地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无谓之话,纷纷散去。我和皇后则在奕詝离开之后,也就紧跟着走了。
觉着左右无人了,皇后才道:“你觉着今天这枚贵人的举动,莫非她真的发现什么了?”
我笑道:“娘娘多虑了,我拿脑袋担保,她不过情急之下,一时胡言乱语罢了。这段时间,咱们别说见小阿哥了,连长春宫都难得去一趟,何来下手之机。任是怀疑,怎么也与咱们无关的吧。”
皇后也笑笑:“倒也是,咱们的宫女、太监都难得往那走动,怎么着也不会是咱们的。”
我道:“皇上不是傻子,他有眼睛,也不会听枚贵人几句胡话,就猜疑咱们。不过,到时候,可得好好照料一下枚贵人了。”
皇后露出我认识她以来第一个阴冷的笑容:“枚贵人,欠的就是一个‘审时度势’,这次要仔细教教她是怎么一会事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44
我与皇后分手后,也就各人回宫静待消息了。回到储秀宫,第一件事便是回屋看载淳。这孩子,每天差不多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现在也不例外,完全不知他的额娘整日里的经历,与别人的虚与为蛇,尔虞我诈。“可是儿子,你只消知道额娘都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了给你铺平道路就够了。但是儿子,你也千万不可以离开额娘,更不可以背叛额娘,因为那样额娘会恨你的。额娘恨起一个人来,顾虑就不会那般周全了。”摸着载淳的额头,我喃喃自语着。
自从枚贵人的小阿哥开始闹病起,宫里也就不再似以前那样看似风平浪静了,人人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特别是枚贵人几近癫狂状态,天天宫门不出,寸步不离小阿哥的摇篮边。呵斥着太医的无能,指控他们与人合谋,意图算计小阿哥。刚开始,奕詝尚还会去陪陪她,可被她这么吵闹,也就没了那意思。到后来,干脆每天就派黄三过去问问,自己就这个宫院,那个宫院的游乐。倘若不是还挂念着小阿哥,只怕枚贵人也早被他抛之脑后,没人过问了。
沐浴着晨光,奕詝坐在琼苑里,抱着载淳逗弄,一边道:“你瞧瞧,这大阿哥长的是一日赛一日的好。说起来,他也算是早产了,幸得你照料的好,才没像小阿哥那样多病多难的。真不晓得,枚贵人是怎么回事,别人带孩子,她也一样带孩子。吃穿用度一样没少她的,怎么就出这事?”
我垂首不语----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其实这话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奕詝身为天子,何时为什么人这般担心过。就是道光爷临终之时,他面上虽做的亲孝,哀痛,但实质上正依着师傅杜受田等人的计划,忙着和奕訢争夺帝位,心里并无多大的伤感。最重要的一点还是,现时他的身边还有载淳,以后哪位嫔妃还会产子,亦无定数。所以,日子一久,他对枚贵人和小阿哥的心,也就渐渐淡了下来。而这,正是我以及皇后,和宫里所有的嫔妃都乐于见到的。所以众人都使出了全身解数,逢迎着奕詝,以期让他更快地忘掉长春宫和里面的一切。在这一点上,宫妃们终于达成了一致,现在就等着小阿哥咽气,我们再去出自己那憋了不短时间的怨气了。
奕詝见我不说话,轻叹一声:“朕知道枚贵人那天对你和皇后说的话,是伤了你们的心。不过朕相信你们,别说太医已经确定小阿哥是自身胎里带的病,即使是有人下毒,也不会是你们的。宫里的那些传言,不必理会,朕也不会信的。”
我抬头看向他道:“四爷的意思,兰儿知道,多谢四爷对兰儿的信任。只是兰儿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不快,而是觉得因为小阿哥而起的谣言太多了,弄的宫里人心惶惶的,没必要啊。现下,皇后娘娘因为某些顾忌,而不太方便插手。四爷可听闻了,宫里最近是怎样传这件事的?”
奕詝将载淳交到翡翠手上:“带大阿哥去外边晒晒太阳。”这才开口道:“你怎么也学着卖关子了,直说吧。”示意小安子为他换上热茶,我苦笑道:“这次不是兰儿多嘴,因为的确兰儿又被拉进去了。”瞄了奕詝一眼,我道:“四爷可还记得,早前丽妃因兰儿而获罪,被您处罚的事?”
奕詝点头道:“正是。但也是你不计前嫌,没多久就让朕把她又放了出来吗。怎么,这些流言是丽妃传出来的?”
我道:“您听兰儿说完可好,谁说是丽妃了。宫里传说是我特意求您把把丽妃放出来,然后再利用丽妃的脾气去对付枚贵人,好坐收渔人之利。”接着又瞟他一眼:“这事若是兰儿做的,兰儿愿遭天打雷霹。可这真与兰儿无关啊,四爷您可得还兰儿一个清白的好。”
奕詝却笑道:“就这么个事呀,朕还当什么呢。这事朕早听说了,压根儿就没听进去,更别说怀疑你了。朕就寻思着,怕是朕太宠你了些,才使的别人心怀不满。要不然这样,朕以后少见见你,妒嫉你的人少了,也就没这些闲话了?”
我嗔道:“你舍得?”奕詝一把搂住我,端起我的下巴仔细凝视着:“舍得,哪里舍得。这么又香又甜,知情识趣的可人儿,任谁谁也不舍得。何况,她还是咱们大阿哥的额娘啊。”
我笑的趴在他身上:“是吗,那四爷说话可得算数,万不可负了我啊。”奕詝低头吻住我,我用丝绢蒙住两人的头,热情地回应着他。
正在此时,奉旨到长春宫去看望小阿哥的黄三回来了。听了黄三的回报,小阿哥依旧是那副奄奄一息,命若游丝的模样。奕詝放开我,我看了看他:“要不四爷,您还是亲自到长春宫去看看吧。好歹安慰安慰枚贵人也好。”
奕詝不住的叹气:“兰儿,你真当朕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不成?朕每日在朝堂上,面对的不是太平军就是洋人,内忧加外患,已经让朕焦心不已。如今偏生又碰上小阿哥的事,枚贵人又只知寻朕哭闹。你你们都不知朕到底心里有多苦啊?就想着在你这里来找你陪朕说说话,就只有在你这里,朕才觉着心里舒畅些。兰儿,你明白了?”
我从身后拥住他,柔声道:“四爷只要觉着心里不痛快,只管到兰儿这里来。兰儿别的什么都不会,至少还不至于让四爷怄气,难受的。只要四爷开心,兰儿什么都肯做的。”
奕詝忽然道:“兰儿,还记着以前咱们在圆明园时候的事吗?那时,玩的多顺意。要不这么,等小阿哥的事过了,咱们又去圆明园一趟?”
我笑道:“都依您的。好了,现在您去看看小阿哥吧。兰儿和载淳回储秀宫等您。”
奕詝抽过我手中的丝绢,微笑着向西一长街走去。交代奶娘先把载淳带回宫后,我坐在水榭里继续品茗。看着水中鸳鸯,我漫声说道:“翡翠,这次的事干的还不错,你和小安子都有赏。还有,这次从丽妃那边传消息的还是宝珊是吧?”
翡翠连忙应道:“回主子的话,正是景阳宫的宝珊。不知主子有什么吩咐?”
我想了想:“听说她同哪个低等侍卫有婚约的吗?告诉她,好好做,做好了,到她出宫的年龄,我会想办法让皇上赐婚的。”
翡翠“嗻”了一声,小安子又上前道:”兰主子,方才皇后那边的喜鹊送了点东西过来,说是皇后赐给大阿哥和您的,您要不要看看?”
我站起身:“好吧,坐了这么久人也乏了,就回去吧。”此时的阳光已然有些猛烈了,是时候到圆明园去避避暑,休息休息了。顺着西一长街,我款款回到了储秀宫。一进房间,就看到了好些衣料。
随手拿起一件抖开一看,玉兰色的锦缎上绣凤蝶绕兰花。轻轻一笑,回头朝喜鹊说道:“你回去替我给娘娘道谢,就说我明天再去面谢娘娘。娘娘贵为皇后,玉兰也拿不出来什么娘娘能看得上的东西,除了对娘娘的感谢,实在不知如何表示了。娘娘即管放心,娘娘这么眷顾于我,玉兰定会知恩图报的。”
喜鹊拿了赏银,应声而去。也在次日凌晨丑时,长春宫终于传出了宫妃们翘首企盼多日的消息-----枚贵人所生下的小阿哥药石无效,不治身亡。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45
(十一)乌夜啼
小太监来禀告了小阿哥的死讯,得知了这个消息,我仍旧躺在床上动也未动,不过口里低应了一声,表示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小安子和翡翠悄悄进得房来,轻声问道:“兰主子,可要奴才们去长春宫看看?”
我低沉地笑了起来:“去干吗,凑热闹?不需要了,咱们待会儿再去。翡翠,把灯灭了,我还要再睡会子。哦,还有,若是坤宁宫有人过来的话,就叫他帮我转告皇后娘娘,天色一亮,我便去给她请安。”翡翠和小安子应声灭灯带上门退出房去,我缓缓合上双眼---很快就要天亮了,我得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才是。
依着平日的时辰起身,梳洗打扮后,喝了驻香露,用了早点,看过了载淳,我拿着团扇离开了储秀宫。
宫里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不同,什么人,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也还在做着什么,小阿哥的离去对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只是我晓得,在没有比宫里更险恶,更无情,更势利和更善于掩盖真相的地方了。
我到了坤宁宫的时候,皇后正好刚用完早膳,见到我进来,放下碗道:“懿贵妃,今儿早上的水晶羹不错,你尝过没有?”
向她福了一福:“玉兰早上吃的是玫瑰丸子,味道也还好。想是今天御膳房做的东西,妃嫔们都觉着挺合适的。没了心事,吃什么也要香些。”皇后漱了口,洗过手,用软巾把手擦拭干后,抬头冲我说道:“这倒也是,昨晚上要不就睡的舒畅,要不就是彻夜难眠吧。”
修饰一番后,皇后仪态雍容地站起身子,与我一前一后地出了坤宁宫。一面摇着扇子,皇后一面道:“我估摸着咱们这会过去,长春宫里恐怕正是热闹的时候呢。别的不说,就丽妃,婉嫔那几个,就不会放过这出口恶气的大好机会。还不趁机幸灾乐祸。”
我笑道:“娘娘此言差矣,她们虽然算不上运筹帷幄,可也不笨。当着皇上的面,她们只得贤惠,至于别的。娘娘,您还不清楚吗?咱们只管看着,她们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皇后掩口失笑:“我当真高兴糊涂了。小阿哥一死,未必还会没有机会吗?”大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我停下脚步,站在长春宫门外的一片宫墙的阴影里,若有所思:“娘娘,已经到了,咱们可以进去了。”喜鹊和翡翠上前扶住皇后和我,双双走入了长春宫。
看着满面悲戚之色,泣不成声的枚贵人,跪在地上,直直地看着摇篮中业已僵硬的小阿哥,目光呆滞。旁边围着一大群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华服女子们,假意的讲着有口无心的劝慰话语。而奕詝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前照例跪着一大帮子太医。
我与皇后互换了一下眼神,走到奕詝面前,躬下身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奕詝无力的抬抬手:“起来吧,吉祥?朕就没觉着吉祥在哪里。”
皇后红着眼圈问道:“小阿哥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说有好转的迹象的吗,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太是叫人难以接受了。”
跪在地上的丁太医匍匐于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小阿哥的病是昨晚上急剧恶化的,奴才们尚未查清病因,也不敢胡乱下药。故而,故而....”
枚贵人跑过来,一个耳光就甩在丁太医脸上:“什么叫查不清病因,分明是你们有心致小阿哥于死地。我不会放过你们,皇上也说了,只要小阿哥死了,你们也一起陪葬!”
太医们面无人色,屋里顿时响起一阵“咚咚”的连续不断的磕头声。枚贵人回身抱住奕詝的腿:“皇上,您要为小阿哥报仇,处死这群没用的废物。皇上,不能放过他们。”
奕詝冷冷看着枚贵人,又看了看地上的太医,沉默了半天才道:“把他们全部处死?!”枚贵人恨恨地点着头:“全部处死,一个都不留!”
奕詝长身而立:“看清楚,这些人全是你自己从太医院里挑出来的。还要朕下旨,没有准许,有些太医不得进入长春宫。现今出了事,你却要朕处死所有人。你是不是还觉得现在宫里不够乱,太过太平了?!”
枚贵人含泪道:“皇上,您难道不管小阿哥了,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啊。现在这样,您不能不闻不问啊!”
奕詝埋下头看着枚贵人眼也不眨:“为此就要处死几十个人,你知道现在与太平军战事吃紧,若是朕这样做,岂不是更失了人心。朕虽算不上明君,但亦不至于此。”扭头看向太医:“你们都下去,朕不想多说了。”
太医拣回一条命,连忙谢恩后鱼贯退出。枚贵人望了望奕詝,旋即又扑向摇篮,哑声哭喊道:“我苦命的儿子,是额娘害了你,不该把你生在帝王家啊。”哭着哭着,逐渐就没了声响,她身边的宫女小离忙将她扶起,才发现枚贵人因为伤心过度,加上一夜未眠,一番折腾下来已然昏厥过去。
奕詝默然吩咐宫人照顾好枚贵人,妥善安排小阿哥之后,随之淡然离去。
我和皇后又互相看了看,从进来到现在,我们几乎一句话也没讲过。而现时,我们也该要走了。好戏即将上演,但不是这时候,我们不急于一时----因为我们要想想,应该怎样让这场戏更加有声有色。
回到储秀宫,我立刻吩咐小安子:“把秦太医叫来,就说我有事要请教他。”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46
瞄了瞄坐在我的下手,诚惶诚恐的秦太医,我淡淡笑了一下:“秦太医,何必老是这副模样呢,当真我有这般可怖?”
秦太医轻轻地打了个冷颤,连忙起身回道:“娘娘莫要取笑奴才了,奴才一贯胆小怕事,您是知道的。何况您的凛凛凤威,奴才见着了自是不敢冒犯。但奴才心中,对贵妃娘娘的一片赤诚之心,却是天地可鉴,绝无虚假的。”
我不禁摇摇头,这秦太医何时学的与小安子一般,一见着我就只会拍马屁一途了。当下便道:“今日叫你来,主要是有几件事要问问秦太医你。你说实话就是了,别的话少说些,我不惯听的。有些事,少听小安子的。”
秦太医老脸一红,连声称是。小安子则还是笑嘻嘻地站在一旁,殷勤地将一杯热茶送到秦太医的手边上。我看了翡翠一眼,翡翠立刻走到门边,关上房门,在门边上守望。
我这才说道:“秦太医,你给我的药,药效我是见到了,不过到底是怎样回事,我还是想了解明白的好。你也晓得,有些东西,不明不白的,放在心里搁着,总是不太好的。你说是吧?”
秦太医忙不迭点头:“奴才知晓懿主子的意思了,奴才一定会全数禀明主子。只是主子,这药里边颇有些不可思议之处,倘是奴才解释的不够明晰,还求主子恕奴才的罪。”
我挑挑眉:“这药里还会有难以理解的地方?不过我瞧这药的确有奇巧,或许真有玄机在里边。你即管讲出来我听听,不讳怪罪于你的。”见秦太医要起身,我说道:“不用站,你坐着讲便是。”
秦太医受宠若惊,连忙谢恩:“奴才谢主子恩典。这药名为‘弹指间’,出现于何时已经不可考了,药方也早已失传。奴才是凭着古书上一些零星的记载和加上了一点别的东西配制而成的。”忽然顿了一下,恭声道:“敢问主子,您可有听过湘西的苗蛊?”
我略微沉吟了一下:“湘西苗蛊?我干爹以前曾经去过那里,也曾给我讲过有关那里的一些传说。说是湘西的苗人,特别是苗女,很是擅长下蛊惑人,夺人钱财,害人性命。但究竟是怎样做的,就没人知晓了。怎么着,难不成这些传说都是真的?”
秦太医犹疑了一下方才道:“回主子的话,这些都是真的。但有一点,苗人并不会用蛊来伤害他人,他们的大多只是沿袭着自己的传统。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苗女虽说精通下蛊,但一般只给自己的丈夫和情人下蛊,别人她们不肯轻易下蛊的。”
我皱了皱眉头:“你这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犯糊涂了。叫你制剂药,就拉到湘西苗女身上去了。讲清楚点,别哄着我绕圈子。”
秦太医忙道:“奴才不敢,只是这点不讲明白的话,后面的话,恐怕更加会让您觉着匪夷所思。”
我笑笑:“得得,你说吧,我不插话便是。”身侧的小安子和翡翠也是立着耳朵,生怕少听的一句话,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秦太医清了清喉咙接着道:“懿主子,苗人之中,苗女最为精通下蛊是真,但她们所精通的差不多都是情蛊。也就是专门用在她们的情人身上的,预防她们情人变心的蛊。”
说罢却叹了口气:“可这世间哪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人变心的,这药说穿了,其实也就是一种控制时间精准,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毒药而已。苗女在其情人需要长时间外出撕,就会在他的身上下蛊。这种蛊无色无味,难以察觉,还可以由主人自己安排发作的时辰。然后再告诉她的情人最后必须在什么时候回家,若是过了时限未归,那人在外就只得死路一条了。”
小安子咋舌不已:“真神了,有这么厉害,就没人能治吗?”秦太医摇头:“除了配制它的主人,没有人可以解除。”
我看着秦太医:“不知秦太医你是如何知道的这般详细?”
秦太医干咳了几声方道:“奴才不敢隐瞒主子,奴才的生母就是湘西苗女,奴才小时偶尔会她老人家提起。这次,主子的吩咐,奴才就想若非用蛊,怕难以成事。因此,翻阅了不少古籍,再加以湘西的苗蛊的部分原理,才总算不负主子所托。”
我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秦太医家传渊源,我没看错人。只是那药,还没讲到正题吧。”
秦太医道:“奴才对于苗蛊也不过一知半解,医术上对此几可算做束手无策,奴才也是为了不辜负主子,大着胆子摸着做的。这蛊其实是虫,但每一种蛊,都是用的不同的虫,没有固定的要求。咱们大多时候说的蛊,有蜈蚣、蜘蛛、蝎子、蟾蜍之类的毒物,而奴才这次用的却是一种产自于滇南瘴气中的毒虫。这种虫,形体极小,小到一只,几乎肉眼不可辨认。但它们有个特性,喜抱做一团。在天气冷时,还会进入休眠状态。待到温度一暖,立时苏醒,且毒性大增。奴才也是在多年前,到滇南采药,九死一生方才得到它们。这次也是主子的福荫,才有这么现成的引子啊。”
我忽然有了些怒意:“那依你这么说,这药里边全是这毒虫咯。那你交给我时,为何未曾讲明。万一我被虫咬了,你正好脱身是不是!”
秦太医吓的一头汗:“奴才绝无此心,奴才正是利用苗蛊里对毒物发作时间的控制,将那些毒虫压制在休眠状态。直至它们进入人体,粘连在肠壁上,温度升高,它们才会苏醒,才会对宿主造成危害。懿主子,奴才对您是忠心一片,奴才怎敢对您不敬,不顾您的安危呢?奴才对主子的忠诚,还求主子明鉴啊。”
小安子与翡翠见状也跟着跪下帮秦太医求情:“主子,秦太医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但求您看在这次他也立了功的份上,就饶他这一回吧。”
我本也没打算现在就惩治秦太医,这会儿不过恩威并施罢了。望着跪在下面的的三个人,我道:“得了,全起来,我没说要把你们怎么着。不过提醒提醒太医,以后记着,做事得顾着别人,也顾着自个儿,凡事有交代,别一脑门子就往上撞。起来继续讲。”
偷看了一下我的脸色,秦太医接着道:“这‘弹指间’一入人体,毒虫就分散开来,粘在各脏器之上。因为毒虫的复苏需要一定的时候,所以当时并不会有何动静,旁人压根看不出任何端倪,更无从得知身体里已然埋下隐患。更佳的是,现时已是夏季,外部环境温度也已增高,与内里毒虫想呼应,毒虫逐渐沁入脏器与血液。血液中毒素增多,就会导致血液缓慢凝固,影响供血。因而,宿主也就慢慢衰竭,还会引申一连串的身体不适症状。而且,一旦宿主死亡,体内的毒虫也会随之溶与身体,查无痕迹。这么一来,任你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没法子找出真正的病因。这也正是湘西苗蛊神秘莫测,诡异难了之处了。”
我定睛看着秦太医半晌不语,看的他冷汗直冒,不知是福是祸,唯有静待天命。小安子和翡翠不知我意如何,也捏着一半汗垂首而立。见着他们的样子,我嘴角微微逸出一丝浅笑-----做主子的,总要有做主子的威风。除了要让奴才知道你是他们生死祸福的主宰外,还得要他们对你打从心底地敬畏,掌握住他们的心神,才是最佳的。终于,在他们的期盼里,我嘴角的浅笑扩大了。几人会意,也就忙跟着笑了起来,储秀宫里立时充满了心思各异的笑声....